等待风起————慕容吟

只是在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上才看见程思贤，他说现在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见面倒不如两地相隔的时候见面方便了，他说下学期会多去北京找我。听他这么说我决定再想个对策，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忙"。
我在网上随便搜索培训班，结果发现一个四个月的法语脱产班，跟我下学期的开学以及放假时间基本吻合，就报了名。这样一来就有很正当的理由说没时间接待他了。不过这法语课我是不会逃的，不想浪费父母的钱。
第二十二章
我依然是每天早晨五点起床，然后打太极、去食堂吃饭，不同的仅仅是吃完饭后不继续睡觉，而是要坐车去上法语课了。
一进到班里，老师就问我们每个人打算什么时候出国，我环视周围的人，看起来不是高中刚毕业就是大四的。我说我就是来学着玩的，老师很惊讶。在第二周的一天，课已经上了差不多半小时，突然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很时尚的女孩。她穿着一件很宽大的外套，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毛绒绒的靴子。她染的黄头发，不过气质不错，我一向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气质而染黄头发就会越发显得俗。她把那副暗红色的墨镜往下压了压，眼睛从镜框上方扫视全班，然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看她的样子估计也是大四的。
"咱俩看一本书吧，我最近太忙忘记买了。"
我心想一个学生能有多忙，不过还是很友好地把书放在中间。
课间要休息半个小时，她说："我们去阳台透透气吧。"一到阳台上，她就拿出一包烟，递给我。
"我不会抽。"
她点点头："不抽是对的，这玩意儿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呵呵，就算你抽也别抽女式的，没什么劲，就是装装样子而已。"她自己点了一根抽起来，动作很娴熟。我想：现在的风起课真差，不仅女的抽烟的越来越多，而且开始抽烟的年龄也在递减。
没想到她说："现在的人抽烟越来越早了，你看班上那群高中的小兔崽子，每人怀里揣包烟。"我心想你还说他们呢，大学抽烟就算晚了？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笑道："你把我看小了吧？我是工作之后压力大才开始抽的。"
"你已经工作了？"
"都工作好几年了，你以为我多大？"
"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吧。"
"我都快三十了。"她一点也不避讳说自己的年龄。
"那你为什么要来学法语？"
"我不用坐班，白天总闲着无聊就来学了，说不定以后会有用的。你是为了出国？"
"不是，我也是因为闲。"
"你不用上课吗？"
"呵呵，我逃课来学的。"
她扑哧一笑："你真逗，逃了正课不上，来学这些？"
"我没逃选修课啊。"
"哈哈，有个性。小兄弟怎么称呼？"
"东方小雪，你呢？"
"我名字挺拗口的不好记，你就叫我琦琦吧。"
"嗯，琦琦姐。"她竟然没有对我的名字做任何评论，真是难得。虽然是刚认识，但是感觉跟她说话很轻松，可以不设防。
琦琦很喜欢课间和我在阳台上聊天，她主要是跟我讲她为了美丽所做的事情。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可胖了，高中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些，但是一进大学就觉得有些自卑。为了减肥我那四年没有吃过一粒米，我本来是135斤的，最瘦的时候减到了七十多斤。结果有一天晕倒了，被送到医院，打了一个月的葡萄糖，让我又长到九十多斤。我想想其实七十多斤的时候皮包骨头的也不好看，以后就保持九十多了。"
我看着她笑，她说："你不信啊？我那时候真的很胖。"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上面的她脸圆嘟嘟的，不过五官还是长得很不错。
我笑得更厉害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那时候的照片？为了向人证明你以前胖用的吗？"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不是法语班让交照片的吗？我想了想打算交这张，反正这个班结束以后估计跟这里的老师工作人员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没跟你说完呢，为了保我这张脸，我一有空就去做美容，一次七百。有人说我挺奢侈的，不过我觉得即使能让我看起来年轻一岁也值得。还有我这头发，我是烫完了拉直，拉完了再烫。折腾了几次之后就开始断，我索性剪成短头发。不过我不习惯留短发，又跑去接头发，接个头发用了十二个小时。我大清早就去了，在里面呆了一整天，他们的杂志都被我翻破了，还一口东西都没吃......"
我心想这女生为了美丽还真是不怕痛苦，但是既然已经变漂亮了还跟别人说这个历史干什么呢？让人觉得她一直是这么美丽的不是更好？
"唉，你怎么没问我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
"我的工作还真不容易准确形容，有一项内容比较好说，管几个经纪人。我看你形象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当平面模特？"
我想能赚点零花钱也不错就答应了。
"你把手机号给我，我给你找个经纪人，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还没买手机呢。"
"你拿我的手机用吧，几乎没用过。我刚买就看上了另一款，不过那款一问，说是限量版的，需要订购。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我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是诚心要给我，我也就没有虚伪地推脱了。
"不过先跟你说清楚，因为你是新人，收入的20%要给经纪人。"
"嗯，无所谓。"
"我就喜欢结交痛快的人。唉，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让我老公请客。"说着她已经给她老公打了电话。挂了之后她继续说："等咱们下课他开车来接我们一起去。我老公是个艺人，你可能认识他。他比我小，我们是姐弟恋。"
下课的时候，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蓝色的车，她老公靠在车上抽烟。虽然带着墨镜，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他看起来比电视上瘦，果然镜头有增肥作用。那顿饭吃得很自在，他们就像对待一个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般对我。他们聊生活，聊工作，也聊一些天南海北乱七八糟的事儿。
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一个姓王的经纪人的电话，叫我去公司试试镜头感觉。王经的声音听起来挺老成，一见面感觉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突然想起了琦琦姐，在这里是不能靠脸来判断年龄的。
"琦琦姐介绍的人果然不一样，哎呀，瞧这脸蛋，瞧这身段......"
我暗自发笑，这经纪人还真有意思，我问他："王经，还不知道您的真名呢。"
"我的真名就叫王经啊，我是天生要当经纪人的。"
我便从此开始了几年的兼职平面模特生涯。我没有告诉程思贤，只是说我又要上专业课，又要学法语，简直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得知我有手机，程思贤也赶紧买了一个，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发短信让我多吃点好的，不要太累了，说什么"把身体累坏了以后当个博士也不值"。这么骗他我有点内疚。
他还是不时地给我写信，但是信的最后一句总是说：不要回信，你回一封信就等于少睡一会觉。
五一前他给我发短信说想来看我，我说我可没时间陪他。
他说："没关系，你该忙忙你的，我能看看你就够了。"我特恨他总爱装可怜，他的话越软我就越不知道怎么应付，如果不答应显得我太残忍了。他来了我又如何能把他晾在一边？
我在南三环附近找了个旅馆，离学校能有多远就多远，同学通常来说是不会往这里跑的。我们几乎不出旅馆门，只去超市买一堆吃的喝的带回来，然后就一次一次无休止地做，他仿佛想把这几个月没见面少做的都补回来。
我侧着身子，脸面向墙躺着。程思贤从后面抱住我，即使不在做的时候他也喜欢这么抱着我。
"你要好好伺候我，要不我就找别人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的玩笑可真够笨拙的。
"好啊，你找别人去吧。"
"那你怎么办呢？"
"你都找别人了还管我干什么？"
"我找了别人你还跟我做吗？"
"当然不了。"
"那我不找了。"他大概是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没意思想结束，没有达到他本来的目的。
"我说真的，你再找个人吧，把他当候补也行。以后万一我们分开了你也不会很孤单。"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没有说话。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别这么小气了，玩笑都开不得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他有点急了，开始吻我的身体，边吻边含糊地说："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于是我们又开始做，这次他很用力："快说你原谅我了！"
"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
做完后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兼职了。"
"是吗？是干什么？"
"平面模特。"
"照片都登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的是时尚杂志，好像也有服装品牌的产品目录吧。"
"你那么忙还有时间做兼职啊？"
"我把这个当作出去透透气。"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你父母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
"高考一结束我妈就找我谈话，说现在既然已经高中毕业就可以找女朋友了，让我把你带回家给她见见。我说你是男的，她问我那次冤枉我早恋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解释。我告诉她因为我的确是恋了，只不过恋的是个男生。"
"你没长脑子啊？！这是能瞒则瞒的事，你竟然主动承认！"
"我当时没觉得应该隐瞒。"
这时候琦琦姐打来电话："在哪儿呢？出来吃饭啊！"
"我跟同学在外面呢，就不吃了。"
"嘿！说吃饭你还真以为是吃饭啊？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叫你过来是帮我增增气势，今儿一个个都有事儿，我可不想显得我这边人丁过于单薄。唉，你同学有没有帅的？一起带来也可以。"
我笑了笑："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我可不想把同学也拖下水。"
这个饭局上有些人觉得很眼熟，硬是想不起来是谁。琦琦姐很有大将风度，场面上的话说得既圆滑又让人觉得很真诚，一个个都像是由她摆弄的木偶。
送走客人，琦琦姐对我说："你小子中奖了，刚才那些人里，好几个都是导演编剧，送他们出门这点功夫就有三个问我你有没有兴趣接拍他们的新剧。怎么样？做兼职模特太委屈你了，要不要考虑进军影视歌坛啊？"
"别拿我开涮了，我哪儿会演戏啊？"
"你不用演，往那一站就是戏。这导演选人可不像选模特那样只看外形，他们看中的是你独特的气质。"
"我胸无大志，能跟着琦琦姐蹭吃蹭喝就满足了。"
"好多想出名的人，让他们拿几百万换这么个机会都屁颠屁颠地来排队，机会到你面前你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哎，人各有志啊......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
回到旅馆，我轻轻地开门，我猜程思贤应该睡着了。他在看电视，看见我回来了很高兴，冲上来便抱着我吻起来，门都还没关上。我们又折腾了一夜，我对他说："你还是快走吧，你来这里咱俩就彻底不能睡觉。如果你多呆两天，这旅馆就要添两具尸体了。"
"看你说得这么吓人，怎么是添两具尸体？就好像这是个黑店似的。"
第二十三章
临近夏天，天亮得早了，不过五点钟还是有点黑。我在操场的一角打着太极，看见一个人朝我走来。这是一个中年人，我没有理会他。打完我正要离开，他开口说话了："同学，你太极打得不错啊，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的。"
"嗯，时间是不短了。"
"我是体育运动学院的老师。你知道学校九月要搞一个百年校庆吧？给我了个任务就是组织一个千人太极拳表演。我觉得如果只是排成方阵来表演有些呆板，打算弄一个阶梯圆台子，越往上是打得越好的人，最顶端只要一个人。我看这顶端的人就是你了，没问题吧？"
"行，什么时候需要练习叫我。"
"你每天都练？"
"是啊。"
"那我看也不需要每次排练都叫上你，到临表演前你来一两次大家合一合就可以了。"
法语班已经结束，离开操场我在路上站了一会，早晨的校园很安静，我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好。这时候有人拍了我一下："你也是早起去上自习啊？"我一看是杨越，背着书包，还提了一瓶水。他仔细一看，说："你没带书包，那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你带了几本书？"
"差不多什么书都带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自习吧，你不看哪本的时候给我看就行了。"
路过食堂我准备进去吃饭，杨越说："在里面吃太耽误时间，我平时都是在外卖窗口买两个鸡蛋灌饼，边走边吃，到教室的时候恰好吃完。"
我这才知道他是一个如此用功的人，但是他上学期成绩也就一般嘛。果然不到考试前一天我就看不进去书，在教室坐了一会，发现很多人在走廊里徘徊着找空位置。我心想我就别在这装样子了，把书还给杨越，漫步溜达回宿舍。
一进门，狒狒问我："你没去上法语课？"
"嗯，现在已经不讲新课了，就是做题，为了那些要考TEF的人。我没必要这么找罪受。"
"那你学这么几个月最后为了什么呢？"
"我报了法语四级，起码要弄张纸证明我学过。"
"不上法语你刚才干吗去了？"
"上自习了。"
"哄傻子呢？连本书都没带也叫自习？"
"跟杨越一起去的，他带不就行了。"
"你怎么跟他一起去？哎，也不能怪你，你白天总不在，不了解这人的本质。你没发现咱寝室现在都没人理他了？"
我这才感觉到我虽然每天睡在这个屋里，可是根本不像同一宿舍的人，连这件事都没有发现。我问狒狒："他什么本质？"
"他经常在老师面前诋毁别人，然后还要作无辜状说：‘哎呀，老师您不知道这事啊？我真不该多嘴。'他不知道，其实数学模型的老师是谭叶凡的亲戚。还听说当初一开学他父母就找到了班主任让他当的团支书。"
"是吗？为什么不当班长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班长哪有团支书实权大呢？团支书是可以在入党的事里起作用的人。唉，说起入党，你怎么没写申请书？"
"呵呵，我是无党派人士。"
在宿舍呆了几天无聊透顶了，每天就只是看小说和校台播的电视剧。校台还算不错了，除了每天晚饭时间会有比较弱智的校内新闻以及点歌节目之外，从早到晚放的都是经典武侠电视剧。
我盘算了一下，这几个月赚的钱不算很少，跑去买了个笔记本电脑。其实学生是很流行攒台式机的，省钱、耐用、配置还好。我只是不希望周围一圈人整天闹着要看A片。
程思贤听说我买了电脑，便常去网吧，希望能遇到我聊一会。我很严厉地教导他：大学是一生中学东西最多的时候，怎么能浪费在聊天上？年轻人应该有奋斗精神才行。说了一大堆，他答应以后尽量不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