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累的,想回宿舍休息。"
"那我也回学校吧。"
走在学校的小道上,处处可见拥抱接吻的情侣。她低声嘟囔着问:"你就不想吻我吗?"
"我说过,除了你最初提的那两条,不要奢望更多的,对你没好处。"我冷冷地说。
第二十五章
跟以前同学联系越来越少了,其实本来就没多过,只是偶尔才会问问兰海的近况。兰海告诉我他现在基本是以一个月1.5个的速度更换女朋友,全是漂亮又有钱的。他是以愉快的语调讲述他经历的,我却能看到他抹不去的淡淡的忧伤。
兰海在网易注册了一个我们高中班的校友录,把我加为了管理员。既然挂着这个头衔,我就尽点义务,时不时地进去看两眼,不过从来不留言。
一天突然看到柳枫的发言,说他现在在北京,如果有哪个同学在北京上大学的就说一声,大家可以聚一聚。我看见紧接着就是张栋把我的手机号帖在上面,还有我的学校名"北京××大学数学系"。我本来想删掉这条留言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删,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柳枫的电话。
他问我明天有没有事,我说就上午有两节课的老师要点名,十二点下课就闲了。
他说:"好,那我12点整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你下课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朝东门走,边走就边瞅他在哪儿。一直到了门口都没有找到他,这时候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头吃了一惊:他简直跟从前不是同一个人了,如今的他身材匀称,脸上少了那些肥肉,可以称得上英俊了。
"你们下课这么晚,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你知道哪个饭店比较好吗?"
我说:"不知道,我很少在外边吃饭,也就了解学校周围一圈的,差不多都是火锅店,还有两家清真餐馆。"
他叹了口气说:"你白在北京生活一年半了,还不如我了解呢。我知道一个地方还不错,带你去尝尝吧。"没等我回答他就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暗笑:无论外貌产生多大的变化,人的本质都不会变的,他还是那么爱摆谱。当年对他的那种鄙视情绪一下子都回来了。
他毕竟没在北京呆多久,也只在那个饭店吃过一次,一路上都在跟司机研究饭店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应该怎么走。找到那个饭店的时候都快两点了。
我嘲笑他:"看来你还是不够饿。"
这家饭店更像是个小剧院,或者阶梯教室。每层都有三四张桌子,最下面还真是个小舞台。我们找了一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没想到这个点儿了还这么多人吃饭。他告诉我因为这时候有表演。
突然音乐响起来,我们离得最远都觉得耳朵快聋了,要用力喊才能互相听清楚说的什么。
"你不是不在乎体重的吗?怎么减肥了?"
"我才没减呢,这是累的。我的专业是酒店管理,每天除了八小时的课还有八小时在饭店实习。"
"瑞士的学校这么狠?让不让人活了?"
"这样也好,我就没时间想你了。"他依旧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
"你到底瘦了多少?"
"六十多斤吧,我现在整整一百五十斤。"对于他一米八六的身高,这个体重算是合适了。
"嗯,变帅了。"我笑着说,他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我接着说:"不过还是没法跟我比。"
他发现被我耍了,咬牙切齿的就好像如果周围没人一定冲上来掐死我似的。这时候那些表演者下来给每桌人敬酒,用的是银制的小酒碗。喝完酒柳枫对我说:"这个酒碗喝完就是我们的,可以带走。"
"你不会是为了个酒碗来这吃饭的吧?"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我:"你怎么上的这个学校?我以前一直在想你到底上的清华还是北大呢。"
我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怎么挑这么个破地方,害我过早失聪了找你赔偿啊?"我们根本不像是两个在对话的人。
"你这件衣服不错啊。"
我心想他就注意这些,既然这么爱摆谱怎么不在脸上刻个谱字?不过他眼力倒也不错,我身上穿的衣服是为一个米兰的品牌在北京推广活动而拍照穿的,过后就直接送给我了。
"你把宿舍电话告诉我吧,有空再多找几个同学一起吃饭。"
"不是有我手机号了吗?"
"这里的手机不都是双向收费?帮你省钱还不愿意?"听他这么说,我脑袋里就只有"厌恶"两个字在跳。
"你用的还是瑞士的号?"
"是啊,回来的时间太短了,懒得换。"
"你的手机怎么收费?"
"一分钟大概1.6欧吧,欧元刚开始用,我还不太会算。"
我暗笑:你不是要给我省钱吗?我就让你充大款,有你哭的时候。我把宿舍的座机号码写给了他。
结完帐,他还故意抱怨说:"就花这么点钱,太没意思了。"
离开那家饭店半个小时,我的耳朵还在轰鸣。今天真是遭受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快考试大家都上自习去了。我决定不去上自习,反正考试前一天复习跟提前一周复习的效果没什么区别。七点多的时候宿舍电话铃响起,我没想到柳枫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
"我想跟你聊聊,今天吃饭的时候太吵,想说的话都没说呢。"
"你也知道吵啊?"
"我真的憋的很难受,从来就没有跟人说过。以前有你坐在旁边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很简单的快乐。我老爹逼我出国的时候我很痛苦,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本来我在北京学完英语他让我直接就从这儿坐飞机走的,机票都买好了。我想我临走前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我不甘心就以一张纸条的方式跟你告别。"
"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说什么啊。"
"我爸在旁边听着我能说什么?在临出国前我去学校找你了你还记得吧?我那是偷着回去的,都没有回家。在瑞士我很孤独,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样子,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傍晚我都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那时候我会拎两瓶啤酒坐在日内瓦湖边,边喝边回忆你的一颦一笑,回忆所有我们在一起的细节。说起来可笑,有一次我看见一个人卖画,画里是日内瓦湖畔的黄昏,一个人在喝啤酒。我看得出来那是我,竟然无意间当了别人的模特。"
我心头一震,真是没有想到他对我是这样的感情,我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一直跟我开玩笑呢。"我笑得有点苍白。
"最开始也以为是在开玩笑,直到我发现自己是Gay。"
我依然用轻松的语气问他:"怎么发现的啊?"
他沉默了好久,我以为电话断掉了,朝话筒吹了两口气。
他才接着说:"有一天我很郁闷,自己去酒吧喝酒,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个男的。我在校友录上看到你联系方式的时候,你知道我是经过多痛苦的挣扎才决定找你的吗?我不知道你跟我是不是一类人,我怕你对我有看法......"
我严肃起来:"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
"我听说你跟程思贤关系很好,那你们是不是?"
"是的。"我没等他问完就说了出来。
我有些难过,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他对我是真情我又怎能完全无动于衷?程锐,看起来他对我的也是爱,怎么办呢?不伤害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尽量将伤痛降到最小。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我这么做是对的吧?程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柳枫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就没有可能了吗?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们离开这里,你跟我走......"
"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是因为程思贤,我有办法让他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你就会这一招吗?"我笑了笑,故意让他听出讽刺的意味。
电话那头,他泣不成声,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开始说话,说得很含糊,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哭。我索性把电话放在一边,开始上网。不时地拿起听筒看他还在不在。
一直到宿舍的人一个个地回来,每个人都好奇地问:"电话怎么在你床上啊?是谁打来的?是不是沈汐啊?小两口闹别扭了?"我都是笑而不答。他们小声议论:"嗯,也许是在闹分手,感觉他们的关系有裂痕了。"
"可能有第三者。"
......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再次拿起电话:"我要睡了,拜拜。哦,对了,我的一个目的达到了,你今天花了不少手机费吧?"
"你真无情......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程思贤斗一斗。我明天回家,我们寒假见。"
"还是不要见了吧。"
"一定会见的,我有这个把握。"
挂了电话,也关了电脑,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物品模糊的轮廓,我想索性跟沈汐也分了吧。
第二天我把沈汐叫出来,到了我经常一个人经常通宵的茶吧。那个茶吧其实不怎么好,唯一的优点就是离学校近,出东门过了天桥就到。高中的三年让我受够了自习室的氛围,在这里看书效率高很多。
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又要考试了?"这时他仿佛看出了我和沈汐是一起来的,改口说:"去情侣包间吧,老客户了,不多收你钱。"
我是等沈汐喝完一杯奶茶才开口说话的:"跟我在一起有意思吗?这几个月......跟你原来想象的一样吗?"
沈汐顿时明白了我叫她来的目的:"你想跟我分手吗?"
"嗯,分了吧,分了比较好。"
她哭了一会儿,真的是一会儿,应该不到一分钟,随即擦干眼泪问我:"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以前得罪过你吗?你要这么整我?"
"凡事要考虑积极的一面,你应该这么想,我也是为了你好,花了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给你上了一课,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待遇的。我虽然不能教会你什么是爱情,但起码让你看到了什么不是爱情。"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老衲素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今日能够点化女施主也是功德一件。善哉!善哉!"
沈汐夺门而去,我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本杂志开始看。我微微一笑:我还真是无情呢,柳枫说得没错。
第二十六章
回了家才告诉母亲我修双学位的事,母亲很高兴,这也是我修双学位的目的之一。她很心疼地问我光是数学已经是很累人的专业了,再学一个累人的法律吃得消吗?她并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母亲顿顿变着花样给我做好东西吃,我跟她开玩笑:"把我养胖了可就没有做模特的资本了。"
"没有就不做,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她不会嘱咐我说什么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之类的话,因为她和父亲都对我太放心了。
这天的雪很大,我懒在被窝里不想出来。母亲敲我的门说:"你今天不是同学聚会吗?怎么还不起来?人家都在楼下等了。"
我披了件衣服,跑到阳台上,从窗口往下看。柳枫正站在雪地中间,叼着根烟,还不时地跺脚,应该是冻得。为了不让母亲起疑心,我赶紧刷洗,塞了两口东西就往楼下跑,装作是忘记了同学聚会。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他很得意地看着我。
我上下扫了他两眼说:"看不出来这几年你别的没学会,会耍小把戏了。"
他今天没有一点那日的难过情绪,往手里哈了两口气说:"快走吧,那么早来我都快冻死了。"
"既然是你自找的就不要抱怨。"
"怎么是自找的?还不是为了你?"
"穿这么点也是为了我?不在车里呆着吹暖气跑出来站着也是为了我?"
他狡辩说:"站在外面是显示诚意,穿得少是为了形象好一点你能喜欢。"
"我就这么肤浅?形象好一点我就喜欢?"
"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标准,连程思贤那种你都看得上。"
"现在见到我了,你也可以走了。"
"我安排了一天的活动,快点上车,你要是不上去我就再给你妈打电话。不对,是咱妈。"
我坐在车上问他:"什么安排?"
"我已经开好房间了,在天云酒店。怎么样?对你不错吧,第一次出来就是五星级的。"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怎么知道是玩笑?你以为我不敢吗?"
"都已经承认是玩笑了,你还逞这个强干什么?"
"先去吃饭吧,我叫了几个人,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你知道咱这儿的三大帮吧?"
"不知道。"
他很无趣地继续说:"我妈是第一大帮的头,带你认识的人里有另外两帮的接班人。"
我冷冷一笑:"就是说都是跟你一个货色的了。"
"我跟他们做朋友是必然的选择,三帮联合都可以好好发展,如果斗起来肯定三败俱伤。"
我懒得继续讽刺他了,只是看着窗外。
酒桌上云雾缭绕,不论男女都不停地抽烟,熏得我眼睛一直想流泪。他们谈着我所不认识的人所不知道的事,就好像我根本没有我在这里。一直到喝得一个个眼神迷离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才说起我:"柳枫啊,跟姐老实说,他到底是不是你那个?如果不是姐可要抢了。"
"华姐,这个嘛,嘿嘿......"
我没有说话,把自己当空气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吃完饭,他们又闹着去K歌,我也跟着去了。坐在一旁差不多等到他们每个人都唱了一首,我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们玩,我先走了。"
那个所谓的华姐又说话了:"原来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啊,快点把人家送回去。"
"不用了。"我转身就出门。
柳枫追了出来:"你怎么不唱?"
"我能陪到现在还不够吗?不管你以前对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不要找我,我最讨厌受要挟!"
"如果我还是用这个方法找你呢?"
"你可以试试,后果自负。"
"你不怕我告诉你父母?"
"你觉得我的父母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并且你一旦告诉了我父母,那么你的父母也一定会知道。不同的是,我有把握让你的父母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你。"
柳枫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好,我不会再找你,我会让你来找我。"
我松了一口气,这不过是心理战而已,其实我是很怕他对父母说的。
回到家,母亲问我聚会的感觉怎么样。我应付地说同学变化很大,话不投机就提前回来了。过年家里热热闹闹十几天,柳枫果然没有找我。一桌桌的酒席散后,父亲常对我说:"陪我再喝点吧。"
说是我陪父亲喝,其实从来都是拿罐啤酒或是倒一杯葡萄酒做做样子,只是看着父亲抿白酒。父亲也不多说话,我猛然意识到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跟父亲好好聊天了,是在停尸房撂下那句狠话之后吧。
我轻声问:"公司里有什么问题了吗?"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我只能这么猜了,因为家里是什么事都没有的。
"嗯,原来撑着还不成问题,最近突然下滑了。"
"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