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风起————慕容吟

作者:慕容吟  录入:01-15

晚上回到家,从卧室到客厅来来回回很多次,我想柳枫就算走也不会当天就走的吧。母亲突然问我:"你那次说你同桌要出国,什么时候走?"
"就是今天走的。"
"去哪个国家?"
"瑞士。"
"他今天上完课走的?"
"不是啊,可能是昨晚吧,今天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都没跟同学们告别一下啊?"
"给我留了张纸条,写着‘我走了'。"我没有告诉母亲"等我九年"那句话。
"那你现在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起码说句再见,以后多保重之类的话。"
听母亲这么说,我只好拨了他家里的号码,是他父亲接的。当柳枫拿起听筒的时候,他用装腔作势的语调说:"怎么了?我明天走。"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够无聊的,临走还不忘开那个玩笑。"
"什么玩笑啊?"
"就是九年,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就是随便写的。"
"没别的事了,一路顺风!"
"谢谢了。"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下顺畅了。柳枫就是柳枫,令人厌恶的语调。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多月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能那么老实地坐在他旁边的。
柳枫走后,我跟高燕成了同桌。这回变成高燕去跟程思贤换座了。并不是高燕有什么受不了我的地方,只是她想在自习的时候跟兰海聊天。我很佩服高燕的经济头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程思贤说的,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她把自己的座位租给了程思贤,一天五块钱。她不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有额外收入。我很纳闷:难道程思贤有点弱智?花着钱过来对他有什么好处?连话都不敢跟我说。
第十七章
一个星期六,正上着课,老师说提前放学,上面有人来检查学校了,好像是国家不允许周末还上课。
我正要收拾书包走,被兰海拉住了:"好不容易自由这么一次,急着回家干什么?一块去玩吧?"
"玩什么?"
"突然很怀旧,去打街霸吧?"
"现在的游戏厅还有那个吗?"
"我知道一家很全的,不光有游戏机,还有别的娱乐设施。"
我想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答应了,他转头又拉上了程思贤,说还要叫上高燕。我暗笑:像兰海这样的情场高手怎么约会还得叫两个给他壮胆的。
到了地方兰海只打了一两局就说要跟高燕到二楼看录像。我跟程思贤又玩了一会街霸,程思贤实在太菜了,打几场输几场。虽说赢的感觉很好,但是总赢也没意思。我看见旁边有乒乓球台就提议打会乒乓球。程思贤说从来没有打过,我说没关系我水平也很差。我的水平再差,对于第一次打的人来说还是强的。
我们两个玩得很无趣,兰海和高燕还不下来,我们不想不说一声就先离开,也不愿意上去打扰他们。我看内厅不少人在打台球就问程思贤会打吗?他说不会。
"那正好,我也没打过。这样就公平了。"
程思贤问老板怎么收费,老板告诉他一局一元,如果按小时就是一小时八元。
他说:"我们打小时。"
我问他:"为什么打小时的呢?我觉得以我们的水平一个小时能打两局就不错了,也才两块,这样贵好几倍。你怎么想的?!"
"那老板多亏啊?他就少赚好几倍的钱了。"
听他这么说我无语了,人和人思维方式差异还真大。反正我们也玩不了多久,就不在乎这几块钱了,让他当次善人吧。
"行,你开球吧。天使VS魔鬼!"我笑了笑。
他脸有些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打球的特点是用尽全力击球,那球连碰好几次边之后经常可以进去。我则是仔细观察球、洞、杆之间的角度,不过我有些理论化了,毕竟第一次打台球,算得很好但总是不进,结果反而打不过他了。
天色有些暗了,我们决定不等兰海,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体育课上打篮球时,我们三个聚在一堆,大部分时候像在拍皮球,发现体育老师往这边看才懒洋洋地投两个球,主要是轮番批斗兰海的重色轻友。高燕一直趴在远处的栏杆上看着兰海,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跟兰海闹够了,他才正色说:"是哥们以后也帮我担待点,我出来玩的时候我妈说不定会往你们两家打电话,如果你们也不在家她就放心了。我老妈思想保守,接受不了早恋。"
我打了个哈欠,这里真是无聊。想想我从前的生活,就像是在冒险,每天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不论好的还是坏的。而如今的我唯一的"冒险"就是帮着兰海隐瞒早恋的事。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努力学习了。我已经忘记程锐的离去了吗?我已经不需要靠忙碌来麻木自己了吗?不是的,我还会时不时地想起程锐,闭上眼睛浮现的依然是程锐灿烂爽朗的笑,心还是会痛得厉害。我苦笑,自己想得太多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而已。
转眼到了暑假,我是越发懒惰了,我跟兰海说:"暑假作业我们分着做吧,然后互相抄一下就行了。"我看见程思贤看着我们,就问他:"也算你一个吧?"我并不确定他想不想抄作业,这么一个乖孩子。
他很高兴地说:"好啊!"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们?我可是不能保证正确率啊。"兰海说的是实话,他们的成绩都是不好不坏的那种。
"没关系,我抄的时候就能把错误都改过来。"
我们大概分了一下任务,约好放假15天之后聚到我家抄作业。这个暑假很闲,虽然家离海边只有五分钟的路,可是我不怎么去游泳。也许是在干旱地方呆惯了不喜欢水吧。不过我常常拿着小说去海边的凉亭看一整天。看累了就望望海天交接的那一条线,听一会海浪有规律的声音。有几次想起秦新雷,当时不该就那么走了,如今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想找到他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要找他。有我和程锐的画面里,常常有他的身影。反之,跟他联系就会让程锐的一切在我脑海里更清晰,我是一个胆小的人,还没有勇气面对那段经历。
抄作业那天,兰海迟到了,不用说又是去找高燕了。程思贤是第一次到我家,有些拘谨,也没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抄。直到兰海按门铃时,他才突然放松了,猛地呼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才憋住没笑出来。兰海一来气氛就缓和了,程思贤也跟着一起说笑。
兰海无意间发现我立在墙角的箫,闹着要我吹给他们听。
我说:"箫是孤独的乐器,不适合当众表演。"
"不表演你干吗要学啊?"
"吹给自己听啊。我记得有一篇我很喜欢的写箫的文章,里面说‘箫有一种绝望而伤感的气质,是忧郁中的忧郁。人,总有几处不流血的伤口,在手够不着的地方,是箫替我触摸到它。'"
程思贤有些迷茫地说:"我没有这样的伤口啊。"
"我也没有。"兰海表示赞同,"不过我还是想学着吹,你教我吧,教一两首曲子就行了,我可以当作给高燕的礼物。"
"你也教我吧。"
我心想:这两个人还真有意思,凭借一时的兴趣或是以在别人炫耀为目的而学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从内心吹出的音乐才会很美,那样也学不好。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们,说好开学前一天去帮他们挑两管音质好的箫。
第十八章
又被兰海放了鸽子,只有程思贤一个人来了。他说临走前接到兰海的电话,让我们代买就可以了。
我们走进一个乐器店,这东西也没什么好挑的,反正他们也就是想学着玩玩吧。进去几分钟就出来了。乐器店的对面是一个公交站点,我对程思贤说:"我就在这等车,你也回去吧。"我知道他家就住附近,没必要坐车。
"我陪你等吧,等到车来我再回去。"
那天的人特别多,连续三辆都挤不上去,连出租车都叫不到。
他说:"要不去我家玩会吧。"
"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
"没有好玩的我去干吗?"
"你可以教我吹箫啊。"
"现在教也是白教,等你自己先琢磨琢磨,吹出声了再找我。"我讨厌拥挤的车,宁可走回去。我说:"我往前走几站吧,说不定人会少点。"
"我陪你走吧,反正回家也没事干。"
我没有再阻拦,一起沿着路边走。
他这次主动说话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省,哎,别说是省了,就连市都没出过。你给我讲讲新疆的故事吧,你的故事或者你听来的都可以。"
我不是很想讲我自己的故事,便给他讲了一堆听来的灵异事件。
"新疆有这么多怪事啊,我以前只在书和杂志上看到过。你相不相信有鬼呢?"
"新疆比较荒凉,一般鬼故事不都是在荒山野岭发生的吗?等我见过鬼那一天就相信有了,我永远都不会说相信没有。"
"你不害怕啊?我宁可不知道鬼到底存不存在也不愿意见到鬼。"
"能见到鬼多好!人生就多了一个传奇的经历。你一个大男人胆这么小!"
"鬼把你害死你也愿意啊?"
"要看是哪个鬼来害我了。"我心想:如果是程锐变成鬼来找我,我肯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不过他也不会害我。我半开玩笑地说:"等我死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想成仙也不想投胎,就当个孤魂野鬼晚上跑出来吓唬人。"其实我觉得我多半是要下地狱的吧,尽管目前为止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不认为自己算个好人。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笑了笑:"别害怕,我知道你胆小,不会来吓唬你的。"
我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发现快到我家了。他打了辆出租走了,我觉得有些累。自从来这个城市,还从来没有一天说了这么多话。
开学就是高三了,学校开了个高考动员大会,周围一下子很有学习气氛,我反而更不学习了。午自习时常偷跑出去,跟兰海、程思贤以及几个他们所谓的哥们一起打台球。其实这些台球厅周围就是小混混的聚集区,不过我们不惹他们也就与我们完全无关了。
一天我和程思贤因为多打了一局台球出来晚了一会,一出门发现以前一起打过一次台球的叫陈义男的正躺在地下,两三个小混混对他拳打脚踢。程思贤抓着我的手腕就往旁边拉,我用力甩开:"拉我干什么?你没看见那是陈义男吗?快过去帮忙啊!"
"我就是拉你去打电话报警啊。"
"等警察来就晚了!"我正要转身过去救陈义男,他又拉住了我,这次是用尽全身力气拉我。
"不要得罪小混混,再说他都不一定记得你是谁,何必帮他?"
我推开他,跑过去把陈义男拽起来,同时他们每人挨了我几拳几脚。我看这些小混混也就是趁人多欺负人,看见来了帮手就跑了。陈义男说了一些什么大恩大德来日再报之类的话离开了。
这期间程思贤一直站在一边,低着头。
我冷笑一下,说:"你就是一假善人。"
"你怎么能打架呢?"他反而说起我来。
"哪怕是敌人之间,也有惺惺相惜,在危难的时刻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仇敌的。更何况是无冤无仇的人更应该救了。"我想当初瓦罗加就是看见程锐遇险才舍命相救的吧,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瓦罗加的坟前好好祭拜他一下的。
"哪有这样的人?"
"你不认识不代表这样的人就不存在。"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他也没再说话。上了两节课后,我看见他在我周围转了几圈,终于凑过来,小声说:"我承认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没怪你,人和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很正常。"我没抬头,继续看书。
"你罚我吧,你说怎么样都行。"
"真好笑,我凭什么罚你啊?"
"那就当做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说个能让你高兴的办法。"
我心想这家伙是自找的,别怪我整他。我放下书,看着他说:"我看人长跑以后累得半死的样子就高兴了,你跑吗?"
"好啊,跑到哪?"
"到月海大厦就行了。"月海大厦几乎在这个城市的尽头,只有一两辆车通到那里,还是终点站。
他没有说话,转头回座位了。我想:他还不是一般的懦弱。反正我也没指望他真跑,就当个小教训好了。
这天是星期六,不上晚自习。下午一下课,我正在收拾书包,程思贤到了我旁边,把书包放在我桌子上说:"你在月海大厦等我。"转头就跑了,我想叫住他都没来得及。
我一看不仅仅是书包,他的钥匙和钱包也都在我眼前。我赶紧收拾好书包追出去,在校门口恰好赶上一辆去月海大厦的公交车。一路上,我都从车窗往外看,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踪影。可是一直没看到,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车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在月海大厦下了车,他并没有到,到了才不正常呢,他总不可能跑得比车快。我沿着路往回走,这是唯一的路,走着找不会错过的。这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路上就只有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孤魂野鬼的感觉。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我才看见他的影子,我跑过去,看见他已经像是快晕倒的样子了。
他停下来,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还要跑到月海大厦吗?"
"不用了,回去吧。"算算他已经跑了一大半的路了,不过当初程锐跑这么三倍远的路都是大气不会出一口的,现在看看他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我有点心软了,扶着他右胳膊走。
又走了十几分钟他才攒足了说话的力气:"你现在高兴一点没有?"
"还行。"
"是不是打架是男人的必修课啊?我想了想我好像从小到现在都没有打过架呢。"
"应该是吧,有些问题用拳头解决比较有效。"
"我从小就听我妈说不许打架不许骂人,什么事都要守规矩。可能就像你说的,人和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吧,我从来就没想过参与打斗。"
我心想:程锐,你说得果然不错,我们和这里人的观念差异很大,我的确不能显露武功。不过我没露武功还是打赢了的。如果当时是我和程锐一起遇到这件事,他一定是抢在我前面就把那几个人解决了。
"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以后不要打架了,万一那些人叫来同伙怎么办?或者是以后来报复你?"他到这个时候还劝我不要打。
我皱了皱眉头说:"大不了被他们打死呗。"
"你这么不爱惜生命?"
"人终有一死。"我平静地说。
这时恰好看见一辆出租,我和他坐上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十九章
记得是十月的一天吧,正上着晚自习,张栋过来拍拍我说外面有人找。我一出门看见柳枫站在那里,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走九年呢。"
"我就是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
"恩,我走了。"
其实我挺想问问他为什么才几个月就回来,回来多久,什么时候再走,不过一句都没有问就转身回了教室。
走过张栋旁边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小声地问:"就说这么两句?柳哥过两天就走了,老同桌见面也不多聊聊。"
推书 20234-01-15 :无妄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