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医院？！是不是......"
"冯弈在医院。"
冯瑜稍稍松了口气，平静地说着。
"！！！"
"先别急，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
"倒是你，今天去你公司找你说请假了，去你家找你也找不到，来学校也不见你......"
"我......我去了冯弈的公司......"
"你去找他？"
瞳雨点点头。
"等了一天？"
瞳雨还是点了点头。
冯瑜这回重重地叹了口气，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冯弈这几天都不在公司，请了假。具体的，以后慢慢再说。"
瞳雨尽量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还是很难。左手一直紧握着右手，身体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连一旁的冯瑜也能感觉到瞳雨的不对劲。
"没事的，医生说了只是休息不够，别担心。"
"冯小姐......"
"怎么了？"
"我总是连累他......"
"这和你没关系，别老往心里去。"
"我......他......他让我考虑和他一起，我......"
冯瑜刚还以为瞳雨会说什么，没想到会谈这事。可更让他没想到的却是冯弈竟然速度如此迅速，看来是想通了。
"你不愿意，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瞳雨连忙摆手否认着，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在害怕......
"那......是因为你不确定喜不喜欢他，是这样吗？"
男人缩着微微颤抖的肩膀，点了点头。
"你也别担心太多，其实很多时候也是相处久了才会觉得自己喜欢对方。冯弈以前是有很多缺点，当然，现在也有，可是，他已经改了很多。"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思考着。
"实在不行，那就直接和他说吧，其实他也做好心理准备，总要面对的。等他结了婚有了孩子，日子一长......"
瞳雨瞪大双眼，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冯瑜小姐。冯瑜也察觉到瞳雨不对劲，话也只说到一半。
"他......他真的要......结婚吗......"
"你不想他结婚？"m
瞳雨点了点头，而后又拼命地摇着头。
他心里确实是不想冯弈结婚，可是，又不敢说出口。

五十四

医院离学校毕竟有段距离，瞳雨这下更是急得厉害。
一下车瞳雨就想着往里跑，可他连冯弈在哪间病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自己去找。
倒是冯瑜，看出了瞳雨焦虑的心情，示意让他跟着。
等他们真到了病房门前，瞳雨想进却又不敢进去。
冯瑜话也没说直接把人拉了进去，这只小白兔还真是别扭。
前一秒还急得不行，后一秒又怕东怕西，难怪冯弈会爱得这么辛苦。
瞳雨在完全没有准备下被冯瑜带进了病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待他冷静下来，才看到不远处的病床上躺着人，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天不见的冯弈。
冯瑜做了个"嘘"的动作，转身离开了病房，瞳雨则是走到床边，呆呆地望着熟睡的男人。
"冯......弈......"
瞳雨只是小声地呢喃着，生气把对方吵醒，想不到该做什么，只能独自坐在一边眼睛却一分也不愿意移开。
幸好这回冯弈不是离开。
这几天总是担心着冯弈又会默不吭声地离开，瞳雨这下才敢重重地松了口气。
从冯弈的脸上看出了疲倦的痕迹，黑眼圈明显地挂在了脸上，胡渣也爬到脸上了。
瞳雨就这样傻傻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小雨，咱们先出去吃饭。"
"我......我可以在这吃吗？......"
冯瑜想了会，小声说道。
"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一时半会醒不来，先出来再说。"
瞳雨乖乖地跟了出去。
"小雨，你不用这样的。"
"我找你来，只是想让冯弈安心，如果你对他没那种感觉的话，还是趁早让他死心吧。"
"......"
瞳雨低着脑袋，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鞋尖，没有说话。
"趁现在好好想想，等冯弈醒了就把想法告诉他吧。"
瞳雨想说，其实他已经想好了。
......

努力睁开醒忪朦胧的睡眼，冯弈觉得这一觉睡得真够舒坦，浑身也倍感轻松了许多。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睡了多久？
晃了晃有些睡晕了的脑袋，想着下床松松筋骨，却被人制止了。
"冯弈！！！"
瞳雨激动的表情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小雨？"
"嗯。"对方边点点头，边示间让他躺下，冯弈却还是一动不动。
"你怎么会在这？"
自从瞳雨答应他考虑一周开始，他的精神就开始处于紧绷的状态，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同时因为担心给瞳雨过多的压力，这几天也不再主动去找他，好让瞳雨不必太紧张。那天瞳雨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被他逼急了。冯弈觉得应该好好让他想想才是，随后自己向公司请了假，关了手机，把自己锁在家里，算是养精神吧，可没想到还是恶化了。
等身体实在坚持不住了，还是过来找医生。
"我......今天下午才过来的......"
冯弈忽地皱了皱眉头，无奈地笑着，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是吧。"
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有些扎手，没想到会让瞳雨看到他这种落魄形象。
"挺......挺帅的......"
瞳雨也不知道自己会说这种话，两颊好像瞬间烫了起来。
"是嘛？"
"嗯。"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又是冯瑜让你来的，是吧？"
瞳雨点了点头。
"下次就别管她了。"
"可是......可是我也担......心你......"
"是么？"
冯弈有些自暴自弃，觉得这话多半像是安慰语，只是听着确实会让人失落的心情好多了。
"小磊......他想你了......"
"......"
男人这回没有吭声，倒是把瞳雨给吓坏了。
"那你呢？"
"......"
瞳雨怔怔地望着微垂着眼敛，一脸憔悴的冯弈，心里堵得慌。
是自己把他害成这样的，冯弈对他那么好，可他都做了什么，总是不经意地在伤害他......
想了这么多天，再笨再迟钝，他也应该明白一些事的。
也许他是喜欢冯弈的吧，就像冯弈突然消失了，突然进了医院，他都急得手足无措。
略带颤抖地伸出右手，却又胆怯地停在了半空。
"冯弈......"j
"我......脑子笨，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嘴也笨，话也说不清楚......可是我有认真想过的......"
"冯瑜小姐说......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要再耽误你了......"
瞳雨小心翼翼地说着，多少有些紧张，时不时还把弄着手指头减轻心里压力。
"可是......我一想到你......你会离开......就会难过......"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忍不住将他搂入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瞳雨这回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着冯弈抱着他，尽管不小心被胡渣扎了几下，有些疼。
"那我不走，你会答应吗？"
"和你，和小磊一起，三个人一起生活，好吗？"
瞳雨眼睛莫名地又红了，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轻轻地点着头。
他是很想很想和冯弈一起，真的很想，还有和小磊，三个人一起，一起好好地生活。
......
次日，冯弈就要求出院，尽管医生说再多休息一天，但还是被拒绝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更何况现在什么都解决了，睡一觉之后，之前的精神压抑也都一哄而散，身体反而比之前好多了。
倒是瞳雨，还是有些后怕，总担心冯弈哪儿不舒服。
病人的待遇往往都是最好的，就连提出的要求也没有人敢拒绝。
冯弈想搬到瞳雨家住，可瞳雨总以屋子太小，环境不好的理由拒绝，结果瞳家父子连人带行李地被带到冯弈家住下了。
最初几天，瞳雨还是想着搬回去，全然被拒绝了，只能乖乖地不再提起。
冯弈现在的住所是两人两厅的套房，冯弈依然是自己一间，瞳家父子一间。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瞳雨是压根没想过这事，倒是冯弈一直想着得找个时间谈谈。

五十五

冯弈知道瞳雨心里是没这回事，但他急。
那天在医院里，瞳雨说的那些话，他可以非常确定，对方对他是有感觉的，而且还是到了某种程度的喜欢。
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三口，而且小磊还很喜欢他这个"新家长"，完全不存在任何相处问题。
可小白兔总是缺乏某种意识。
比如说，夫夫意识。
"小雨。"
"嗯？"
小白兔在厨房里埋头做晚饭，大灰狼幸福之余还是决定和小白兔谈谈。
"等过段时间，咱们去看看新房子吧，我已经在物色中。"
"啊！！！"
瞳雨正在专心地切着菜，没想到冯弈会蹦出这些话，手指被刀划破皮，血哗啦啦地往外冒。
冯弈连忙上前抓过对方想要藏起来的手，食指流血了，心疼之余也顾不上什么，直接把那只受伤的手指头含入口中。
"冯......弈......那个......血......"
男人没有放开，还把眼前慌张不已的小白兔搂入怀，继续给他止血。
瞳雨脸上充血般地红通通的，思绪却也飘得老远。
前几天，趁着中午下班的时候到附近的书店去找与同性之爱有关的书，后来不知怎么找也找不到，只好请教店长。
书店的店长是个年轻的小妹妹，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起初瞳雨还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问，对方一下子明白了，主动给他推荐了本关于同性恋的杂志。
三十几岁中年大叔脸顿时红得像煮熟的虾，接过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打算买下那本书，结果小妹妹说送给他，还微笑着说让他以后常来。
就这样，瞳雨开始了偷偷摸摸地读书生活，偶尔在大家出去吃饭的时候，才敢拿出来看。
里边都介绍了一些关于同性恋最基本的常识，瞳雨以前还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现在越看越觉得自己越像。
和学长在一起的时候，是有心动的感觉，可当女生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却只有慌张和无措。
杂志里还有一些心理测试题，瞳雨觉得自己就像沦为中学生做起了恋爱测试，结果却让他自己也吃惊。
在做题过程中，总会碰上一些题目，比如，"你喜欢的人类型是？"，"想和一起的人做什么？""闭上眼睛会想到的人是？"，瞳雨都会自自然然地想到冯弈，当然还有小磊，可是小磊应该不算吧......
结果测试出来的是--你很喜欢你现在的恋人，程度指数有四星。
现在只要想到冯弈，都会有种淡淡的羞涩，想起了他的好，他的温柔。
这样是不是说明他是真的喜欢冯弈，而且是很喜欢？
一想到这，瞳雨的心就会"砰""砰""砰"地跳得厉害，脸更是烫得厉害。
看出小白兔又神游了，大灰狼狠狠地在小白兔脸上"啵"了口。
这一"啵"是把小白兔的魂招了回来，可对方的脸蛋却异常地红。
"冯......弈......"
"嗯？"
"我......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你的......"
冯弈挑了挑眉，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不过对于这傻瓜来说倒也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说这个？
"我......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
男人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睛里透着坚定的目光，忍不住覆上了那片水润的唇瓣。
"你......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离开......到......到时候......我......"
冯弈停住了，怔怔地看着小白兔。
瞳雨说着说着心里难受极了，这种不安是前无史例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我会......难过的......"
"我不会让你难过，我保证，所以我不会离开。"
小白兔竟然会不安，会担心他离开，冯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难得小白兔跟他表白，他该做些什么来庆祝呢？
大灰狼的大爪已经开始不安份地在瞳雨身上游走，小白兔却丝毫没有察觉。
冯弈一边在吃小白兔的豆腐，一边在瞳雨耳边吹着暖风，瞳雨时不时抖了抖。
"新房子的事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小磊现在正在长个子，男孩子都需要自己的小空间。"
"那......那我......"
"过来和我一起，怎么样？"
"可是......"
小白兔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人吻得头晕脑胀。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还是不可以？难道你以前和你老婆分房睡？"
冯弈自己说完都想抽自己两巴，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一想到瞳雨以前和别的女人同睡一张床，相拥，相吻，甚至做爱，心就像被掏空，被针刺般地痛得厉害，痛得窒息。
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些事也已经过去这么久，再追究也于是无补，更何况这里边或多或少他自己也有责任。
"冯弈......"
男人闷不作声，但却并不生气，而是想让对方把话说完。
"我......我那个......其实......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缘故才会结婚的......"
"那时候有人介绍所以......后来就......结婚了......"
"那你爱那她吗？"
小白兔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我不知道......"
空气顿时被凝结在这一刻，整个厨房顿时显得异常安静。
冯弈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既好又坏。
好的是，至少瞳雨不是因为喜欢那女人才和她结婚的；坏的却是，他会不会也和那女人一样？
"当时离婚是她提出的，说是和我过日子......很辛苦......"
"后来我们离婚了，小磊就和我一起生活......"
瞳雨偷偷看了看冯弈的表情，面无表情的，心里不自然地起了寒意，开始担心是不是冯弈觉得自己太随便了。
那时候其实也想过的，那么早结婚是不是不太好，可是女方家似乎想早点结婚，在爸妈的鼓动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当时和学长分手也有一年多了，自那以后，辞了原来那份工作，找了新的，之后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后来结了婚不到两年就离了婚，打算回来S城找工作。起初爸妈还不让小磊跟来，可是小磊太粘他了，自己也想着跟小磊一起生活，就带着一块来S城。
"我......是不是好差劲......"
脑袋越埋越低，都快贴到胸口前了。
小白兔心里好怕，怕被人嫌弃。冯弈等了他这么多年，自己却结婚了，还有了小磊，随便找都能找到比他好上百倍、千倍的。
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难过。
原来自己是这么在乎冯弈，可是现在才来后悔是不是太晚了，冯弈随时都可能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小白兔的眼睛又红了，泪光在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撅着小嘴硬撑开眼睛好让眼泪不那么容易流下来。
冯弈看着瞳雨沮丧地提着小脑袋，叹了口气，抱紧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