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小小的东方晟只是看不惯小鬼也可能会寂寞而已。
当这小娃儿被不太稳地从摇床上抱起来时,笑得更开心了,还懂得要用一双小手鼓掌,顺道不小心打到了小哥哥的鼻子。
东方晟承认抱著这小鬼头很吃力,不过他还是趁著大人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时,将小鬼头抱到庭院里,把全身还包著襁褓的小家火放在庭院的休憩倚上,为防小家火不小心翻身跌落,他更是一步不离守在旁边,逗著可爱的小家伙玩。
不一会就听到大厅那里传来骚动,想必是发现小孩不见了,而开始紧张的寻找了吧。
在自家里乱跑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算什麽,但如果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抱走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跑得不见踪影,那可就是件大事。
东方晟一时玩兴起,连忙抱起小家伙跑出庭院,趁这个家里所有的主人、客人、佣人等等分头寻找时,偷偷进入二楼,躲进壁橱,玩起抓迷藏的游戏。
小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懂他们正在和大人玩躲猫猫,一路只眯著眼睛呵呵笑著,乖乖巧巧地让他抱著绕来绕去,躲来藏去,一下躲进主卧室的床底、一下躲进客房的衣橱,一下又藏到地下室,最後还跑出了蓝家那大宅子,小家伙只会偶而抓抓他的衣服或袖子,笑得畜生无害,从不哭闹一声引来别人的注意。
後来是怎麽被找到的他也忘了,不过他和小家伙的感情变得很好倒是真,一直到小家伙学会走路、跑步了,不管正在吃饭玩耍或被谁抱著,只要一见到他,还是会马上停下所有正在做的动作,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张开小小的双臂,奶声奶气地喊著,「哥哥......抱......」
从小到大,泉闹事,他就负责收烂摊子,泉翘课,他就去找老师找学校善後,泉翘家,他就去负责去找人,泉恶整他们父亲找来训练他们的恶魔教练时,他在一旁观赏时而伸出帮手,事後再替他扛罪......不管做什麽几乎都在一起,彼此信任,一直到长大......
一直到那纯粹的感情变了质。
那个爱笑的可爱小家伙在自己心中一直都占著最重要的第一位,他也一直很有自信自己在那爱笑的小家伙心中占著第一的位置。
可是就在那一天,他的自信垮了。
虽然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件小事,但是却是他第一次嚐到被「抛弃」的滋味。
那一夜,在日本北海道的某个战斗营区被闹得天翻地覆。
原因是两名来自香港的学员失踪了。
聚集来自亚洲各地学员的营区连同周遭全部被翻了一遍,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这次战斗营的招生对象分为国中和高中组,以体验军旅生活、模拟军队的野外求生技能、震撼教育等课程为主。
这样的课程对一般爱刺激、或爱逞英雄想炫耀的中学男生有一定的吸引力,但对象毕竟是未成年的学生,不是职业军人,为了顾及学员安全,加上有能力参加这种大型跨海夏令营的学员大都有来头,更是一根汗毛也掉不得,所谓的军事化教育和训练都只是噱头。
这种半调子的课程对东方晟三人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
漫漫长假,蓝若泉閒得发慌,提议要来玩兼渡假,也不管人家同意了没,直接帮他们报了名,等日子到了就拉著人上飞机。
最後一晚的营火晚会办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眼看长达七天的战斗营就要结束了,灭了营火後,所有人都累瘫了回到各自帐篷内横七竖八的倒成一团。
带团老师也要去完成今天最後的工作,各自前往自己负责的小队帐篷内逐一点名。
这一点,硬是少了两个人。本来以为只是贪玩私下去夜游了,赶紧照著登记的个人资料上的手机号码打过去要将人叫回营区,却是一通通都转入语音信箱。
带团老师紧急连络主办单位商议後,为了不惊动参加战斗营的学生,先安抚已经闻讯知情的学员,并要求不要宣扬以免造成恐慌,再派出所有工作人员彻夜寻找,却一无所获,一夜下来没人敢眯一下眼,个个身心俱疲。
跨海参加夏令营而失踪两名学员,意外还是绑架?这事如果闹大了甚至可能延烧成国际事件。
隔日天还未完全亮,从四处返回的工作人员顶著黑眼圈重新全部聚在营区的出入口,冒著冷汗焦急地讨论著是否该报警?该通知家长?是否该先让其他来自亚洲各地学员先行踏上返家之路.........
然後、然後,就看见两个全身都玩得脏兮兮的人,一前一後朝他们的方向走,前头的那个较大的孩子,沾满泥沙的脸蛋上还挂著大大的无辜笑容。
真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
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在东方晟预料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早在第一道曙光露出时,就溜出了帐篷,到营区外头去等人了。
昨晚见一堆人慌成一团四处找人时,东方晟只是静静看著,没有去告诉任何人别白费力气了,天亮之後最慢出发前人就会自动回来了。
因为他了解蓝若泉的性子,也了解就算他这麽跟那些人说,那些人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反正他很有把握泉玩够了就会回来,其他的他也没那个好心去管。
果然他是第一个在营区外堵到人。
「晟哥哥。」蓝若泉见了柔和晨曦下的熟悉人影,笑得跑上前打招呼。
「小泉,」他淡淡地笑著,没有生气或焦急的情绪,只是宠腻地揉搓他和汗水浸湿的头发,「去洗个澡,换乾净的衣服,我们要去机场了。」
「好。」冲著东方晟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颜,转身拉著身後默然的东方风就轻快往营区的方向跑去。
见了黑线一条条的带团老师和工作人员也是哈哈笑了两声,就混过去了,别人脸上彩虹一样变来变去的脸色他都看不到,自然也都和他无关。
往机场的路上和飞机上,蓝若泉大都是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呈现补眠的状态。
飞机上,东方晟表面平静无波,向空姐要了张毯子盖在蓝若泉身上後,就迳自看著杂志,与他中间隔著蓝若泉的东方风就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十三岁的年纪,东方风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他看得出来东方晟心里很不痛快,虽然他表面上没讲什麽,那只是因为他从来不在蓝若泉面前发脾气而已。
尤其他本来就很不喜欢自己和泉单独在一起,昨天他和泉在外面一整夜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还将手机都关机,他会生气就更理所当然了。
回到香港机场,已经是下午时分。下飞机的时候,蓝若泉还是昏昏欲睡,眼皮睁不开的模样也很惹人喜爱,东方晟不禁失笑,乾脆将人打横抱起来,让他安心继续梦周公。
机场大厅上,东方家和蓝家派来接他们的司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东方晟直接将人抱上车子後座,拿个抱枕垫在头下,盖上毯子,安置妥当後才回到他们自己的车上。
这一路上,车子後座的气氛总有些压迫的不自然。东方风不时望向东方晟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然後又低下头盯著自己的鞋子。
终於回到家,他们的行李自然有人接手整理,而进到屋里,他们的父亲一如往常的并不在家。
「你等下来房间找我,我有事问你。」
这是今天东方晟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冷冷的。
东方风先回位在二楼的房间,丢下随身包包,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深呼吸,然後才去找东方晟。
两兄弟的房间中间还隔了一间房,那是特地留给三不五时就会来当食客的蓝若泉。从走廊经过时,想起那个人,东方风不禁笑了笑,但随即又敛起,一向挺得直的肩膀稍稍垮了点。
东方风敲门进来的时候,东方晟正在整理他的随身行李,见人进来便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东方风面前,由上往下地看著他。
「昨晚你们去那?做些什麽?」
青春期的发育差距,让这时的两人站在一起,还整整差了超过半个头。东方晟总是低著眼看他,东方风也总要抬起眼才看得到他的正脸。
「泉说想要到森林夜游。」
那时营火晚会结束没多久,泉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处的帐篷内,兴奋地把他拉到帐篷外,然後凑在耳朵旁低声的咬耳朵,没等人点头,就继续拉著人走。
那时大部份人都已经回到帐篷里休息了,没有人去特别注意到他们离去的身影。
东方风曾问怎麽没看到晟?蓝若泉先是只笑不答,然後看到那双大眼睛仍然装满疑惑时,才停下脚步,耸耸肩笑著,「我们常常都是三个人在一起。」
东方风点头。
「但是并不是都一定要三个人在一起。」
东方风的眼神有点茫然,对前後两句话消化得还不完全。
「唉呀!别想太多,想太多伤神经啦!走了走了。」伸手顽皮地在东方风脸上捏了一把。
东方风被动地被牵著走,那时的他,还没学会怎麽用言词或行动去拒绝这个最好的朋友。
他知道,晟很喜欢泉;晟会因此生气;晟对自己很少会有好脸色看;每次看到晟,尤其是两人独处时,他总会感到阵阵的压力......
可是就算明知结果是这样,他还是每次都会让泉拉著跑,他也喜欢泉,喜欢看泉笑、喜欢看泉开心的模样。那时候他还无法分辨他喜欢泉和晟喜欢泉的那种喜欢一不一样?
在那个家生长了十年,从陌生到去适应这个环境和每个人的个性,从天真无知到学会隐藏情绪、不该他看的听的说的,他都不会去做,对每个人都冷冷淡淡的,只有面对最重要的人时,他才会表现出该有的正常情绪反应,也许是他觉得可以不用去伪装,又或许是在那时他根本就伪装不来。
对眼前的人,他名义上却从来不承认自己的哥哥,他也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对他是否也算得上喜欢?
和他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著肩膀,可是自己不曾想过逃离;他对自己从来不算得上好;可是自己却仍然会想对他好,也想他能不能对自己好,那怕只有他对泉的好的百分之一或千分之一......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所谓「恨」的情绪,所以他不会去想,如果泉知道自己可能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他还会硬要自己陪他玩吗?如果泉再也不对自己好或找自己玩了,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对待?
这问题一直到多年後,他才慢慢摸索出了答案......
再回到现实,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叫你去你就去,我的话你好像都没听进去。」东方晟的声音淡淡的,带著点冰冷。
东方风抬眼看了他一下,就垂下睫毛盯著地板。他没有什麽可解释的。
东方晟也知道蓝若泉的性子是想做就做,东方风根本就拿他没辄,这一夜他们之间也不可能真的发生什麽,把气出在他身上根本也是无济於事。但独留在营区,他们又知道其实他一夜都没合眼过得煎熬?......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抛下......
矛头是不会指向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有人就注定会变成待罪羔羊。
想著想著,心脏不由得疼痛起来,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发现东方晟的脸色有异,眉心有忍耐的痕迹,东方风赶紧问:「放那......药?」
「柜子右边的抽屉。」
东方风马上跑去拿药罐,又倒了杯开水,一起交给东方晟後,又退开了一步。
「风,」服下白色药锭後,东方晟淡淡开口,「其实你可以不用拿药给我。」
东方风不解,他明明是病发作的迹象......
「我这里常常会疼,」东方晟按著自己的左胸膛,「就算吃药一样会再发作。」
东方风点点头表示他知情。他常会看到晟心脏病发的样子,会忍耐著好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迳自服下药就当没事了,可是仍是不定时发作,所以他都会随身带著药。那是遗传性疾病,除了家里的人和医师,没有人知道晟有这种病,他更不让任何人向泉提一字半句。
「我有比吃药更好的办法,你想知道吗?」东方晟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一点,「过来。」
东方风眨眨眼,依言靠了过去,东方晟头低了下来。
然後,他感到肩膀微微的一痛。
暴露在黑色无袖T恤外的肩肉立即出现一道明显的齿痕。
突来的刺痛让东方风皱了皱眉,但也仅此而已。他对痛感的忍耐度已经训练的超乎常人,这种程度的疼痛根本就是可以直接被忽略的,要不是来得突然,连眉头不为皱一下。
对突来一咬,东方风不是没疑问的,在他还发怔时,第二次的疼痛感又传来了。
东方风的双臂被抓住固定,东方晟的力道猛烈,指甲都掐进皮肤刮出了红色指痕。
东方晟一开始只是单纯想藉这样的发泄方式,转移对心脏的注意力,并给予一点点惩治。没想到在牙齿咬破肌肤,舌间触到淡淡的腥味,并在口腔里化开时,那一刻胸口满溢的不甘与嫉妒,就像找到了出口,汹涌而出。
血的味道如此美妙,如美丽的罂粟花般让人上瘾。
原来发泄,是这麽容易而痛快的一件事!
於是,埋在东方风的颈间,他不由自主咬了第二下、第三下......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薄唇上染上豔红的血色,充满血丝的冷酷眼睛也变得嗜血。
诡异的看起来有点像是吸血鬼。
「晟?」东方风心里觉得很不安。
「你害怕吗?」
东方风摇摇头,顿了下,又微乎其微地点了一下。
「真怕?我倒不记得你这麽脆弱了,」东方晟慢慢皱起眉,「难道之前在训练室里的训练全白废?一点长进也没有。」
东方风吞了下口水,咬住牙关不再动了。
多痛是说不上,那刻的不安恐慌是来自东方晟突来的不寻常举动。
「你应该是不怕痛的,对恐惧也不该有感觉。」东方晟看著他,理所当然地说。「还是要我帮你?」
啊?东方风又是一个不解的表情。
「你的皮带里有藏刀吧,给我一把。」
随身携带特制小刀的习惯,东方风已经维持快一年了,一开始是教练的要求,也为此在衣服在鞋子上做了不少机关,後来就一直成了他的习惯了。
接过东方风的刀,那是陶瓷制的约长十公分、宽不到一公分的刀型大小。
小刀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两圈便握在掌中。
「等下,你最好不要给我乱喊乱叫,听到了吗?」
看他的动作和说话,就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麽,东方风一时有些无措。
东方晟也没让他有多想的时间,就动手将人按倒在地板上,手上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离耳侧间发距离的地板上。
东方晟蹲坐在地上,动手去解下更多固定在东方风腰间的皮带里的特制小刀,整整四十九支刀隔著一定的间距紧贴著肌肤排列,一支支俐落地崁入地板中,形成的刀网将一具少年的驱体困在其中。。
最後一支,刀柄握在东方晟的手中,刀锋抵在东方风的锁骨中间凹陷的地方。
肌肤确实传达了刀刃冰凉的感觉。
然後,一小滴红色的液体自刀锋下汩出。
东方风屏气凝神,只要有稍剧烈一点的动作,都可能在肌肤上划出几十道口子。
锐利的刀锋慢慢往下滑,在黑色领缘顿了下,倾斜,上挑,在衣料上划开一个破口,接著整件黑色的T恤被蛮力往左右两侧撕开,正值青春发育初期的幼嫩身体,已经透出明显锻鍊过的匀称肌理。
东方晟笑了笑,有点残忍的。
东方风瞪大眼,望著东方晟在自己的身体皮肤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一开始是很轻的力道,只划开表皮而已,即使不上药伤口过几天也能自动愈合,也不至於留下疤。可这也是折磨人的好方式,不是无法忍耐的痛,却一直持续著加大疼痛的范围,一刀又一刀的,久到让人以为没有结束的时候。
放在身侧的双手开始微微的抽搐,转而握拳忍耐著。
他一直都知道晟不喜欢自己。
可是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不只不喜欢自己,原来他是这麽痛恨自己!
痛恨到想一刀一刀把自己凌迟了?
他也不是没能力反抗,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能选择逃开,即使是现在他也可以爬起身来。东方晟的年纪体型优於他,但对抗起来也不是完全没胜算,可是他已经习惯服从他的一切,而且他也认为是自己错在先,该受到惩罚。
微微的疼痛布满了整个上半身,再接著连牛仔裤裤管都被刀子割开,两腿也传来相同的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