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在楚心尘身上又坐了好一会,才起身让那已软下来的肉具滑出,然后扯过一边的亵衣给他擦拭。他擦得很仔细,一点一点地拭去所有污物,又给楚心尘盖好了被子,这才下了床给自己收拾。期间楚心尘曾想止住他,他知道言照非伤得不轻,该赶紧清洗上药,可是言照非推开了他的手,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动作,直到做完。一直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他的下腹,可是言照非的手却始终异常稳定,也不曾发出任何的声音,仿佛那落下的眼泪并非出自他的眼眶。
他疯了!这是楚心尘那时唯一的想法。
很快言照非就回床了,他掏弄出里面的体液,倒了些茶水在亵衣上,胡乱在腿间擦拭几下,就用随身带的药膏给自己上药,倒是里外都涂遍了,毕竟明日还有一场硬仗,他不想、也不能让自己伤得太重。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犹未亮,言照非睁开双眼,掀开被子,披上外衣下了床,平定地开门,命守在外面的常牧去取热水,再煎一剂退烧的药来,吩咐完毕他便又关了门,静静地坐下等候。
很快热水送到,他褪下外衣,仔细清洗了身体,好好地再上了一回药,跟着便从容地着衣、漱洗,一丝不苟地整理仪容。全部弄完时,药汤也送来了,等略凉了凉,举碗一饮而尽。
他放下药碗,目光终于转向床上。昨夜两人睡的时候分得很开,所以刚才他掀被起来的时候并未惊醒了楚心尘,此刻他兀自沉睡着,一只雪白晶莹的脚却不安份地露在了被外。言照非缓步走到床前,伸手轻柔地握住,低头在漂亮的脚尖上亲了一亲,扯过被子,仔细替他盖住,随即取过弓箭,开门走了出来。
门外,常牧、连侍卫等四名侍卫皆已悄然候立。
天色已亮。
116
五人快速而平定地用过早膳,便赶去皇帝的寝殿等候召见。赶到那边,便见皇帝一身戎装,立于马上,旁边五十名宫中侍卫俱已整装待发。见了他来,言若铮微微愕然,随即淡淡一笑,道:"皇儿好眼光。"
言照非跪下请了安,起身干净利落地飞身上马,立在他身旁。一时场上尽皆侧目。
他坐骑亦是通体黑色,配上今日这一身墨色,却在一侧如泼血般绣了大片浓重艳丽的火红云纹,黑红相映,粗粗看去,宛如沙场喋血归来,张扬肆意,惊心动魄,凝重之中隐含血腥杀意,而衣物之上的那一张脸,肤白如玉,眉眼秾丽,被这浓重的黑红两色衬得愈发艳丽夺目,俊美犹如神祗,目光却冰冷,隐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
珍妃当年宠冠后宫,除了和言若铮算得青梅竹马,两人自小感情甚笃外,其相貌绝丽,自也是功不可没。言若铮眯着眼睛又打量了言照非几眼,心下忽然感慨,暗想,这倒越长越像珍妃了!这脾性却只怕比珍妃还要孤高自傲、不肯低头。想着不免又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不一时言照莘也到了,看着言照非目光一闪,跪下向言若铮请了安,起身上马,微笑道:"五弟真是好俊的人才!"言照非淡淡道:"二哥也不差。"
言若铮扫了二人一眼,道:"时候差不多了!"
便有大太监高声叫道:"起──驾!"言若铮一提缰绳,带着众人径奔皇宫西门而去,出得门来,转向西南方向,过不多时便到了校武场,住在宫外的诸皇子、有份参与秋猎的众大臣武将,以及各世家子弟都已等候在此,候言若铮约略检阅一番,便整好队伍,直奔南郊专用作皇室狩猎的万虎山而去。
一路之上百姓夹道观看,时闻欢呼之声。到得万虎山,远远便见山高林深,山脚下御林军旗帜飘扬,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此山密密围住,只在北面朝着京城的一侧设了入口,见了这边人马到达,千万兵马一起跪下,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天地。
秋猎之日,此处守卫之职,原该是护城军之责,但言若铮却以护城军统领新伤,暂有所混乱之由,改为由御林军守卫,此中缘故,言照非一眼即明,脸上却全然不动声色。
众人进入山中,在半山腰一处广袤密林前停下。此时朝阳正红,万丈金光照射过来,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点点寒光闪动,那是各人手上早已磨利了的刀枪弓箭。
言若铮道:"众卿家,一日为期,日落时分回到此处,最后猎物最多、最凶猛者,胜!朕,有厚赏!"底下又是一阵欢呼。大太监那尖细的嗓子一声高喝:"秋猎──开始!"便听得万马奔腾之声动地而起,诸参与者控马掌辔,呼喝声中,潮水般齐向密林中冲去。
言若铮并不看余人,只是眯眼盯着疾驰而去的言照非、言照莘两兄弟的背影,直到看见数十名内宫侍卫不动声色地分开,分别围在了二人身边,这才长出了口气。秋猎日,这两兄弟不能不来,尤其这二人都有可能是言氏王朝下一任君王,这样的场合,更是不能不来,可是,他也绝不允许有人在这样的场合,乘乱惹事。将护城军换作御林军是一条,而围在这二人身边的几十名侍卫之职,是护卫,也是防范。
身后蹄声得得,何鄞带了几名随从奔到他身边,一起下马行礼。言若铮挥手命他们起来,挥退左右,低声问道:"两人府上可有情况?"虽然这十几日两人都居于深宫,无法和外人相通,为防万一,言若铮仍是命何鄞派人监视二人府上,里面人等进出都有人跟踪查看。
何鄞低声回禀道:"回皇上,两位殿下府上都没有异常。尤其凤王府上。这段时日,里面人等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今日也是,除了厨房几名仆役去过菜场采买,并无其他动静。"
言若铮满意点头,笑道:"你瞧今日,这里谁会得胜?"
何鄞微笑道:"皇上,京中诸将和各府子弟,其中不乏武艺高强者,箭术上佳者却不见得多,倒是凤王爷争战沙场多年,微臣虽未见过他出手,但想必箭术有过人之处。"
言若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老五之能,朕心里有数,按朕本意,是想再等一段时日,细细再察看一番,朕也不是明日就要归天,何必这么着急?只是如今双方势成水火,朕不早做决断,必成大祸。"
何鄞是他一手培养,二人之间说话向来比他人随意,何鄞虽听他说话毫无顾忌,也并不奇怪,道:"皇上考虑的是。"
言若铮摇了摇头,道:"朕有想过,先放老五回边关,起码等渡过段孤峰的战事再说,可是再一想,此举实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一心以为失了皇位,便保不住性命,自然也就保不住玉府,朕既有废他之意,他怎肯逆来顺受?不过皇位之争,历来如此,怪不得他如是想。其实朕也知道,朕若真废了他时,就算再怎么竭力保他,也未必就真能保得住。"
何鄞看他神情平定,可是眼中却有掩不住的疲倦黯淡,不由得轻叹一声,帝王面上再无情,那是为势所迫,但凡为人父母者,谁能当真对自己的子女全然无动于衷?眼前之人身为一国之君,自当万事以国家社稷为重,可是心里终究不可能全无牵挂。他低声劝道:"皇上,船到桥头自然直,皇上不必过虑了。"
言若铮摇了摇头,道:"你跟随朕多年,不必拿这些虚言来哄朕。"
何鄞苦笑道:"是!"
两人说话之间,前面诸人已是深入林中,渐渐散开,利箭破空之声开始不断响起。二人远远看去,见言照莘和言照非两兄弟分做两路,彼此之间相距颇远,倒是有些放下了心,这时话已说开,他自不愿二子此时过于接近,否则万一狩猎时一方"稍有不慎",竟而"射错了箭",岂不糟糕?
言照非带着常牧等四人,以及后来跟上来的二三十名内宫侍卫一路疾驰入林,若见有中意的猎物,便呼地一箭射去,竟是箭无虚发。身周众人大声喝彩,一边捡起猎物。
言照非笑道:"既是来了,别只跟着,到回去的时候,大伙儿比比谁的猎物最多,本王有赏!"
常牧四人立时齐声道:"谢王爷!"果然提弓取箭,约略散开,四下寻找猎物,准备出手。那几十名侍卫奉命跟随,原本只怕他要发怒,这时见竟还有赏,都是又惊又喜,为首的那名侍卫恭恭敬敬地道:"王爷箭法如神,小人们怎敢和王爷相比?"
言照非哈哈笑道:"本王不算。你们几个比去,到时多有多赏,少有少赏!"
众人知他出手向来大方,一起欢呼,纷纷取出弓箭,摩拳擦掌,准备起来。这帮侍卫都是何鄞仔细挑选而出,身手都十分了得,虽然箭术并不专精,可是也都算得不错,一番疾驰下来,各人都有收获,行程之中互相比较,欢笑之声大作。
到得日中时分,言照非等人已奔入密林深处,此时人群早已散得甚开,他身边便只剩了常牧四人和那几十名侍卫,而各人箭壶中箭只都已所剩无几,但收获颇丰,大大小小的猎物挂得满满都是,便是没有赏赐,这些猎物也颇为可观了,众人都十分兴奋。忽然远处树丛间传来低低一声咆哮,跟着五彩斑斓的影子一闪而过,众人微一愣神,便有人大叫道:"像是老虎!"
因参与秋猎的都是皇族子弟和武将大臣等要人,是以林中野兽只以獐兔等小兽居多,少有狮虎等猛兽,免有差池,众人猎到现今,到手的猎物最好的也不过一头金钱豹,这时瞧见有虎,不由都大声欢呼起来。言照非喝道:"去追!"控马直向那边奔去。余人心知这既是他要的,自己人等可不能和他去抢,当下都不动手,只大声呼喝着跟在他身后,好随时暗中相助。
众人正自疾驰,蓦地里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后方不知何处一箭射来,正插在言照非那马的臀上,那马惊嘶一声,向前一纵,发疯般狂奔起来。
117
众人登时大乱,纷纷叫道:"保护殿下,保护殿下!"叫声未歇,忽然群马齐声惊嘶,疯了一般乱踢乱踏,再掌控不得。不少侍卫莫明其妙便被甩在地上,正要挣扎起身,猛地里哀号声声响起,那地上不知何时竟已满是游蛇,碧绿身子隐在草丛中,众人先时兴奋,后时混乱,一时不察,顿时被咬到不少。被咬到者只觉伤处一阵阵的麻痹,跟着便觉全身无力,惊骇已极,可是这时便要叫,也是叫不出了。身边扑通扑通连声,原来马匹也都一一倒下。
余人骇然失色,纷纷提刀剑斩杀群蛇,还在马上的则以剩余不多的利箭射杀群蛇。为首的那名侍卫喝道:"回去一个,搬救兵,两人去查后面的刺客,余人跟我去保护殿下,快!"
这时已无法控马,当下有人展开轻功,弃马徒步向外面奔去,可是这时离出口处早已远了,等他搬到救兵,却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另有两人飞身向暗箭射来之处奔去,为首的侍卫带了剩下的十余人,一般弃了马,飞身疾奔,去追言照非,可是他那马原本便是千里马,这时又受了惊,一时哪里追赶得上?眼睁睁看着他的坐骑狂奔乱嘶,一路将他载去了远处,身边便只有两名凤王府侍卫勉强打马跟随着,连常牧和连侍卫也被甩在了此处,不及跟上。
正自急追,蹄声响起,一人自一侧闪电般策马而过,后面二人大叫道:"刺客,是刺客!"
叫的二人正是原先赶去后方查看的,这时身上都各中了一箭,兀自忍痛赶来,好在伤得不是要害。为首侍卫心中一凛,这时相距颇远,无法挥兵相向,当下众人一起举弓箭射去。
但那人快马如电,这些侍卫箭术又不见得如何,一阵乱响过后,一箭也没射中。各人又都已只剩了三两箭,射得一会,手中空空,更是无计可施,有心想要回去倒下的马匹旁边,将猎物上的箭只拔下来再用,但地上蛇群犹在,却是谁也不敢过去,何况一来一回,那人早已远去,又顶得什么用?
便是这一迟疑,那人已越过众人,径向言照非那边追去。众侍卫叫苦不迭,除了拼命急追,更无他法。好在言照非的黑马虽然已自疯狂,但奔得委实快极,那人的马再快,却快不过那黑马,看起来追是追不上的,众人心里总算稍安。
但心念未已,便听远远地一声哀鸣,那马打了个趄趔,砰的一声摔倒在地,言照非也自马上滚落下来。后面跟着的凤王府两侍卫立即纵马赶上,跟着一跃下马,查看他伤势。
众侍卫齐声惊呼,幸而不过片刻,那两名凤王府侍卫便扶着言照非起来,匆匆将他扶上了自己坐骑,两侍卫则共乘另一骑。
可是这么一耽搁,身后刺客已经追近,呼呼连声,连箭射去。言照非并不回头,全力打马,向前疾逃,两侍卫在马上回过身来,一边拨落,一边抽空将箭射向刺客,可惜不是射歪,便是被刺客拨落。反而那刺客箭法精准,箭箭都射得让人难挡难架,弄得那两人左闪右躲,招架不迭,狼狈异常。
后面的一众侍卫一边盯着前面形势,一边拼命急追,忽然为首那侍卫失声叫道:"糟糕!"
常牧忙道:"怎么?"那侍卫焦急地道:"前面,前面是悬崖!"其余侍卫也都已看到,齐声惊呼,跟着一起大声呼叫,要知会前面的三人。可是这时两下里相距已远,哪里还听得到?何况,众人心想,便告诉了言照非前面是悬崖,也已不及了,此时悬崖已近,身后却利箭连连,他只顾逃命,哪还能辨得了东西?
常牧和连侍卫都啊地一声惊叫,满面惶急,常牧道:"此处是王孙贵族狩猎之地,怎的竟会有悬崖?这可糟了!"
众内宫侍卫只是叫苦,为首侍卫苦着脸道:"便只这一处,还险峻得很,大家也都知道的,狩猎时都不会往那上面去,便不会有危险,想是凤王爷刚回京,不知道。"因这悬崖之故,这一路奔来,其余人等是一个也没瞧见,否则总能相助一二。
常牧狠狠咬着牙,拼命向前急追,竟很快就把众侍卫抛在了后面,连侍卫不声不响,甩开大步全力飞奔,过得片刻,渐渐越过了他去。众人疾奔到今,都已有些疲累,众内宫侍卫眼见二人奔到此时,竟还有如斯长力,不慢反快,都觉骇然,可是二人武功再好,如今要追上前面那刺客,那是决计不能的了。
忽听前面一声惨呼,常牧大叫:"吕兄弟──"只见一只长箭透胸而过,将一名凤王府侍卫一头射下了马来,再没起身,眼见得是凶多吉少了。叫声未歇,又是一声惨呼,另一名凤王府侍卫微有慌乱,立时也被射下了马。刺客两箭得手,毫不停顿,直向言照非追去。
后面的十余人眼看着言照非打马狂奔,忽然勒马停下,原来眼前已是悬崖。他徘徊片刻,回过身来,拉弓引箭,射向身后追近的刺客。那刺客哈哈一笑,也是一箭射去,叮的一声,两箭相撞,一起落地,那刺客手上不歇,紧跟着又是一箭射去。
那一箭正射在言照非胸口,他一声惨呼,身体后仰,摔下了悬崖。那刺客仰天哈哈大笑,策马继续前奔,纵马上了悬崖,飞身一跃而下,自悬崖上跳了下去。
待得常牧等人狂奔到悬崖之上,已只余了那两头坐骑在此处徘徊嘶鸣,探头向悬崖下看去,只见壁立千仞,峭如刀削,底下峡谷中黄浊的河水奔涌怒吼,湍急异常,其中早已不见了二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