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先背叛了他,冷若寒,你不知道么?"叶尔羌似喜似怒地望着苍白而愤怒的少年,将韩子衿拥的更紧。"你抛弃了他,你明知他独自追击作为敌人的我那么危险,却依然任他不管,你只要救你的公主,甚至不惜抛弃背叛为了你牺牲一切的子衿!"
"不,不是那样的!"冷若寒失控地惊呼起来,他的心脏几乎痛得碎裂,他本能地想要反驳叶尔羌,却无话可说。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子衿呢?明明可以追上他拦住他,可是却没有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自责与后悔占据了冷若寒的心,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迷失了方向。
子衿,可是子衿,我不想背叛你,我没有抛弃你啊......子衿,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冷若寒泪流满面。
韩子衿对于他而言,不单单只是守护者和朋友,更是他的兄长,是在苦难中一次又一次赐予他生命的人,是依附在他心中无法分割的爱!冷若寒可以接受他的背叛,但是他必须告诉韩子衿,他从来没有抛弃他!
"子衿,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冷若寒跌跌撞撞地奔向韩子衿,他已经忘记了优雅和尊贵,只要上前推开那个如魔鬼一样的叶尔羌,然后告诉他的子衿"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子衿,若寒也不会抛弃子衿!"
"滚开!"叶尔羌第一次显出了厌恶的神情,他喜欢美丽的少年,可是对于冷若寒,他却毫不怜惜,青袖一挥,凌厉的杀气破空而出!
失魂落魄的冷若寒没有躲过这突然的攻击,青色的杀气在他眉心留下与叶尔羌一样的伤痕,鲜血顺着绝美的面孔落下,散成一片绚烂的玫瑰,冷若寒呆立在原地,血泪交融,却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韩子衿:"子衿,我没有要抛弃你......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呀......"
韩子衿的身体在发抖!
叶尔羌明显感觉到了颤抖的韩子衿,却没有询问什么。他只是用一根手指勾起了韩子衿的下颔,温柔而宠爱地凝视着他,仿佛是向冷若寒炫耀与挑衅:"子衿,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韩子衿微微垂下眼,将自己的脸隐在阴影中,然后,毫不迟疑地问答:"我最重要的人是青灵,我完全属于你,青灵!"
"好!"叶尔羌带着残忍的温柔微笑,他慢慢放开了韩子衿,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伸出,分毫不差地指向冷若寒:"那么,青灵要你,杀掉冷若寒!用你手中的青衿剑,刺穿他的胸膛!"
残忍的命令!韩子衿禁不住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但只是转瞬,他的目光依旧冰冷,生硬地开口:"遵命!"
最终,发誓守护冷若寒一生的青青子衿,还是举起了杀戮之剑,向着那双最纯洁的眼睛!
青衿剑剑光烂漫,割裂了虚空,直刺向冷若寒的胸口,凌厉的杀气几乎可以毁灭一切!这把从来都是守护这纯洁少年的青剑,而今却倒戈相向,如此无情决绝,没有颤抖没有迟滞,向着那颗即将破碎的心刺去!
冷若寒痛苦地闭上眼睛,依旧不愿挣扎,还记得那个时候,方文轩的匕首也这样无情地刺来,那是因为他丧失了心智,可是这一次,清醒着的韩子衿也同样决绝,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往事如风,仿佛潮水般涌入脑海中,一年又一年,韩子衿给了年幼的冷若寒太多太多的护,太多太多的爱,这个出生便背负着刻骨铭心的伤害的男子,用他的一切去爱护冷若寒,一次又一次从死神手中抢回他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抵御伤害,交缠的命运里,他为冷若寒背负了太多的伤害与痛苦,却依然笑靥温柔......
子衿,子衿啊......
悲伤的争鸣响彻云霄,挣扎着撕开了湿婆城的死寂,用尽生命的力量嘶吼,让天地见证这悲哀的血腥,冷若寒蓦地睁开眼睛看见韩子衿手中不断争鸣的青衿剑,剑本有心,它也是如此痛苦么?那么......子衿呢?
四目相接,冷若寒看见韩子衿无情的眸中,闪逝一丝苦痛,哀伤的笑容漾开在被泪水浸透的面孔上......罢了,子衿,我不知道欠了你多少次生命,现在......请收回你赐予我的生命......可是,也请你好好活下去,一生不要再痛苦......
青衿剑终于触到了冷若寒的皮肤,毫不留情地割裂了它,将自己的身躯深埋于冷若寒的胸膛之中,任纯洁温热的鲜血浸满自己。
冷若寒的心麻木地跳动着,已感觉不到伤口的剧痛,铺天盖地的殷红染满了那双纯洁的眼睛,模糊的意识里,仿佛看见了将军府中成片的玫瑰,青衣的少年在花丛里回眸浅笑,没有痛苦和阴霾。
"子衿......"慢慢抬起头,冷若寒笑靥苍白,即使是要夺走他的生命,他依然不会怨恨,青衿剑就埋在他的胸中,割开维系他生命的血脉,可是他......他依然依恋着子衿......他的子衿......
无情地望着冷若寒,韩子衿甚至不曾眨一下眼,他一点一点抽回青衿剑,任那殷红鲜血若烟花般绚烂,溅满他的青衣。
那个守护冷若寒的韩子衿,已经死去了。而现在这个只是和他有着一模一样外表的冷酷杀戮者,亲手剥夺了那纯净如水晶的少年的幸福,他冷漠地仿佛千年寒冰!
"子衿......"冷若寒的意识渐渐模糊,世界在他的眼中破碎了,浑身冰冷,他却知道他的子衿还在,渴望那份曾经的温暖。他如孩子一样,向那模糊的青衣伸出手,喃喃"子衿......子衿不要若寒了吗......子衿......"一点一点地流失生命,他再无力支撑赢弱的身体,仿佛是枝头残忍的花瓣,凄伤地倒下。
清明的泪水自冷若寒失去光彩的眼中汩汩而下,苍白如斯,他的生命即将凋谢,可是他仍然努力地向着韩子衿微笑,宛如想要奖赏的孩子,向着韩子衿索要怀抱。
韩子衿鄂然,他几乎想要拥抱慢慢倒下的少年,最终却没有伸出手。冷若寒无力地跪倒在他的面前,殷红的血染得他的青衣刺目,苍白的面颊贴住了他冰冷的手心,那一刻,韩子衿清晰地听见冷若寒的心:"子衿,我懂了......"
你懂了?不......不,你不懂!韩子衿的心也在一刹那呼喊起来,决绝地将重伤的少年推倒在地,冰封的眸子里,他残忍地对待着自己。
冷漠的笑容浮现在韩子衿的面孔上,他转过身,看向守在那里的叶尔羌,却蓦地发现,在叶尔羌残忍妖媚的笑容中,竟有着不忍与哀伤。
"青灵,我们走吧。"淡淡开口,韩子衿丝毫不顾背后仍在呼唤他的少年,绝情地上前挽住叶尔羌,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绯红的视线里......
"子衿......子衿......"冷若寒喃喃地唤着,却始终微笑,他相信他的子衿,在彼此接触的那一刻,他也听到了韩子衿的心:"若寒,对不起......"
冥冥之中宿命的羁绊,他们两人已心意相通,即使再固执地用寒冰封住自己,也依然阻挡不住心的传递。
痛苦,注定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可独自背负,一滴血牵起了两人永不分离的情缘,即使沧海桑田,天坼地裂,也无法分割这一份感情。
一滴血,永世情。
千年青木为身,月神长发为弦,那一把青琴,夜夜在月神手下吟唱,琴声悠悠,感天动地。月神的情倾注指尖,泻入青琴,为悲悯众生而弹,落泪凝珠。
青琴无心,亦为琴声所动,千年岁月,无休止地吟唱。
澜沧江边,荆棘划破了月神的手指,一滴神圣的血自指尖滑落,落在青琴身上,凝成瑰丽的宝石。
因为这一滴血,青琴有灵。
因为这一滴血,永恒的羁绊牵住了青琴,无论多少岁月,无论多少个轮回,只要青琴依然有灵,它便为月神不惜一切......
昆仑之巅
莫沧自辞了冷若寒一行人,一路向昆仑山而去,不过一两天,便追上了之前来求助的双胞胎姐妹:玲儿和珑儿。于是三人换了马匹,星夜兼程地赶路。
莫沧一路都紧攒着眉,即使偶尔停下休整,也不多说什么。他一直为冷若寒感到担心,虽然从小到大他心爱的弟弟总是那么乖巧和温驯,但是他也明白,冷若寒不是一个会轻易回头的孩子,在那具孱弱的躯体里,隐藏着比火山还炽热的感情,还有令天地都战悚的可怕精神力!他无法想象,当他单纯如斯弟弟面对叶尔羌那样的魔鬼,会遭遇到怎样可怕的伤害,那个完全没有人性的男子,为了让别人痛苦,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精神的毁灭远比肉体的毁灭来得恐怖,莫沧只是一心希望冷若寒已经回长安去了。但是,在他内心最深的角落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他不愿相信的事情--他的弟弟欺骗了他!
毕竟是血脉相通的兄弟,当莫沧在巍峨的昆仑山前驻马,他的心莫名地剧痛起来。一点一点,仿佛蔓延他整个身体,将他的血液都凝结!
"莫公子,你怎么了?"觉察到莫沧脸色不对,双胞胎中的姐姐玲儿急忙策马上前,关切地问:"莫公子,你不舒服么?"
"我没事......"痛楚很快便消失了,莫沧的脸色恢复平静,他忧心忡忡地向北遥望,仿佛想透过千山万水看见些什么,但这总归是徒劳的。寒儿......希望你......平安无事......
莫沧摇头驱走一些使他难过混乱的想法,沉声问:"昆仑山那么大,你们阁主到底被关在哪里?"
"啊......"玲儿和珑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响,珑儿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们也不太清楚,那个......我们还有一个姐妹先来打探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她......"
"那还不赶快联系?"莫沧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嘴角几度想要上扬,却终于没有笑出来,"昆仑山绵延千里,你们打算让我找一辈子么?"
珑儿微微点了点头,从马上取下弓箭,仰天一箭射出,幽蓝的烟花令箭冲天而起,"嘭"地一声在半空爆裂,使整个天空陷入了烟花之中。
只安静片刻,在离他们稍远的山坳中也发出了同样的烟花令箭,"在那里!"珑儿惊喜地叫起来,当先策马奔去,莫沧与玲儿只好也一同跟了过去。
三骑飞驰了一阵,没多就便见一人从山后转出,向着三人而来,莫沧定睛一望,原来也是个少女,当令他咋舌的是,那少女竟与玲儿珑儿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三个......"
"我们是三胞胎啊......"玲儿笑着解释,顽皮地眨了眨眼,"那是我们的大姐玉儿。"
玉儿一见着莫沧,立即下马跪拜,她远不如自己两个妹妹那般活泼天真,除了一模一样的脸庞,她有着与玲儿珑儿完全不同的目光:"翔凤阁玉儿拜见莫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紫袍一扬,莫沧已翩然落地,柔和的内力轻轻托起了玉儿的下颔,她的星眸盈着动人的泪光,如碎玉滴滴坠落:"玉儿姑娘,温阁主呢?"
玉儿婷婷起身,擦干泪水,指着远处高耸奇怪的山峰,道:"就在那座逸天峰上,阁主被锁在山顶的石阵中,请莫公子看在阁主曾经救助公子的份上,救阁主脱险吧!"
"我会的。"莫沧点了点头,"你说清楚详情,山顶上有石阵?"
玉儿一面引着莫沧向逸天峰走去,一面回答道:"是,那个鬼一样的男人踏平了我们的翔凤阁,又把阁主关到山顶的石阵中,我本欲入石阵救阁主,但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守在阵口,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
"我知道了。"莫沧微微攒悗,紫袖一拂,灿烂的华光令人眩目,只是眨眼的功夫,莫沧已到了逸天峰下,"你们三个在这里等我,别跟上来,听见了吗?"
"为什么?"玉儿和玲儿还没开口,珑儿已抢先叫了起来,反手扣住了箭,她有些不快地撅起了嘴巴,"莫公子,你认为我们会成为累赘么?我......"
"不是那个意思。"莫沧微微笑起来,打断珑儿的抱怨,温暖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迷眩的光辉,"我对付得了的敌人,又何必你们动手;连我也对付不了的敌人,你们又帮得了什么......还有,我不姓莫,以后不要叫我莫公子。"他狡黠地一笑,紫衣如蝴蝶翩跹,已逸上逸天峰。珑儿追他不上,不由为之气结,看看那袭紫衣已到了半山腰,她忽然仰起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喂,那你姓什么?"
"我姓冷......"珠玉般细腻的声音在群山间久久回荡......
莫沧仿佛一只紫色的凤凰,高贵而优雅,却快迅绝伦地逸到了山顶。果然,在山雾缭绕的山顶上,看似杂乱地卧满了巨石,每一块都在万斤以上。
莫沧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地望着巨石,巨石上刻满了稀奇古怪的铭文,仿佛是魔鬼口中吐出的诅咒,莫沧心中莫名的一紧,双手不由自主结印护持。
"巍巍昆仑,千里飞雪;一声叹息,阴阳永隔;悠悠岁月,一去不回;沧海桑田,红尘一念......"一阵缥缈的歌声自石阵中传出,莫沧的目光霍然一闪,宛如神祗的气息冲天而起,他的身体几乎化成无形,刹那间已逸入石阵!
石阵中迷离如梦境,莫沧宝石般的眸子也蒙上了朦胧的雾气。他游目四望,却四望如一,除了乱石围成的巨弧,干净地连一根草都看不见!
莫沧明白这一定又是什么阵法,但依然无所畏惧。他微微敛住锋芒,唤:"吟泪!"
温吟泪,那个聪慧如斯的女子,真的会被关在这石阵之中么?莫沧抬起头发现在他的正前方,有一根与众不同的红色石柱,高耸着直插入苍穹,劈开了如洗的碧落!
"沧,是你么?"低低的叹息宛如隔世般传来,莫沧心中一阵恍惚,向着红色石柱奔去。
透过重重迷雾,两双眼睛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对视,时间也忍不住在这一刻驻足,为这迟来的凝望,留下永恒的印记。
莫沧如虔诚的孩子仰着头,凝视着被高高锁在石柱上的女子,那么美丽而沉静,哀伤的眸子里带着幸福。他曾说过要试着去爱她,但是一连串的事件切断了他的誓言,这一刻他望着她,是悔,是痛,也是她一直追求的......爱!"吟泪,你怎样?"
"我......我很好,很好......"温吟泪怔怔地注视着莫沧美玉般的眸子,她一直渴望却不属于她的东西,却像做梦一样拥有了,幸福的泪水肆无忌惮地落下,她所因为他而承受的苦难完全失去了意义。那已不是对她的折磨,而是赐予她幸福的劫难。
莫沧微微点足,逸到温吟泪面前,温柔地微笑;"没事了,吟泪!"
伸手想要砍断束缚她的铁链。华丽的紫芒充斥天地,洒下令人沉迷的绝美光辉。
温吟泪陡然清醒过来,想起那个少年邪恶的笑容,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莫沧,这才发现,在他眼中,怜惜多于爱!
......罢了,你能爱的,也就只有寒儿了吧......温吟泪无奈地摇头,然后厉喝:"别碰我,有机关!"
可是已经晚了,莫沧已砍断了铁链,毫不迟疑地揽住了她纤柔的腰肢,带着她如云霞坠地,"我知道,吟泪。"
有子惜情
是的,也许莫沧没有真正爱上温吟泪,但是她却是他唯一如此怜惜的女子,如果这个世上有两个人可以使莫沧不顾一切乃至疯狂,或许除了冷若寒以外,温吟泪会是另外一个。
一声巨响,绯红的石柱剧烈地摇晃,仿佛马上就要坍塌,地底传来魔鬼狰狞的笑声,瞬间灾厄之门被打开,厉鬼的嘶嚎回荡在诡异的石阵之内。
温吟泪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虽然害怕地握着莫沧的手,却还没有失去理智,望着越来越浓的红雾,低声道:"沧,阵法已经启动了,那个孤惜情很快会来,你要小心,他很狡猾。"
"孤惜情?"莫沧下意识地反问,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彻骨的凉意,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忽然之间一个恐怖的念头攫住了他的心,使他忍不住失声惊道:"一剑真人本也姓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