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你的嘴!吵得尘儿伤口裂开了怎么办?"祁轩阴沉的脸从滕逸阳跟上路起就没有转晴过,这会儿已经是有些"口不择言"了。(- -|||)
"我这叫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好不好?!美人,看看,看看,你家的‘师父小相公'简直跟块石头一样,一点儿都不好玩,快把他甩了跟哥哥我走吧!"
"你再叫那个......我把你扔归山脚下去,你信不信?"
"哟!哟!‘师父小相公'口气还不小呢!谁扔谁还指不定呢,你信不信?"
大眼瞪小眼,两人的目光倒是"如胶似漆",不时还有火花激荡碰撞。
"好了好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蔚叶尘抚着微微抽痛的脑袋,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师父平时在人前明明还是很"温文"的嘛......
从山脚到半山腰的路倒也还算平坦顺畅,除了时不时地被些野兽骚扰之外,连那天出现过的黑衣杀手也没有再露过面。估计是上一批被杀尽后任务失败的消息还未传回去,再者,即使传了回去,那第二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还追不上来。
而从半山腰处向上看去,却只能见到险峻的峭壁悬崖,消失在云海缭绕处。
"那鬼医还真是会选地方。"蔚叶尘抬头细细看去,皱起了娇好的眉形。
"过了今日再出发吧。"祁轩道。
他身上的"流火"之毒今天便是第七次发作之日,上次足足昏睡了五个时辰,这次会更久......这样子根本是没办法登上山巅去的。何况,尘儿也累了,他身体一向不是很好,虽然自己教他练武,极力调养,但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总是难以消除,在家里还有玄月、玄星好生照料着,出了门才不过大半个月,却已经是消瘦了一大圈......
不知道那鬼医可有什么办法替尘儿调理一下?祁轩暗暗想道。
"美人,你家‘师父小相公'中的可是‘流火'?"滕逸阳闲闲地叼着根草,跷起二郎腿,以双手为枕向后仰面躺下。
"嗯。"蔚叶尘凝重地回道,如水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祁轩昏睡的脸庞,贪婪地似要将这一切深深刻入脑海之中,心里却是酸涩难当,几欲落泪。
"好狠毒的心啊!不过......你真的相信这山顶上能寻到那神秘莫测的什么‘鬼医'吗?"
滕逸阳的话语让蔚叶尘怔了一怔。他没想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路来,师父总是自信沉稳的样子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毒,一定会没事的......可那是至毒"流火"啊!万一......万一根本找不到什么鬼医......万一连那鬼医都没有办法解毒......万一......
"不会的!一定能找得到的!一定可以!"蔚叶尘抱紧了祁轩,扬声道。
"从我上次碰到你们......嗯......五日一次......他还有多少个五日?"滕逸阳问道。
"......三个......这是第七次。"蔚叶尘将下唇咬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哎呀,别一副好象我欺负你的样子嘛,你家师父小相公醒来又该瞪我了~~~放心放心,美人总是会交好运的!"滕逸阳坐起,伸出食指戳了戳蔚叶尘皱起的眉头。
"哦?这话又是谁说的?"蔚叶尘轻笑出声。
"看我不就知道了?像我这么俊美潇洒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出门可都是鸿运高照呢!这不,还拣了个小美人!"滕逸阳笑得眼儿弯弯,嘴角弯弯,好一副--欠揍样。
"你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法?"
"不知道哎~~~可我知道‘脸皮'在哪里。不信美人你摸摸?"
"......"
"哎哟哟!别捏别捏,捏肿了看你怎么赔!"
"那个......我说,你没事把城墙糊脸上干嘛?又厚又硬的。"
"呜~~~我的冰肌玉肤~~~你、你、你嫌弃我!~~你调戏我不说,你还嫌弃我!~~我好生的命苦哇~~~~"
"难道你还想‘调戏'回来不成?"
"这可是美人你说的!来来来,趁你家师父小相公还睡着,咱们去边上互相调戏调戏去!"
"......"
高耸陡峭的留云山,倒也不是非常难以攀登,对轻功了得的三人来说更是如此。比预想中的要快了许多,不出五日,三人便已登上山巅。
本以为山巅处也应当是险峻不变的,不想却是一片偌大的平地,除了比山脚下稍冷一些之外,景致竟与平原处无异!更因那幻化万千的云海,凭添了一抹仙逸之气,显得分外清奇秀丽。
也不知那鬼医是怎么办到的,被世人奉为至宝的天山雪莲在这里倒是盛开一片,与山下花花草草的繁茂程度有得一比,简直令人咋舌。可见鬼医这人的确是爱极了莲花的,若是山巅处有清池,估计水莲花他都会满满种上一池。
远远望去,一间清幽小居若隐若现,琼琅仙宛,许是该当如此这般了。
屋外有一抹蓝影映入眼帘。
走进一看,那是个正呆呆望着云海深处的年轻男子:男子或许是异族人,他有着一双湛蓝若天空般的眼眸,挺秀的鼻梁,端正的薄唇优美中透着坚毅。可是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是了,神采!蓝色的眼珠中没有神采,空洞寂寥......像在等待些什么......
"赚了赚了,又是个美人呢!"滕逸阳失神喃喃。
"请问,你就是‘鬼医'吗?"蔚叶尘开口问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满是希冀。
男子的目光从远方收回,天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眼前的白衣少年闪着纯澈如冰晶般的眸子,挂着浅浅的笑容......像极了......但既而男子心中又涌起一阵失落:不是他!他的眸中不会有那抹似有似无的皮皮的邪气。
男子缓缓起身,轻拍了两下衣裳,颔首道:"我是。"
"莲华?真的是‘鬼医莲华'?"蔚叶尘兴奋地摇着祁轩的胳膊,又笑又跳。
"‘莲华'?我是鬼医,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改名字了。"男子蹙了蹙眉。
"可山下的人不都是那么叫的?"
"你可以叫我‘鬼医',或是‘司莲'。只有‘莲'......"只是一瞬间,蔚叶尘觉得男子又显出了方才的落寞。
"你......能解‘流火'吗?"蔚叶尘不关心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唯一在乎的--是他能不能解"流火"之毒!
司莲唇角勾起抹兴味的笑容,淡淡的痕迹,却让他整个人更显夺目飘忽:"若我说--不能!几位又打算如何呢?"
蔚叶尘晶亮的眼中一下子失了神采,可失得快,恢复得也出奇得快,连忙谄媚道:"司莲哥哥~~~那你就快去研究啊!凭你的惊世之才,十天总该够了吧?司莲哥哥,你可是‘鬼医'呢,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溜须拍马换脸的本事蔚叶尘最是擅长的了,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
祁轩抿着唇,一脸好笑,拍拍他的脑袋:"尘儿,人家只是说‘如果'......"
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
第八次!
"你到底救是不救?"蔚叶尘见祁轩昏倒,顿失了方寸,眸中连连闪烁的都是揪心的慌乱与恐惧。他的脸上再挂不下甜笑,突然拔尖的语气生硬而不友善。
司莲呆呆地看了这张染上薄怒的脸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先扶他进来吧。"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示意蔚叶尘将人置于床榻上,司莲开口道。
"要试什么药?请便!"蔚叶尘倒是回得爽快,坚毅非常。
司莲缓缓笑开了,一如山巅盛开的雪莲,高贵怡雅。
他取出了个小盒子,打开,细细拈了些粉末入杯,冲入清冽的冰水,香气顿时袅袅怡人,而他那一举手一投足间的优雅气度却比这香气更为怡人。
"闲来无事调制的‘唇齿留香',两位不妨尝尝。"递过来两个杯子,自己也轻呷起来。
光茶香已是至此,这"唇齿留香"倒确也不是虚名了。
"取雪莲花由内数起三分之一处的花瓣,碾碎,混以丹桂、茉莉等数十种花末制成香茶细粉。集天间神来之水,以干花为柴煮沸,取凝下的水汽放于山顶冰穴中冷藏作引。两位觉得如何?"
司莲口中复杂的工艺流程让两人听得直犯晕乎,这种"精致"怕是也只有他自己能愉悦享受的了。
难不成他想先晕乎了我们,再把我们统统扔下山去?有时候,蔚叶尘的脑子总是转得特别快......快得过头。
香茶美人神仙居,真是不枉此行啊~~~不枉此行!滕逸阳倒是滋润非常。
"茶当然是好茶,却不知司莲哥哥究竟是何用意?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要望我试什么药吧!"纯澈的眼中愈显杂乱,蔚叶尘的心思完全不在茶上。
"少年人需得耐得住性子,你急也没用......"司莲悠哉游哉地轻品香茶。
"什么叫‘急也没用'?他......他......不能救了么?"蔚叶尘大骇,犹疑地吐出盘旋在心头的梦魇,那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残忍。
"我说莲花美人,你就别这么欺负人家了,怪可怜的~~"滕逸阳看着他的苍白,心生不忍。
"哎~只是叫你们品个茶而已,怎生出这些个事端?"司莲轻叹一声:自己也实在是久居得太过无聊了,上好的茶粉都无人分享才会请他们喝个茶聊聊天,哪里来的那些个什么打算啊用意啊的......还说他欺负人......是他太久没下山的缘故吗?怎么山下人的心思都变得那么复杂了呢?不知......"他"是不是也变了......
放下茶盏,司莲徐徐开口:"这‘流火'之毒,确也不是无法可解饿,但我需得等到他毒发的最后一个阶段方能下手解毒。"
"最后一阶段?是指第十次昏迷吗?"蔚叶尘急急问道。
"没错。"
"那万一......"
"不信我就立刻把他抬出去吧,省得浪费了你们的时间。"司莲觉得自己"鬼医"的神圣自尊受到了伤害......(- -|||)
"不是不是,岂敢岂敢。司莲哥哥你说怎样就怎样咯!"蔚叶尘知道眼前这男子必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一半。
"至于试药一事......"
"莲花美人~~~你不会真的那么歹毒吧?同是美人相,相煎何太急嘛~~~要不来颗大补丸什么的吃吃?"滕逸阳道。
"最近倒是真没什么新药(因为全用来发呆了~~~),大补丸也没有,但规矩不可废。我看--既然他中了‘流火',要不你就试试与之齐名的‘七伤',如何?"司莲的笑,如春风,若秋水。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如同水晶般的少年,会愿意牺牲到什么程度......
--天下至毒,"流火七伤"。
挚爱无悔
"要不,你就试试与‘流火'齐名的‘七伤',如何?"
"你疯啦?‘天下至毒,流火七伤',救了一个,呆会儿还要再救另外一个模拟嫌不嫌麻烦啊?"滕逸阳不可置信地道。
"不,七伤--无解!"漂亮的红唇吐出的字句却是折磨人的残酷。
司莲湛蓝的眼盯着蔚叶尘如点漆般的墨黑瞳仁:"你可爱他?"
"是的,我爱他,此生不渝!"
"你可曾为了他伤心过?"
"不,他从不曾也不会让我伤心。"
"何以如此笃定?"
"我信他,此生必不会让我伤怀!"
"那,你可敢服下‘七伤'?让他来见证你们的誓言?"含笑的蓝眸中蕴着光华灼灼。
"有何不可?"蔚叶尘挑眉笑道。
天下至毒,流火七伤。"七伤"是毒药,亦不是毒药,因为有人永远不会经受那蚀入骨髓的伤痛销魂,于是永远也不会尝到毒侵肺腑,五内俱焚的疼痛。七伤的药引是伤心,焚心的伤怀,失望,甚至绝望,而后,生亦无望!
七伤之毒,会在中毒者的左手掌心处开出一朵七叶莲花,一伤开一叶,待到七叶莲花完全盛开,任是再强的人也只剩下七日的残喘续命。七日之后,凡尘不留!
"对于一个伤透心的人来讲,我又何必费神去研制解药呢?伤身好医,失心难治,救回了个躯壳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归去,干干净净......"司莲淡淡地道,仿佛生命的流逝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失了心魂的人生,确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莲花美人,还是换一种的好,‘七伤'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吃呢?万一小美人见条死狗也伤怀一下,不就要开片叶子了吗?"滕逸阳的眉头攒得死紧。
"不,就‘七伤'吧。我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蔚叶尘俏皮一笑。
"我会以你要救的那人的血作药引,从此,你的毒只会因他而发作,他若绝情,你便绝命!"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蔚叶尘笑地坚定如昔,灿烂的笑容中满满的都是信任,"两位哥哥可以答应叶尘一件事吗?......不要告诉他我中毒的事。永远不要!我不想他因此而觉得愧疚。"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告诉他。"司莲扯扯唇角:告诉了那人下毒还有什么意思......
滕逸阳拍拍蔚叶尘的肩膀,算是应允。
因果相生,向来妙不可言。
种下七叶莲花的"因",不知会结出一段怎样的"果"?司莲很是期待。
世间自是有情痴......
司莲"鬼医"的称号,倒也不是得来的平白无故。
十日之后,祁轩身上的"流火"之毒便已解去。再修养几日,确定无碍后,谢过司莲,三人启程下山。
热闹了一段时候的生活重又归于冷寂,望着一袭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司莲决定从此要好好制药,好好试药,让生活重新充实起来,不能再漫无目的地发呆下去了:"哎,漂亮清澈的眼睛灰涩下来会是个什么样子那?希望你不会用到‘那味药'......‘相信'吗?......呵呵,祝你幸福,少年......"
司莲这才想起:他都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名字。
转念再一想: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些很有趣的人呢!好久没这么有趣了......多久了?......
"尘儿,那个古怪的‘鬼医'到底喂你吃下了什么药?"祁轩可没忘记鬼医替人医治的"条件"。
"师父~~~真的是大补丸啦!说什么是新研制出来可以养颜美容、活血化淤、清热降火......呃,反正就是这样,他说看我身体差就给我好好补补嘛!......不信你问滕大哥去!"
"我以美人之名起誓!"--他说的不是真的。收到祁轩"关注"的目光,滕逸阳举起三指指天道。
"真的?"祁轩眯起眼睛,还是不太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以尘儿对师父的爱起誓!"--我刚说的都是骗人的。蔚叶尘也举起三指指天立誓。
"师父~~~真的啦!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儿?你看你看,皮肤有没有变白变细一点?哈哈~~"蔚叶尘摸摸自己的脸蛋,一副皮样:司莲那些个花草茶可真不是盖的,又好喝又养身。想到自己临走时把那唯一的一盒"唇齿留香""不小心"给顺带了出来,蔚叶尘心里简直是畅美无比。虽然山下的水比不上他那"神来之水",但光留一半香也是很享受的啊!
"好了好了,少贫了,没事就好。"
"美人啊~~美人家的师父小相公啊~~我先回家一趟,再来找你们玩哦!呜呜呜~~~真是舍不得你们啊~~千万不能忘了俊美潇洒举世无双的人家啊!~~~"滕逸阳长袖掩面,一副好不"惨烈"的"生死别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