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伏珠之花漾宫主 (上) ——治水

* * *
第一次来到北方时，黑龙王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因为他不想让龙珠看见自己因为离开皇兄而哭泣的脸，所以他偷偷地离开，独自到北方去。
那时候，刚好北方也开始下第一场雪，埋掉了他的足迹。
寒冷而广大的北海领地，这里终年冰雪飘落大地，海平面也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陆地上还没有人烟，海中的族群也比真他领海少了许多，常常要经过很久很久，才偶尔会看到它们溜过宫殿的外围。
终年雪白，寂静无声的北方雪原，他每年要待上整整半年。
黑龙王并不是讨厌这个地方，当他领下北海龙王这个封号时，已经决定要与这个地方共生死，可是当他每次仰头望着一览无遗的天际以及终年冰封的领海时，他常常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寂寥了。
以往他居住的太古圣界和东海水晶宫都是极为温暖、极为美丽的地方。湖边终年开放的花朵水晶宫外围艳红的珊瑚、来往游动的水族、宫女和侍卫来往的身影，人鱼歌唱的甜美声音还有兄长们的疼爱，以及……龙帝温柔的心音。
还没有到北方来之前，黑龙王从没想过自己必须待在空旷清冷的北海整整三个月，眼里所见不是东海水晶宫的琉璃柱，而是漫天的飞雪，迎面而来的不是兄长们的笑声而是刺骨寒风，即使刀枪不入的龙鳞也无法阻止寒意沁人心头的疼痛与寂寞。
他不会因此而喊苦的，也不会哭的，因为他所受到的，皇兄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忍受了，他们都没有叫苦，他怎么能丢了龙王一族的脸?他咬着牙硬是不让自己变得软弱，因为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于是慢慢地，在冷风中他也变冷了，在不需要说话的地方，他也不爱说话了，渐渐地，每当他坐在宫里时，连事情也不想了。
有一天，当他还是这样坐在云端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心音。
王!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
龙珠?
“龙珠，你来做什么?”黑龙王猛地站起来，愕然看着眼前浮动的幽黑珠体。
为什么要丢下我，又不跟我通心音?王不要我了吗?不要我了吗?
龙珠没有察觉到它的心音如此尖锐愤怒，黑龙王的心也因此被狠狠地刺痛了。
龙珠不断提高波动，波动激动倒似乎连珠身都要因此裂开了!
“我没有!”黑龙王心慌音心乱地捧住龙珠，“我没有不要你!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奇怪的样子，其实……”
其实如何?
黑龙王抱着龙珠跪倒在云上，乌黑长发披散在龙王的脸上、身上，龙珠被抱在怀里，它只觉得王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我真的好想你……真的真的……”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的，可是在龙珠气急败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他忽然好想……好想……
王……你让天下雨了吗?一滴滴的水珠，掉落在龙珠身上……
“是……那不是雨……”
* * *
王，你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王淡淡一笑，“只是……”他住了口，没有再讲下去。
它无法了解王刚刚的混乱思绪，有一点点悲伤，有一点点地欢喜，还有更多更深的……那是令它感觉舒服的情绪，彷佛被王抱进怀里，可是更舒服，最近王在看自己的时候，这种情绪越来越多了。
它不会讲，只觉得被这种心的波动环绕，它很舒服。
黑龙珠想了解那是什么，好想知道……好想好想知道……它好渴望有一个身体，若它不只是一团灵气，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是不是就可以了解为什么王可以有那么叫人舒服的感觉了?
那个时候，王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将它抱在怀里说话?
“你又在发呆了。”少年王用指头弹了一下黑龙珠，“想心事比同我说话重要吗?
王……若有一天，我不再是龙珠了，你还会对我好吗?
“嗯?你说什么?”
我……我是说，为什么王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少年王孩子气地嘟起嘴，坐起来背对着龙珠：“你问我这个问题，表示你刚刚真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呃……对不起，王。它从他背后只“看”到王满头长发，王真的生气了?
“算了，只要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对我多说说话，我就原谅你，”感应到龙珠的“注视”，少年王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转身抄起龙珠又抱在怀里，“以后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悠闲地和你说话呢?”他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
王?
“以往为了保护北海，龙族是一直有着持续不断的小小战事，但是这次是来真的，天地不久后就要发生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会决定天界与魔界谁是人界的主宰。龙族也要参加这场战争，咱们要上战场了!”黑龙王低头看看怀里的黑龙珠，“不过还好，你还没有离开我。”
王的意思是说……其他三颗龙珠怎么了?
“它们都被带走了，说不定连皇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龙珠被带到哪里去……”黑龙王平和的眼神忽然一变，双眼射出骇人的的寒光，全身发出狠戾的气息，“要是有人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就杀了他!”
王……
“你不了解吗?”少年王低下头，爱怜地用嘴唇触着凉凉的珠身：“我好害怕失去你……”
龙珠“感到”有一个软软温温的东西，从接触自己的那一点开始，把温暖传到它全身。它喜欢王这样对他。
我也好害怕失去你……我的王……
* * *
梦境陡然狂乱了起来，沉睡的黑龙王微微抬起头，一滴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下，跌落地面的一瞬间化为结晶，在地上四处滚动，渐渐的，滚动的泪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泪珠相撞的清脆声音越发扰乱了龙之梦。
王!请保重自己……
兵荒马乱之中的那场灵力冲撞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龙珠就这样进裂四散，往下界坠落，心……被狠狠地挖凿出一个洞，痛到叫喊不出任何声音，当他惊慌伸出手想挽回什么之时，就明白了他们即将要分离。
不!
不!
不——不要离开我!我们不是约好、永远在一起的吗?
你不能不守信!龙珠!回来——
王!请保重自己……
在龙珠消失在黑龙王的视线之前，它在他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摸模糊糊的形象，努力地对他绽出一丝……有点笨拙的微笑。
在那笨拙的微笑之中，他失去了他的龙珠。
玎玎玎………
龙王慢慢地睁开他的眼睛，幽黑色的深沉眼珠蒙上一层迷蒙的水雾，龙王眨眨巨大美丽的双眼，水晶铺成的地面再次响起清脆的撞击声。
他舒展泛着珍珠色光芒的躯体，缓缓离开了结界。
当王者的双脚着地时，少年帝王决定了一件事。
他要找回它，在那之前他将不踏人北海离宫一步，就算在天地间流浪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又一个一千年，他也要找到它。
总有一天一他们要一起回水晶宫去。


第二章
喀答!宁静的水晶宫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长发及地、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广大壮丽的龙宫正殿中行走，浓黑的发遮住了白玉般的脸孔，只看见了—双发出月光般的幽深双眸，在深夜里的水晶中长廊上，发出了夜明珠也无法比拟的灿烂光芒。
眼睛的主人大步往宫门走去，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水晶宫的正殿，如此地看不到边际……他那令人注目的美貌，如今难得地染上兴奋的神采，一向冷静近乎淡漠的神情撤下后，使他看起来神采飞扬，那惊人的美貌和俊挺的身材经过他人时，总给人一股旋风过处，留人心醉。
北海黑龙王敖炎，人如其封号，有着飘逸的长发，秀美的容貌，以及修长健美的身躯，虽然在四位兄弟中排行最小，却不显得稚气。
白皙容颜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两道坚毅的剑眉，让柔和的脸部轮廓多了几分阳刚气息，可是丰润的红唇却使得他俊美却不太过阴柔。不如说他的容貌像娃娃一般细致优雅，宛如画笔细描精绘而出。
和他挺拔的身材相衬，那美丽如娃娃一般的容貌更显得突出，两种充满冲突的力与美，加上天生帝王的风范，更使黑龙王充满魅力。两千年后的黑龙王和两千年前的美丽少年相比，外表只有增长几岁，年龄对龙族是没有意义的。
那为什么外表还会长大?因为太过于思念的关系。
“皇弟!”三个飘渺又威严的声音忽地悠悠在水晶宫里回荡开来。
深夜里，两边看似无尽头的宫柱忽然像有意识一般，纷纷大放光明，连接不断的长往光源在深夜里延展，不久后无数夜明珠闪着月光般的色泽，照亮了大殿。
啪!四龙王隐身用的帘幕后，亮起了三团光芒。
“皇兄?”
“你要去找‘它’?”微风一般的声音，柔柔凉凉的，是青龙王在说话。
“你这家伙真没义气，居然想自己偷偷溜走，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找的吗?”他的小弟居然想先落跑去找龙珠?脾气像风一样任性快意的是白龙王，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是爽朗如风，一点也不给人暴躁粗鲁的感觉。
“我的龙珠情况和哪吒不同，”黑龙王瞥了一眼白龙王。“别把‘它’和那个小鬼混为一谈。”
“不准说哪吒坏话！”白龙王狠狠地瞪着帘幕外的弟弟。
“哦!不说就是了。谁叫他是你的心肝宝贝。”黑龙王耸从双肩。
哼!白龙王重重地哼了一声，心却隐隐地痛了。哪吒三太子，天界托塔天王李靖的第三个儿子，他的前身是太乙真人炼出的“灵珠子”，但那其实是天界索讨了白龙王的龙珠所炼成的，这是为了创造出天界一代战神。
龙族善战，而白龙王更是水界第一的战神，而天界为了造出足与和白龙王媲美的战神来对抗魔族，白龙珠不但被索走了，改造过程中还被植入了古老时代被封印妖魔的血，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纯洁的龙珠和凶暴的血液造成了哪吒同时拥有凶暴嗜血和纯洁天真两种人格，就是因为这两种人格使得哪吒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所有眼前的敌人，而本身不会受到情感冲击或罪恶感的折磨，当然，他也没有任何和白龙王有关的记忆。
数千年前，哪吒在最后一次出征中，在他眼前，坠落……两千年那场战争之后，哪吒就此消失，白龙王同黑龙王一般，整整等了两千年，也寻了两千年……只为了伊人踪迹，夜夜无法沉眠……
黑龙王嘻地一笑，看来存心挑衅：“看来三哥是嫉妒我罗?呵呵呵呵……我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啦……”
“闭嘴!”白龙王一声咆哮，尾巴一扫，狂风卷起了鲛绡罗帐，顿时化作风暴直往黑龙王袭去。
哈哈哈!只听一声轻笑。黑龙王剑眉微挑：“怕你不成?”此浯一出，数道水柱顿时旋舞飞泻在他身体周遭，在狂风袭到王者身前时——瞬间!挡下!
砰!只见得帘幕后，两道红光飞出，一道冲向一旁的白龙王，一道冲往水柱护身的黑龙王，随着火焰的，是冷得如冰晶碎地的声音。“给我住手!在兄长面前打架，是当兄长们死了吗?”
“真是的，你们都别闹了!嗯——?”眼看着三个弟弟又要开始闹全武行，青龙王无奈叹笑，摇摇头正想劝阻时，忽然他抬起长颈。
龙帝?母亲?
“住手。”
只听得一个比青龙王更柔更缓的声音笼罩了整个水晶宫，三龙王面前顿时帘幕飘起，龙王齐出。
同时一个模糊人影也已经飘落在殿前白玉石阶上，卷一阵带来远方花朵香气的清风。
“母亲!”包括化身人形的黑龙王，四兄弟恭敬行礼。
“吾儿，”飘渺的人影缓缓在帘幕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慈祥的双眼凝视着阶下的黑龙王：“黑龙珠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
“比任何一切都来的重要，我一定要找回它。”黑龙王坚定地望着龙帝。“母亲，您应该知道我的情况和皇兄们不同，我的龙珠失落了，而且是整整两千年毫无踪迹，现在有了它的一丝讯息，我就不会放弃！”
盼了两千年，也等了两千年……白天，黑夜，黑夜，白天……两千年间毫无踪迹，两千年后它现身了，却又消失踪影。他不明白，为何不回来?为何不回来?
龙珠啊……为什么不回来?
两千年来我从没一刻将你遗忘，你却不回到我身边来，难道是对你的思念不够深，所以让你忘了我?但你可知道，若相思可以斗量，我早已相思成海……
龙帝看么儿低下头抚着胸前的链子，链子末端是一小块碎玉，幽幽地闪着黑色的心?
可龙帝还是缓缓的，不疾不徐的声音：“找到了，又如何?你可想过两千年对龙王一族来说也许不算长，但是两千年，却足够一个精灵吸收日月精华来修复自己，龙珠早成半灵半妖，以你的本事还能寻它不着，除了它自主意识越来越强烈外，难道你没想过它也许在躲你吗?”
躲我?龙珠在躲我?“它”在躲我?”龙珠在躲自己的主人?
“尽管龙珠是你的分身，但是两千年间恐怕它早有了和你我，一般无异的灵性，一日一它成了精灵，你要它回你身边可不容易，你应该知道这类精灵的特性……”
自然天生的精灵个性特点，就是脾气非常古怪，不愿意被人掌握，非常地难缠不好对付，警戒心很强、但爱上对方，就会终真一生守着与所爱之人的盟约……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去找它。”黑龙王淡淡地说道：“若是它还记得我，就说服它回我身边；若它忘了我，我会让它明白——明白天地之大，它爱的唯一必定是我!”
“那你要怎么做?你要怎么让它爱你?”龙帝问道。
要怎么做……黑龙王有点迷惘了。他想怎么做?其实，也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和它说说话。”
整整两千年没有见面了，他有很多话，想当面和它说………
龙帝看着黑龙王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好吧!那我就不再插手了。”
他模糊的身影又慢慢地消失在夜幕中，眼看着就要离去。
黑龙王叫住他：“母亲，有什么方法让龙珠回到我的身边?”
“想让龙珠回到龙王的身边，只有一个方法。”龙帝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那就是让龙珠再次像以前一样，心里想着的，除了龙王之外没有别人………”
让龙珠心里想着的，除了龙王之外没有任何人。
“要去吗?”
“没有理由不去。”
“是吗?”青龙王微微一笑，“那就去吧!”
一声清啸，龙飞九天。
* * *
天上岁月悠悠，海中不知春秋，幽冥无昼夜之分，只有人界有四季，有日月交替，有战争，有和平，有爱恨情仇。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谁也逃不离恩怨纠缠，江湖上流浪的人注定要负尽情深，有家的人也是避不开血路延伸。
在江湖上打滚，个人也好，派门也好，求的不过就是叱吒风云，不可一世。而江湖上大大小小派门可说是不计其数何止千百?大家终日打打杀杀，为的也不过是江湖第一的名号儿，加上武林中人多是心高气傲，所以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的派门才是高人一等，其他的连根草都不如!
可是大家都承认，如今江湖上最有势力的、气势最狂的，莫过于“霸天宫”了!
光听这个名号，其实多少就知道霸天宫的主人是何等狂妄自傲!
霸天宫崛起成为“江湖第一”的组织，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其实霸天宫本来不叫霸天宫，它原称月影山庄，老庄主高楼寒是昔日的武林四大高手之一，他过世之后，月影山庄才改名称霸天宫的。
霸天宫主轩辕战雄才大略心狠手辣，甫一继任便灭了几个与之作对的派门，使得霸天宫的名号短短几年内便响彻了江湖，甚至震动了朝廷，扬手谈笑间敌手顿时灰飞湮灭的恐怖和潇洒，端的是傲视群雄，不可一吐。
他能短短时间称霸武林，除了其师高楼寒的一生基业、一身武功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不是一个人。
高楼寒有四个弟子，所以霸天宫一共有四位宫主，一般所称的“霸天宫主”就是指大宫主轩辕战，轩辕战有三个结拜弟妹大力襄助，才能在几年内扩充霸天宫的武力和经商财路。他能叱吒江湖，这三个人可说功不可没，而这三个人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和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