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偕老————水浮灯

作者:水浮灯  录入:01-10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追了过去。本来这里也有着护阵,不过前面有着黑衣人的带领,进入禁地反而是易如反掌,事半功倍。只是没想到,他前脚刚在为自己踩上禁地而窃喜,后脚就让人自背后偷袭了去。交上手后不过几个来回,他就悻悻地败下阵来。再一个运力对掌,对方的真气毫无先兆霸道地侵入体内,搅得他五脏六腑几乎快移了位,一口血气涌上喉头,他立刻失去知觉。
当稍微恢复了点意识后,他才暗骂自己的疏忽大意,倘若那真是自己的师父,就他现在的轻功根本是班门弄斧,可见那黑衣人显然是故意要将他引来这里。
睁开双眼,目光所及的是白色的衣摆。微微抬起头,一位白衣胜雪,乌发飘飘,宓静雅致的男子落入他的目中。而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他难道到了仙境?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触及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后,立马被拍散到了不知几霄的云外去了。
那名男子仅仅用如冰雪山峰般冷冽的目光看着他,静静地、冷冷地,不带一丝的杂质,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倒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受了伤需要救助的人,而是一样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死物。
这该死的认知让上官煜莫名地感到火恼。
他东方祑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谁赋予的权利?
是的,他早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东方祑。他恨那样的眼神,恨着这与无意中发现母亲床榻下藏如珍宝的画轴上男子如出一辙的眼神。但是同时的,他也被这样的眼神所吸引。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觉察到自己的无可自拔。
「知道我们相识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上官煜忽然心情大好地问青年。
可后者却没那么好的心情搭理他,一个白眼就这么横了过去。
「你命不久矣。」
好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东方祑的声音有别于他的冷冽眼神,意外地柔如春风,抚人心神。
躺在地上的上官煜听罢不禁翻了个白眼,是人都知道他现在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用他来说?
「我本可救你,只是......」他顿了顿,「我想不出可以救你的理由。」
想不出来就不要在那里废话诸多!

上官煜心里虽然这么嘀咕,可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那个黑衣人跟你什么关系?」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告诉我们,最优先的选项是在你性命忧关时,不要惹火眼前的敌人。
「你是跟着他进来的?」东方祑微蹙眉头。
上官煜没有回答,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馀的心神去跟对方抬杠,体内难以抑制的真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再不及时化解,只怕仍是有性命之忧。但无论他如何运功,真气也只能化解十之三四。唯今之计只得借助外力。可见眼前人那一副纹丝不见一动的姿态,想他出手,简直是比白日做梦还不实际。
上官煜心中大叹吾命休矣!颇有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只觉自己凌空一起,猛地再度睁开眼睛,东方祑夺目的容颜近在咫尺。美得出尘,俊得清丽,不惹尘埃,不沾污秽,宛若白莲,静世抚心,让他一时忘乎所以地看得呆了去。
兴许是感觉到了上官煜异样的视线,本来注意着前方的东方祑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让上官煜很不好意思地为了刚才几乎等同于亵渎神灵的行为低下了头。可是,这不低头还好,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竟然是被对方横腰抱在怀里。
天!他堂堂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竟然让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上千万分的男人抱在怀里,而且还是以这种对待女人的方式抱着。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还用做人吗?
他挣扎着想让东方祑察觉进而放手,可对方似乎并不怎么会过意,而不想认命却又羞于开口的他也继续只得扩大动作的幅度,祈祷对方的心有灵犀。
「要是我,绝不会挑在这种时候乱动。」东方祑不带一丝感情的话,从上方传来。
虽然心里知道东方祑指的是他的伤势,但他还是无法乖乖地像女人一样窝在一个男人怀里。
庆幸的是,他们很快就到了东方祑的目的地--天莲小憩。
「怎知,内伤的严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前前后后花了我足足半月的光景才得以痊愈。」上官煜继续说道,「这期间,我们的相处很透明化,关系也仅仅是帮助与被帮助。却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改变了。」上官煜将目光移向那片莲花池。
青年听到这,终于一改将睡未睡的表情,倾耳倾听起来。
半月后,上官煜在东方祑的全力配合下,不仅伤势痊愈,功力与之前相比可说是更上了一层楼。但是,他的心情却不怎么好。既然伤势已好,他也再没有理由留在「天莲小憩」。说实在的,他每每想到此处,内心总充斥这一种叫失落的情绪。只是他不知那到底是因为行刺计划失败而起,还是由于始终要与东方祑分离所致。但可以肯定一点,自从他被父亲刻意疏离开始,他就十分讨厌自己仍有着情绪化的一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他人所不能受,承他人所不能担。」
这句话是师父自小就教给他的,也是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信念所在。
那日,东方祑来到他跟前,一如以往的冷漠:「你的伤已经好了。」语气中带着逐客的意思。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外衣披上,潇洒地说道:「也是在下该告辞的时候了。」不过,似乎没有告诉他,他此时的行为看起来多像是在赌气。
东方祑淡泊的棕色眸子宁静且深邃,令人无法探知此刻的心情。他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上官煜知道他是要带他出阵,于是匆匆跟上。
刚开始的几步,他还是能暗暗地记下方位,但自从东方祑开始似有若无地带着他在阵里乱转时起,他就已经彻底地晕了头。也不知怎么地,当他缓过气来时,自己已经在了院落周边,而东方祑正转头欲回。
「东方祑!」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声。
被叫的人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面前人的呼唤,他似乎不感到惊讶。
「呃......」刚才忘情的一声呼唤完全是个意外,以至于他现在不知怎么接口,「宫主的搭救之恩,在下感激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东方祑回过身来,隔着竹门,久久地凝望着他,久到上官煜以为对方可能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不需要。」语气平静得如同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东方祑!」当他第二次转身时,上官煜再一次叫住他。
这一次,东方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东方祑。」
第三声呼唤的同时,他已经失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刻,身体脱离了意识的掌控,实现了心底最真实的希望。他想留下来,他不想就这么地离开。不管是为了计划还是为了心底的那小小一份自私。
可是,当对方以询问自己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后悔了,手也不知该放又或不放,两人僵持在当场。
「我......我......」
他敢发誓,即使在面对许久未见的父亲和咄咄逼人的兄长时,也没有此刻的仓皇失措。
当触及到对方不带感情的棕色双眸时,他内心的刺痛无法言喻,身体再一次无意识地反应。他用力揽他入怀,大手抚过他乌黑柔顺的长发,顺着俏脸的轮廓,滑到了他因不适应而紧抿的双唇。一个倾身,他印上了期待的双唇。
好软!
轻轻地触碰,带给他更深索求的希望。
他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东方祑双眸中清晰映下的是自己的脸庞。这样的发现几乎可以让他欢愉不已。
他略微地离开了他的唇,见东方祑没有甩开他的样子,嘴角边挑起一个幅度后,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霸道地再次封上他的唇,先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不断地舔吮、汲取着他的甜蜜,接着试探性地以舌尖挑逗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生涩,最后索性挑开齿关,将灵巧的舌滑入他的嘴中,与之交缠翻转。而东方祑由原先的僵硬到如今生涩的回应更让上官煜欲罢不能。两人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在天莲小憩竹门前深深地拥吻起来。
「天山顶上长年覆雪,目光所及皆为一片皑皑白色。我知道他有个习惯,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屋外小亭的长椅上,欣赏着亭外那片纯白的雪景,又或者立身于已然成冰的小湖泊之上,间或雪花飘落,他会摊掌承接,若有所思起来。而不管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凝视起他,但最后总会按捺不住地慢慢向他靠近,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上官煜继续说道,「那时的他只会不习惯地一怔,之后便任我亲近。子祑......」
青年听到这个呼唤,心中一凛,似有什么东西正翻涌而上。
「接着我就这么轻轻地唤着他。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唤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我们会更加的贴近。我们可以什么事都不做地相拥上一整天,他看着雪,我看着他。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对,似乎缺少了什么。」
青年疑惑地看着对方。
「那夜,我们如常地两相偎依,他仍是看着雪,我仍是看着他。但忽然地,他的棕色双眸不再专注于那片冰雪,反而久久地审视起我来。」
许久之后,靠在他胸前的东方祑缓缓地开口问他:「何为莲?」
上官煜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何为莲?」他再问,好似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此时,上官煜才回过神来,一手轻卷着东方祑的几缕头发,一手仍紧紧拥着他的肩。
「子祑想问的是烈日下盛开的夏莲,还是你这天山之上的雪莲?」他笑着明知故问道。
对方一言不发。
上官煜无奈地叹气。他知道怀中人最爱莲。这从他屋中的书画收藏品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知道怀中人问的是那朵朵随着碧波荡漾的白莲,他也清楚东方祑不喜欢这种通常情侣间的调笑方式,但他就是情不自禁地喜欢逗他。只可惜,一方有意一方无心。
「莲者,花之君子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不了解莲,不爱莲,因此他只能借古人之说答之,却不忘在最后讨心上人欢喜地加上一句,「如我子祑。」
「我非莲,莲非我。」无欲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波动,他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大难将至,这里非是久留之地,你尽早下山去吧!」
「我说错什么了吗?」他隐隐觉得不对。
东方祑摇摇头:「你没有错,是我最终仍无法逃过自己的渴望,强求而来的感情,仍是无法体会其中的刻骨铭心。」
「你的意思......是......我只不过......是你体验情感的工具?」上官煜的语音有些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的工具,这比被父亲疏离被人遗忘更令他难过。
东方祑默不作声,无言地承认了这句话,让上官煜无比心寒。
揉着东方祑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他逼问着:「为什么是我?」
「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我本不想牵连于你。」
「那么为何现在却要我离开?」他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像。
「繁若有难,你却是局外人,没必要搀和进来。」
多日来的沉溺,几乎让上官煜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一句繁若终于让他清醒过来,自己与心上人还有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恩怨。而东方祑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繁若二字,如今看来是有意与自己划清界线,也颇有试探之意。
「你在担心我?」他抱着一丝丝希望地问。
「毕竟你是受我牵连。」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过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为何此时却要如此坦白地告诉我?想赶我走吗?」自信在他面上泛了开来:「子祑对我非是无情......」他狠狠地吻上东方祑的唇,纠缠了好会才悻悻分开,「因为对此,你并不排斥......」
「那又如何?」东方祑仍是一张无动于衷的脸,但颊上的红云,眼中的波澜却出卖了他。
「子祑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的人。」他柔抚着他的长发,「如果不是特别,你不会允许。」
「我说了,人抵不过的永远是自己内心的渴望。」东方祑的话出乎意料地没有耐性。
「是吗?」他伸出舌尖,轻舔东方祑柔软的耳垂,在他耳边吹着气,「如果我这样呢?」
东方祑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其它的拒绝方式。
「又或者,这样?」
唇沿着脖颈,慢慢地往下移去。冰冷的触感让东方祑颤抖起来。
忽然地,他停了下来,在颈间那里重重地吮吸起来,手也渐渐地探入衣衫内,让东方祑顿感阵阵酥麻。
「再或者......」他拉下东方祑的衣带,东方祑破天荒地一惊,马上伸手去挡。
「别......」
上官煜很有自制力地停下了手,但是却仍扯在衣带上:「子祑当真要推开我?不是你内心的渴望吗?」趁着东方祑发怔,上官煜格去他的手,揭开他的外衣,接着是衬衣,然后是亵衣,最后是一片赤诚。
他暧昧地笑着:「知道吗?子祑,当你作违心之论时,会有个小动作哦。只此一家,我认得的。」
话语的同时,一个个吻落在东方祑魅惑诱人的锁骨间,光滑柔软的肌肤上。手指顺着吻向下滑动,掠过腰际,顺着曲线抚弄......
云遮皎月,夜色正浓,缠绵极尽。
「留下是一种选择,将来你要后悔的。」温存之后,仍在情欲未褪之中的东方祑枕在他胸前悠悠地说道。
一手与他五指交缠,一手怜爱地抚弄着他沾着汗水湿气的鬓发:「选择的人是我,承受痛苦的人自然也是我,子祑不必为我担心。」他在他额前印下一吻。
「痛苦的又何止一人。」
语毕,东方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也许是气力仍未恢复,他的话让人觉得充满着无奈与惆怅。
为什么觉得他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他的目的,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大概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吧?但是,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他是来毁灭繁若的真相,他会怎么样想?他会不会否认了这段情?他会不会怪自己识人不淑?他会不会恨不得他死?他不想想,也不敢想。也许他说得对,痛苦的又何止一人。但他只想抓住他,不想错过他。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最后可以保护他,不管他将如何地憎恨他。
上官煜将他紧紧地揽着,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他最爱莲,总说要是繁若事一了,便想找一处清净之地隐居,在居所外种上满满一池的白莲,闲暇之馀看着一池碧波荡漾,白莲随之起舞翩翩。」他悠悠地说,似沉浸在回忆中。
青年一听,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了屋外的那一池白莲。
「我却总取笑他,自己天山那么多千金难得一求的珍贵雪莲,干嘛还要辛苦自己去种那普通寻常的莲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那时的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叹着气。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明白,也跟着叹气。」
「莲即情......」青年喃喃道。
他眉一挑:「你也知道?」
青年一愣,发觉上官煜停下故事惊愕地看着他,只得轻点下头。
似乎听谁说过吧?只是事隔已久,该忘的能忘的他都已经彻底地忘了。
「在某个遥远的国度,一国之王以莲赠妻,以莲表情。这是我很久之后才明白的真相。他想要情,一份真情,不离不弃相知相守的情。」他笑得苦涩,「他爱我,懂我。可我爱他,却不懂他。所以这份情是不完整的。他早就知道,但他不执着、不强求。可他还在心底暗暗地期盼着我能了解,而我却到今时今日才恍然一切。」他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相守了一年的神仙眷侣日子我永生难忘,那幸福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身份,甚至于我本来执着的一切。可是,矛盾毕竟还是存在,只不过是暂时掩盖在了玻璃般的快乐之后。直到那天,我在禁地中遇见了他--我名义上的父亲。」
「你果然在这里。」
上官明德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不知道是因为大病初愈,还是因为触景生情。他此刻正站在当年妻子丧生的地方。低身抚着身边的岩石,当年这岩石染上妻子鲜血,而如今虽然风雪雨露将之磨灭,再也找不到痕迹,但是心中深刻脑海的景象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推书 20234-01-10 :拂衣————苏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