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首————guduyiang

"那我可要敲竹杠了啊。去‘东林'大吃一顿怎么样？"吕燕笑得一脸灿烂。
"行啊。就去‘东林'吧。好久没去了呢。怎么样，蓦林？"李晓飞也来了兴趣。
"行。"陈蓦林一笑点头。
吕燕忽然皱眉，向左边看去，疑惑的眨眨眼睛说："我是不是有幻视？怎么刚才一直看到似乎有人跟踪，可仔细看又没有人。真奇怪。"
陈蓦林和李晓飞对视了一下，眼光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陈蓦林微微一笑，说："不会吧。我们走吧。肚子真的饿了呢。"

刚坐下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抓住李晓飞和陈蓦林，"嗨，这么巧，你们也来这？！"
两个人不用看，听也听出来是李晓东。"咦，怎么还有你？你不是回家了吗？"李晓东看到吕燕，怪叫起来。
"干嘛，这又不是你开的，我不能来吗？"吕燕看到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火气一下大了，小嘴一撅，干干脆脆的顶了回去。
"你，你刚才......"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愿意，就喜欢跟晓飞哥和蓦林一起吃饭，怎么了？"吕燕接口又快又脆，气起人来真不是盖的。李晓东被她噎得瞪起了眼睛，陈蓦林一看不对，一把拉过李晓东。
"晓东，我们是在商场门口碰到的。正好都没吃饭，就来这了。这回咱们同学都谁凑一块来了？"
李晓飞那边也拉了一下吕燕，使眼色让她别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让晓东下不来台。吕燕也知道有点过分了，心里就是气不过晓东一遇上同学就丢了她，还这么满不在乎的劲儿。这会儿也就低了头不吭声了。
早有人叫了服务生，把桌子拼了起来，三个人坐到了他们那七八个人一起。他们也是刚来不久，这下就热闹起来了。端菜的端菜，拿酒的拿酒，取饮料的取饮料，一人一样，桌上的东西已经堆得放不下了，一边说笑，一边吃着，好几个同学已经围着陈蓦林问："蓦林，好久不见了，你好像瘦了不少。你们主任可着劲的剥削你呢吧？"
陈蓦林笑着回答："哪有你们说的那样，我不是挺好的嘛。"
"这家伙干活太拼命，搞得我们日子不好过，总被顾老头训，‘你们卖力干活，学点好样，不吃亏。'切！"李晓东嘻嘻哈哈的说。同学哈哈大笑。
"李晓东，你这小子干活不买力，是把精神都花在你们家燕子身上了吧？"张颐赟笑道。吕燕美目一瞪，就想发火，陈蓦林忙把一杯冷饮放到她面前，示意的微笑了一下。吕燕扭脸不看张颐赟，气鼓鼓地喝了一口冷饮。
"少说找抽的话！"李晓东斜了张颐赟一眼，一口喝干了面前的啤酒。张颐赟和他是大学里的室友，一张嘴最是讨嫌。吕燕出众的漂亮，李晓东看似花心胡闹实则死心塌地的专一，一直是他们戏谑的把柄，李晓东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吕燕却不能接受，所以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
"哎，听说你们那的副主任汪文波要走了？那谁接那个位子？"
"还没走呢。你倒是消息灵通。想调过来接班？"李晓东又嬉笑起来。
"我要是有这本事，当初就留在你们医院了。"被李晓东嘲讽的人是和他大学、硕研都同班的同学赵元彤，他现在是一家二级医院的胸外科副主任。被李晓东说了也并不生气，只是好奇的问："你没想过你和蓦林也有可能的吗？"
"我们那能人多了去了，还有个正教授曹逸伟呢，你当人家是摆那看的？"李晓东最烦人家总是对这种事感兴趣。
"建设，你前些日子去云南，看到大朱没有？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陈蓦林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向旁边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同学，他们曾是一个篮球队的，张建设打中锋，蓦林和晓东打前锋，配合的很默契。只是他话一向很少，跟陈蓦林倒是投缘，这会见陈蓦林问，便老老实实的回答："没见。时间太紧了。"
"你去云南干什么？"有人问。
"医疗队。我们医院规定的都要下乡或参加支援边远地区的医疗队。"张建设还是老实的回答。
"噢，听说了。我们医院大概明年也要组织。"李晓东点头说，"建设，那边怎么样，好玩吗？"
"不太清楚，我没玩过。每天都忙的要死。"张建设挠挠头说。
"你还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啊。"李晓东笑道，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张建设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为人民币服务。"
大伙笑，李晓东抹了一下脸，"这人怎么就成了钱的奴隶?"
"成钱的奴隶总比成人的奴隶好过许多。"另一个同学刘永明说。
"哦？怎么说？"大伙感兴趣的看着他。
"还记得高我们两届的那个邵韫吗？"
"那个风云人物啊？记得。他怎么了？"
"他毕业后不是没做医生，下海经商去了吗，听说干的还不坏。"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
刘永明叹道："他经商能成功，全靠了他的岳父，现在，他老婆说一他不敢说二，出来吃饭应酬都得请示批准，一个不开心就吵闹砸东西甚至动手，他老兄当年让那么多的女孩为他流泪，现在报应了不是。"
"有这种事？真难以想象！"
当年邵韫是他们学校出名的风流美男，迷倒一片石榴裙。他现在的老婆算得上漂亮，父亲是副市长，管经贸的，两人结婚闹的动静挺大，郎才女貌被传为佳话。这怎么演变成了妻管严？
"还是脱不了一个钱字。"李晓东不肖的哼了一声。"若是他不看重钱，离了不就完了？！哪用这么窝囊！"
"这话也有人说过，可他不知道有什么把柄捏在他老婆手里，所以只能服软。"刘永明伸手拿了一块千层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
李晓飞像是被触动了心事，脸色略微沉了沉，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似乎有些出神。陈蓦林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美国时就发现李晓飞一直对安妮很冷淡，安妮也并不计较，甚至有点曲意奉承，只是极少回家。按说不该这样的。两人之间似乎总有什么不对的，可又让人看不明白。他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即使是已经如此亲密了。如果可以说的，相信晓飞一定会告诉自己，如果不可以说，又有何必让他为难。也许他们之间的事真的很复杂？陈蓦林抬眼再看过去，李晓飞已经恢复常态，对他微笑着举了举杯。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一帮人还是意犹未尽，加上平时难得能凑这么多人，又近圣诞新年，便吵着换个地方继续玩。吕燕要回去，李晓飞提出他送吕燕，让晓东和他们继续痛快的玩。陈蓦林想一道回去，一帮同学不答应，陈蓦林人缘一向不错，只是平时难得能有空，抓住了自然不会放他走，陈蓦林求救的看看李晓飞和李晓东，李晓东笑着说："你还是尽兴玩玩吧，总是被工作缠着太累了。"
"晓东说的对，蓦林，你再这样什么都不参加，快成出土文物了。再过两年只怕都不认识我们了。晓飞、吕燕你们也别走，一起来吧。"跟李晓东、陈蓦林很要好的周毅拉着他们诚心诚意地说。陈蓦林不好再推辞，只能点头。
李晓飞笑道："我还有事，顺便把吕燕送回去，晓东也好和你们去尽兴玩。下回有机会再聚。"
他又把李晓东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一番。
一群人又来到"月亮湾"，包了一间大的房间，点了酒菜小吃，一边吃一边唱一边聊的继续闹。刚坐下没一会儿，赵元彤的手机响了，他听了一会，大大咧咧的说："我知道了，那你想过来就过来好了，不过今天你别败兴谈什么生意，否则别怪我赶你。"
房间里很吵，没人注意他说什么。李晓东坐在陈蓦林的左边，一直起哄却不上去唱，陈蓦林右边是转角墙壁，正好避免了他还没拆线的肩伤被碰到。转角过去就是张建设。他也是只当观众的料，正闹着，门开了，五六个小姐进来，还端了不少水果。
大家一愣，赵元彤说："有人请客，大伙尽管玩。"
"谁请客？"有人问。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有人请客你乐得享受就是了。" 赵元彤说。
这种情况已见得多了，心知又是那个医药代表出的下策，碍着赵元彤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大伙只作不知便罢。陈蓦林眼尖，早在门开时看到小常的脸一闪，心里暗暗摇头。那几个小姐分散的坐到了众人中间，其中一个想坐到李晓东和陈蓦林中间，李晓东不客气的把她一推，让她坐到张建设的身边，并笑道："张主任，多照顾一下小姐呵。"
陈蓦林心里好笑，这晓东真够会忽悠的。眼角瞥见张建设有些窘的被那个小姐拖住说话。他推推李晓东，"你去疯，别总坐在这。"李晓东不肯去，他可不想再让陈蓦林出什么事，这乱哄哄的场合，万一碰坏了伤口，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开始后悔没让蓦林回去了。不一会儿，几个人一起拉李晓东去唱《今天你要嫁给我》，一个小姐也凑上来要跟他合唱，李晓东被逼不过，陈蓦林推了他一下，笑着让他别扫大家的兴。李晓东对他做了个"小心"的表情，被拖着上去唱了。
李晓东一走，缠着张建设的小姐就坐过来，开始跟陈蓦林搭讪。陈蓦林微微一笑，客气的说："真是抱歉，我要出去一下，等会再聊。"他说着站起来，顺手拉了张建设一把，对他说："刚才喝多了，要去一下吗？"
张建设心领神会，马上站起来跟他走了出去。两人来到外面，陈蓦林说："建设，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想先回去了。你呢？"
"我也想回家了。还没给儿子买他要的图画颜料呢。"张建设笑道。
"你儿子多大了？"陈蓦林惊奇的问，他知道张建设结婚了，但不知道他已经有孩子了。
"三岁了。呵呵。"张建设憨厚的笑了，"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在美国。"
"哦！下次记得补我喜糖和红蛋。"陈蓦林也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汽车，这本是刚才来"月亮湾"的路上在精品店一眼看到买给李晓飞的儿子的。现在正好作为给张建设儿子的礼物了。
他给李晓东打了一个电话，说还有一篇退修的文章急着交稿，要先一步走了。让李晓东跟大伙打个招呼。李晓东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尽兴玩，不用分心照顾他，心里明白，嘴上不饶人："你就会当逃兵，下次再这样我就跟你绝交！那什么，你等等。"
陈蓦林微笑答应着。眼角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转脸看过去，那人对他招手，然后做了一个只有陈蓦林看得懂的手势，陈蓦林抿了一下嘴唇，微微点头。李晓东正好追了出来，陈蓦林笑着跟他挥挥手，跟那人上了一部黑色的帕斯特，他才放心的进去。
陈蓦林心里别扭，可又不能拒绝，为自己也为大家，他只能接受黎思源的暗中保护了。

第 36 章

李晓东刚要换上手术服，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陈蓦林，马上接了。
"蓦林，什么事？"
"晓东，那本原版的胸心外科学在你那吗?我想查一个数据"。
"在。急着要吗？等我做完手术拿给你行吗？"
"行，不急。你大概什么时候好？"
"嗯......，我今天只有一台完全性大血管转位根治，大概要到中午吧。"
"那你晚上带给我吧。哎，你做switch？"
"对，准备做switch。你来吗？"
"那我来看看。"
"汪主任有事没来，我这正有点儿心虚呢，你来正好。"
"我可是来学习的。你快去吧，我马上过来。"
李晓东说的倒是心里话。今天一早汪文波被叫到儿童医院抢救病人，让他自己做。虽然跟顾主任打了招呼，可顾主任自己也有两台特需病房的病人要主刀，只好嘱咐他有问题及时叫。他当时就想到叫蓦林来。汪文波在做先心上的确有独到之处，连顾一群都称赞过。李晓东跟着他着实学了不少东西，但单独做switch还是第一次，技术不成问题，可难免有时候当局者迷。陈蓦林思路清晰，而且冷静，有他在边上镇着准没错。可又怕他昨天值班，这事那事的忙到半夜才睡吃不消，所以犹豫着，这回陈蓦林自己找上门来，他笑还来不及呢。
陈蓦林站在头架边，这个位置麻醉医生一般是不让人站的，除了主任级的场外指导时。他静静的看着李晓东的操作，沉着稳定仔细准确，与平时那嘻嘻哈哈的作风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李晓东除了发布指示，也很少说话。五个月大的小婴儿血管细，组织柔嫩，一切操作都要轻柔准确，李晓东的头上、领子处已经有汗渗出来了，但是他的手很稳，当把最后一针肺血管吻合完成后，李晓东终于舒了口气，抬头看向陈蓦林。
"好了。"
陈蓦林会心的笑着点头，"棒极了！"
李晓东开心的笑了。仔细的检查吻合口，开放主动脉，小小的心脏顺利的复跳，调整好心率、心律，血压和相关的各项指标，便逐步的停体外循环了。当体外顺利停机后，李晓东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陈蓦林欣喜的对他一竖大拇指。同时感到一只手搭上他的伤肩，他略一转身避开，回头见是刚才因为肚子痛下台去上厕所的付刚。付刚高壮结实，除了黑点，眉目还是相当的清秀。
因为一早就拉肚子，这时顶着个黑眼圈进来，李晓东手术做的很顺利，心情愉快，又恢复了老脾气，忍不住打趣："你倒回来了？我还当你屎遁了呢。"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的觉悟怎么也不至于那么低吧。"付刚一边在麻醉医生的怒视下赶紧让位，一边贫。
"怎么拉得黑眼圈也出来了？这乌溜溜的黑眼圈整个一国宝级，别说还真可爱。"
付刚反唇道："那是，我们都是一个祖先嘛。我不可爱谁可爱?"
今年刚毕业的护士小王活泼的接口："有谁见过黑眼圈的猴子？"
大伙不由哈哈大笑。
付刚说："我知道我长得丑，也不用这样提醒吧。这也不是我的错。"
孙至伟笑："长得丑当然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尤其不该吓孩子。"
台上台下静默了一下，随即暴发式的笑成一团。陈蓦林也忍不住笑起来。
付刚自己也笑，拖声拉调的说："你们污蔑我不要紧，但污蔑猴子就不应该了。诬蔑国宝级猴子就更不应该了。为了不给祖宗抹黑，我这不老戴着眼镜遮着呢么。是不是，蓦林？"
"就是，容易么。"陈蓦林满脸同情的样子点头，一本正经的说。
一房间的人暴笑不止。
李晓东笑着，手里没停，把最后剩下的一根腔静脉管子拔掉。转脸对体外的刘艺说："刘姐，我都拔出来了。"
刘艺正笑着，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说："你拔什么出来了？"
李晓东愣了一下，随即坏笑："你想拔什么出来？"
陈蓦林笑着摇头，其它人笑的直叫受不了。
刘艺脸一红笑骂："死小子，你活腻了吧？敢跟你阿姨开这种玩笑！"
李晓东笑道："等等，搁哪儿就长辈份了？我可一直当你是我姐呢。"
大伙又笑。顾一群进来，只扫了一眼，房间里马上静了下来。李晓东偷偷跟陈蓦林做了个鬼脸，陈蓦林回了他一个鬼脸，转身看向顾一群。
"顾主任。"大伙纷纷招呼。
顾一群点头，看着李晓东沉声说："你给我仔细开刀，出了岔子，你老子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