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啸真过得辛苦,悦泽也跟著心痛。啸真不肯吃东西,悦泽也不忍心勉强他,就让太医叫厨房给啸真煲汤来喝。悦泽如此惯著啸真,大大的超出了森太医可以忍耐的范畴。森太医告诉悦泽说,只喝汤会伤到胃,虽然有点为难还是喝点粥比较好。
悦泽低下头,一边给啸真揉著腰背,一边哄著啸真让他喝粥。本来这种按摩的事,让森太医来做会更好一些,可啸真不习惯陌生人的接触,也只有辛苦悦泽了。
悦泽劝了半天,啸真也不肯张嘴。森太医实在看不过去了,说了一句冒犯了,双手就按上啸真的头,啸真没有力气反抗,就皱著眉头表示抗议,不过几下之後,啸真就觉得脑袋轻松一些了,也不再抗拒头上的那双陌生的手。
森太医给啸真按摩了头,见啸真不抗拒,又给啸真按摩了身体。最後又按揉著止吐的穴位,看著啸真喝下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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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时分,火辣辣的太阳照耀著大地,平静的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啸真涨红著脸,竭尽全力的呼吸,他累极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呼吸也是这般辛苦的事情。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胸口的窒闷还是让他想发疯。
肚子又痛了,啸真低声哀鸣,每当胸闷伴著腹痛一并向他袭来的时候,他便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感觉。悦泽把他抱得更紧,那只温柔的手,正轻柔的抚摸著他高高隆起的肚腹,丝丝的舒适被巨大的痛苦无情的吞噬,啸真靠在悦泽的身上,再次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
天气没有转凉,啸真的情况也日渐恶化,甚至在胸闷腹痛的时候还出现了晕厥和抽筋。就算熬过了最难受的下午,越发严重的腰酸背痛更是搅得啸真疲惫不堪。每日接受按摩的时间越来越长,能睡著的时间却越来越短。眼见著啸真的体力一日不如一日,森太医只好跟悦泽建议让啸真提前生产。
提前生产就是要引产,而引产便意味著远胜於自然生产的疼痛。可若是这样耗下去,待到啸真筋疲力尽,到时若是难产,那危险性更是甚於现在引产。
悦泽和赤雷从小亲如家人,悦泽从没把赤雷当下人看过,更从来没恨过他。但是现在,悦泽在恨赤雷,恨他为什麽拿错了药。同样的,悦泽也在恨自己,恨自己对啸真做的事,如果他什麽都没做,啸真怎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转天,森太医来给啸真看诊,一进门就被悦泽的样子给吓到了。只一夜之间,悦泽的嘴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身体周围更是铺著一层头发。
森太医听说过,这延庆大陆上最高贵的枫陵一族,也是最痴情的一族。从开国的太祖皇帝,再到现在的太上皇,他们终其一生都是只爱一人,而且现在的皇上也是只有皇後一人。这些日子他跟在小王爷身边,算是亲眼见识了枫陵一族的痴。
"森太医,去做引产的准备吧!"悦泽疲惫而哀伤的声音让太医感到无比压抑。森太医安慰悦泽说:"请殿下放心,我会让大人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悦泽闻言机械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多时,啸真又醒了,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是睡睡醒醒的,怎麽也安生不下来。悦泽给啸真换了个姿势,让他歇了一歇,跟他说:"啸真,太医要给你引产,可能要疼一点,你要好好的!等今後你好了,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啸真已经从悦泽泪盈盈的双眼和长满水泡的唇上看到了危险的来临,但啸真首先想到的却是孩子,啸真摸著肚子问悦泽:"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悦泽吸了吸鼻子,道:"没,太医只是说你身体不好,怕孩子出现问题,所以想提早让孩子出来,就是你会比较痛而已!"
啸真无所谓的一笑,道:"痛怕什麽,这几天死都死了好几回了!"这句话本是啸真半开玩笑而已。谁知却触动了悦泽心底的伤痛,悦泽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停也停不住,嘴里不停的叫著对不起。
"别哭了,以後孩子长大了可千万不能像你,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样子"悦泽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现在啸真也搞不清了。说他不男人,悦泽能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以身涉险。而且他也亲眼见识过,悦泽在处理事情时的冷静与沈著。可这动不动就撒娇掉眼泪的习惯实在称不上男人。
啸真同意进行引产,悦泽和太医都没对他提及引产对孩子带来的伤害。啸真只是单纯的以为,只有他会痛一点而已。为了保存体力,太医刺了啸真的睡穴让啸真先睡一会儿。
按照太医的推算,从引产药起作用到孩子出生,大约需要一天到一天半的时间,傍晚的时候让啸真喝药,这样可以避免啸真在最痛苦的时候还要忍受午後的高温和窒闷。
82
又是浑浑噩噩的一天,气温在太阳落山後略有下降,啸真洗了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坐回到榻上。原先被他汗水浸湿的被褥已经被下人们拿去换了,靠在清爽又冰凉的玉席上,啸真可算能舒服一会儿了。
啸真闭著眼睛,手抚在圆滚滚的肚子上,自在的游走。悦泽坐在啸真旁边,手里拿著小扇子不停的给啸真扇风。难得看到啸真如此惬意的样子,悦泽满心期待著,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
太医捧著催产药站在门口,悦泽示意让他等一下,让啸真再舒服一会儿。太医捧著热汤药坐到一旁,看著悦泽给啸真扇风,揉肚子,捶腰,翻身......太医等到药凉了,也没见悦泽往他这里看一眼。
森太医不想误了时辰,就捧著药碗来到床前,问悦泽说:"王爷,今日还喝药麽?"悦泽抬头看著太医,手里还在不停的扇扇子,一脸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倒是啸真要把药接过去喝,反正早晚都是那阵痛,啸真也不在乎了。
森太医护住手中的药,对啸真说:"我去把药温温,喝冷的效果不好!"过了一会儿,森太医把热好的药交给啸真,啸真一仰脖儿,就把药喝了进去。过了大概一刻锺,药就开始起作用了,啸真到没觉得痛,就感觉很难受,肚子在不停的蠕动,很坠也很胀。
太医建议啸真能站起来,在屋里走一走。现在孩子的位置太靠上,走一走能下来得快一些。啸真正想起身,却被悦泽给按了下来,悦泽轻揉著啸真颤动的肚子,道:"啸真已经这样难受了,怎麽能下地呢?"
"王爷,现在走走,等到生的时候能少痛一会儿,这也是为了啸真少爷好!"森太医嘴上耐心的给悦泽解释,心里不禁感叹,这王爷疼老婆也疼得有点过火了吧!
悦泽让太医费尽口舌的解释了一番,之後又让太医确定,这样做真的是对啸真有好处。这才同意让啸真下地走动。悦泽和太医一起把啸真搀扶了起来,悦泽让啸真靠在自己身上,慢慢的走上一走。
悦泽这边小心翼翼的搂著啸真的腰,尽量的给啸真减轻负担。可是太医那边却一个劲儿的向下压著啸真的肚子,给啸真添麻烦。
啸真本来就被自己颤动的肚子,弄得下半身尤其是腰背处酸胀难忍,被太医这一压就更难受了,啸真依著悦泽的身体,艰难的迈著步子。啸真咬著牙坚持了半个时辰,累得满身是汗,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旋转,他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小泽,我不行了,我得躺一会儿!"啸真抱著悦泽喃喃的说。
悦泽在太医的帮助下把啸真抱回榻上,按照太医说的给啸真脱了衣服,用热水擦了身,给赤裸的啸真盖了一层薄薄的丝被,然後扶著啸真侧卧在榻上。啸真躺平就会呼吸不畅,太医和悦泽一点点的调整啸真身下软垫的坡度,让啸真尽量躺平又能舒畅的呼吸。
太医在啸真身前,按摩著啸真的肚子,帮著孩子往下走。悦泽坐在啸真身後给啸真捏背捶腰,让啸真不至於被腰腹的坠胀折磨得太难受。
前半夜,啸真迷迷糊糊的还睡了一会儿,到了後半夜,肚子便开始痛了起来,啸真躺不住了,越发强烈的腹痛,让他无法呼吸,痛苦的呻吟声时不时的冲破喉咙。
悦泽把啸真搀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的胸前,悦泽时而给啸真揉揉胸口,时而给他擦擦汗。太医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继续给啸真压胎,孩子下来的速度比太医预想的要好,估计不到天亮就可以达到太医预想的位置。之後,靠孩子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在明日日落後到达产道。
这样的话,白天高温燥热的时候,太医就不用给啸真压胎,还能给啸真扎几针缓解疼痛,让啸真好过一些。等到明天傍晚,差不多就可以正式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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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蒙蒙亮之时,太医跟啸真说:"啸真少爷我去给您煎药,喝了这药,您就能好过一些,您要坚持,等到今天日落的时候,就可以生产了!"
"啊嗯......什麽?......要那麽久?"啸真记得他生小熊的时候没用那麽长时间,"那孩子什麽时候能出来?"啸真接著问。
太医考虑了一下道:"大概明天此时!"
"嗯......啊啊......明天?呼呼......为什麽那麽久?是孩子有问题麽?"啸真揉著发痛的肚子问。
太医给啸真解释道:"孩子没问题的,这是引产,孩子的位置比较靠上,所以时间长一点!"
啸真哦了一声,就把脸扭向另一边不说话了。喝过太医给的药,啸真并没觉得疼痛减轻了多少,肚子依然是绞痛难忍还胀得难受。悦泽一圈又一圈的很规律的给他抚摸著颤动的肚子,虽然不能止痛,但至少让啸真觉得轻松一点。
早饭悦泽给他准备了燕窝粥,啸真想努力的吃一点,但真的吃不下。於是又是一碗人参乌鸡汤解决了问题。随著太阳逐渐升高,啸真越发难受起来,早上的时候他还能安静的靠在悦泽怀里,痛得急了也只是偶尔呻吟几声。
可是现在,啸真每个姿势都不能维持一刻锺。悦泽刚扶他坐起来没多久,啸真就觉得腰要断了,要躺下歇歇。悦泽再扶他躺下,结果又没多久,啸真就忍不了憋闷,需要再坐起来,加上的推移,宫缩也变得剧烈了。
几番折腾让啸真几乎虚脱,啸真喘著粗气,问太医说:"给我点药,让我睡一下,我不行了,呼呼呼......再......嗯啊啊啊......再这样下去,我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太医真的是挺佩服啸真,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啸真一直都是强忍著,也不大叫痛,尤其是这一上午。太医本来能从产夫的呻吟声中大概判断孩子的位置,可啸真也不叫痛,太医只好去摸啸真的肚子来确定胎位。
现在啸真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真的忍不了了。太医觉得很抱歉,他不能给啸真所需要的药物,强烈的安眠药物对孩子影响太大,普通的又对啸真起不到作用,身体的疼痛足以对抗那些安眠药物和对睡穴的刺激。
"啸真少爷,您不能吃安眠药,这样对孩子不好,我给您按摩一下,会舒服一些的!"太医尽量的安慰啸真。
下午太阳蒸腾著大地,啸真顶著颤动不休的大腹,挺著肥硕的腰肢依在悦泽身上,正坐在榻上。啸真的身体痛得发抖,宫缩剧烈的时候,心脏也跟著一起抖。
啸真青白的脸色和紫色的嘴唇,让悦泽和太医都担心不已,悦泽不禁向太医抱怨,明明说吃过药後,啸真能舒服一些,为什麽还会这样!太医也委屈,他只说是能缓解不适,又没说能解决不适。
为了给啸真降温也怕啸真脱水,悦泽一次次的往啸真身上浇温水,啸真整个下午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清水。
中午的那段时间,啸真坐卧难安,太医就建议他,坐起来一直别动,让身体麻木了倒会好些。所以这几个时辰,啸真一直这样坐著,开始的时候还好,但一段时间後,啸真便觉得腰背处有蚂蚁在啃,啸真要动,太医不准,悦泽要给啸真按摩太医也不准,後来啸真肚子疼得坐不住,太医还是不让动。
啸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气也喘不上来,他的神志已经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啸真好像看到了一片翠绿的草地,远处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啸真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但啸真知道那就是他的母亲。啸真还听到悦泽在叫他,一声一声的,後来小熊也来了......
啸真正迷糊著,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腹间直刺心脏,啸真听到了悦泽的一声惊呼,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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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黑暗之後,啸真很快就见到了光明,太医在问他,感觉怎麽样,啸真试了几次,才费力挤出个疼字。太医和悦泽已经扶著他靠在了榻上,身体这一动,酸痛伴著麻痒便疯狂的叫嚣起来。
太医指挥著悦泽给啸真按摩,自己去探孩子的位置,现在孩子还没有向下挣扎的趋势,看来啸真的疼痛只不过是止痛药失效後的反噬。身体的疼痛已经超过了啸真能承受的极限,啸真挣扎著扭动身体,痛苦的呻吟一声接著一声。
悦泽现在才看出,原来太医的药是有作用的。悦泽一边给啸真按摩身体,一边要求太医再去给啸真煎止痛药。太医也很矛盾,止痛药的作用不过就是麻痹身体而已,现在如果再吃的话,等到生产的时候药性退不完全,身体不受指挥,那样会更加麻烦。
现在太阳就要落山,太医决定直接给啸真灌强效的催产药,长痛不如短痛,虽然短时间内会痛一些,但是也能帮著啸真尽早解脱。当下人端著药碗进来的时候,悦泽安慰啸真道:"啸真,药来了,喝完了就会好一些!"
太医接过悦泽的话,跟啸真说:"啸真少爷,这个药喝完了会更痛,孩子会很快下来,等孩子生出来了,一切就都好了!"然後太医不顾悦泽的咆哮,直接把药灌进了啸真的嘴里。
"嗯啊啊......嗯嗯......呃呜呜呜......"啸真的呻吟声逐渐的转为哀号,悦泽听得心碎,太医听得心凉。
已经一天了,在这一天之中,啸真除了叫太医让他睡一会儿之外,很少出声,太医很难感受到啸真的痛苦。森太医给许多人接生过,包括皇後娘娘,给啸真的药他也用在其他人身上,比起那些人痛苦的哭叫,太医甚至怀疑过自己用错了药。
是怎样的疼痛,能让这个如此隐忍的人发出这般的凄苦哀号?太医想象不到,这辈子他大概也不会体会到了。太医轻揉著啸真的肚腹,希望能让啸真舒服一些。
不过很快,太医就发现自己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的,他精准科学的按摩,还不如王爷充满怜惜和爱意的抚摸。意识到这一点,太医和悦泽换了个位置,自己去给啸真按摩身体,让悦泽给啸真揉肚子。
悦泽一手握住啸真的手,一手在啸真肚子上来回抚摸,嘴里说的话,太医听了都面红耳赤,不经意的吻时而落到啸真的脸颊,时而落到唇瓣,时而落到正在折磨啸真的肚腹上。啸真还在痛著,身子的颤抖和无力的呻吟,都说明著他的痛苦,不过太医也听得出来,那声音只是痛苦而没了之前的凄楚。
夜逐渐深了,啸真仰面躺在榻上,双腿被分开呈人字形,孩子已经开始往外撞,啸真也看到了希望,刚刚他喝了一碗参汤,他知道孩子就要出来了,最痛苦的时候也要到来了。
太医一下下的往下压著他的肚子,啸真紧皱著眉头,也跟著用力,啸真还记得当初小熊往外撞的时候,让他觉得有锤子在锤他的下体,锤得他就要碎了,可是这个孩子就柔和得多,他用力往下挤,可是孩子就是不动。
太医也急得冒汗,本来应该破水的,为什麽还没有?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要是明早之前啸真还生不出来,他也没把握让他们父子平安了。继续这样耗下去还是再喝催产药?太医自己也没了谱儿。
太医看著窗外的月色,让啸真用力一阵休息一阵,在月亮升至最高之前,若啸真再不破水,太医也只能再下狠手了。
太医望了一眼啸真,那苍白的脸上都是汗水,他必须靠著悦泽抚胸顺气和帮助呼吸的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的呼吸。若是再继续催产,他的心脏是不是能受得住?是不是还有力气坚持到孩子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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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真仰躺了一阵,觉得非常不舒服,就让悦泽给自己翻身变成侧卧,悦泽轻捶著啸真的腰背,已经整整一天了,悦泽时时刻刻都在竭尽全力的让啸真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