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正准备开业的酒吧。"说到这里,蜜虫的脸变得绯红,深深的低下了头。"我已经辞去原先的工作了。"
晴明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前段时候蜜虫的父亲刚刚去世,她的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正在上学阶段。想到这儿,晴明不觉得有些心疼起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放在她膝上已握成拳头并微微颤抖的手上。"没关系,这并没有什么。"
蜜虫抬起头,眼睛里已充满了泪水,"对不起,我去做这种工作......"泪水已夺眶而出。
"不要紧的,这工作没有什么不好的。"晴明冲她笑笑,递上了自己的手帕。他心里明白在银座开酒吧对于这个传统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难的一步,那地方形形色色的人们穿梭其间,虽然是做老板,但是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堕落。"我也会经常去的,放心好了。"
蜜虫接过他的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让您见笑了。"自己不好意思的低头微笑了。
看她开心了一点,晴明站了起来,"陪我去吃饭好吗?"
银座的唯酒
"晴明,怎么突然想要到酒吧来呢?"保宪一边追赶着走在前面的晴明,一边大喊着。
"闭嘴啦!"晴明不耐烦的冲他喊道,"是朋友的店开张,所以想来祝贺一下。"
"朋友?"保宪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交到开酒吧的朋友了?"
晴明不再理他,转身向Yaesu Fujiya Hotel的二楼走去。
蜜虫的店面积大概有十五坪左右,进门靠右边是一个小小的高台,后面放着一架钢琴。靠着三面墙壁围成几个包厢放了些可以面对面坐下的椅子,有二十个客人店里就坐满了。
店里的装潢从地毯到包厢全部用了深蓝色的材料。不过墙壁是奶黄色的,整个店堂的感觉还是比较明亮的。
此时蜜虫正站在吧台前和一位客人说话,看到晴明他们来到,微微的点了点头。晴明和保宪找了张桌子坐下,没过多久蜜虫就走了过来,晴明将保宪引荐给了她。
"谢谢您能来。"蜜虫为他们倒着酒,她今天穿着一件肩膀和膝盖处绣着小白菊的和服,头发也梳成了传统的样式,比往常显得成熟了许多,也更加有魅力了。
"没什么,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晴明望着保宪紧盯着蜜虫的目光,轻轻笑了一下,接过蜜虫递过来的酒杯,"还好吗?"
"似乎还可以应付,"蜜虫微微点了点头,"另外我请了一位经理,所以店堂里的事不怎么麻烦。"
"那就好。"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店堂里传来了客人的叫声,一个年轻的小姐走过来,附在蜜虫的耳边轻声的说:"那边的客人请您过去。"蜜虫点点头,回头有些为难的望着晴明。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们坐坐就好了。"
"对不起。"蜜虫再次道歉后离开。
从唯酒出来,晴明和保宪一前一后静静的走着,街灯下两个细长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保宪,你怎么了?"晴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保宪自从见到蜜虫之后,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
保宪并没有立即回答,又沉寂了片刻之后,他才开口缓缓说道:"晴明,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听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么做的。"那个蜜虫从前是你的式神。"
晴明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忽然刮起的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望着保宪"蜜虫早已经死了。"
"是的,可是你难道忘记了你在最后的时刻做了什么吗?"
晴明脑海中闪过当时的情景:
......自己与保宪已经是一身血污,炎魔也身负重伤,但仍不断的挥舞着他那燃烧着的皮鞭,自己已无力站起身来,而炎魔的皮鞭重重的挥来,试图给他最后一击时,就在这时蜜虫扑到他的身上,替他挨了这致命的一鞭,而自己也被穿透蜜虫身体的皮鞭所刺伤,与此同时,在倒地那一刻自己抓着蜜虫的手......
"我将她的灵释放了--" 晴明强忍过去的回忆带来的痛苦,压低了声音说道。
"对,你明明知道,只要主人不死,式神就可以借助主人的力量而重生,可是你却仍将她的灵释放了,你那时是想给她自由的,所以才让她拥有了转生的机会。"
晴明用手抚上额头,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答案,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会感觉那么熟悉,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的去关心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晴明沉默了许久后说:"她现在仍是自由的。对我来说现在的蜜虫是个人,她并不是我所能操控的式神。"说完,转身静静的走了。
"晴明......"保宪呆愣了片刻,也随之而去。
再次来到唯酒只有晴明一人,虽然他并不喜欢酒吧里的喧闹,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这里。
"晴明先生,您来了!"店里的经理迎上来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晴明与蜜虫的关系,所以格外的热情。
"你好。"晴明冲他笑了笑,望向店内,却没有发现蜜虫的身影。
"蜜虫接了通电话后就出去了,但她说很快会回来。"经理似乎觉察到晴明的不快,低声解释道。
"没关系。"正在这时,身后的店门被打开。
"啊--您已经来了。"进来的正是蜜虫。而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安倍老师!"竟然是源博雅。他冲着晴明挥挥手,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晴明皱了皱眉,"叫我晴明就好。"转身向窗边的桌子走去。
博雅也意思到自己在这种地方这样称呼有些不妥,脸微微一红跟了过去。"抱歉。"
"坐吧。"晴明并没有看他。
"您等了很久吗?"蜜虫已经跪坐在桌边,一边替他们倒酒一边问道。
"没有,刚刚才到。"
蜜虫将酒杯递给晴明,"博雅没有来过店里,所以我去楼下接他。"
"唔--"晴明眼角轻轻扫过对面的博雅,只见他满面笑容的接过蜜虫递上的酒杯。‘博雅?什么时候开始称呼他博雅了?'心中这样想着。这时身边的电话响起,"抱歉。"向二人道歉后起后向店外走去。
"喂,保宪什么事?......这样啊,我这就过去。"
挂下电话,回过头透过开着的门,不知因为博雅说了什么,蜜虫用手捂着嘴低头笑着。
"不好意思,刚刚保宪打来电话,我需要过去一趟。"
蜜虫起身将晴明送出店,"请回吧。"蜜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晴明已转身走远。
晴明开着车行驶在通往草月会馆的路上,望着眼前拥堵的车流,点起了一根烟静静的等着。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式神了,她现在是一个人,她有恋爱的权力,有选择的权力。在自己释放她灵的那一刻就给了她自由。可是为什么刚刚会那么心烦意乱?尤其是源博雅望着她露出的那种笑容......
身后的汽车笛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叹息了下,继续向草月会馆驶去。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晴明有些激动的喊了出来。
保宪无奈的笑笑,"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的确是发现了尸体。"
晴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保宪,我当时只是使用了束缚咒,而他的速度相当快,能够打伤他已经很不容易了,绝不可能造成致命伤的。"
"是啊--"保宪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想跟你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两个人沉默了一刻钟后,晴明开口说道:"带我去看看他的尸体。"
失踪的灵魂
安全厅的地下冰库里,晴明和保宪站在冰柜前。保宪看了看晴明,伸手从巨大的冰柜中抽出一个抽屉,而被发现的那具吸血鬼的尸体就躺在里面。
晴明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揭开,一个近乎雪白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个很漂亮的男子,五官轮廓清晰,看样子应该是个混血儿,双眼紧闭,褐色的纤长睫毛上挂着点点冰霜,由两侧锁骨至胸口处还留有解剖后缝合的痕迹。
晴明将他轻轻的翻起,在光洁的后背上赫然显现着一个灼烧出的五芒星。
"是他。"一边将他放好,低声说道。而保宪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另一边凝望着这具尸体。
半晌之后,"晴明,"保宪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他会不会是离魂?"
晴明听到他的话,伸出两根手指贴在他的额头处,闭着眼睛口中默默念着:"天机 天旋 欲行何方 谨遵吾言 令亡者现身 示现本意!"随着咒语的念出,指尖处显现出了一圈光晕,忽然间光晕化为无数闪亮的灰尘散开充斥在整个房间内,缓缓的飘落下来,消失不见。
"这具躯壳是空的。"晴明脸色沉重的说,"的确是离魂。"
"该死!"保宪紧攥着拳头砸在冰柜上,"差点被他给骗了。"
从地下室出来,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从头顶倾泻下来。二人坐在车里,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些什么。许久之后,保宪掐灭了手中的烟,"晴明,你说他会藏在哪儿?"
晴明仍望着前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吐出一口烟雾,眼睛微微眯起,"猫又一直跟着他吧?"
"嗯。"保宪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难道......"
"走吧。"晴明丢下烟蒂,身体靠在座椅上,闭起了眼睛。
自从见到那具尸体到现在,晴明一直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几乎就没有变换过姿势,香烟也只是夹在指尖任它燃烧,而且一向洁癖的他竟会容忍烟灰撒落在自己的身上。
"晴明,"保宪从他手中拿过已经快燃尽的烟扔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在想什么?"
"没什么。"平淡的口气。
"真的么?"保宪一脸的狐疑,"烟灰都掉在衣服上了。"看着晴明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烟灰,继续说道:"告诉我你怎么回事,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反常。难道对我这个当了几百年的师兄仍有什么戒心?"
"真拿你没办法。"晴明重新坐下,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是应该记起的,可是脑海中只有些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保宪望着一脸漠然的晴明,不禁有些心酸,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别再为难自己了,有些事情到了该想起的时候,是挡都挡不住的。既然现在想不起来,就说明还没有到该想起的时候。"
晴明忽然笑了,"保宪,你现在的口气好像你父亲。"
"喂!人家好心来劝你,你却拿我和那不负责任的老家伙相比,太过分了。"虽然大喊大叫着,但明显的已松了口气。
正在二人嬉笑打闹的时候,保宪的电话响起。"我是贺茂保宪。......什么?又有两名阴阳师被袭击了......"
蜜虫坐在已经打烊了的店中,刚才还是莺歌燕舞的酒吧,随着灯光的消失,留下的只有人去楼空的苍凉和空寂,整个酒吧变得像座鬼屋一样空荡。
已经一个月了吧,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个酒吧的老板娘,也许这就是生活吧,不论是否愿意,最终都会服从它的摆弄。
晴明,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个人的身影,自从那次和博雅在店里遇见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关心自己?那天转身离去的背影,冷漠、生硬。难道是自己做错什么了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门口传来了博雅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蜜虫冲他笑了笑,她很喜欢这个开朗的男孩,虽然他比蜜虫的年龄要大两岁,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蜜虫看起来反而要比他大些。
博雅坐在蜜虫的身边,接过她递过的一听可乐,静静的喝着,而蜜虫此刻也不想说话,就这样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沉寂。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博雅的声音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少了一份爽朗活泼,而多了一份忧郁沉稳,但很适合蜜虫今晚的心情。
"没关系,我也不想这么早回家。"虽然这么说,可是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了。
"那现在呢?"博雅侧过脸来,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被昏暗的灯光照的闪亮。
蜜虫被他注视的有些尴尬,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现在要回去了。"
博雅微微笑了笑,"好吧,我送你。"说着站了起来。
"我一个人可以走的。"
"太危险了。"说着牵过蜜虫的手,"走吧。"
他的手稍有些冰凉,但是被他牵着,忽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怎么会这样?这个人不过是晴明的学生,来过店里几次而已,怎么会觉得是如此的熟悉?......
走在前面的博雅忽然停下脚步,"蜜虫,很辛苦么?"
"嗯?"蜜虫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博雅伸过手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很想珍惜你。"
蜜虫彻底呆住了,她并没有想到博雅会这样说,正想挣脱他时,却感到了在这宽厚的臂膀中是那么的温暖,让人不忍离去,就这样任由他搂着,顺着街灯照亮的道路,在一片沉静中缓缓的走着。
渐渐的,两个走到了蜜虫所住的公寓楼下,蜜虫还正在担心这个样子被公寓管理员看到会留下很差的印象时,博雅已松开了她。
"好了,就到这里吧。"他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是不能轻易带男士回家的。"
被他看穿了心事的蜜虫也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谢谢!"
博雅没有说话,点燃一根烟,从黑暗中抬头望去,天际浮现出一轮清澈的蓝月亮。眼角瞟过黑暗的角落里一只黑猫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指轻点在蜜虫的额头,停顿了片刻之后转身拦了辆计程车离去,只留下蜜虫仍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汽车驶去的方向--
迷失的阴阳师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时,晴明已坐在床上,赤裸的上身靠在床头上,而身旁的烟灰缸里已插满了烟蒂。他脸色苍白,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看样子应该是一夜没睡。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他痛苦的抚着额头,弓下身子。明明感到必须应该记得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世自己到底丢弃了什么样的记忆?
起身来到浴室,冰冷的水从莲蓬中洒落,虽然是初夏,但这样的水温依旧让人骨头里发寒,冰凉的水滴落在晴明光滑的肌肤上,仍温暖的皮肤和冰冷的水激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从浴室出来,晴明已平静了许多,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你这么早跑来干什么?"说着将保宪让进屋。
"我刚刚忙完就直接到你这儿来了。"保宪接过晴明递来的茶杯,看到他床边放着的烟灰缸,皱了皱眉头,"你又一晚上没睡吗?"
"哦,"不以为然的说,"那边什么情况?"
"还是吸血鬼干的,尸体已经处理过了。"
"那猫又那边有什么情况?"
保宪忽然不说话了,起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街道,似乎在躲闪着什么。
"怎么了?"
"晴明,"保宪转过身来,"他昨晚和蜜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