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三卷]

莫空得不到程思的回应，身子狠狠地撞了一下怀中的人，听到那人极力忍耐却依旧出口的呻吟，让他笑了出来。
本来已经沉睡的欲望又被调了起来，莫空也不会让自己忍耐，在狠狠地要了程思一次之后，他说道："只可惜叫离境出兵的人不是我，那么......"他的脸有些阴暗，冷冷的说道："那就一定是柳怀一了。"
"既然他在那里，我就一定要过去了。"莫空撤出一抹冷艳的笑容，让他脸上的面具变得更加扭曲，让人不寒而栗。他阴冷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很谢谢他让离境占掉赤璃，可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三十九章 江城子，何处归途
风在耳旁呼啸而过，吹起柳怀一颈后的黑发，在黯淡的夜下，经由惨白的月光照射形成一种飘忽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够真实。他的眼睛仿佛带着悲悯的神情，俯视着大地，犹如感叹人类卑微的神明，什么都不做，悲悯的看着，仿佛知道世间一切的事情，却只是冷眼旁观。
冷风之下，只有他一人，即使风有些冷硬，可是他却丝毫没有退缩，美丽的眼睛直视着远方，他等待着，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他美丽的眼神忽闪，嘴角挂上了一抹最为常见的冷笑。
他看着狼狈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面上的伪装已经卸掉，露出了那人本来的俊美面容，只是此刻流窜的颠簸为那张脸上平添了憔悴，不再是风靡世人的男子，反而显得邋遢而失去了以往的魅力。可是跟随在那人身后的影子却依旧挺拔，柳怀一在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冷然的冷笑变成了淡淡的微笑，似乎有所洞察的观察着两人。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莫空......"柳怀一明亮的眼睛泛着胜利者的骄傲，将对方的自尊直直踩在脚下，毫不留情。
走在前面的莫空在见到柳怀一的那一霎，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失败，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无言的讽刺，计算，谋略，从小被迫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莫空，在面对柳怀一的时候只能接受自己完败的事实，他憔悴的脸庞在一霎那浮现的激动却很快的被强装的面无表情所掩盖。
"真的好久不见了，九凤公子。"沙哑的声音在空当的林间响起，四周只有风声，两人各怀鬼胎的见面有着风雨欲来之势。
"我以为莫空公子不会只是如此，但是此时看来，我太高估公子了。"柳怀一垂下了眼睛，微微笑道："又或者是公子太低估身旁的人了。"他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眼神没有看向莫空，反而是他身后一直垂首不语的程思。
莫空随着他的眼神狐疑的看过去，却又在接触的瞬间转回头，笑道："九凤公子，可是在暗示着莫空什么？"
"没有。"柳怀一浅笑着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软件的暗璜，说道："公子很信任你身后的人呢？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身后的人将你出卖，公子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柳怀一见到莫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说道："莫公子相信世间人只有你算人，绝无人算你。只不过如今公子与在下的赌局结果已见，不知道公子打算何去何从呢？"
柳怀一淡笑不语，他没有想过要放过莫空，只不过这中间他算计的并非莫空一人。他狭长的凤眼毫不隐藏其阴谋的意味，张扬的让人牙根生恨。
莫空压抑住心底的恨意，抬眼看着柳怀一，说道："我与公子的赌局该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吧。"
面对莫空自信满满的样子，柳怀一只是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他的兴趣。
莫空冷冷勾出冷笑，道："就算此时在赤璃的这场赌局上我莫空输了，可是为见生死，我与公子胜负便还未定，公子认为莫空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么？"
"能够活着离开赤璃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无论是公子还是我，都一样。"柳怀一轻舔了以下唇畔，那个样子仿佛得了好处的狐狸一样，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莫空心理很清楚，对方不想放过自己。他环视着四周，心中计较了一番，终于抬起头笑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错，离镜的军队就会在这附近，只要我找到，不知道九凤公子和我究竟谁可以活着离开这个战场。"
柳怀一淡淡的笑，"离境的军队的确在这附近，可是我既然敢站在这里等待公子，自然就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考量，公子不会以为怀一是不留退路，一味莽撞之徒吧。"他观察莫空脸上细微的神情，知道对方心底在动摇着。他笑道："以我而言，公子应该明白，我不会独身涉险，在我身边一定不只我一人，所以就算公子可以让程思绊住我，公子以为自己以书生之身，可以找到离境的军队么？"他明亮的眼中尽是自信。
"那么九凤公子的意思便是无论如何，我莫空都会命丧赤璃了？"莫空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将柳怀一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就要看莫空公子如何选择了。"柳怀一的眼中流光飞舞，好似朋友一班的神情让莫空在心底微微泛寒，面上依旧维持始终。柳怀一身子后仰，轻靠在树上，只是手上扣着的机关未曾松懈，他说道："公子无论是血统还是如今的身份，我想离境的太后都不会将巩固的皇权交到公子手上，公子辛辛苦苦在这里用美色和身体诱惑而来的结果，如今也被离境守将轻轻松松捞得了头功，公子多年的辛苦可谓是一场空谈，公子想飞之心难道甘于如此结果么？"
莫空听着，心里一凛，他想过对方会治自己于死地，可是却没有想到如今那人到好像是求贤得姿态，这让他有些微的诧异。
他不由得低下头沉思，对方言语中真正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柳怀一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个，他好整以暇的靠在树上，一边眼神来回逡巡在程思和莫空两人身上，一边勾着冷笑，手中不断的玩着腰间的穗子。
"就算莫皇后答应公子，可以让公子位高权重，可是她在生之日又怎会相信公子？她以女人之身得到皇权，难道她不是想像铉月和盈毓一般，由女帝统治么？如此一来，公子难道还期望莫皇后可以在百年终老之后将王位传给公子么？"
手握皇权的人有多大的野心，莫空心里自然明白，他知道柳怀一说的没有错，只是他自己还抱有着微弱的希望，异想天开的天真幼稚，告诉着自己只要努力一定会得到赏识的。他看向柳怀一，本能的拒绝着这个给他带来莫大耻辱的男人。
"多谢公子关心，只是这些是莫家的事，与公子无关吧，更加与你我间的赌局无关。"他因为恼羞成怒而变冷的声音，满是杀气，即使知道对方没有武功，却也让柳怀一的神经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他戒备的看着莫空，忽然对自己的谨慎感到一阵好笑，对方无论是卑鄙的用毒，还是光明正大的比武都不可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他如此的小心翼翼，来的似乎没有道理。可是心里即使这样想着，面对对方凌厉的气势，他却本能无法放松心态，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烦躁，进而更加想要铲除掉对方。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笑道："的确没有关系。只不过公子从来没有想过莫太后安插在公子身旁的人，会是怎样一种动机么？"
莫空冷笑，对柳怀一的话语嗤之以鼻。对程思，莫空有着超出想象的执着与信任，他的执着让他残忍的伤害着对方，因为相信着对方会不离不弃，所以对于柳怀一的询问他除了觉得愚蠢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话语来讽刺。他轻蔑的看着柳怀一，缓缓说道："公子以为莫空是那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的人么？"
"每个人都有弱点，公子是，怀一是，自然公子身后的程思也是如此。"柳怀一胸有成竹的笑容，让莫空心里一阵发寒，他不知道此时程思是怎样的表情，是否依旧是无动于衷，还是心虚的不肯抬头，还是会对柳怀一的指控和怀疑，以及那可以成为挑拨的言语感到愤怒？无论是哪一种，莫空至少已经对对方起了杀心。动摇自己的人除非那人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否则就一定要铲除掉。而柳怀一自然不会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可是他又无疑无时无刻不在动摇着自己，如此想到，莫空心底的杀机立现，纵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深知他为人又距离甚近的程思还是了解到了他的心思。他万般无奈的将余光投向莫空，说实话，他不想杀人，尤其是一个说过可以帮自己的柳怀一，他非但不愿意动手，反而希望对方可以帮助他将一切解决，只是对于柳怀一的方法他自己一无所知，所以此时他只是保持沉默。可是隐隐约约，他觉察到有什么似乎变得不对了。
柳怀一淡淡的笑着，说道："如果有人掌握了程思的弱点，那么公子认为信任多年的手下是否会为了确定心中的弱点而背叛你呢？"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想我不知道，但是程思......"他稍稍停顿，然后自豪的说道："绝对不会。"
"公子真的好自信。"柳怀一轻蔑的一哼，继续说道："那么我倒是想知道，公子一路走来可是觉得畅通无阻？"他大大的眼睛闪现出嘲讽的笑意，"难道公子不认为最后的路程太过简单了么，又或者说公子不认为，在下在这里守株待兔，太过凑巧了么？"
柳怀一看着莫空变得很难看的脸色，在心底幽幽的笑开了，他同时也看到了程思那难以置信，睁大的眼睛，在心底他没有同情谁，只是在算计成功的时刻，露出了慧心的笑容，摇摇头，他笑道："所以，我才说公子在这里碰到我，是很难或者离开赤璃了。"

第三十九章 江城子，何处归途
"你做了什么？"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低端发出，那满含着恨意的眼神让程思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柳怀一平静的看着，忽然笑道："我之所以可以模仿公子的笔迹，自然是拜读了公子的佳作，至于其它，公子无时无刻不让程思监视我，可是公子却不知道在赤璃的宫殿中，怀一从来不是一个人，否则怀一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将国师带出呢？"他一双美目带着讽刺的看着莫空，仿佛在嘲笑他那过于天真的信任。
"成大事者，会去信任一个人，如此轻易的信任一个人，莫空公子的天真真的让怀一深感佩服。"
一旁不断的煽风点火，程思和莫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的惨白。当心中的信念被对手完全击溃的时候，莫空根本找不出反击的机会，而程思无法解释的理由也让二人之间由来已久的信任变得苍白无力。
程思震惊的看着柳怀一，又一脸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看着莫空，那明显的乞求对方相信的表情，似乎让震惊的莫空有了重新思考的意念，可是面对柳怀一接下来所说的话，他再次跌入了痛苦的深渊。
"公子可以走到这里，自然凭借着公子一人之力是无法到达的。"柳怀一抬起头凉凉的开口，"想必我该感谢将公子带来的人。"
"为什么......"无视于柳怀一的挑衅，莫空只是残败的看着程思，那样的无助即使背对着柳怀一，对方也可以清楚地猜测到。
被背叛有多痛苦，柳怀一光是想象就受不了，他冷眼看着莫空和程思，即使这是他一手促成，可是心底却也渐渐起了恐惧，一种深深的不安早已深入他的心底，只是如今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倍感压抑。
用冷漠筑起的面具之下，那颗心却不断的受到鞭挞。
程思无法说出理由，背叛就背叛，即使因为遭到利用，可是终究是自己的软弱动摇，和意志不坚，才让自己为柳怀一造就了胜利的条件，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面对了莫空那如同被抛弃了一班伤感痛苦的脸庞，心底一直坚信着"要逃离"的想法在这样的眼神下变得不堪一击。他知道背叛了一次，已经失去了再被信任的资格，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再想逃跑了。
看着莫空，他微弱的嚅动了几下嘴唇，可是终究在那灼热的目光下低下了头，无法说出自己的决心，因为此时一切的解释都变得苍白。
柳怀一似乎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他眼神微微一转，腰间的软剑已经狰狞出鞘，映出月光莲华，带着缤纷琉璃，他不求胜，只求一击之机，森冷的长剑直直向莫空的背后袭去。
彼此之间总要有个结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从来都是活者的见证，他不需要光明正大，即使卑鄙，对于他而言活下来便是胜利，这是从儿时便得到的真理。
"当"的一声，柳怀一冷冷的看着架在自己武器下的长剑，不是所谓的神兵利器，在相交的一霎，迸出了火花，同时对方的剑刃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柳怀一抬起眼，看着程思，余光扫向被对方护在身后，面似修罗的莫空。
一击不得，一击又出。
柳怀一招招紧逼，对莫空志在必得。
程思步步小心，他感到身后莫空对自己的戒备，也感到柳怀一正面袭来那不容忽视的杀意，凭借着武者的直觉，他知道柳怀一的功夫并不在自己之下，此时相交，加上心理的差异，恐怕这一次落败的会是自己。
终究是失去了么？
程思猛然震开柳怀一的长剑，逼迫对方倒退了几步，他一方面小心地戒备着柳怀一的袭击，另一方面他紧紧地拉着莫空的手，不想放开，可是对方手上的冰冷似乎招显了拒绝的意味。他在心底苦笑，无言以对。
柳怀一看着两人，似乎刚才的一阵猛攻都只是试探，他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收起了长剑，眼角生辉的看着两人。这样的眼神让莫空觉得自己好像傻瓜一样，被两人玩弄。
他狠狠地看着柳怀一，眼中的平静早已当然无存，只剩下了被玩弄的愤怒。
柳怀一微微笑着，道："公子果然除了程思，身边便没有可以保护公子的人了。公子可有想过如果有一日，程思不再保护公子了，公子又会怎么样呢？"
从来没有想过可能会发生的问题，被柳怀一如此提出，莫空那向来自信的心再次动摇了。
"公子之所以认为自己可以信任程思，是因为公子知道程思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公子身上，因此不会离开这样的诺言，对他而言，是再坚定不过的了。"柳怀一那眼中闪现的得意，让程思感到一阵不妙，他此时清楚地知道莫空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而发怒冲动的莫空此时正跟着柳怀一的话语一步步地走入对方的引诱中。他焦急，可是却无法说出来。
因为即使说出来，对方也不会再相信了吧。
"如果有一天公子本身不再是程思如此努力的原因了，那么公子要怎么样来维持彼此之间的信任呢？"柳怀一好像一个好心开导对方的智者，细微沉思之后，他说道："有些时候，感情是对等的，谁也不会不求回报的做某些事，相信这一点，公子心知肚明，公子明明知道，这个世上，不会有人不计代价的做什么事情，可是公子却自欺欺人的相信程思便是这样的人。无论公子怎么样的对待他，他都不会离弃公子么？我想......这世上不会有这么贱的人吧。"
一句话，讽刺的确是两个人。
莫空无言的看着程思的背影，似乎第一次因为柳怀一的话而深刻的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却在下一秒，愤怒沾满了他的脑海。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而程思却被柳怀一的话深深伤害，明明已经决定了保护身后的男人，可是却在对方一句贱人下，开始思索将自己在一次深锁在这以爱为名的牢笼里，是否真的应该呢？
他困惑，可是更多的是不舍，以及无措。
仿佛自从听了柳怀一的计策后，他便已经和莫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恐惧着被遗弃的不仅仅是莫空，同样也有程思。
只要不失心，就可以不害怕被遗弃，程思是这样相信的，可是如今他才知道，其实自己的心意从来就被聪明的莫空看的一清二楚，他自以为是的装作毫无感情其实也许在对方眼里只是个折磨自己的条件。这样想着，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了自己的卑贱与无耻，羞愧的他几乎握不住莫空那双冰冷，无从依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