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他的人永远是我。」
那人一滞,随後毫无形象可言地暴笑出声:「他竟然是被抱的那个?!身爲皇子的他还真是甘心啊!看来他真的爱惨了你。」
「你是谁?他在哪?我要带他走!」
好一会,那人才止住笑意,推开压著自己的人站直了身子,冷脸道:「你以爲贤王府是能任你来去自如的吗?」
「你们根本拦不住我。」
「是,打你一进王府就防这防那,甚至打晕了我的侍卫,清除了不少弓箭埋伏。我也没打算用他们拦住你。我相信你最後会败在我的手上,因爲......」他顿了顿,「你没办法防我,我跟他实在太像了,以致於你需要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他。」
「你到底是谁?」
那人一挑眉:「倘若他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了你,那你应该听说过我的。」
「你是沈安?!」他不太敢确定地问,即使易容术如何精湛,一个人的声綫也不可能完全模仿,而记忆中这张脸只有两个人拥有。
「我现在叫朱常逸。」
「爲什麽要用他的名字?你不也是皇子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他眸中一闪悲哀,随即铁青下脸,「今天设下这个局只不过是因爲我想他了,用你做饵正合适。」
「你觉得我会乖乖束手就擒?」莫少生冷笑。
「当然不会。」沈安也跟著冷笑,「所以我不得不用点法子。比如,你我刚才的......」
吻!该死!莫少生很想煽自己一个耳光。怎麽自己三番两次都败在这招上面?
果然,身体开始发软了。
「莫少生,怪只怪你太自信了。」
「你到底想怎麽样?」
「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见见他,还有......向他要样东西。」沈安笑得肆无忌惮。
书剑山庄庄主莫少生夜潜贤王府,意欲行刺,被贤王当场拿下,留待後判。
这几天江湖上官场上商场上,几乎大明朝的每个阶层都流传著这麽一个消息。可信度之高,已不再是用市井流言可以轻易搪塞得掉的。而就在莫少生被困的五天後,有一人正大光明地走进了贤王府。一路上的侍卫都不曾阻拦於他,甚至还有人殷勤地爲他带路。
估计是总管的人将他带到了书房後,便轻轻掩门而去。
还来不及让他皱眉,就被一个拥抱揽到了陌生的怀中。
「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呀!」那人似童时孩子打闹搬地搔著他的头发,「二十三年不见,你长高了呢!」
废话!哪个正常人二十三年都不长个的?
那人放开他後,又仔细打量起他,最後得出结论:「也变漂亮了。」
看著这张与自己别无二样的面容,他差点气结。
这人是在夸他麽?怎麽觉得他在自我炫耀。
「沈安......」他一点也不给对方好脸色地叫他全名。
沈安委屈著脸:「逸逸,你以前都叫人家安哥哥的。好歹我们也是双胞胎,即使二十三年不见,也不能生疏了是不?」
「哦?你还承认自己是我的哥哥啊?」沈尘衣继续他的冷言冷语,「有哪门子的哥哥会眼睁睁地看著弟弟身蒙受不白之冤,被发配到边关去?」
「你都知道了。」沈安也不爲自己辩解。
「我想不知道也难。」沈尘衣冷哼。
他早就觉得奇怪爲什麽那些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要诬赖自己是同夥?这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除非,他们真的与自己相处过。但这绝对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再者没有人会易容成一个四岁的孩子,所以答案只能是他,沈安,他的双胞胎哥哥。
「爲什麽?」他问。
他可以肯定沈安当时就在不远的地方看著,却爲了某个原因而不出来澄清。对他,沈尘衣只有怨,却没有恨,毕竟他们是兄弟,即使让他爲沈安顶罪,他也心甘情愿。
「害人需要理由吗?」沈安说得轻松。
「你会让我觉得心寒,沈安。当时的你才四岁,竟然能那般面不改色地置同胞兄弟于死地,那我不得不说你的心机深得可怕。」
「我们天生的血统主宰了我们的命运,逸。生在帝王家,若不学会自私,知晓谋略,懂得权术,就别想活下去。」沈安说道,「其实,我非常讨厌你。倘若你不是我的弟弟,我甚至可能杀了你。从小到大,舅舅、舅母还有身边的人都更疼爱你,身爲兄长的我还要什麽都依著、随著你。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後来,舅舅更是把那东西交给了你!凭什麽?我才是长子,爲什麽我要居於身爲弟弟的你之下?」
「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你会这麽冷血,弃我们四年的兄弟感情于不顾。我们的幸运在於并不成长於深宫,在於疼我们爱我们的舅舅、舅母。」
「爲什麽要这麽相信我?」沈安表情复杂,「我当时确实是看著你出事却选择沉默。人是会变的,二十三年前如此,二十三年後亦如此。」
「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只能这麽解释,到底是什麽事让他漠视自己的发配?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个。」沈安面色一沉,避开话题,「我今天把你引来也不是专门爲了和你敍旧的。」
「那麽今天,你又是爲了什麽而期待我的到来。」
见沈安不愿谈及,沈尘衣也随著他转换了主题。他也不是专门来了解当年真相的。
「我只想要那东西。」
「什麽?」
「别装了,就是舅舅给你的簪子,那支碧玉梅花竹节纹簪。」沈安说道,「把它交出来,我就放了你的小情人。」
沈尘衣沉下了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金屋银楼隐龙岗,碧玉纹簪钥中藏。」
沈尘衣听罢,表情甚是严肃:「那东西谁也动不得。」
「它又不是你的。况且当初是我先看中它,舅舅却硬把它塞给你的。」一提到这个他就止不住怒火,「你占了它那麽久,也改换换主人了。」
「难道......」
他浑身一颤,想到一件很久很久,久到几乎让他忘记了的事情。
那年他被发配边疆之前,身上的东西被一搜而空,连被他紧紧拽在手中的簪子也被抢走。那些人就好象是特意要他的簪子一般。当时他还庆幸这不是当初舅舅给他的那支。那支碧玉簪早就送予了当时即将离别的师父,後来带在身上的这支是爲了不让舅舅察觉才特意在小摊上买的仿造品,根本不值几个钱,却还是被人抢走了。现在想想,也许当时师父向自己要走碧玉簪时就预想到了可能的灾劫,也许郑贵妃不仅要铲除王位继承者更重要的是要找到碧玉簪,也许沈安漠视自己的冤屈也是爲了这支碧玉簪背後的秘密。
话说回来,关於这支簪的秘密还有自己的身世,他也是後来才听师父说的。
那麽,沈安又是怎麽知道的呢?谁会把这麽重要的秘密告诉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你是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谁告诉你碧玉簪的秘密?现在又爲什麽冒用我的名字?」
「我不想谈这些,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只要那支簪子。把它给我,我就放了你心心念念的人。」
「我要理由。」沈尘衣念及莫少生只得妥协。
「爲什麽要逼我说?」沈安叹了口气道:「我想帮他。」
「谁?」
「由校......」
沈尘衣瞪大了眼睛:「由校?朱由校?朱常洛的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安点点头。
「你在开玩笑?」
即使是他愿意放下仇恨,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帮那群人的念头。行爲思想更偏激的沈安怎麽可能比他放得开?
「洛希望我帮他,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
「你......」
真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很可笑是不是?我居然会爱上自己兄弟。」
「到底是怎......」
「我说过,我不想谈这些事情。逸,把碧玉簪给我,我再也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事。」他双手一拍,外面的侍卫应声带著一个被铁链紧缚的人推门而入。
「少生。」
莫少生听见有人在叫他,怔怔的擡起头。沈尘衣看他没有丝毫损伤,只是眼神有点涣散,大概是中了迷香之类的东西,私下放宽了点心。
只见沈安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地往莫少生的脸上泼去,不一会儿,後者的眼中多少恢复了神采。
「逸!」他喊,想挣脱束缚却怎麽也不能如愿。
沈安嗤笑:「别鼓捣了,这是玄铁,你挣不开的。」
被莫少生用那种像是别人欠了他百万两黄金一样的狠毒眼神瞪著,沈安也不觉得别扭,他继续对沈尘衣说:「逸逸,这桩生意很划算的,怎麽样?」
他避开话题,好言相劝道:「你应该知道明朝已走进穷途,而碧玉簪里的东西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帮一时不可能帮一世,明朝终究会亡的。与其你这样帮他,不如趁现在带他走,摆脱魏忠贤那妖人的控制,让他安逸地过完一生?」
「你不会明白常洛是多麽地爱著这个皇朝,若不是他走得早,腐朽朝廷早在他的大刀阔斧改革下恢复生机。」
「正是因爲它太过腐朽,才容不得任何人改革!」沈尘衣反驳,「这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其中自然还包括了郑妖妇的。你以爲他爲什麽走得这麽早,若不是有郑妖妇的从中作梗,鸿胪寺丞李可灼怎敢向皇帝献上来历不明的红丸?与我们有著杀母之仇的郑妖妇、谋害了朱常洛的郑妖妇,有她所在的朝廷,你爲什麽还要守护?他即位时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七年不上朝只顾著玩乐的孩子,怎麽斗得过那些奸佞小人?护得住他父亲留下来的江山?是不是要等到朱由校也死在她的手里时,你才甘心?这样你对得起谁?」
「至少......至少让我帮他渡过这次的难关。」沈安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想就这麽放弃心爱人最重要的东西,「逸,帮我,我需要碧玉簪。努尔哈赤的军队就快到锦州了。若是这次袁崇焕守不住,由校真的会死的。战事结束我一定会带他走的,逸。」
这近似哀求的话让沈尘衣百味交杂。
努尔哈赤快到了,就表示夜也快到了。
爲了救命之恩,他要帮助夜瓦解这个皇朝。
爲了爱人之托,他要守护这个腐朽的皇朝。
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
沈安、沈逸,他们还真对不起这两个名字。也许从他们的出生到掌握了碧玉簪,就注定了今日不可回避的命运。大人们是基於怎样矛盾的心态才将这个秘密托付给他们,如今的他已经不得而知。可最终的选择落在了他的身上,大我?小我?到底该怎麽办?
视线不知不觉中移向了一旁沉默多时的莫少生。
後者察觉到了炽热的目光,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接著开口道:「不论你做出什麽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因爲我相信你。」
心里一丝悸动,他伸手拔下了固定著头发的簪子,去掉束缚的乌黑及腰似绸长发顿时散开。
「解开他。」
沈安照办。
待莫少生回到他身边准备揽他走人时,他转头说道:「沈安,你跟我们来。」
三人来到府门口,沈尘衣示意莫少生放开他。
他来到沈安的面前,将碧玉簪递给他:「好好用它吧!」
沈安接过簪子,紧紧地拽著。
沈尘衣退了开来:「安,我肯给你簪子不是因爲我同意你的做法。而是,我很感谢你没有食言。你没有伤害少生,更没有以武力强制我交出簪子,谢谢。」
「什麽?」沈安愣了愣,「难道我可以强抢?」
「你不知道我早已武功尽废?」他不可思议地反问。
沈安怔怔地问:「我得到的消息是经脉受损,还是可以动武的......」
「动一次就离死近一步,我还是珍惜生命的,我还不想有人伤心难过。」他目不斜视地说道。
莫少生的情绪随著这句话起伏不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哈哈......我是白痴吗?」
沈安突然笑出声来,差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费那麽多周章做什麽?当初直接抢不就好了。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沈尘衣笑著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感谢的对象是沈安,可他却转身深情地凝视这个自己爱过失望过却未曾恨过的人。
「逸......」莫少生霎时受宠若惊。
沈尘衣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莫少生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拥抱起这个自己怀疑过伤害过却不曾停止爱过的人。
「安......」就在沈安以爲他们就要双双离开的时候,沈尘衣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那诗还没有完。」
「什麽?」
「金屋银楼隐龙岗,碧玉纹簪钥中藏。」他朗朗上口地念著父亲让他铭记於心的两句话,「後面还有两句,也是爲什麽我到现在都没有用到那东西的原因。」
「後面两句到底是什麽?」
沈尘衣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我偏不告诉你,就当是我讨当年你坐视不理的债吧!其实,舅舅......」他想了想,「算了,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後会无期,好自珍重吧!」
生怕有个万一的莫少生将沈尘衣护在怀中,给予他安全感。後者也将手搭在扣著自己腰间的臂腕上,将自身的温柔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我们走吧!」沈尘衣轻声地说。
「去哪?」莫少生也轻声地问。
「哪都去。」
他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原来幸福竟如此简单......
尾声
「逸......逸......逸......」
朦胧中,似乎有谁在叫著他的名字。
天啊!他已经很累了,让他补一下眠会死吗?
往声音的来源处狠狠地给上一拳後,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可才没多久,那声音仍然似有若无地飘进他耳朵。
「逸!」
看来声音的主人不打算放过他,直到他从睡梦中被摇醒。
「莫少生,你干嘛!」他抱怨著,瞧了眼窗外明月,「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莫少生一反常态地紧紧抱住他:「逸,我做了个噩梦......不对......是美梦......也不对......还是噩梦......呃......算美梦吧......」
「够了!」他不耐烦地吼道,「到底噩梦还是美梦!」
「我不知道。」莫少生
他翻了翻白眼:「那等你知道了再跟我说。」
说著,他又打算躺回去。
「不要!」莫少生不放手,「我梦见我伤了你,你爲我流下三滴眼泪。」
沈尘衣的意识早已朦胧起来,嘴里随便应著:「所以说那是梦......」
「你爲我差点死掉,可也睡了很久很久。」他继续说。
「那是梦......」
「你醒来後决定离开我。」
「是梦......」
「後来我被困,你爲了救我放弃了一些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梦......」
「但是最後我终於能陪你天涯海角。」
「......」
「逸......你睡著了吗?」饱含爱意地瞧著情人的睡顔,他幸福地笑著,「是美梦!逸......」
在他唇下轻轻落下一个吻後,莫少生抱著情人也沉沉地睡去。
从来良宵短,惟有情丝长,世事如春梦,境过了无痕。
- 完 -
番外:
灵素
月上中天夜朦朦,薄云稀星影淡淡。如此的夜晚恬静而安然,就连庭院里的小虫子们也忘记了鸣叫的天性,享受著难得的安宁。可惜偏偏有人不顾虫子们的意愿,破坏了他们的雅兴。
夏日夜风吹拂下飘逸摆动的纱帐,委实掩不住内里紧贴的两具身躯。
春宵一刻?缱绻缠绵?却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
若是仔细瞧去便能发现,激情的、爱抚的、喘息的只有覆在底下那具身体上的那个人。
因苦练剑术而长起了茧子的手抚过再熟悉不过的诱人胴体,他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湿润的唇尾随著手游走的轨迹点点轻触令他难以忘却的白皙皮肤,他的眼中已难自禁地充满著欲望。就在双唇留恋著他胸前的两颗茱萸时,指上已带著润滑抚向了身下人的後方,顺著弧度的曲线缓缓探进那份紧窒中。
一指......两指......三指......
直到确认不会给身下人带来损伤後,他才放心地将自己早已贲张的硕大欲望挺进渴望已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