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哈哈......你爷爷我哪有这麽不禁风,一个小小的撞击才打不垮我!你道你是哪跟葱、哪颗蒜,不过就是小小的断羽门里的小跟班,也敢在这儿呼弄人,打算捞人捡便宜嘎?」
嗤笑著,方才被范衡坠落而撞晕的壮汉正挺胸膛,傲著脸,不屑於中年男子的小人行径。
还好醒得早,这一醒,转头一看,正好发现这鼠辈趁势摸鱼,让他抓得正著--说不定,还有机会立功喏。
「你...咳......我呸!你就好到哪去?你偷袭我,还不也为了这厮!」
被行刺一刀的中年男子不甘差这临门一脚,乾脆吼得更大声,一边吐血怒斥壮汉,另一边也蓄意引人过来。
......既然我失败,也不容你夺人获利!
接著将范衡抛在地上,掏出缠在腰带里的飞针,中年男子用剩馀的体力站直身,勉强专心地防范壮汉再次发难。
「哼哼...你这鼠辈,你当所有人的心眼都跟你这般黑啊?老子才不若你心眼小,这是等同门的弟子赴来!」
「呸!当我没闯过江湖是吧?这江湖谁善谁恶,我需要你分麽?」
恶声恶气,中年男子壮胆吼道。虽说失败逃走便得,反正也没人看见是他掳走范衡;可是换头想,等人来,他大可装作是这汉子劫人不成反杀他啊......
心底打著算盘,中年男子便存心跟壮汉耗著,直到众人赶来。
「嘿嘿,我说牛头七啊,你可真机灵,人不见就转眼拦下呢。」
率先抵达的是一个目露精光,高七尺八寸,身若铜壁壮硕的青年汉子裸著胳膊,声如洪钟地对壮汉说。
那壮汉牛头七,闻那青年汉子此言,裂开嘴笑道:「哼,奶奶的,铜山高,还用得著你夸,也不打听我巴山牛头七是什麽人啊,哪有让这种鼠辈这麽好呼弄!」
「欸,我说牛头七,怎回事啊,这人腹上为何开了一口?」
跟著随後而来的一名白衣的高瘦少年,皱起清秀的眉头,也向牛头七问道。
而牛头七还来不及答,那中年男人便抢白道:「哪有啥好纳闷的!这位少侠,不就无耻的牛头七劫了这厮,打算自个儿邀去!要不是我吴亦正好看见他偷摸,上前拖住他,你们哪还看得见这厮!哼,瞧瞧,我腹间这口子都还没止血呢。」
莫约认得这白衣少年似乎是属牛头七的门派之敌对门派隐空门,中年男子放大胆子,抓紧机会诬陷牛头七一番。
「你...你这混帐,龟生养的一肚子坏水!老子牛头七行得正、坐得正,何须犯这小人行径!」
没料到这中年男子吴亦竟反过头诬陷他,牛头七气得吹胡子瞪眼,伸长脖子涨红脸,怒吼道。
「是麽......?可我铜山高识得这牛头七恁久,他憨老粗一个,平日里没做啥亏心事啊。」疑惑地揪结一张方脸,铜山高半带不信的,插话道。
「是麽?那你倒是说说,除了范衡这昏迷的正主,在场也就只有咱们两人,他要说他是清白的、赖我诬陷,岂不容易?」嗤之以鼻,表情略带无谓,吴亦故意嘲讽地说,以便混淆白衣少年与铜山高的判断。
「...你、你这可恶的鼠辈!先下手为强就算了,你他奶奶的还敢说得这麽无辜!!」牛头七向来脾气直抝惯了,见吴亦一再的诬蔑,便实在忍不住气愤,拎高手中的吊环大刀,就倏地冲往吴亦砍去!
但是一旁正默默观察且判断两人是非的白衣少年,岂肯让牛头七在他面前如此嚣张?於是他便顿地点跃,朝吴亦的方向疾驰,拦在牛头七前,运气出掌,打偏他手上的吊环大刀,且顺势把他给推倒!
「啊......这位少侠,何必对牛头七这般......」眼见白衣少年如此果决地阻拦牛头七,虽明知其当下的反应没错,可铜山高总觉不恰,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唔,高兄台,在下这麽做也是没法的--牛头七,事情未明朗前,你暂别动刀伤人喝!」
拦下牛头七怒不可遏的攻击後,这白衣少侠蹙眉,高声对牛头七警告。
「你、你......哼哼,你道你是谁,不过仗著隐空门里老辈对你这小鬼疼爱,就自以为江湖从此横著走哇?!啐!凭你小娃的辈份,焉想判老子是非!毛没长齐呢你张驹,若是铜山老兄那还说得过去!」
方才气急之下,一时倒没顾上这白衣小鬼,这回被打趴才有心辨知;这仔细一瞧,牛头七知他是巴山派老敌--隐空里那最受宠的小鬼,不禁更是火冒三丈,一迳的直觉这白衣小鬼是谋心想护吴亦出头,恐也欲抢范衡这大饼。
「呸!装啥仁义呢,你这小娃不就也想抢赃喏--」
「你、你......鬼话连篇!牛头七,敬你是老江湖,长我一辈,遂没跟你粗声恶气地逼问;可瞧你愚昧不堪、顽不讲理,当在下是病猫可欺,简直欺人太甚!我张驹实在吞不下你这口气,今天就拿我泣血扇跟你牛头七的牛头刀领教、领教--」
要劝人平气谈谈已是不易之事,这白衣少侠张驹又见牛头七真是不讲理至此,也肝火上扬,动起气来,不用吴亦向他请求协护,便自发地隔在两人间,脸色不善地拿出一把缀流苏的镶刺铁扇对上牛头七。
「来啊,老子早看你这小娃不满许久,这正合我意!」皱著一张熊脸,牛头七肩扛吊环大刀地说。
「这......停下,等等先啊,我说牛头七、张弟啊,咱们就不能不动刀动枪的嘛?平心谈谈,也没啥不好啊。」无奈的,铜山高压根儿还没搞清楚先前吴、牛二人间的疙瘩,又莫名其妙,眼睁睁地见牛头七与张驹杠上,赶忙插手喊停。
「哼......高兄台,非在下不卖你面子,可要事当头这牛头七硬来,我岂能忍!」拿起泣血扇摇著,张驹一派自若,却冷冷地回道。
「我呸!你这小鬼装啥清高,要打就打,别找这麽多理由!我说铜山高,没你的事儿,要不做壁上观,就是选边站,否则你也没法。」
扛大刀,摸下巴,牛头七倨傲粗声地说,眺了一眼看一下张驹,便又偏过头,反劝铜山高说。
「这......」铜山高实在没奈何,没想到两边真不看他面子要打起来。看来这范衡可烫手得很,要死不死都是只祸根!可是说到要是壁上观,又对与牛头七的交情说不过去;选边站更不用说,他铜山高背後没山门,可惹不起这两大派......要是临机一动、趁乱打劫呢?喔,别犯傻,他铜山高常年的好名声可就此毁了!
「算了......牛头七啊,我还是不插手管了,不过挂心你俩比试得过火,我留著评你们高下吧。」搔搔头,铜山高退让一步,选择当了公证人,省得待会儿要出了乱子,日後算在他头上,可担不起咧
「啐!那小鬼,吃你老子这招!」迫不及待,铜山高话刚落下,牛头七就倏地抬起他肩上的大刀,开天辟地似的,直直的向前挥出一刀!
张驹见牛头七未礼就砍出一记,他也毫不慌乱,神色自若地扬起泣血扇,「铿」的一声,不急不徐地轻松挡下牛头七这豪迈的一刀。
「哼哼,牛头七,这就你自豪的牛头刀麽?怎麽,这般没力啊?」
轻松地挡下牛头七的刀势,张驹嘲笑一番。
闻言,牛头七恼羞成怒,什麽直砍横挥上挑下劈的胡乱招数全使出,只力求眼前张驹这死小鬼能狠狠地被劈裂、直求饶,他才能心底泄气、畅快大笑。
「嫌没力?你下地狱向阎王哀号吧你!」
牛头七杀红眼,眼中只剩张驹一人,先前那诬陷的吴亦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死追著张驹的身影杀;而发觉牛头七已愈是狂乱,张驹也不得不收起猫戏老鼠的兴头,认真地挡起牛头七没有间歇的攻击。
这厢牛头七与张驹正酣战,搅在一团厮杀,那厢吴亦暗想鬼祟地捉范衡离去,却被铜山高有意无意的目光盯得僵在原地,乖乖不动。
"可恶!这铜山高,啥不选,偏要留这儿!"不满的,吴亦暗地里嘟嚷。
「驹师弟!你...你们怎打起来?」
「耶?牛头七...!你们?」
方才还留在原地的众人,眼见范衡不见,匆忙赶来,却没想到入眼一幕的,却是张驹与牛头七杀得正热!
暂且抽个空,张驹头也不回的,大喊:「还有啥?有人劫了范衡走,不知是这牛头七还是那中年人,我只是怀疑,这牛头七就一个不爽,跟我打了起来!」
「狗--屁!我牛头七是什麽人,走遍江湖,啥亏心事也不曾做,你这小鬼凭啥猜疑老子!」不甘的,牛头七也开口辩吼道。
「那麽......究竟是如何?」
一个灰衣汉子站出来,焦急地边看了张驹的方向数眼,一边又向在旁边候著的铜山高问道。
「这......老实说...我......」见矛头突然指向了他自己,还在一头雾水的铜山高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著。
「还有什麽!不就牛头七扯谎!若非我抵死拦下他,否则你们不就全白废功夫!」吴亦见铜山高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一喜,马上就装作义愤填膺的模样,捂著腹部的伤口道。
「是吗?不要骗我,牛头七虽是我隐空门不欢迎的人,可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坏!你敢说你说的半字不假?......他说的如是吗,高兄?」
那灰衣汉子半带不信,偏过头,再一次问铜山高。
「这...我也不知。只知来了之後,他和牛头七就僵在这儿了。」耸肩,铜山高皱眉地说。
「那......就难说,不是这人说谎,要不就是牛头七说谎--」低头,灰衣汉子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著。
莫约这灰衣汉子是隐空门里算有辈份的人,在场众人属隐空门的,也纷纷点头,眼神略带不信鄙夷地飘向牛头七与吴亦。
「你!你们隐空门的凭什麽含血喷人,就只听这两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下定论麽?当时在场的,不是还有这铜山高和这男人,以及隐空门的张驹!敢说你们张驹就没扯谎嘛?!说不定--」
而属巴山派的其中一人,一听这灰衣汉子如此说,那隐空门的弟子眼中又露出鄙夷,不禁火也上来,为自己的同门牛头七叫屈。
「那你们巴山派就明理啊?瞧瞧,你们现在又是什麽嘴脸!」
隐空门的一位弟子,见巴山派的人怀疑张驹,也忍不住开口叫嚣。
叫得在场除了还在杀得火热的牛、张二人外,不管是否属隐空门或巴山派的人们,听後全都失了理智、相互猜疑,捏紧手边的武器,瞪著自己四周。
接著,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啊!杀了那胡说八道的鼠辈!」,所有人就如被操控的傀偶般,拿起自己的武器就朝不属自己门派的人砍!
铜山高和那灰衣汉子一见,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就给大动
干戈的众人冲开,在众人外围兀自焦头烂额的,四处劝阻一些自己识得的人别攻击。
而吴亦,则窃喜著,一边闪掉周遭众人的攻击,一边又慢慢地靠近被所有人遗忘的范衡--
「哼哼......涯啊,这厮还真命大、心若城府,居然任这些人自相残杀,等会儿八成打算灭口逃去呢!」
看著崖底大乱,银风冷冷地笑著,眯眼,转首对涯道。
才刚到没多久,这神念一扫,底下竟已演得火热,银风不禁惊叹--
呵呵......纵然布局後等得久的有点不耐烦,可他不费一刀一卒,便得范衡重伤、眼下各门派乱斗的情形,他还算满意;不过是小小一粒回天丸啊,这影响力可真大呢!「瞧,这就是"人"啊......」
嘴角拉出浅浅凹痕,银风嘲笑著。
而涯则双眼蒙上一层真元力,眼中迸出些许星光,他将目光扫向崖底,透视著崖底所有的生物--「嗯......范衡他可真沉得住气,功力大减还能临危不乱,想出这计谋打算绝处逢生--哼,可心细胆大喏!」
用上真元力扫过范衡全身一遍後,涯当然不同於底下平凡的人们,修真的他,很快就察觉范衡的伤势有一半是装的,他只是些馀内伤未愈,功力剩没几成尔尔!
更何况范衡还有馀力,一边装著重伤昏迷,另一边还不忘在衣袖翻弄著什麽,估计片刻後就能搞鬼了。
虽然气他的无情自私,可瞧见范衡居然不动干戈,便能只手将众人玩弄於掌中,操控大局,涯不得不佩服他是鹤立鸡群的--这需要多大的胆识、多缜密的心思!
然而同时,这场范衡仇敌们的内讧,却也表现得讽刺--若不是人性贪婪、欲望极强,否则凭他们的智慧、他们的能力,哪还会给范衡任何机会!但这就是"人"啊,如果没有人类的卑鄙残忍与勾心斗角,怎麽能衬托出同天下其他万物的天真与安和呢?
眼中露出点点悲哀的意味,涯略微摇摇头道:「比起人类,俺该庆幸只是一条不懂人心的野兽麽......可是,对那厮的憎恨,俺却巴不得快手了结他!银风......还要多久?」
「呵呵,别急,兴许你太过焦躁,方才用真元一扫时,没发觉啥麽?有古怪的东西在他体内,莫约再一会儿那玩意便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绽放高深莫测的得意笑靥,银风拍拍涯的肩头,语气轻松道。
「是麽?」
「当然!我何时同你撒谎过?」向崖底努努下巴,银风顺顺自己微乱的长发,笑道。
「哪,留心点儿,真正的好戏开始呢。」
专注的又看向崖底,涯面无表情却心底急躁地等待。
而又将目光转回崖底,吴亦已经逼进范衡的身边。
"哈哈......近在咫尺,看来我吴亦要成名欤!"
阴笑著,吴亦抓获范衡无力的手腕,将之背起,就赶忙从怀中掏出一袭斗蓬罩住他和范衡,尽全力便往人群略少的地方疾去。
--可是吴亦他的得意支撑不了多久,走没几步,他便不停抓挠著喉头,须臾後又发出似乎是积蓄许久的一记嘶吼,惊止众人打斗,仰天就无预警地倒下,断了生息!
吴亦这临死的一叫,果真惊动四方,混战的众人看方才还算生龙活虎的吴亦突然没了命,错愕得面面相觑,又看了因吴亦猝死而摔落於地的范衡几眼;这些人可都是刀尖上过活的人,什麽风浪没见过,将吴亦之死与地上的范衡连想一起的话,大夥儿马上就知道这所有的纷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原来,也不过就是一出老套的戏码而已。掳人的被拦下,见事迹败露,趁众人不知而赶来的情况下,就索性将罪行诿过给拦人的,故意藉此挑起背後的门派相争,好趁乱离去!
不过,这掳人的没料到,这被掳的,莫约在自己身上下了某种药,触者必死,让他不仅无功而返,还赔上一条小命!
想通了这关键,那张驹、灰衣汉子与铜山高等人,不由得大感羞愧,狠瞪吴亦的尸体数眼,暗恼自己一时不察、冤枉好人,纷纷低下头,眼光不敢对上牛头七又气又质问的模样;晌久,在支吾中,这始作俑者张驹才提起勇气道:「牛头...牛兄,真...真是对不住了!!我张驹在此跟您赔罪--」
说实话,见了误会解开,牛头七真想杀张驹、灰衣汉子等人几刀好泄恨;可是碍於这儿还有其他门派的人、还有范衡这事先须解决,便无奈地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张驹,低声道:「罢了!!真格来说,倒也不能全怪你不是,只能怪我牛头七倒了八辈子的楣。倒是我有个要求,等会儿,料理范衡这事......能给我们巴山派一些方便麽?」
闻言,张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牛头七此举的用意;虽然不情愿同巴山派分一杯羹,可无奈自己犯错在先,只好代替师门允诺:「嗯,好吧。」
这两边商议完,便有志一同的,领著自己同门,以范衡为圆心的半径五里外,与其他门派的人团团围起来,谨慎地看著中央的范衡怕生变,耳语交接地商量接下来该如何料理范衡了。
虽然眼睛阖起,看不见这周围的情况,可听力又不差,范衡早听得并明白眼下演变成什麽情况;知晓眼下的情况已经对他不利,不禁暗地里咬牙切齿,心底咒骂著。
可恶!亏他方才还忍住气,偷偷散播与土同色的"催三更",打算趁乱人近之时,使之随尘土自然地传到每个人身上,放倒所有人,免得破绽百出,被人识破;都怪刚才那该死的吴什麽太贪心,过於靠近他而吸入大量的药粉,因此药效加速生效,害所有人都警觉!
这下,他只能孤注一掷,否则就再也不能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