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芸夫

总觉得任若初和何响有什么不对劲，俩人经常凑一块嘀咕些什么。但实际上却又都是那么热心的好人，实在无法让人多想些什么。一来二去，和曾竞遥倒是混熟了。我们俩有共同话题，谈论文学，还有那些女星们谁谁谁穿衣品位有问题，谁谁谁发型挺不错。其实本来不是八卦的人，只是男生在一起，能谈的话题，多半是围绕女性吧，更遑论在这个除了蚊子苍蝇外，很难见到雌性动物的男校。
其实任若初与何响人缘都挺好，一个是高大帅气型，一个是可爱型，即使是在男校也还是那么抢眼。而我，跟在曾竞遥他们三人的身边，好歹也是捡到一些不经意的眼神。唔，宁愿不要......
时间进入十一月的时候，学校忙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学生忙了起来。

第三章
何响趴到我肩头来的时候，顺带往我手里塞了一张东西。
"什么啊？"拿起来细看之前，先问了一句。
"圣诞节排演话剧招募演员的单子。"
"哈？"轮到我对着一脸坦然的家伙发愣。
"何响你别胡闹。"任若初却发话了。
"我哪里有胡闹？边楠你这周之前到班导那里告个假，去把隐形给配了！"直起身子来，摆出班长的架势。
"犯不着吧......"我苦笑，赶鸭子上架么？我甚至连那是个什么话剧都不知道，甚至连是否能选上都不知道，就要因为这莫名的一张单子而去配眼镜？
"何响！"
发怒的却是任若初。
"还不是亲爱的学习委员任大少爷说你取下眼镜很不错我才决定的况且那次你在课堂上发飙时我也看到侧面还不错的啦......"滔滔不绝说话不带歇的班长。
我目瞪口呆。
一只手抽出我手里的纸张，"你死心吧，他不会去的。"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斗鸡一般的男生，干啥，我这个主角都没有表态好不好？
"曾竞遥你过来！"何响一看不对劲，自己人矮气势短，立马搬救兵。
"嗯？"不明所以的高大男曾竞遥。
"边楠去参演话剧你说行吧？"一手叉腰一手指我，差点戳到我鼻梁。
"很好啊，可以尝试下嘛......"
"我说不行！"继续发飙的任若初。
"哼，你是他什么人啊！"何响变了脸色。
"喂......"终于怯怯发言的我。
"什么？"一起转过来的凶神恶煞两只，还有旁边摸不清状况莫名耸肩的曾竞遥。
"反正我也不一定能选上，去试试吧。哎呀，是肯定选不上的啦！"尽量小心措辞。
最后......
自然，莫名其妙斗起来的两人，偃旗息鼓了。
倒是齐奇，听说我要参演话剧后，乐颠颠跑过来，一巴掌攘在我头上，害我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太好了，我也要去竞角呢！嘿，记得去配隐形哦！"
无可奈何的答应着，心想这些人都是怎么了，突然对我配隐形的事这么关心了......

跟班导告了假，出乎意料的顺利，而且一出校便是四个人。
那个......自然，小班长何响是软磨硬泡的自然也泡到假条。任若初要来用的借口是盯紧小班长，怕他胡闹，但是，连曾竞遥也给他弄来了，这本事，就不容小觑了。
四个大男生，走在街上，回头率高得不得了。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啥，一群仙鹤里面的一只鸡......不过在别人的注目礼中走过去，那感觉还真是，拉风！
但不知为何，任若初就是一副死鱼脸，好像很不乐意似的。何响拉着曾竞遥走在一边，把这么大一冰块丢在我身边，真是......缺德......
眼镜店的小弟也仿佛被晃花了眼，说话结结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该招呼的是我而不是另外三尊大门神。
配好眼镜，颇不习惯的就那样戴着隐形走了出来，三个人中，除了任若初的神色还算正常外，另两个都拿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连眼镜店小弟的态度，也由开始的不大理睬，变得热情的多了。
接着，又被何响硬拉进理发店去，由着理发师在我脑袋上弄了快两个小时，困得我一个劲瞌睡，不时被推醒，几乎要爆发。
弄完后，又被硬拉着去逛了街，赢得满街回头率。我这是腰也酸啦，背也疼啦，走路还费劲儿啦，才听到何响如蒙大赦的一句"今天有些晚了，咱们回去吧......"只差没当场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上一口。
所以回到学校的时候，天都黑了，所幸是周末，不用上课的话可以让早已呵欠连天的我早些睡觉。
只是，一路上，任若初一直不看我，咬着嘴唇扭开头不知在想什么。
边椹例行的又打了电话来，要我报告今天做了些什么。
逛街逛到快爆发的我气急，反笑道："我做什么需要你来管么？哈哈！"即使是吃你家用你家的，也不必要管到这般田地吧，况且父母的遗产，现在不是扣在你们手里么？
他似乎是语塞，继而恼羞成怒："边楠你不要那么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什么了？"我厌恶得想挂掉电话。
"我他妈这是关心你！"
"谢了，你还是他妈的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一个初中生，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对我这个高中生指手画脚，也不嫌累的慌！
"你......你......你等着！"
嘁......
我不屑的哼出一声来，挂掉电话，并没在意他那个"你等着。"
期间，任若初一直低头看书没说话，一个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还微微的皱着眉头。
待到大家都关灯水下，他才在黑暗中喃喃的问出口："真的，要去参加？"
我愣了片刻，明白他说什么，笑笑："反正也不可能选上的，不是么？"
"......嗯。"
奇怪的人。"对了，你要去的吧？"
"你希望我去吗？"他突然这样问。
"哈？"看他那天的表现，分明是很讨厌话剧的，赶紧捂住嘴巴，迷迷糊糊的答："看你自己啦，如果不喜欢......"
"睡吧。"
这个人，还真是怪，平时看起来老好人一个吧，性子那么温吞的样子，其实根底里还是蛮暴躁的吧。
不想那么多，脑海里回忆起在眼镜店看到镜中自己时，那个有些吃惊的少年的脸庞。原来摘下眼镜的我，也并不是那么难看的，甚至可以说：清秀。可是为什么，他那么不愿意我摘下眼镜呢？就凭外貌来说，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他好了去，何必这么小心眼......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高兴。
叹口气，坠入睡眠。

仿佛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坐在床前抚摸我的头发，低低浅浅的叹气。
想要努力睁大眼睛看看，却困得连眼皮也动不了一下，复又坠入到那无穷的黑暗中去。

第四章
次日，周一。
连排演的是什么话剧都不知道，就那样稀里糊涂被何响给拉着拽了去。
任若初绷紧脸跟在后面，一副怨妇的表情。曾竞遥无可奈何地，也拎了何响的书包跟在后边，与任若初一道。
选角是在学校大礼堂进行，进去的时候吓我一大跳，又不是正式公演，那下边坐着的三五成群的，难道都是参加选角的？
被何响塞到一个短一些的队伍里去。
"不需要剧本么？"我看这古怪的阵仗，有些心虚的问何响。
"不需要。"他干脆利落来了仨字，看我实在有些胆怯，便又开口："你只管去啦，不会有事的，一定能过！"
呃......
我不知道他这自信哪里来的。
说完这话，他拉着曾竞遥就跑到观众席去了，任若初也走到舞台另一边去。
看过去的时候，他朝我笑了一下。回笑的时候，对上齐奇的眼睛，咦，他也在？和任若初排到同一列队伍里去了？
他很吃惊的盯了我半天，才恍然的笑了，然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上上下下打量我全身。
拜托，有没有必要，就算换个造型也没必要这样子吧......不过，记得初中时那些朋友，可是一旦谁穿了新鞋都会被好友们踩个遍的。
探着头看了主席台好半天，看到同时分开的选角小桌子，我这列队伍里站着的，都是清秀的男孩子。
并且，不得不说，这样选角的方式......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不念台词不表演，看看捏捏，更像是医院体检而非角色选拔。选中的就站到旁边去，没选中的就到观众席坐着。猛然想起菜市场挑选蔬菜的情景......
轮到我的时候，旁边已经站了三个男孩子了，都有出色的容貌，并且都很瘦弱的样子。唔......举手......是在选电线杆子还是稻草人？
完全绝望了，选上是没可能的吧，不过即使选不上，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的，本来就是被人拽过来的。
但事实永远朝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我边楠，奇迹般的被选上了！
走到旁边去站着的时候，我还是懵懵懂懂的，往台下看去，交头接耳，品头论足的，比比皆是。何响冲着我翘大拇指，很得意的捅了捅曾竞遥。往舞台那边看去，发现任若初也正看我，不过，是皱着眉头的......
唉唉唉......
稀里糊涂发着呆，我们这边先选完了，那个胖胖的男生逐个端详我们。半晌："那个啥，你们先去试下衣服，然后我会决定谁主角谁配角。"
又稀里糊涂的跟着一大帮人走进了后台试衣间。
那几个清秀好看的男孩子争先恐后抢着自己看上的衣服的时候，我愣愣的看着那堆衣服发呆：这、这是啥......
好吧，深吸一口气，我还没有丧失常识，我当然知道那是衣服。问题是：为什么都是女孩子的衣服，并且是：公主裙！
"你愣着干啥，快试啊！"那个胖男孩敲了我的肩一下。
"这、这个？"我想要确认一下。
"废话！"他瞪我一眼。
这个时候，旁边的男孩子抛来一套衣服，友好的冲我笑。手忙脚乱的接过，难道我，真的要穿？
咬牙切齿：何响！
最终还是穿上了，别扭至极。还好不是露肩装，大概无论如何瘦弱，男孩子的肩总是要宽过女孩子，所以会一眼给看出破绽的吧？
刚理顺长裙，"砰"，一顶假发扣到我头上，那个胖男孩发现新大陆似的正给我整理假发。我还是保持原来呆滞的样子任他动作。
等我出来的时候，估计已经面目呆滞了，何响抱着我的肩摇了半天我才回手给他一个爆栗。
"干嘛？"委屈的眼神。
"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女角？"咬牙切齿。
"因为你适合啊！"理所当然。"并且当上女主了，感觉很不错吧？"
我觉得我无法和他沟通，我们俩大脑结构根本就不一样！或者说，他的大脑结构和普通人不一样！
任若初选完过来的时候，我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那边选的男角，队伍长得多。何响兴奋地凑上去问结果，顺带三八的把我成功竞逐到女主的消息告诉他。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任若初的脸哗啦一下就垮了下来。
"齐奇是男主。"
齐奇？
哦，他是有说过回去参加的，而且此刻回想起来的话，那人长得确实很出色的。
"不会吧你......"何响哭丧着脸。
"我怎么知道......"任若初嘎然而止，看了我一眼，恶狠狠的说："我饿了，吃饭去！"不等回答带头朝里堂外走去。
"他很生气欸......"何响嘀咕了一句，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音量。
我撇嘴。干嘛刚开始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听到我选上女主的消息就摆出一副臭脸色？果然也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但那样的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我还是跟在何响他们身后，去犒劳我早已空虚的胃。
当天晚上边椹又打了电话来。
我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打我就接，反正交电话费的不是我。不过接电话总是偷偷摸摸的，像做什么地下工作的。
任若初和往常一样洗了澡坐在床上翻书，我靠在墙壁上，支起膝盖，摊开一本语文读本，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边椹搭着话。
那家伙唧唧喳喳讲着今天又做了什么，继续数落我一不小心给开除的事："边楠连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被开除了......唉，要不是那阵子学校忙得昏天黑地，我也不至于都事发几天才知道啊......妈也真是的，什么都不给我说......"
我苦笑：你妈不给你说是正确的，凭你那火爆脾气，知道了还不把我念死？
"欸，边楠，你今天都干什么去啦？"
今天？难得好心情，我告诉了他今天跑去参加话剧选角的事情。
"真的，真的是女主角？"
他好像比我还兴奋，害我也高兴起来。"你还是不要小看我的本事嘛......"
"可是......"那头忽然沉默起来......
"嗯？"
"没什么的，你自己注意点就成......对了，记得拍照片给我看哦，或者MAIL给我，我好想看！好不好嘛，边~楠~"
"知道啦知道啦，别撒娇，求你别撒娇！"
无可奈何的终于挂掉了电话，想要问清楚今天他的态度究竟怎么回事，任若初却已经睡下了，被子拉到鼻梁上。
唉......
我叹口气，下床到门口关灯。

第五章
何响是个大嘴巴，不出一天，全班都知道我选上了女主，一个个围过来恭喜我的样子，让我嘴巴扯得生硬。其实我很无所谓，选不上，就当去长长监视；选上了，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任若初，那原本温和的笑脸，日益的垮下来。
放学后到大礼堂去排练，才目瞪口呆的知道了很狗血的剧情。无非是王子爱上公主，中途杀出一个情敌来掳走了公主，王子联合骑士好友奋勇直追，最终救出公主。自然，中间少不了重重阻碍，少不了喷火的巨龙。
我的任务，说白了就是只需要尖叫，然后晕倒，最后说一句很肉麻的情话。胖男孩导演这样告诉我。
听起来很简单。
不过王子齐奇站在那里噙笑看我的时候，我很不争气的手足无措了：搞什么嘛，分明都是男生好不好！
可是这就是男校的悲哀......
我开始想念原来学校可爱的女孩子们，哪里有我这样硬邦邦、胸脯平平的公主？
排练的时候还是妙趣横生的，如果忽略掉过分入戏的齐奇和绷着脸的骑士任若初的话，只是我被一口一个公主殿下给噎得难受，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还消化不良。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何响安慰我，目光灼灼。
任若初怒视他，然后低头狂风扫落叶的扫完了面前的饭食。
"他胃口不错......"我总结，看他离去的背影。
何响不说话，趴在曾竞遥身上笑得枯枝乱颤。
忽然觉得，虽然是全新的生活，可是我似乎是来到了和想像中不一样的，奇妙的世界。
拖了很久的剧本终于交到我手上，翻看的时候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上楼梯时我一吃惊，差点摔倒。
"叫你走路别看的啊！"任若初伸手托住我。
我保持那样半靠在他身上的姿势，他的手托在我的腰上。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心狂跳着，觉得尴尬极了。
"没、没什么，看到这里，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来，煞有介事的指给他看。
他凑过来，就着楼梯间的灯光看我手指下的文字。呼吸拂在我的手上，痒痒的，头发擦过我的肩膀，麻麻的。
我努力收回神游的心思。"怎么会有这样一段啊？"
"王子亲吻公主？"他脸色明灭不定。
"我去找导演。"我转身就要下楼。
"没用的。"他发话了，"他是出了名的固执，以前的学长和他同届的也遇到这种情况，根本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