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yyzstc

作者:yyzstc  录入:01-07

我全身象破碎一般疼痛,但是不再反抗。
许是那双高傲清亮的眼震住了我,我从未想过这个傲慢的皇子竟会露出少年般的倔强不屈。
或许,这便是真正的人。
我拉住他的衣襟,心里泛起苦涩。
我这半魂之人永远也缺少的部分,永远也不能去苛求的部分,竟是如此令人渴望,如此令人心碎。
树林中传来阵阵声响,且越来越近。
皇畿木真使出全力向前,可他显然不知去路,连我也感觉到了他的绝望。
我用尽全力出声,"三皇子,向东,那里有气流......"
他身形一滞,却立刻转身向东。
攀过几块巨岩,穿过古木,皇畿木真终於停了下来。
好冷的风......
他缓缓将我放下,声音却冰一般的冷。
"齐九......这便是你给我指的路?"
我勉强站起,抬首看去,这里果然是悬崖峭壁。
身旁人眼中已是一片火焰,他的右肩已经全部是血,脸色非但不苍白,反而红若朝阳。
现在的皇畿木真头发凌乱,衣衫残破,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到处是划伤。
他看向我,手伸入怀中,拿出巨鞭。
却是狠狠抽在岩石上。
......
竟留下一寸余深的鞭痕。
然後他转身看向我。我看他到这般绝境竟还是高昂著头,腰挺得笔直。
我咬牙转身,一步步走向断崖,向下望去。
那里深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见。
然後我回头,飓风之中,额前的黑发再也掩不住眼睛。
我看向他,也站了笔直。
他直直盯向我的眼睛,眼中红光渐渐淡去。却是渐渐深黑一片。
"三弟,何苦逃得那麽急?偏又自己走到绝路?"
皇畿木炎的声音幽幽传来,让人更加心生寒意。
"放弃那个人,到二哥身边来,你应该知道只有我能解你身上的毒。" 皇畿木炎终於走了出来。
皇畿木真冷冷看向他,"不劳二哥费心。只是没有想到二哥为了这一天,竟然花费浩大工程,重筑幻木的奉於客栈。"
皇畿木炎看起来相当得意,他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被三弟识破,竟然提前一步离开,如果等到半夜,皇兄我也就不用夜登不及山了。三弟也莫要生气,你偏爱那香气也在常理之中,毕竟他对服了解药的皇畿一族是灵药,可是对没有解药的人是极强的致幻药。"
"只可惜唯与幻木相合却成了取人性命的剧毒!"皇畿木真喝道,脸上一片恨意,又突然怪异的皱眉,"只是我想不通,幻木极其难得,二皇兄如何能用它造一座客栈?"
"关於这个我也费了不少心血......不过只有纯幻木才能发挥效用,我也只能早早开始收集。只是,三弟现在还能支撑并不奇怪,倒是这个少年还没有毒发身亡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皇畿木炎看向我,眼里满满的杀意。
"二皇兄,你一心逼死此人,难道不怕那人责怪?"皇畿木真森冷开口,不经意间轻轻向我靠过来。
"......可惜那人正在闭关,怕是顾不了这一边。"皇畿木炎缓缓开口。
"哦,若他之後知晓,你说他会如何?"皇畿木真走到我身边,嘲讽的看著他。
皇畿木炎眼神一闪,却是渐露笑意,"三弟,这个不用你担心,恐怕他现在自顾不暇,到是你,一径痴迷,不知悔改,难道一个皇畿无夜还不够,竟再给瓷博寻个妖怪?"
皇畿木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麽?!"
皇畿木炎笑得好不得意,"你说呢,这麽多年,他一直把持朝政,视我皇畿一族如同傀儡。此次闭关,或者是除去他的唯一机会!"他眼里又浮现深紫。
皇畿木真身体竟开始颤动,似是挣扎道,"你以为你们能治得住他?难道你竟......"
"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我皇畿木炎又怎能放弃,况且他的异能早已开始衰退,我又怎麽会给他机会再找妖魔相助!"皇畿木炎狠狠打断他,神色狠决。我突然发现,这二人虽然长相不甚相似,但在神态上如同亲兄弟。
皇畿木真晃了一晃,似乎有些支持不住,喃喃说道,"你错了,你根本错了......他哪里是妖魔?你又哪里胜得过他?......这世上谁又胜得过他......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真是愚蠢......真是愚蠢......"语毕竟悲伤的看向皇畿木炎。
皇畿木炎表情渐渐缓和,仿佛想起什麽,深刻的五官上也出现痛苦,他嘴巴微张,直直看向木真,半晌才说出话来,"三弟,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我兄弟一场,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妖人......?你过来,杀死那个妖怪然後过来二哥身边,我......我并不想......"说著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住口!不许你侮辱他!"皇畿木真突然大叫,震得皇畿木炎身形一僵。
"好,你终究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二哥无情!"皇畿木炎咬牙说道。
木真垂下头,轻轻带住我的衣服。
皇畿木炎後退了几步,一排弓箭手便走上前来。
这个二十多岁的皇子深深蹙眉,直直看向皇畿木真,眼睛中闪过种种光芒,却终究是抬起了手。
而皇畿木真轻轻环住了我的腰身。
正当我们已经绝望,突然一人大声说道:"齐九!你莫要慌著去死!难道你要让我在那个死丫头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从树林中怒气冲冲走出来的,正是那个肩扛大刀的吴双。
"放箭!"皇畿木炎一声暴喝。
吴双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举起大刀,横横劈来。
正是这一招刀不挨物,却劈开了马车。更不用说背对他的一干弓箭手。
果然箭在弦上,却不能发出。
所有离得稍近的人都被横扫在地。
只可惜......只可惜......
我阿九站立不稳,被刀风所累,仰面倒下。
"齐九!"一声大喝,正是那个笨蛋吴双。
仰面倒下之际,突然看见皇畿木真惊慌的脸,然後那脸渐渐靠近放大,却是七分绝望,两分无奈,一分苦涩。
他将我搂在怀里,直直坠下。

19木真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感觉自己正坠往无底黑洞。
只是没有想到瓷博的三皇子竟然甘愿与我一同掉下山崖,就算他与皇畿无夜有所约定,刚才放弃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因为他的固执,我却有了一线生机。
皇畿木真单手扣住我,用右臂狠狠挥鞭。
他显然是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勾住什麽东西阻止下落。
却是一次次击中又负荷不起,速度稍减便又落下。
我仰起头,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只是在想他负伤的右肩如何能够一次次承受两个人的折磨。
这时我竟想起了齐家的两位少爷最後的脸。
心里狠狠地痛。
原来我终究有些後悔,如果当初说出真相,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那麽痛苦?
可是我发过誓,我将保护那个秘密,永不告诉任何人。
齐二曾说过,"你害怕伤到别人却不惜伤到自己"。
我自嘲,实际是恰恰相反,我宁可伤害所有人也不愿伤害我自己!
这样的我,哪里值得华阳为我倾注灵力,甚至牺牲半魂?
又哪里值得别人为我哭泣,为我舍命?
可是我是那样的不甘心,那样的不甘心......
我不曾妄想留下痕迹,却还是想给自己哪怕一点点回忆。
但还是给了华罗。
皇畿无夜哪里知道什麽阿九,他要这个倔强皇子守护的也绝不是什麽齐九!
就像华阳付出的一切也不是为了阿九!
呵呵,华阳哪里知道什麽阿九?!
阿九不过是我离开後随便出口的一个用名。
这世上终归没有阿九......
原来,这,便是尽头。
最後的最後我们还是活了下来。
代价是皇畿木真的一条手臂。
当我从满布石子的谷底爬起来的时候,这深渊中已经有了光亮。
我想我的肋骨肯定是受了伤,但是并不严重,手臂和腿也有多处划伤,流出血来。
心里冷笑,原来危急时刻毫不顶用的身体现在却开始恢复,不能不庆幸仙药灵草喂大的自己有著怪异的恢复力。
我坐了起来,看向一旁毫无生气的皇畿木真。
他像一块破损的木偶一般躺在地上,整个右臂以怪异的角度扭曲著,外袍由银白变为了深红,地上是干涸了的血迹。
可是他的皮肤却显得潮红,显是极毒已经漫布全身。
我深深吸气,靠了过去。
他紧紧闭著眼,原本高贵傲气的面容现在如同红色杜鹃般豔丽,又因为额上的汗珠而带了几分柔弱的病态。
他的睫微微颤动,显是忍受著极大的痛苦。
这谷底极为寒冷,不远处有一小片水洼,里面似是聚集的雨水,旁边只有乱石却没有树木,倒是有一些干枯的树枝。
我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洞穴。
转念一想,便伏下身子,轻轻拍打皇畿木真的面颊,他的脸烫的出奇。
"喂,睁开眼睛。"我轻轻唤道。
皇畿木真皱紧眉头,我於是加大力量又拍了几下。
他却还是紧闭著眼睛。
"......"我看著那张年轻的脸想起他曾经扇过我n个耳光。
於是我撩起袖子,用力抽了他几嘴巴。
这下他终於睁开了眼,足足看了我半盏茶功夫才开始理解状况。
然後他的眼睛闪现怒气,"你刚才竟然敢打我!",声音异常沙哑。
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著他。
"原来还没有死。那你应该可以自己想点办法,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我,咬牙出声:"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看了他一眼,"别忘了,是你将我带出齐家,又自己要保我的性命。"
然後转身走向前面的洞穴。
进洞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跋扈的少年正用眼睛狠狠瞪著我。
可惜这个洞穴实在太小,基本只能容纳一人。
不过至少可以挡住三面的寒风。
我抚上石壁,倒是很干燥。
然後我退了出来,走到水洼边,伸手一试──好凉。
水不深,最深处也只有一尺,面积也不大。
我饮了几口水,将受伤的手臂和腿上的血迹都清洗了一遍,这才又向皇畿木真看了过去。
他已经靠在了崖壁上,大口大口喘著气,左手捂著受伤的肩。
血没有再大股流出,只希望他是自己封住了穴道。
他的身体已经呈现鲜红,几乎与血的颜色有几分类似。
"你真的没有解药?"我走近几步问道。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脸孔微微朝上,唯一可以用的手探入怀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瓶。
皇畿木真颤抖著单手企图拧开瓶盖,却失手将药瓶掉到了地上。
他微微转过脸,那药瓶却滴溜溜的滚开了一米远,里面掉出两颗黑色的药丸。
我走上前去,拾起了药丸和空的玉瓶然後看向他,"这便是解药?"
他的眼睛一片深红,盯著我终於吐字,"给我!"
我却在他一米开外蹲了下来,与他视线平齐,继续问:"你先说是不是解药?"
他愤怒的看向我,眼睛快要蹦出火来,大声吼道,"快给我!"
我一动不动的看著他。
三皇子剧烈的咳嗽一番,然後挣扎著想向这边挪动。
"如果是解药的话,就更不能还给你。"
我的一句话让他停止挣扎,他直直看著我。
"你要知道毒不是对我完全无效,只是效力太低,一时看不出效果,但是我也还是中了毒。"
我一字一句说道。
皇畿木真张大嘴巴,看我像看怪物──这也是头一次瓷博的三皇子露出这种愚蠢的表情。
我拿起那两颗药丸,立即扔了一颗进嘴巴里。
然後吞了下去。
皇畿木真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如果不是脸他通红一片,怕是也会染上不逊於此的颜色。
然後他闭紧了嘴巴,却还是死死看著我。
"这一颗就等我快饿死前再吃吧。"
我把另一颗药丸放进了玉瓶,然後塞进怀里。
我拾了一些枯木和枝叶,走到洞穴旁,开始钻木取火。
直到我几乎想放弃时才终於成功点燃树叶。
然後我靠向洞穴内的石壁,微微闭眼。
外面的风发出巨大怪异的声音,火苗燃烧木材时吱吱作响,还有外面那人越来越急的呼吸声和渐渐再也无法压抑的呻吟声。
我於是走出洞外,果然皇畿木真蜷缩在地上,拼命滚动,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正死命的拉扯自己的衣服,胸前的肌肤上划出一条条血痕。
看来应该是到极限了吧。
我於是走了过去。
正当我靠近他时,他突然扭动身体撞到了我的脚,猛然之间抬起了头。
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现在已经彻底变了样,痛苦和绝望充溢其中,骄傲的脸庞也满是泥土和石子磨出的伤痕,嘴唇上已经全是鲜血。
但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应该是他竟还保留著相当清晰的神志。这样的丑态被人看到恐怕是这个高贵皇子今後最大的梦魇。
我欠下身子,缓缓开口,"三皇子,你们皇畿的毒药倒是相当厉害呢。"
他看著我,五指插入泥土里,死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伸出手扯住他黑色的长发,"这麽痛苦,好像体温一直在升高呢!怎麽办......应该想办法降降温吧......"
不等他作出反应,我便转身拖起他的腰,向水洼边拉去。
皇畿木真挣扎一气,却没有丝毫效果。
其实他现在的力气还比不过一个婴儿。
我将他拖到水洼最深的一边,然後松开了手,他侧躺在地上,断裂的手臂仿佛要掉了下来。
我於是撕开自己的外袍给他连同肩部绑了两圈,这时我才看见他右肩还插著箭头,箭柄已经被折断。
我咬咬牙将箭头狠狠的拔了出来。
皇畿木真发出了一声闷哼。
"抱歉,我不懂得医术。"我轻声说。
他看著我,眼里满是绝望,指甲插进自己的肉里。
"......"我终究是站了起来,盯住他的眼睛,然後双手用力,将他翻身推到水中。
他的残臂浸泡在水里,脸也几乎没在里面,我弯下腰,捡了一块石头,将他的脸托起。
他凌乱的发掩住了他的眼。
於是我蹲下身子,轻轻伸手将乱发拨开,这时的皇畿木真正睁著眼睛看著我。
"真是难看,瓷博的三皇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我冷冷开口,手指顺著他的脸颊滑下,轻轻停到了他颤抖破损的唇上。
"真是可怜......"我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皇畿木真眼睛渐渐沈静,却是突然张嘴咬住了我的手指。
我想他应该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来表现他的愤怒。
我的手指被他狠狠咬破!
大概僵持了很久。
我想这个画面一定相当的可笑。
一个十八九岁的大人咬著一个孩子的手死死不放。
我终於无法忍受,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原本闭上的眼睛又猛然睁开,却还是不松嘴。
我一狠心直接将手指猛然抽出。
因为已经一动不动咬了很久,所以皇畿木真已经咬的没有开始那麽紧。
就算如此也还是血肉模糊,半截手指去了一层皮肉,下半截手指也变成青紫色,基本没有知觉。
我在水中洗去手指上的鲜血,又浸泡了半晌才感觉到凉意和痛楚。
皇畿木真一动不动地看著我。他的眼睛又恢复了黑色。
我看了他一眼便站了起来。
洞口的火早已熄灭。
峡谷也彻底亮了起来。

20转章
我静静的靠坐在洞口的石壁上,仰头向峡谷上方看去,阳光虽然不能直接照在这狭窄幽深的谷底,但还是有了一丝暖意。从这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细细长长的天空,薄薄的雾气使人看不到出口,也无法估计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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