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里有一股十分特殊的味道,就像是从那一捆一捆老旧发黄的报纸堆里散发出来的,陈旧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与回忆一起,让人的眼前产生了一种时空交错的幻觉。我甚至不敢低头去看我手上那个被接过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更加不敢去猜想,这样一个东西将揭示开一个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们先走了......"我站起身来,视线逃避着母亲的身影,直到拉开储物间的门。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身后母亲的声音透着万分的担忧。
"我们有去处,您就不用担心了。"陆昊宏跟在我身后,听到母亲的问话后,转身很有礼貌地答道,当然,拿到东西就快走是他在进门之前就反复嘱咐过的,因为怕那伙人其实一直跟着,逗留太久会暴露了这里的地址。
我没有听清母亲后来又说什么,就径自出了门。
"然后呢?去哪里?现在我们终于拿到了,一旦他们追上来,就等于彻底玩完。"出门后我们不敢停下脚步,怕母亲会发现有任何异样。
"我也不知道,总之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尽量不被抓到就好了。"陆昊宏的语气听得出带上了百分之两百的无奈。
我没再说什么,我当然知道这是件多么难办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今晚的夜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象征希望的光点。
"不如,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走得离家足够远之后,陆昊宏突然停下脚步,对上我的视线。
"你看吧......"我一把将手里已经捏出汗来的东西塞给他。
"你......"他盯着我看了数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来拆开陈旧的绒布包。
那一刻时间忽然过得极度缓慢,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放慢,空气中我只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以及,被放大无数倍的本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咦......"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陆昊宏恍惚的声音,"就只有这样而已?"
"怎么了?"我这才回过神,去看他手里的东西。
从袋子里被拿出来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婴儿饰品--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银质同心锁吊坠项圈,以及一对银质铃铛手镯。
"......不是吧......"我扯过绒布带,把它开口朝地面地用力抖了抖,期望能从里面找出什么被遗漏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掉出来。
"其实......我比你更想说这句话......"陆昊宏的语气着实比我更无奈。
一瞬间我有种想要趴到地上的无力感。
"那群人......要这玩意儿干嘛?就算是古董,也值不了几个钱吧......"我无力地苦笑着。
"我哪里知道......还以为会是什么特工密报之类的东西......"陆昊宏说着不合时宜的冷笑话,一时间我们相对无语。
"那......现在要怎么办?"无奈只有继续上路。
"反正也找不出头绪,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就好了。"陆昊宏耸耸肩,手上还不忘拿着我的婴儿首饰仔细研究,巴望着从做工或者纹路上面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别看了啦,眼睛看瞎了都没有用的,有谁会把类似罗斯密码的东西雕成花刻在婴儿用同心锁上面啊?"
"那可说不准,你没听你妈说当时的情景吗?这东西肯定有玄机。"
"玄机你个头啦,就不信你找得出来......"
我索性不再研究陆昊宏到底在干什么,转而注意四周。已经是午夜时分,街上行人稀少,真不知道这种时候为什么我们还要在大街上徘徊,要是万一出什么状况,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不是?
"啊--"陆昊宏突然一声大叫,把我吓了一跳。
"看......看出什么来了?"我抚着胸口问。
"完全搞不懂会有什么特殊含义。"他一脸无辜地指着同心锁上的花纹。
"那你乱叫个什么叫啊?!"我几乎在用吼的。
"头大嘛......"
"......"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我们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去报警好了~"他吐了吐舌头,把东西塞进了绒布袋里。
"最后还是决定报警啊?"
"那不然怎么办?完全没有头绪......"
"你说警察会管吗?"
"那谁知道?至少要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不是?好啦,走啦走啦~"陆昊宏转到我身后,推着我前进。
"去哪里啊?"
"上次去过的那间宾馆啊~听说那里的保安工作做得很好耶,一晚上应该没问题~"
最后,我们真的平安无事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升起,很奇怪碰到这样的事情我居然没有失眠。
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陆昊宏睡得一脸惬意,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我又闭上眼,但不管怎么用力,再也没法进入梦乡,索性起床,然后轻轻走进洗手间开始刷牙。
站在洗漱台边,我手上握着那个同心锁,细细的琢磨着上面的花纹,可不管怎么看,上面那些东西,都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纹而已。
忽然觉得我现在的得行为极度可笑,又不是侦探小说,干嘛要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都是受陆昊宏那小子的影响啦......
"一大清早的,干嘛一个人关在厕所里偷偷地笑啊?"腰上面突然多出一道力量,同时耳边还冒出一个幽幽的声音。
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两只手里的牙刷和同心锁都已经因为我的一瞬间石化双双掉落到地上。
"啊?吓到了?"我抬起头,从镜子里瞪着身后的始作俑者,而后者只是一脸无辜地从我的腰上挪走他的一双爪子,举到脑袋旁,做出一幅投降的样子。
"拜托!谁一大早上,会......咳咳......"我一个转身,刚准备开始大吼,却不料很丢脸的被呛到,而呛到我自己的,无外乎是被主观遗忘掉的,刚才在洗口过程中客观创造出的牙膏沫。
"好啦好啦,我的错,你也别这么激动啦......"陆昊宏伸出手来轻轻抚着我的背,我则对着洗脸盆咳了数分钟才止住。
终于将牙膏沫从口里清除干净,我这才想起掉在地上的两样东西。
"咦?"捡起牙刷之后,我又去捡掉到洗漱台底与地面缝隙间的同心锁。
"怎么了?"我顿住动作之后,陆昊宏也蹲了下来。
"断掉了......这个项圈......"我伸手进去把同心锁捞了出来,此时项圈与同心锁相接的一处已经断开了。
"啊......"陆昊宏接过我手上的残破物件,一脸的抱歉,"怎么会......对不起啦......"
"没什么啦,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耐摔......"
"......等一下......里面好像有东西......"他盯住项圈的断面,然后小心地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绳子,而因被绳子所束缚才得以从项圈管中拉出来的,是一缕白色的毛发。
"头发?"我奇怪地盯着陆昊宏手中的东西,而后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起来应该是......这个长度的话,应该是个男人......啊不,老爷爷的头发......"
"呃......老爷爷哦......"
我们相对无言僵硬数秒之后,陆昊宏突然放下手上的东西,拿起从项圈上面取下的同心锁。
"这么说来,说不定这个里面也有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我,一脸征求意见的表情。
"......你拆吧......反正已经坏掉了......"说实话,比起把这样东西当作亲身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去珍藏,我更愿意知道这东西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惊世骇俗的秘密,以至于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到现如今还会有人想要把它挖出来的程度。
陆昊宏拿出钥匙串,用上面的一把折叠小刀撬动同心锁的边缘,过了几秒后,同心锁从一侧呈贝壳般裂开,不出所料,里面是真的有东西,那是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已经有些泛黄了的布。
"难怪拿到手上会以为是实心的......原来里面塞的这种东西......"陆昊宏将那块布拿出来展开,可就看了一眼之后便马上皱起眉头来望着我。
"怎么了?"
我从陆昊宏手里接过布块,只见上面用刺绣的方式零乱地写上了一些字,大约是从南向东北方向不等距地标出了一二三四五六,其间还贯穿着几根纵横交错的线条。
"这是......什么啊......"
"我还想问你呢......"
"该不是......藏宝地图吧......"
"啊哈哈......好抽象的地图啊,这要是有人找得到宝藏就假了......"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可一瞬间又破灭了。
"那......你说手镯里面会不会也有夹层?"
"只有看了才知道......"陆昊宏耸了耸肩,"话说回来......这好歹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耶,就这样都给拆了啊......"陆昊宏用下巴指了指破掉的同心锁,一脸的惋惜。
"看这样子,他不就是留给我拆的吗?"我摇了摇手上的"藏宝图"示意。
"噗......"陆昊宏突然笑了出来,"这倒也是......"
"嗯,那就麻烦你了~"我又将那对镯子翻了出来递给他。
数分钟之后,我们从一只镯子里拿出一块小碎布,上面写着一串不明所以的阿拉伯数字,而在另一只镯子里,拿出了一块画有某把钥匙正反面印模的布块。
"哈,越来越像寻宝游戏了......"陆昊宏一脸抽搐地望着从首饰中找出的四样东西。
"但是问题在于......要去哪里寻呢?"
"我哪里知道......"
"更重要的是......要寻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这个问题陆昊宏更加答不上来,于是索性跟他大眼瞪小眼。
"也许......先去报警再说?"
"也好......最好找个地方把这些藏起来,虽然估计那些人拿走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既然我生父放得这么煞费苦心,肯定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啊,那......现在就开始行动好了。"
"嗯......"
第 15 章
"大叔,下个路口往左拐,绕路往回走......"身边的陆昊宏几乎已经将脸全部贴在出租车中间的防护栏上了,而司机大叔也只得不明就里地跟着紧张的我们一起紧张,踩着油门一路狂飚。
可无论怎样在错杂的道路上无规则穿行,身后那辆像口香糖一样一直粘着不放的黑色轿车就是一刻也没有从后视镜窄小的视野范围内消失过。
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绒布包,那里面装着我婴儿时期曾经佩戴过的银饰。这一刻,从脚底冒出的寒气由下至上扩散到了周身的每一个细胞,我除了本能的发抖外,什么也做不了。
"小伙子,再跑下去就要没油了......"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司机突然发出了预示着死亡性结局一般警告。
"......"陆昊宏咬着牙盯着后视镜看了数秒之后,说出了他的最后决定,"下一个路口绕一圈回去,到刚才路过的那个修车厂放我们下来,然后大叔你就把车停在那里,自己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回头再来拿车。"说着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而后者接钱的同时,从后视镜递过来的眼神只有一阵的惊异与不解。
"你们这到底是碰到的些什么状况啊......"司机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是一个急速的转弯。
"这个......真要说起来,话就太长了......总之,真是谢谢您了......"
大到有些空旷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是开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是几个匆忙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若干车门被粗暴地打开然后再摔上的声音。
再然后,有人高喊,"没有!""这里也没有!"喊话的声音远近不一。
"几......几位先生......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大概是修车厂的负责人这么上前询问。
"说!刚才开那辆红色出租车进来的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应,是一声近乎于咆哮的提问。
"啊?"负责人显然愣住了,数秒后,听见他紧张地询问,"你们......你们刚才有没有谁看到啊?"
"好像,是往那个方向跑了......"大概是某个员工指着一个方向回答道。
之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汽车启动,开走了......
"呼......终于走了......这些家伙果然很好骗,你说是不是?"大约半分钟后,陆昊宏从一辆被千斤顶顶起尾部的小汽车地下探出了半个脑袋来,脸上还挂着两道不知几时蹭上去的机油印迹一个劲地傻笑。
"你还好意思说......每次都作突然性决定,命都被你吓掉了大半条去了......"我从停在他藏身之处旁边的一辆车半开的后车箱里伸出脑袋,瞪了瞪这时候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的某人。
"倒是那位司机大叔,被你用来当诱饵,等下如果被抓到了怎么办......"
"所以我才拉你直接跳车下来啊,就算被抓到了,他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啊,你说这个方法是不是很棒,这个修车厂的人也都没有发现我们藏在这里呢......"
"喂,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正当陆昊宏同学沾沾自喜之时,我们头顶上忽然冒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我们一边干笑着望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端着饭盒身着工作服的修理工大叔,边慢慢地从藏身之处爬了出来。
"实在不好意思,您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好了,我们这就消失!"陆昊宏稍稍鞠了一躬之后,转身抓起我的胳膊就一路狂奔跑出了修理厂。
"呼......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小灾不断就算了,居然还被人追杀?简直要命......"直到已经跑不动了,我俩才开始慢慢步行了起来。
"谁知道......"陆昊宏只是耸了耸肩。
"现在该怎么办?去警察局?"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我没好气地瞪着身旁的男孩,只见后者只是一个劲的左顾右盼。
"这里是哪里啊?"这才忽然发现,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如今到了一块极度陌生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最好能赶快找到最近的警察局。"
"......为什么......"听到"警察局"这三个字,我才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啥?"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打110报警,非要绕这么大一圈子?"
"呃......"被我这么一说,陆昊宏才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为什么?"
于是我们在绕了一大圈弯路之后,才突然想起来,我们有如此方便快捷的高科技手段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于是在拨打了110之后,有一位开着警车的警察叔叔专程前来,非常好心的把我们送到警察局备了案。
再于是我们仍旧乘着警车被护送回了公寓,有几位警察叔叔把"案发现场"检查了一遍之后,叮嘱我们要小心,有事发生随时联系,然后便回了警局。
再再于是,公寓里就只剩下我们俩"被害人"。
"就这样?"我并非指责警察叔叔办事不够认真负责,只是觉得......似乎有点好像......那么......不太可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