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撕啃着陆昊宏的早餐,然后用自己的嘴做着中转容器,喂陆昊宏吃饭。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陷得如此之深......曾经以为那种感觉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以为我只是在混乱的时候混淆了感激与爱情,以为所谓的喜欢只是我自己因为内心虚空苦闷而产生的错觉。
可现在终于发现,那都是我妄图欺骗自己的借口,我无法接受自己刚刚被甩就马上移情别恋;我怀疑自己的价值怀疑爱情的真实害怕再受伤害......
可是爱情这东西,一向突如其来,令人促不及防。
我以为一段时间便可冷却淡忘,可思念却在我毫不自知的时候,在那段我为自己选择的用来遗忘的时间里悄悄沉积发酵,如今,一发,便不可收拾。
"陆昊宏,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我紧紧地搂着他,恨不得把十指挖进他的肉里,恨不得彼此的身体能融为一体。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誊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掉我脸上的泪珠,"可是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不能给你幸福,甚至......可能除了伤害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无所谓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陪着我,健健康康地陪着我......一年,一个月或是一天......哪怕仅仅一个小时,一分钟......只要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够了......就足够了......"我呜呜咽咽,像个孩子般哭得无发自抑,然后,不知道就这样僵持了多久,意识渐渐开始迷离。
我闭上双眼,在朦胧中,隐约听到陆昊宏深深的叹息。
"我要拿你怎么办呢?杰昀......大哥,你告诉我......我求你教教我......你......怎么忍得下心,怎么可能舍得......去伤这样单纯的人呢......"
什么伤不伤害,于我,已经不重要了,欠你陆昊宏的,我丁杰昀愿意用一生一世来偿还,只要你不离开我的身旁......我拼命地想要张合嘴唇,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然后在陆昊宏的胸膛上,我渐渐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眼睛肿到我几乎无法撑开眼皮。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着,隔绝着屋外的一切,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唤醒我的,并非自己已清醒的意识,而是屋外的门铃声。
陆昊宏不在我身旁,我轻轻唤了声,没有回答。
所以下意识的,我认定那门铃是被他按响的,可我却忘了,若门口的人真的是陆昊宏,他自己应该有钥匙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我恍恍惚惚打开了门,然后抬起酸涩的眼睛向外看去,直到将头仰到与地面成15度夹角之后,我才看到了来人的面孔。
我花了大约30秒来看清那张面孔,然后,猛然惊醒。
"我总算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些疲惫,眉间写满了担忧,但在我看来那张本应熟悉的脸却那般陌生且令人心惊肉跳。
"你认错人了!"我用力拉动房门,企图将他隔绝在外,可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轻轻松松便制止了我的行为。
"我不会对你什么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他用自己身体作障碍物,阻止了房门的关合,自顾自地表示着关怀。
我徒劳地握着门的把手,最终决定放弃抵抗,然后松手转身,拖着步子走回房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我可以说不吗?"我将头向后仰去,闭上眼睛。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听到换鞋然后关门的声音。
"不好意思,家里很乱,"我将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望向边朝沙发走来边略微打量着四周的男人,"请自便,吕先生。"我可以加重最后三个字的音,复又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得出我佯装冷静的面具下面藏着的,是一颗跳动过快的心脏。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他会来?
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我只觉得难受至极。
我才决心要好好爱一个人,我才决定要彻底将你忘记,但是,为什么,你却如此及时地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老天派你来提醒我,人不该痴心妄想贪图幸福憧憬爱情?
吕威,你告诉我,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吕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第 12 章
我就保持着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尽管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因为虽然并未睁眼,我也仍能清楚地感觉到吕威的视线。
即便他自进门以后一直沉默着,我也能感觉到,甚至能想像出他看着我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像被抓现行的小偷,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被父母抓到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对于前因后果心知肚明,只是沟通仍旧存在问题,所以气氛依旧压抑。
"你......来找我干嘛?"我最终无法继续伪装平静,出声打破僵局。
"我担心你。"我默然,虽然这句话在现在听来极度搞笑,但不得不承认光是声音他也拥有足够的蛊惑力。
"你之前租的公寓被烧了,我到处都打听不到你的下落,没有办法,最后只有问你爸妈,可他们都不是很清楚......"
"我爸妈?!"我像是反射神经被人重重地敲击到一样,腾得从沙发上弹坐起身,"我想我们已经结束得够久了,为什么你还要去打扰我爸妈?"
"......我......并不是刻意去找他们......"他低下头别开视线,好像一时无法接受我对他的语气与态度,"其实我之前去他们家里找过他们,但那时家里没人,后来不巧在医院碰到,所以大概聊了聊......你放心......"他仰起头来看着我,尽管并未皱眉却看得我的心为之一紧,"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我们两个发生过什么......"
这下轮到我无法适从。我知道,他并没有错,错在我。
我明明一直都知道的,错全在我,错在我爱上他,被他抛弃却又无法释怀,拿得起放不下,优柔寡断,像个女人。
我只是在报复,报复他离开我。
可对他的态度越恶劣,我自己的心里只会越难受,也许骨子里,我还是认定,是我自己无法配得上他。
"反正现在......也确实是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对不对?"我自嘲地笑笑,看着他的方向,眼里,却找不到应有的焦距。
一瞬间,空气里面有某些东西乱了方寸,我感觉到眼前的人拼命地试图压制住某种情绪,可最终,他选择了放弃。
他欺过身来,吻住我的唇,细密的触碰,若即若离,却最能撩拨人心。
"不,杰昀,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在演戏,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会因为选择离开你就把过去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可能也不会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请你相信......"
请我相信?相信什么?我要相信什么?我应该相信什么?相信你还爱我,还是相信你离开我实属情非得以,一切皆另有隐情。
可即便真是如此,那又如何?时间不会倒流,一切皆成定局,无法改变。即使我们仍两情相悦,也无法回到过去,历史无法倒转。
很多事情,时过便注定境迁,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明白,我们,注定无法破镜重圆。
与其被回忆所伤,还不如选择遗忘。
"够了,放开我。"我轻轻推开身上的男人,"像你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不要跟我扯上什么关系的好,你说是不是,吕先生?"
吕威漠然地盯着我,眼里充斥着不可置信,似乎我并非丁杰昀,而是一个长得与丁杰昀一模一样的怪物。
"对不起,"短暂的对视之后,吕威叹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微微向后退开一步,"是我伤你伤得太深,你要恨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错,我没有恨你,我从来不曾恨过任何人,"我仰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些决绝,"我只怨我自己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该走了,好好照顾好自己。"没有再回头,他丢下这句话就出门离开,像是无端吹来的一阵风,无论来与去都潇洒自如,不留下一丝痕迹。然而我清楚,自己永远无法让理智战胜感性,那么多无法道出的酸楚与委屈仍旧与分手那天一样,久久地盘踞于内心深处,无法隐去。
我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将自己蜷成一团,似乎经历一场浩劫般地精辟历经,再也不愿动弹。
脑中有好长一段时间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回忆不能,抓不到任何思维的痕迹。
我就好像一条睁着眼睛睡觉的金鱼,瞪着眼睛呆呆地窝在沙发里,意识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大脑开始缓慢恢复正常运转,而引发这一动作的,是门口传来的一阵异响。
那声音很奇怪,像是电锯一类的东西切割着金属的声响,但又不似那般剧烈,好像是正有什么人小心翼翼地在干着一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声音越来越大,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双耳开始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有人在距我家的门?难道是入室抢劫?不会这么惨吧......
终于反应过来应该先躲起来再静观其变的时候,房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
房内的灯被啪的打开,我的双眼无法适应,下意识伸手去遮挡光线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随即我只觉得自己被数双手死死按在沙发上,还未能睁开得眼睛感觉到一团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在了下面。
"东西在哪里?"我听见房门被小心地关上,大概是为了隐藏屋内正在发生的以及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东西?"走到我跟前来的人挡住了头顶强烈的灯光,我这才总算能睁开双眼打量自己目前的处境,"什么东西?"
"少跟我装蒜!"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相当凶悍的男人忽然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粗暴地抬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被他捏的生疼,却苦于无法摆脱。
"信不信我捏碎你下巴?"男人目露凶光地瞪着我,我只能有气无力地接受他残暴的目光,我信你能捏碎我下巴,但是为什么你不能也相信我所说的呢?我是真的被你们这阵势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你们所说为何。
"我......真的......不知道......"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子。"说着男人从腰带里抽出一把手枪指着我的脑门,冰冷的触感瞬间袭遍全身,我的身体开始不可自抑地抖了起来......那东西......是真家伙,一定是真家伙......天哪......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我又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样也要被人拿枪指吗?呜......我才不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量他也没本事逃跑,你们去搜!"眼前这个状似领头的男人下了命令,其他的帮凶立刻四散开来,开始拆房子似的找寻他们所谓的东西。
"这......这位大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制住大叫救命的冲动,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您要搜,好歹......也告诉我您到底要搜什么先吧......"
持枪男子瞪了我一眼,本打算将脑门挪开分毫的我也只有乖乖地将自己的脑袋又靠在了枪口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在搜什么,不就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吗?"
"我爸爸......留给我......的东西?"他越说我越糊涂,如果我爸真有留给我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个陌生人如此地清楚,而且还是拿枪逼着我要我交出来,看这架势,白痴都知道那个东西肯定相当重要。
"别告诉我你还是不知道,我可不想拿逼供的那套对小孩子使。"
话说到这份上我连接下去的勇气都不复存在,要是真为了个确确实实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人给活生生拆了,那我不是冤大了,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可现在,我要怎么办?应该说,我又能怎么办?我根本无法思考应对手段,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怎么样?"数分钟后,众人停下动作,屋内已是面目全非。
上前报告的人对领头的男人摇了摇头,男人立刻转身揪起我的衣领,"说,藏哪儿了?"
我已经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保持沉默,生怕答案错误就会身首异处。
上帝啊,佛祖啊,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各位天神们,你们谁发发慈悲来救救我啊?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最终,各位高高在上的天神理所当然的谁也没有甩我,就在我快要放弃求生意识的时候,忽然听到某个近乎梦幻的声音。
那个,是在门口处,某个人正在掏钥匙准备开门的声音。
领头的男人一脸警戒,对着手下的人偏了偏头,马上便有两个人轻手轻脚走到房门两旁,一副不管谁闯进来也要将他制伏的模样。
乒的一声,钥匙插进了锁孔,我感觉体内的血液一瞬间全部涌到了头顶。
房门内侧的把手随着钥匙的转动轻微地动了动,在门打开一条缝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大叫出声,"不要进来,快跑!"
一直拿枪比着我的男人一拳挥向我的腹部,随即松开抓住我的手,我蜷缩倒地的同时,响起一声枪响,再下一秒,世界在一瞬间全黑了,不知道是被揍那一拳太重,造成我眼前发黑,还是有人突然关了屋里所有的灯。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在所有人的眼睛都还没有适应室内的黑暗之前,突然有人抓住我,用力往某个方向拖动。
"陆昊宏?"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嘘,快走。"他压低声音,一手扶住我,一手用力推倒前进过程中离我们最近的家具,以制造障碍。
枪声没再响起,大约是怕误伤自己人。
我便尽力配合陆昊宏,在黑暗中东弯西拐,居然很快便逃出房间。
"快,这边!"门外走道上的灯泡似乎也被破坏了,整个走廊漆黑一片,陆昊宏将电梯间旁放的垃圾桶拿起,一脚踹下安全通道,然后在垃圾桶不停滚落的发出巨大响声的同时拉我从楼道另一侧的垃圾通道向上跑去。
我们拼命向上跑着,极力压抑着呼吸声和脚步声,生怕被人发现去向。
不过急于抓住我们的那伙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中了陆昊宏布下的小小陷阱,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一路向下,渐行渐远。
"得......得救了......"我喘着粗气,在楼顶的天台上停下脚步。
"现在还不见得彻底没事......"陆昊宏则是松开一直抓着我的手,把通往顶楼的两扇门关上,然后将天台上不知哪户人家留下的活动晾衣架上的短支架拆了下来,插进门闩,试图将门堵死。
"他们发现不对的话很有可能会再回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哈?!"我几乎脱力地想要坐到地上,但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会中计,无外乎是因为当时场面混乱,楼道中又漆黑一片,很容易就朝着有声响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只要到了有光亮的楼层,或是其中有人发现一直制造声响的只是一只铁皮垃圾桶而已,就一定看穿这个障眼法,发现我们其实是向上跑到了楼顶。那个时候,他们只需要分散把守这栋楼房的每个出口,我们便是插翅难逃。
"......这里,要怎么离开啊?"我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是高高低低的楼房,我既非超人又非蜘蛛侠,除非正好有直升机飞过头顶,不然即使他们不直接追上来,我们也只得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