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赫一把推开他:"滚,洗澡去。"
罗赫靠在床头的一堆枕头被子上,扶着韩晖的身体,把他缓缓拉起,又重重放下,引来身上人快感的抽搐和撩人的呻吟,不禁好奇,抽空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久没做了?"
"谁......谁说的?"韩晖按着罗赫的肚子在那儿拼命使劲。
"你的身体。"
"......"算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这个道理韩晖还是懂的。更何况罗赫所说,也是很接近事实真相的。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命运交响曲奏出庄严响亮的音符,然而此时此地,不免有些滑稽。
"对不起是我的手机!"韩晖匆匆从罗赫身上翻下来,因情欲泛着红潮的脸顿时如猴屁股一般,仿佛能滴下血来。从椅子上的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韩晖不好意思地扫扫罗赫:"我妈。"下意识地走出卧室,按下通话键,胡乱敷衍一通后,挂断回了卧室。
"有事?"罗赫问。
"没,只是问我到没到,为什么不给她拨电话。"韩晖坐到了床边半天不动,先前的激情全被这个电话搅得一干二净,"对不起,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罗赫无言地点燃一支香烟,顺便也给他一支:"抽吗?"
"嗯。"韩晖接过烟叼在嘴里,"火,我的不好拿。"
罗赫凑过来,微凉的右手扶着韩晖的肩头,用自己的烟点着了他的,动作轻柔。
韩晖终于恢复了笑容:"谢谢。"
"没事,待会儿还给我就行了。"
"......我就知道。"
"嗳,你怎么放假还不回家?"做完之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随口问完这句话,韩晖就后悔了,怕是触及了罗赫的什么伤痛。
"我爸妈在加拿大,什么家不家的,也就那么回事。一个人的话,原本住的复式楼也没什么用,我就把它租了六千块钱,然后租了这里。"
得到的回答比预期的要长,而且清晰详细,韩晖不禁微笑,果然是认真的人,这种事都答得那么一板一眼。仰卧着看着天花板,他又问:"那你租这里花了多少钱?"
"一千二。"
"真有经济头脑。对了,医学院是七年制本硕连读是吧?"
有点困惑于韩晖的跳跃性思维,但罗赫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
"我们是五年制,那我们就是同一年毕业,我有个计划,不如到时候我们一起做生意,我当老板你当会计,以我的聪明加你的才智,一定所向披靡。"韩晖的口气很像是开玩笑。
罗赫沉默半晌,有点迟疑:"我......毕业应该要去加拿大。"
"留学?"
"先是留学。"
"那还回来吗?"
罗赫又沉默,好久才说:"我不知道。"
韩晖侧过头,微笑着注视他:"放心,我那个计划,只是说说而已。"
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啊,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不是吗?
暑假结束,轰轰烈烈的大一落下了帷幕,从此以后,就是更加轰轰烈烈的大二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八点,刚刚回到学校的韩晖意外发现其他三个人都不在,疑惑地拿出手机要询问,除了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短信正静静地在屏幕上闪烁,是陈丹华发来的:快来阶梯,不然你就死定了。发信时间是七点半。
阶梯?阶梯教室?院里开会的地方?仔细回忆了很久,终于记起过去遥远的某一天院辅导员似乎是说过开学前一天要开会之类的话。
眼前,不由得闪现出系辅导员皮笑肉不笑的脸和没完没了的唠叨。
这下,真的死定了。
一路狂奔冲进阶梯教室,原辅导员正在那里讲的是吐沫横飞,主题大概是某某学姐不但让骗子骗去了两千块钱,还亲自送人出了校门,看到韩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感慨了一句:"真是让人发指啊!"说得也不知道是那个学姐还是韩晖,反正没点名没点姓,韩晖自然不会和自己联系到一块去。
四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坐的地方。这时,一个声音高呼:"这儿有位子!"院辅导员停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阳光,你还挺热心的嘛。"
正往那边走的韩晖当场愣住:阳光?!用不那么灵敏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下就直了,白白净净透着孩子气的脸,比常人颜色略浅的头发,耀眼的柠檬黄色上衣,天哪,居然真的是他!
阳光是谁?若你拿这个问题问韩晖,他会无奈地回答你:"他是我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以及,未来大学三年的学弟。"
于是又会有人问:"那他中间一年干什么去了?"
那么韩晖只有更无奈地回答:"高考时他填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志愿,结果分数比我差了二十分,就没去,听说是去了郊区的某个有名的高中复读。"
惊讶归惊讶,一直站着总也不是办法,韩晖走过去,在阳光身边坐了下来。
"晖哥,你总算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来呢,想叫你,你换了手机,我也不知道号码。"韩晖的生日在三月,阳光在九月,明明只比他小六个月,阳光却一直都叫他晖哥。此时,他话里虽有埋怨的意思,面上却依然是笑盈盈的,显然,重逢的喜悦已经大于一切。
见他这么高兴,韩晖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微微一笑:"谁让你不问我的。不错嘛小子,今年如愿以偿了?"
阳光使劲地点头。
会后,陈丹华插着手,一脸不满:"你死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明明是和阳光所说意思差不了太多的话,经由不同的人口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令韩晖不得不感叹造物主之伟大神奇,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韩晖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旁边那辆车:"哟,宝马。"正要上去细看,车灯突然亮了起来,惊得他不由得退了一步。
陈丹华立刻不客气地笑出来:"瞧你吓的,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草木皆兵。"
"晖哥,他是谁?"身边的阳光皱皱眉,显然对陈丹华的态度很有意见。
这时,车里的人已打开了车窗:"阳光,上车吧。"
阳光没有理会,依然看着韩晖:"他到底是谁啊?"
"我朋友。"韩晖淡淡地说,走过去融入了属于他的四人集团,回头,对阳光露出最温柔的笑容,"那你上车吧,咱们再见了。"
阳光的不舍明明白白:"噢,那......晖哥再见。"优雅而敏捷了上了车,他还不忘在车中对着韩晖挥手。
韩晖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他是谁?"一边走着,陈丹华问道。
"我原来的同学。"
"声音真好听,像爱尔兰风笛一样,学过唱歌?"
韩晖撇嘴:"不是唱歌,是歌剧,还有华尔兹、钢琴、击剑、法语,总之,但凡是他老爸老妈觉得高尚的东西,统统让他学了。怎么,有兴趣?"
"当然,凌蓝大三了,没什么时间来乐团,我们还少一个有品位又强一点的钢琴手。"
"哦,那你加油。"韩晖一脸淡漠。
"你也是,人家对你挺热情,你怎么爱理不理的?"
这话当然要反驳:"我怎么爱理不理了?"
"少跟我装,就你什么时候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不信你问他们俩!"陈丹华向身边指去,却没看到白云鹏和颉颃二人。回头一找,两人正在他们身后五米远的位置低声说着什么。
"干嘛呢你们,快点啊!"韩晖笑着招呼他们。
两人听到声音,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这个阳光也真是个不饶人的主儿,从那一日起,放着气派的车不坐,放着舒服的家不回,从早到晚纠缠住韩晖不放。韩晖本性是个极为懒散的人,待人接物亲切之时,也存着三分疏远,不愿因离得太近而彼此束缚。这下倒好,不仅课后的吃饭和休息时间被他人全全占满,连上课想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日子一长,不止韩晖为难,其他三人也都觉得别扭,本就不爱说话的颉颃彻彻底底地在阳光面前保持了沉默,一开始对阳光颇有好感的陈丹华不时冷言冷语地损他几句,至于直率的老白,干脆地明示了一肚子的不满:"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成天眼前花儿似的晃来晃去烦不烦啊?"对于这一切,阳光只是受着,从不辩解,但是依旧我行我素。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没想到他看起来一张娃娃脸,脸皮却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厚。仗着你不好明着赶他,愣是怎么着都不走,喂,你是不是该让他付我们点精神损失费啊?"宿舍里,陈丹华摇着手中的笔杆子。
正在收拾东西的韩晖顿了一下,又继续忙活:"要钱是吧,好办,好好跟他拉拉关系,他们家有钱着呢,说不定人家一高兴,赏你一栋大别野。"
"别野?"陈丹华冷笑,"姓韩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幽默,特超脱,特有本事?有人一天到晚在屁股后面跟着你很爽是不是?对了,他该不是爱上你了吧?"这家伙最近集中白韩二人的优点并进行了超水平发挥,说话肆无忌惮,而且相当刻薄。
"你刚发现啊!"白云鹏一脸假惺惺的惊讶,同是gay,他对这种事自然要比旁人敏感一些。
"天!"陈丹华不幸言中,首先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那他......不是很可怜吗?"颉颃轻轻的一句话,让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陈丹华,原本他只当阳光是没分寸,没想到,竟是为情所苦的傻子,而且,他的对象居然还是韩晖......
"我出去一下,待会儿他要是来电话就说我不舒服睡了,多谢。"韩晖收拾停当,施施然出了门。白色宽边背心外罩一件宝蓝色敞怀背心,下面是条刷得极白的仔裤,把整个人衬得相当潇洒。
面对这么一个人,陈丹华真是无话可说,转过脸去没有言语。
韩晖乐颠颠地晃着膀子,昨天被那小子搅得没顾上罗赫,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了,哈哈哈哈哈!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色迷迷的笑容,全然没有意识到一路走过来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己。
第六章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一开始,这件事太小太小,小得简直微不足道。
"干什么呢你?"罗赫被从睡梦中吵醒,就看到台灯开了,昏黄的灯照着身边的人又拿枕头又翻被子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韩晖的声音透着少见的焦虑:"我的皮绳不见了!"
罗赫仍在犯迷糊:"什么皮绳?"
"就是我一直挂在脖子上那根。你看见了吗?"韩晖回头,一脸认真地问他。
罗赫摇头,也坐了起来四下看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脱离了当事人的控制。
"大夜里的你瞎折腾什么,找什么明天再说。"很久都没有找到,罗赫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韩晖没注意到对方的情绪,依然固执己见:"不行,那对我很重要。跟你没关系,你睡你的就得了。"
出乎韩晖的意料,这句话反而拱起了罗赫的火气:"废什么话,你这么折腾我能睡得着吗?"
终于,一切变得无法收拾了。
"我还告诉你少烦我,爱睡不睡不睡滚蛋!"
"我滚?这是我家!"
"是你家了不起啊?怎么,还要我按小时付费?"韩晖这里指的是房租,却让罗赫误解成了另外一个东西。
"说什么么呢你?"骄傲的人自受不了如此的污辱,罗赫如一只盛怒的狮子。
完全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生气,韩晖只是单纯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咄咄逼人的口吻:"我说,你还要我付钱怎么着?"
"当!"一拳重重楔在韩晖脸上,韩晖当场就愣了,罗赫自己也愣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干了件很蠢的事。
压住胸中熊熊燃起的大火,仅存的理性告诉韩晖,不能还手!绝对不能!现在还手只能把一切弄得更糟!不能!不能!他咬牙,一口坚固的牙几乎被他咬碎,相比于身体左边某一个地方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下地草草穿了衣服,夺门而出,"咣"地一声,防盗门被狠狠地撞上,没有撞好,又弹了出去。
罗赫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半天,还是没有追出去。
闹钟的秒针仍在转动,发出单调而生涩的细微声响,他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多一点。
清晨六点左右,宿舍开始开门、供电,六点半,颉颃如每天一样准时起了床,没有开灯,只是轻手轻脚地收拾一番,就拿着牙缸毛巾去洗漱间,一开门,他吓了一跳:"韩晖你怎么了!?"
韩晖就坐在门旁,背靠着墙壁,头发乱糟糟的,昨晚还光鲜亮丽的衣服也极为不整,大概是沾染了清晨的露水,还是湿湿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却是发紫,看到颉颃,他无力地摆摆手,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但终于还是没有成功:"没事,我回来得早怕吵醒你们,就先在门口坐一会儿。"说完,他用右手撑着墙,左手似乎是无意地按在头上,掩饰着脸上的红肿,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里走,
颉颃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真恨自己不能像陈丹华那么机敏知道该怎么做,他慌慌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扶韩晖。韩晖只是摇着手拒绝了。
"你别动。"颉颃一手搭在韩晖肩上,"后背上全是白灰。"一边说一边小心地为他掸去。韩晖轻声道了句谢,就吃力地爬上床睡了。
颉颃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走到陈丹华床下,低声叫了几声,陈丹华皱皱眉,睁开眼,见是颉颃,知他不会无理吵闹,也没埋怨,只问:"怎么了?"
颉颃凑近陈丹华的耳朵:"韩晖刚回来,我看他不对劲。"
听是韩晖的事,陈丹华笑了笑:"他不对劲是正常的,对劲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人,神鬼莫测。"
"不是不是。"颉颃急得脸上都出汗了,又不敢大声,"你下来看看吧。"
心不甘情不愿地,陈丹华爬下了床,走到韩晖床边,踮起脚看了看,韩晖没脱衣服,也没盖被子,面朝里,也不知道睡了没有。只是不知怎么地,那个一直以来生气勃勃的人此时的感觉有点憔悴。
"韩晖,你睡了吗?"
"没。"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打扰他都是一种罪过,"我没事,你忙你的吧。对了,帮我跟老师请个假,说我不太舒服,不去了。"
"行。"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丹华朝颉颃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白云鹏也起来了,听完陈丹华和颉颃的窃窃私语,他也来到了床边。
"韩晖,你到底怎么了?"有点生气有点不耐烦的口气,那是老白关心人的独特方式。
"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韩晖故作轻松地说着,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白云鹏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没事?那你现在怎么这副德行?"
陈丹华在旁边干咳了一声。
"我可能夜里受了点寒,头疼,干什么都没劲。"韩晖这么说,根本就是表明了不想说话的意思。
白云鹏依然不依不饶:"那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我没发烧,真的。"
"我不是怕你发烧,我是怕你一个人偷偷哭了。"白云鹏说得相当直白,弄得刚喝下一口水的陈丹华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