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想问问,NAGI接话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叫江岛翔。你和江岛信,是兄弟。"
SHO语塞。
他其实有房门的钥匙,刚刚摸出来,又悄悄塞回去。
NAGI和他只有一个门隔着,他甚至感觉得到NAGI嘴角的笑容。
只是为何突然一下千山万水,怎么都跨不过去。
SHO想,这次NAGI是真的离开他了。
相思若毒,并非有解。
你吃之前应该就有准备,此刻只是兑现承诺。
SHO将手从那门把上放下。
如果真到这一刻,他想笑嘻嘻的对着NAGI说,HI,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不要想念我,不要忘记好好活。
本来很简单的话,才说了个HI字,突然一下就热泪盈眶的心如刀绞。
他转身,把烟按进烟灰缸。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如果换作他,他一样会痛恨这种以爱为名的背叛。
脑子里转过千万种可能,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他说,NAGI,我叫江岛翔,幸会幸会。会不会有后来那么多?
SHO想,自己还是不后悔的。
他算准千万,只是漏了这一点。没关系,习惯了。这种尴尬的身份,从小到大从来得不到,只能失去。
他走出一步。
NAGI,不会原谅他了吧。
会么?不会的。
做人真的不要把自己想得太美好,一旦失去,万劫不复。他承受不起。
门里面没动静,而SHO已经走到玄关,只有一步,就要离开。
"为什么告诉石尾都不告诉我呢?"
SHO的脚步顿住。
那个千山万水之外的人站在他身后。
是不是因为实在太瘦,所以走起来连脚步声都没有?
SHO不敢转头。
"他和我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的。"
"那我会和你一直走下去,为什么我不知道?"
SHO愣住。NAGI走上前,走到他对面。
手悄悄朝后,按上门锁。SHO盯着他看,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没想到--"
"凭什么想不到?"
NAGI的眉目瞬间软化。
坚冰消融,留下的全是看不清楚漂亮的眼角眉梢。
"SHO啊,你做这个江岛的弟弟,也太为难了......"
NAGI笑起来,"不过没关系,你逃出来了,我也逃出来了。"
SHO怔愣的表情慢慢转变。
那种惊喜不敢相信,从没有失而复得的想法,他做人一向十分现实。
那么NAGI这些话,算不算一种承诺?
NAGI走上前拉拉他。他迟钝抬头,NAGI笑得直不起腰。
"逗你好玩的。"他好容易停住,"我在车上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但是没关系,你又不是江岛信。"
SHO再怔,NAGI摊手。
"我就猜到你是个笨蛋,不过下次,你不能不告诉这些。"
"哦。"
【切下的洋葱,总有一片让人流泪】
NAGI闭着眼睛等SHO睡着。他是真的太累,头挨着枕头就睡着。
NAGI一只手臂垫在他头下,他睡得很安稳。
这些天来头一次,NAGI醒着SHO睡着。
看着他的脸,在夜晚失去所有白天的保护色。
NAGI想着石尾的话。SHO最想要的东西,是知道他母亲葬在哪里。
这么简单的要求竟然也能算愿望。
他是不是应该做什么?江岛告诉他,小孩小孩,你的任何愿望我都会答应你。
他闭上眼睛。
还是不要--这种感觉太温馨,他不想去打破。NAGI想,就算他自私好了,如果这样维持,可不可以让SHO忘记自己的愿望?
公司通知两人,ELOS4,魔鬼和天使,反转的剧情。
SHO仍旧是当然不让的主角,NAGI和他一见钟情。
这剧情彻头彻尾的真人演绎,SHO信手拈来,NAGI只用微笑配合。
还是喜欢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的舞台上多姿多彩,他看着就觉得幸福。
有些人喜欢演,有些人就喜欢看。
这种事情算得上是缘分。
NAGI不知道江岛为什么会让SHO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在NAGI心里,江岛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甚至他不想知道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江岛要的只是臣服,而SHO给他的是骄傲。
两个人性格中某些方面十分相似,只是懂得用不同的手段。
SHO演的很专注。和NAGI在一起,放开镜头,他一直拿手扶在NAGI腰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而NAGI也很懂得怎么挑起他的感官。
如果两个人相爱,穷得只剩下爱情,那么爱情就是一切。
很少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感情,过于浓烈,伤人伤己。
SHO就好像这样一种人,NAGI小心翼翼的上前,终于靠近到无缝才发现,原来最温柔的地方是焰心。
嘴角抑制不住的提高。
SHO很好,他也很好。目前来看,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再会发生。将来的事情--什么是将来?
NAGI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脑力去思考。他只是喜欢现在,只是这样而已。
拍完那天,石尾他们来找SHO。NAGI同SHO还有石尾一起出去,坐在酒吧,灯光扑朔。
NAGI喝的很多,SHO也没有阻止。
大家心情愉悦,生活美好,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禁令。SHO喝醉,一手揽住石尾,一手抱着NAGI。
拿着麦高声唱着,什么天长地久什么什么。
大家都感动的热泪盈眶,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被谁感动了。
忽然NAGI就抢过SHO手上的麦,对着SHO的耳朵吼着:"你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SHO将嘴凑上去,也大声道:"NAGI!"
NAGI笑了,接着保持着音量道:"那你最想要的是不是NAGI?"
SHO吼道:"是啊!"
石尾夹在中间,拼命捂着耳朵,这两个孩子疯了一样的高兴。
NAGI端起酒杯,大口灌下去。整张脸通红成一片,道:"SHO,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SHO忽然停顿,眼神有些迷糊,NAGI期待的看着他。
整个舞厅安静下来。
许多人在看,许多人在听,好像很多人很好奇,SHO抓着头发嘿嘿的笑。
"是什么呢?"
他放开NAGI的手。坐回座上,NAGI眼底什么一晃而逝,SHO没有看见,石尾却注意到了。
下意识的想去拉SHO,他心口有不要的预感,仿佛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SHO忽然开口,讷讷道:"我想知道--我妈到底在哪里......"
NAGI手中的话筒轻轻放下,他表情很安静的看着SHO。
SHO躺倒在沙发上,眼睛很亮,同时干燥。
他盯着NAGI,伸手,NAGI上去握住。
SHO将唇凑近NAGI耳旁,轻声说:"小孩,我真的想知道,我妈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NAGI摇头。
SHO将头垂下去,十分沮丧道:"我也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NAGI温柔的抱住他的肩,笑起来。
"没关系,总会知道的。"
"不会,他们江岛家的人,怎么会告诉我--不会的--"
SHO将头靠在NAGI肩上,"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一定要告诉我。"
"好。"
NAGI点头。
石尾心头凉了一半。
拉过NAGI到了一边,SHO闭上眼睛转过去。看着SHO蜷缩在沙发上的背影,NAGI抬头盯着石尾。
"怎么了?"NAGI在笑。
"你知道,SHO只是喝醉了。"
"我也喝醉了,你看,我脸红了,嘴里还有酒气。"NAGI笑意更浓,石尾眉目攒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NAGI走过他,蹲在SHO面前。
拿指腹摸过SHO的额,SHO转过来对着他。
眉皱得很紧,他张不开眼睛。而NAGI一直浅笑。
"原来我一直在想,你那些所谓的快乐到底是不是装给我看的。现在我终于知道了。SHO。"
他将头过去,靠着SHO的发梢。
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NAGI蹭着他额,好像在撒娇。
"SHO,SHO。如果我帮你找回你的愿望,你能不能答应我的愿望?"
石尾在他身后看着他自言自语,NAGI笑道:"其实我知道,什么才是我想要的,你不要一直担心我,这次换我来照顾你。"
而他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扶着SHO离开,NAGI的背影略微佝偻。
他的身子周围分明没有雾气,但石尾却觉得看不清楚。两个少年,衣袂相连,远远的就分不明白到底谁是谁。
他终于有一点懂得SHO为什么爱上NAGI。
终于有那么一点点懂得,所以揪得心里更说不出的滋味翻涌。
江岛--真的不是什么好人,NAGI到底是太天真还是太固执,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去靠近呢?
NAGI守了SHO整晚。
抱着他的身体,他的体温惊人滚烫。NAGI手足缠在他身上,裹得很紧,头挨得很近。
唇齿依偎却不靠拢,NAGI想象着两人相贴的温度。
他要去找江岛。心甘情愿的去,自觉主动的去。
为了另一个人,回到那个人身边去。
哪怕只有一天。
NAGI想,或者在无数次的相爱肆意中,SHO已经悄悄将自己的勇气借给了他。
那么他是否应该把SHO想要的希望带回来?
真的没有那么多公平好计算的。SHO给他多少,他又应该给SHO多少。
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
说,切洋葱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片叫你流泪。
那么在人群之中漫无目的的行走,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给你希望。
会想要保护一切他有的,会想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NAGI自问,还有这个能力。
他当然明白,江岛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他。那么他会去求会去要,总有那么一天,他能知道SHO的母亲到底葬在哪里。
这是他们说好的事情,不是么?
SHO转个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背贴着SHO的,他闭着眼休息。
他回想着很多事情,并且同时不由自主的摸着手腕上的疤痕。
而第二天天一亮,SHO醒过来,床头上的纸条写着,今天不要等我回来,NAGI。
SHO挠挠头。宿醉未消,他还不太清醒,还以为石尾又将NAGI带出去,那孩子总是喜欢玩闹的。
他躺回床上,抱着NAGI的枕头闻一口。
鼾声再起。
手机丢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上面石尾的头像闪了又闪。
SHO没有看见,NAGI已经把他的手机调成了无声振动。
多聪明的孩子,聪明从不用在正道。
NAGI独自一人开着车来到江岛家的门口,深深吸气,上前敲门。
应门的老人瞥他一眼,侧过身去,他的影子消失在江岛家门口。
街头有人影一直伫立,手里的电话不停地按。
SHO,最应该在现场的你到底在哪里?石尾皱着眉。
SHO在屋子里翻个身,滚进大床的另一侧。
门被石尾一脚踹开。
SHO惊醒。还没说得上话,石尾将衣服丢在他身上,一把拽起他就走。
SHO睡眼朦胧,格外诧异的瞪着他。
"做什么?"语调里声调迷茫,还没清醒。
石尾拖拽着他到车上,发动,踩下油门。轰然一声响,汽车飞驰,他才转过头看着靠在椅背上的SHO说:"NAGI去找江岛,想叫他告诉你你妈妈葬在哪里。"
再见江岛,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NAGI从未想过这间房子里还会再次留下他的脚印。
而江岛沉默的坐在他面前,戴着眼镜,如同初见那次,文质彬彬,十分有礼。
"小孩,你来了又不说话,想要什么?"江岛忽然开始笑。
NAGI拽紧双手放在两侧。
咬着牙看着江岛,嗫嚅再三,道:"社长--能不能告诉我,SHO的母亲在哪里?"
江岛笑着看着他,然后那笑容一点点隐匿下去。
慢慢的取下眼镜,放在桌子一角,他拿手托着下巴看NAGI。
模样阴沉冷笑,但仔细看却又面无表情。
NAGI觉得有些惶恐。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江岛慢慢起身,整理衣服。NAGI默默的靠在门边,手按上门把。江岛忽然笑开:"你就那么怕我么小孩?"
NAGI顿了顿,摇头。
江岛叹气,道:"口是心非。"
一步步走近,NAGI觉得面前阴影扩大。不是他不想坚强,只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惯性恐惧瞬时揪紧他的心脏,叫他窒息的说不出话。
而江岛忽然将手撑在他身边。
NAGI蓦的后退,身体砰然一声撞在门上。
江岛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按着门。
江岛在他耳边开始笑:"你不是要SHO快乐么?快乐时要付出代价的。"
"你会告诉我?"NAGI仰头。
"会,看你怎么做。"
江岛握着NAGI的手用力,NAGI迟疑半晌,终于抬头与他对视。
手滑开门把,江岛将他拽入怀中。
锁紧,他贪婪的闻着NAGI头发的味道。
"你还是喜欢这种味道的牌子,一直没变,我的小孩。"
NAGI身体猛的就是一僵。顿住了。
SHO疯狂的扑上江岛家的门。
手脚并用,他疯的不能控制。为什么每次都要拿走他最心痛的东西,当着他的面一点点摧毁殆尽不给转机?
凭什么要他生活的这样卑微苟延残喘看人脸色?
SHO的心脏撕裂一样没有了知觉。双目通红锤在江岛门上。
皮肤擦破,响声震耳。
老管家出来,音调不改,道:"老爷和NAGI先生去了东京。"
SHO揪住他的领子,那老人终有一些畏惧之色。
石尾上前拼命抱开SHO,SHO嘴里一直叫着江岛的名字,江岛信江岛信,直至沙哑无声。
石尾将他拖到街尾,他的眸子失去神采,只是暗淡。
抱着头,离开石尾,SHO一个人蹲在拐角里。
"我是混蛋......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将头埋在双腿里,石尾蹲在他身边,刚想安慰什么,SHO叹气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陪你。"
"不用。"
"当我是个屁,你不用管。"
"叫你走开。"
"兄弟有难,不能走。"
SHO终于抬头,满目凶光骇人,石尾头皮一麻。
曾经见过SHO这个表情,那时他赌天发誓要叫江岛不得好死。石尾咬牙,拽住SHO的袖口,道:"你不要惹事。"
SHO转头看着他,神情已经淡漠许多,道:"不是我惹事。"
石尾看着他良久。
那时还小,说过的话诅咒过的人,转眼就忘,他只是想不到,SHO竟会为了NAGI疯到这样的田地。
这种感情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看不得SHO的样子,颓唐中败露凶狠,好像要放手一搏的垂死之物,里里外外都叫人心寒。
这个SHO,不是真正的SHO。
真正的SHO是--真正的SHO--石尾忽然怔住,再盯着SHO看,那人已经转过身去走向汽车,真正的SHO--到底是什么样?
车门开,车门关。
SHO沉默着一言不发,石尾盯着他看,忽然觉得寒气逼人。直觉SHO要做些什么,虽然他不清楚。箭步冲上去,他拉开那车的门,SHO忽然伸手拦住他,道:"这是我的事情,不要跟上来。"
石尾心中猛的一凉,就猜中大半。
他死命拉出SHO的手,想要拽回这个人的想法,确实徒劳。SHO甩开他,车门不闭的开走,倒退,再前进,生生将石尾摔在地上。
SHO的脸色格外阴沉,并无表情,也看不出喜乐。
天色灰蒙蒙一片压下来,雨季到了。
NAGI努力忽视被江岛拉住的手,扭头朝机窗外看看,东京的天--是什么颜色?
赶到机场,飞机早已起飞。江岛这样了解SHO,就好象SHO这样了解他一样。
NAGI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说话的离开,干干净净如同初来之时。SHO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认真的去听自己的愿望,并且要努力将之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