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viburnum

作者:  录入:01-04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女学生啊?你一对一的家教不是全是男生吗?"秦通舒服地靠进椅子柔软的靠背。
"刚认识没多久,我一开始接着家教中心电话的时候,听名字特像个男生,就没问性别,结果一见面才知道是女的,当时我就有点后悔没跟家教中心问清楚。"
"叫什么啊?"
"叫......哎,你不是听了录音电话了吗?"
"忘了。是不是姓段"
"段然。"
"哦,对对,段然。哎,这名字也不是特像男生啊?"秦通不解。
"反正我当时就觉得像男的,可能是教男生教惯了,产生思维惯性了。"欧阳珺玮耸了一下肩。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干吗要教男生?男生又容易走神有不听话。"
听到这儿,欧阳珺玮迟疑了片刻,然后,他慢慢开口:"我不喜欢女生,又吵闹又爱撒谎。这次是没办法。段然她们家挺有钱的,而且她本人也不是特吵的那种,我也是为了多挣点就凑合了。其实说到头还不是受你们的影响。"
"受我们......"秦通的话已透出了一半,又被他硬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明白了珺玮话里的意思,这个所谓的"受你们的影响"是有特指的:贪财自然是受二丫头的调教,能凑合就凑合是秦通的真传,而讨厌女生则是另一个人的作风,那人就是已整整两年消声匿迹的沈放。秦通知道,在珺玮面前提起沈放是一大忌讳,他不愿揭珺玮的旧伤疤。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后,秦通及时改了口,"哎,我可是无辜的啊。"
"得了吧,你可是最能凑合的大懒人一位了。当然,除了听音乐和写小说。别的你哪样不是得过且过?"珺玮一语中的,秦通也没了道理,不过他还是反驳道:"那也比你整天扫除要强啊,我就怕你有洁癖这一点,洗衣粉和水电都比别人家废。"
"我这哪儿叫洁癖呀,真正的洁癖者哪怕在外边和别人蹭了一下肩膀,回家都立刻洗衣服,我没有吧?我就是比较爱干净。再说了,我跟你这儿住着,哪儿能除了吃就是睡呀。我就只能打扫打扫房间,洗洗衣服,买买菜了,我又不会做饭。"珺玮的表情很认真,这倒让秦通不自在了。
"行了,我又没说你白吃白住,别这么说。"他拽着珺玮右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成,我不写了,走,看会儿电视去吧。"
"嗯。"珺玮拿起牛奶杯,转身朝门口走。秦通也想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接呀。"珺玮催促着。
"等会儿,这电话我没见过,一会儿听听录音吧。"这是秦通的一贯作风。
"会不会是我的?没准儿是我教的学生。"他走到桌旁想看一眼显示的号码,却被秦通按住了电话机。"哎,估计又是个小姑娘吧,别接,听听什么声,含糖量高不高,要是女的,就证明你不止教着段然一个女学生。"
"你别闹了。"珺玮无奈地给了他一个苦笑。
电话铃又响了一声之后,录音的提示紧跟着响起,然后,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那声音让书房里的两人同时愣住了。
"嗨,秦通,你好吗?珺玮住在你那儿,对吧?他怎么样?胖了点儿没有?哎,你应该听出我是谁了吧?我是沈放......我回来了......"
之后那个声音又说了什么,秦通没听清,他只听见了杯子掉落并摔碎的声音。珺玮下意识的捂嘴动作让杯子从他手中跌落。
碎片散了一大片,少半杯牛奶洒在珺玮脚前,慢慢在铺着冰蓝色地砖的地面上洇开。

第二章

--1998年9月13日 10:47--
秦通现在烦死了,生来最讨厌应付办手续之类错综复杂事项的他,却不得不一项一项地办完所有必须手续,而喧闹的人群更是让他心情跌到冰点。他看了看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几个登记注册的家伙,打心里发出了一声喟叹。一旁爬满了藤萝的暗红色办公室楼的大厅前,挂着"`98级新生注册"的大牌子,以及一条印有"欢迎新同学"字样的大红横幅。
在秦通眼里,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真的很好笑。他转移了视线,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学校的大门口。门口不断有新生走进来,充塞着本来就已略显拥挤的人群。门旁的粗大立柱上,镶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圣堂师范大学。那几个金字在九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
天气虽不算太热,却依旧能让人有点烦躁。秦通不明白干吗不把办手续的桌子放在大厅里,而非要放在一点阴凉也没有的楼前空地上。一旁的水池里,喷泉的水柱细之又细,好象随时都会断掉。抬头看看晴朗的天,再摸摸自己已被晒得有些发烫的头发,秦通终于叹气出声。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连一口东西都还没吃,刚才肚子就一劲地叫,现在反倒没了动静,秦通尝到了饿过头的滋味。
好容易办完了手续,他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楼是乳白色的,类似与医院的那种乳白,在每一层的间隔处,还嵌着一条浅灰。
秦通从舍管办公室领了热水瓶、塑料盆、以及一把十字形钥匙,然后走进宿舍楼。他上了二层,站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前。门是墨绿色的,上面是一个小金属牌,牌上印着一个数字:201。这便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秦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个纸袋、两个塑料盆、一个热水瓶,再加上肩上沉甸甸的书包和从刚才起一直和热水瓶的金属盖碰得叮当乱响的钥匙,秦通确定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这样尴尬过,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可笑至极。
打开门之后,他用肩膀把门顶开,走进屋。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卸下书包,关好门之后,秦通终于有了精力去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屋子并不大,呈标准的正方形。在窗的两侧,各摆着一张木制的上下床。床看起来很结实,仔细看时,才发现上下铺是用铁夹子紧密连接的,而且整张床还被粗大的螺丝栓固定在墙上。不论怎么晃,看来都不会有问题。
门的左边墙放着四个窄衣柜,每个衣柜上都印着一个数字。按照细目安排上的标明,秦通的柜子应该是91号。他打开柜子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右边的墙是一排书架,共分为四层。在正对着门的位置,有背靠背放的两张桌子,桌子的大小刚好够四个人用。看来这是标准的四人宿舍。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该放好的物品放好,该清洗的地方清洗过之后,秦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那是一张下铺,成套的床上用品已摆在床上了,只不过还没有开封。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房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瘦削的男孩,他也和秦通刚才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有些滑稽。
"嗨。"秦通先把问候传了过去。
"嗨。"对方回应着,然后又问,"这屋其他人呢?"
"就咱们俩,今年圣堂师大男生比往年少好多,所以每个宿舍就只住着两三个人,住不满。"
"唔,那太好了人越少越好。"男孩放下手中的东西,长长出了口气。他捋了一下光洁的头发,随意地环视四周。
"你是欧阳珺玮,对吧?"秦通问,同时看着贴在对面下铺床头的字条。
"嗯。"对方答应着,走近秦通的床,也看向他尚未撕下来的字条,"秦通?"
"对,别念错了,也别写错了。是‘通'。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就把我叫成‘秦俑'了。"
"是吗?真成。"欧阳珺玮一下子笑出了声,"还语文老师呢,怎么这样?"
"要不说呢。哎,对了,你也是98-1班的吧?"
"啊。"
"那咱俩是一个班的。"秦通点了点头,"那你是哪个高中毕的业啊?"
"我呀,我是圣堂孤儿院高中毕业的,考场在圣堂北城十中。"
这句话欧阳珺玮说得很平淡,但对于秦通而言,却显得格外惊人。他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说了出来:"不会吧,这么说你是圣堂孤儿院长大的了?"
"嗯。"
"那、那不对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嗯?"秦通的话让珺玮有些不明白。
"喔,我也在那儿呆过,十岁时候走的,让人收养。"
"那就对了,我十岁才去那儿。"珺玮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去收拾东西。可秦通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谈话,他进一步追问:"哎,你说你认识的几个人,没准儿我也认识。"
"喔,那个......"听了秦通的话,他放下手中的热水瓶。想了想之后,他露出一个让秦通觉得有些特别的笑容,接着,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沈放,认识吗?"
"沈放?喔,对对,我知道。他那时候个子挺高的,晒得挺黑,还特能打架。"秦通边回忆边说,"我还跟他住一个屋呢。"
"他现在还那样,又高又黑,特能打架。"珺玮听了秦通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
"是吗。哎,他在哪儿上学他啊?"
"他没上大学。"珺玮把脸盆放在床下的专用架子上,然后又拿起热水瓶,打开盖子,往外倒着标签,"他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念,现在他正打工呢。估计你再见着他都认不出来了,他一点儿也没有小时侯的样了,就是肤色没变,现在他有差不多......1米84吧,比我高8公分,比你倒是高不了多少。"
"比我高4公分,我1米80整。"秦通报着自己的身高,然后又问,"他在哪儿打工呢?快餐店?"
"你别逗了,就他那种脾气,哪去得了快餐店呀。他第一烦女的,第二烦小孩,第三烦乡巴佬。去快餐店几个小时他就疯了。"珺玮把倒出来的标签揉成团,扔进墙角处的纸篓,"他在酒吧打工,调酒的。"
"真的?那很厉害呀,我觉得调酒特有学问。"
"是吗?难得你这么抬举他,他自己都老自贬,说现在我是大学里的学子,他是大街上的痞子。"
"别这么说呀,我觉得调酒挺有意思的,就是看得眼花缭乱,可最后也不明白人家那么好看的酒是怎么弄出来的。"秦通无奈地扯动嘴角。
这番话珺玮似乎深有同感:"没错,我也一样,有时候我看他动作倒是挺帅,可就是不明白一个调酒能有那么多鬼名堂。有好多酒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他说起来倒头头是道。"
"那他在哪学的啊?"
"不知道。他从高中起就老往酒吧跑,可能是那时侯学的。"
"喔。"秦通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沉默了片刻,他抬头问珺玮,"你吃饭了吗?走,一块儿吃去吧。"
□□□自□由□自□在□□□
--1998年9月14日 11:59--
有点拥挤的学生餐厅里有一个人格外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她一头金色的短发,就连眉毛和睫毛也都是金色的,白净细腻的肌肤,苗条且凹凸有致的身材,亮白色的紧身小衬衫,浅棕色牛仔裙,再加一双与裙子同样色系的细带漆皮坡跟鞋。她是个绝对的美人,无论是高挑的眉梢,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小巧直挺的鼻梁,还是性感红润的双唇。她的确是个独一无二的美女。
她所到之处都有不止一双眼睛追着她看不仅因为她的美丽和娇艳,更是由于她与众不同的白化外貌。
但秦通却根本对她的出现没有丝毫惊异,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了。这格外打眼的女生,就是已和秦通相识了近九年的夏童。
夏童也看见了秦通,她立刻端着饭盒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秦通对面,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
"哎呦,你可真难找,我从办手续就开始找你了。"夏童边打开饭盒边念叨,再抬头时,她注意到了坐在秦通旁边的欧阳珺玮。于是,她指着珺玮问秦通:"你同屋吧?"
"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社交白痴不会这么快就和同屋以外的人搭上线。"她边说边朝珺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问候。
秦通没说什么,他知道,就夏童这张嘴,什么词儿蹦出来都不新鲜。他只是偶然注意到了她小巧的饭盒:"你还自备饭盒啊?"
"嗯,卫生起见。我不用一次性饭盒,又不干净又不环保。不锈钢餐盘也不行,谁知道消毒的彻底不彻底呀。哎,听说了吗?数学系查出两个肝炎来。"她低头边吃边说,嘴里塞着东西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古怪好笑。
"我说你别吓唬人成吗?我们对门可就是数学系的。"秦通看了看自己的餐盘,眉头皱了起来。
"那你可要小心了,千万别乱串宿舍。别回头刚上学就病缠身。"夏童的表情很认真,但秦通可以看出她嘴角努力隐藏的坏笑。
"你积点儿口德吧,留神遭报应。"
"哎,你还别咒我,我可是为你好。"
"咱俩谁先咒的谁呀?"
"得,得,我先咒的你。其实你别担心,我同屋就有数学系的女生,要传染也是先传染我,且轮不到你呢。"夏童结束了和秦通的争论,然后把脸转向一直默不做声的珺玮,"嗨,你也跟我们一个班吧?"
"嗯。"一个简短的回答。
"太好了!这下咱们98-1班可牛了。一共40个人,34个女生,6个男生。你们俩都这么帅,而且别的男生我也见过了,都不难看。你再瞧2班和3班的男生,数量没咱们班多,质量也没咱们班好,一个个除了冬瓜就是茄子,再要不就是大烧饼。我真替那两个班的女生悲哀。"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后,夏童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对于夏童有些嚣张的评论,秦通倒是习以为常,可珺玮却是头一次见识。他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如此漂亮的女生说出话来居然这样大胆,连冬瓜茄子之类的词都甩出来。他凭感觉推测,冬瓜是指矮子,茄子是指皮肤黑,大烧饼想必是指脸上满是青春痘的人。
"原来你评价男生就是凭相貌啊?"秦通问。
"你别装糊涂了,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不知道,你以前没跟我同班过,甭说同班了,就连学校也不一样,除了寒暑假,别的时候我都见不着你。再说了,你以前也不是就凭相貌,不是还有一条:财力吗?"
"对对,我忘了这条了。"夏童恍然地说。然后她和秦通对视了一下,随即都笑出了声。
"行了,别闹了,我不胡说八道,你也别装傻了。"夏童好半天才收住笑。
"嗯,赶紧吃吧。凉了。"秦通重新拿起筷子。
夏童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句话是说给珺玮的,他条件反射地停下了筷子的动作,"喔,欧阳珺玮。"
"呦,好名字。美玉一块嘛,真是名如其人。"夏童称赞道,同时注视着对方的脸。她发现面前这个瘦瘦的男生的确不是一般的帅,换句话说,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帅的男生。白皙的皮肤,细致得似乎吹弹可破,一张线条柔和的脸,有点尖的下巴,一双虽有些细却格外俊俏的剑眉向上挑着,直挺的鼻梁,粉嫩却透着男性魅力的唇,以及那一双明亮的眼。夏童觉得珺玮最漂亮的地方就属那双眼了,双眼皮与长睫毛不必提,单那清澈得如泉水,深邃得如海洋般的瞳仁就溢着一种吸引。虽然珺玮已有些长的中分式头发几乎遮住了这双眼,不过那些而且软,又带点棕色的发丝却使这双眼更添了一层神秘。他的头发真的很细软,夏童甚至有伸手去摸一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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