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vibur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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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警方得证明一下呀,而且他又失过忆,太特殊了。"
"喔。"秦通向椅背靠去,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一时间有些语塞和茫然。但突然又有一个疑问闯进他脑中:"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呀,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和我是住一个屋的,你一走,他自然就睡你的床了。他来之前,管咱们的那个老太太就告诉我,绝对不能刺激他,不能提过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慢慢长大懂事了,我再去问,老太太才告诉我。"沈放坐直了身子,同时伸了个懒腰,"那时侯咱们是一屋六个孩子,在你走之前不是也有一个被收养了吗,本来想让他睡那张床,后来你也走了,正好你那张床挨着暖气,就优待给珺玮了。"
"你......干吗把这些事都告诉我?"秦通小心地问。
沈放想了想,开口道:"我是怕你说什么让他受刺激的话。你们住一个屋,我也想让你照顾着他一点,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圣堂孤儿院出来的,也算有缘了。"
听到这儿,秦通了然地笑了:"我明白了,是不是之前一直都是你护着他呀?"
沈放也笑了:"是啊,我有一次替他打了一回架,还让老师臭骂了一通。我为他背了黑锅,后来他就缠上我了。"
"难怪我看他那么粘你。"秦通觉得珺玮对沈放的特殊态度得到解释了。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那就成了。"沈放点了点头,他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又沉默了片刻后,他边从裤子兜中摸出烟盒边说,"哎,你喜欢这音乐吗?"
他指的是酒吧中放的音乐,秦通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还成,我比较喜欢钢琴曲。"
"我靠,真高雅。"沈放从另一边的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烟。
"那你呢?"
"我?我没准儿,喜欢过一阵儿内陆的,后来觉得特没劲,就开始听欧美的,现在嘛,对日韩比较感兴趣,可就是市面上的磁带太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语气有点无奈。
"过几年就会多了。"
"但愿吧,借你吉言。"沈放轻松地吐出一个烟圈儿,"就怕过几年我就不喜欢日韩的了。嗐,这都难说,流行这种东西,你都不知该拿它怎么办。你那儿爱某个歌手爱得发疯,明天就有人告诉你了:现在谁还迷他呀,你怎么还捧他的臭脚?现在最火的是谁谁谁。你说你怎么办?整天追流行,追来追去还是追不上,精力费了不少,到最后还是落一个跟不上时代潮流。你还把自己那双卡录音机当宝贝的时候,估计人家连超薄随身听都听腻了。总而言之俩字:没辙。"
"有道理。"秦通相当认可这种观点,他觉得自己有时就是潮流的牺牲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沈放无言地抽着烟,秦通无言地慢饮着橙汁。
这种无言,最后还是由秦通打破了,他注视着沈放的吊坠开口:"哎,你那个坠是白金的吗?"
"是啊。"沈放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亮亮的十字架,"我找人帮我鉴定过。"
"那值不少钱呢。"
"你干吗?"沈放故意做提防状,那样子可笑致极。
"你想啊,那你的父母一定挺趁钱的。"
"嗯,我也这么想。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哪天我要是穷困潦倒了,就把它给卖了。"
"别介呀,这么漂亮。"秦通赶忙阻止。他端详着那个做工精巧的坠,突然问:"哎,你信耶酥吗?"
"嗐,得了吧。我什么都不信,我就信吃饱了不饿。"沈放豁达地笑了几声,随后他问道,"现在几点了?"
"喔,差五分五点。"秦通看了一眼表。
"那我该走了。"沈放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秦通也站起身,喝光了杯中的橙汁。
"我给钱吧。"秦通掏出钱包,却被沈放拦住:"你别充大款了,AA制,省得以后还得回请你。"沈放把钱递给服务生,秦通也就只付了自己的橙汁钱。结完帐后,两人走出了酒吧,秦通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珺玮硬逼着我记的,他说万一有用呢,不止你手机,连你家里电话他都帮我记在通讯录上了。"沈放弹了弹烟灰,指了指停在前面音像店旁边的山地车,"我推车。"
"嗯。"秦通应着,随后又说,"这次不就用上了吗?"
"是啊,还真让他给说着了。"
沈放走到车跟前,打开了车锁,然后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行,那我先走了啊。"
"行,"
"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秦通连忙摇头。
"那,拜拜。"
"拜拜。"
他站在原处,目送沈放骑上车渐行渐远,然后他转过身,走进校门。刚才和沈放的谈话内容仍在他脑中回响。秦通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两手插兜,快步向宿舍楼走去。

第四章

--1998年12月25日 11:01--
圣诞节时的圣堂,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欢乐气氛,四处都可以看到有关节日的招贴、彩灯和挂饰,甚至在某些大商城的店里或店外,还布置了华丽的大圣诞树。
秦通正在一家礼品店挑着礼物,但琳琅满目的礼物让他有些眼花缭乱了,正在犯难时,导购小姐满脸是笑地走了过来。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喔,三份礼物,一份生日的,两份圣诞的。"秦通觉得如同捡到了救命稻草。
"给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生日的是男孩,另外两份一男一女。"
"那您觉得这个怎么样?做生日礼物。"
顺着导购小姐的手指,秦通看见在玻璃架子上,摆着一只蜡制的小兔子。做工相当精细,似乎连兔毛都精致可见。兔子是白色的,红红的大眼睛,小巧的三瓣嘴,他上身穿着海蓝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条绒裤子,脚上是一双橙色帆布鞋。当然,这一切都是蜡制的,可却精巧到可以看出衣服与鞋子的材质。兔子双手插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看到秦通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导购小姐就更是来了精神,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您也可以看看其他样子的,这兔子是一个系列,还有别的动物,猫啊,狗啊,还有小狐狸,您看您喜欢哪个,我们可以免费包装。"
秦通思考着该送给珺玮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今天不仅是圣诞节,还是珺玮的生日。秦通觉得他的生日真是太巧了,似乎全世界过圣诞节的人们都在为他庆祝。
在秦通专心选礼物的同时,珺玮正呆在沈放的小屋里。这间小屋是由一个小储藏间改装的,有一扇小小的窗子,但正好向阳。屋里除了一张小单人床、一张矮桌和两个小凳子,就摆不下其他东西了,不过因为只住着沈放一个人,所以绰绰有余。墙上贴着各种海报,大多数是为了掩住墙上掉了漆的地方,床头则满是珺玮的照片。
"生日快乐。"沈放吻了吻珺玮的脸侧,同时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放进他手中。
"是什么?"珺玮欣喜地问。
"自己打开看看。"沈放坐在珺玮旁边,单手将他楼进怀里,珺玮也就顺势将头靠在沈放肩上。他打开深紫色包装的小盒子,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不会吧,手机?"珺玮惊讶极了,他拿出那小巧、轻薄且充满时尚气息的小东西,放在掌心看了又看。
"喜欢这种颜色吗?"沈放看着手机海蓝色的外壳。
"喜欢。"
"样式呢?"
"也喜欢。"珺玮抚着那流畅的线条,"哎,一定特贵吧?"
"还行。"沈放随意地说,"电池已经充好电了,你好好看看说明书吧。"
"我说,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珺玮抬头看向沈放。
"什么叫怎么过的?"
"你吃得饱吗?这个是最新型号的,好象三千多块钱呢,你怎么把这笔钱攒出来的?"
"你心疼我?"沈放笑着问。
"废话。"珺玮抬手刮了沈放的鼻子一下,"你到底饿了几顿啊?"
"没饿几顿。"沈放抓住他的手,逐一吻着他白净纤细的指头,"你要是真心疼我,今儿就别走了,成吗?"
这话让珺玮红透了脸,他当然明白沈放话里的意思,可是......
"不行啊,我明天有八点开始的课,而且还有一门考试呢。"
"真的?"沈放挑高了一边眉毛。
"真的,蒙你干吗。"
"真没劲。"沈放吁了口气,将下巴贴在珺玮肩上,他有点撒娇似的晃着珺玮的身子,"那你怎么谢我的礼物啊,啊?至少也该让我波儿一个吧?"
这个要求珺玮拒绝不得了,他乖乖地让沈放吻了个够。
二人在离开PINK BALL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沈放骑车送珺玮回宿舍,珺玮坐在前边的横梁上,怀里抱着那个装手机的小盒子。
"哎,对了,那天那个杭苇,他是怎么认识我的?"珺玮突然问。
"喔,我老跟他们提起你,现在跟我挺熟的人都知道你了。"沈放笑着说,然后又问,"你坐前头冷不冷啊?"
"不冷。我坐这儿还能给你挡风。"
"好珺珺。"沈放奖励孩子似的说着,"就冲你这么心疼我,有朝一日我有了钱,买辆汽车天天接送你上下班。"
"行啊,我等着。"珺玮笑了,他又往沈放怀里靠了靠,想传递给他更多的温暖,只要沈放能暖和,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心甘情愿让风全吹在他身上。
沈放一直把他送到宿舍楼门口,珺玮从车上下来后,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放锁车的动作。
"你干吗?"
"送你进屋啊。"沈放拔出车钥匙,一只手放在珺玮背后,"走,上楼。"
"都这么晚了,你该上班了吧?"
"还有时间,我迟点到又怎么了,你今天不是还逃课去找我吗?"
"那你还送我这个呢。"珺玮指了指手中的盒子。
"你不是也让我亲了个够吗?"沈放趴在珺玮耳边笑道,"行了,咱俩别算这笔帐了,走,上楼吧,我想喝口热水,有吗?"
"有。"珺玮终于没了词儿,他听话地和沈放进了楼门。
仅仅几秒钟过后,秦通从外面走了过来,他刚刚吃过了晚饭。今天上午他跷了一节无关紧要的选修课,然后跑到礼品店去买礼物,下午的数学课差点迟到。好容易熬过了这节数学,一天的课程就算是结束了。今天珺玮一直没出现,秦通清楚得很,他早上一大早就跑到沈放那儿去了,一直到吃晚饭时还没回来,结果秦通只得自己去吃饭、打水,现在他左手提着水壶,右手端着饭盒,正向宿舍楼走来。
"嗨!秦通!"一个声音从后边传来,回头看时,夏童就站在他身后。
"嗨。"秦通也向她打了个招呼,"吃完了?"
"嗯。哎,你也开始用饭盒了?"
"让你吓的。我也怕得肝炎呀。"秦通笑了笑,然后说,"对了,你先在这儿等会儿行吗?我上楼一趟马上下来。"
"干吗?"
"给你拿圣诞礼物。"
"哎,等等!"夏童叫住他,"你先把这个拿上去吧。"
秦通低头看时,发现了夏童手中的一个纸袋,里面似乎有两个小盒子。"什么啊?"
"圣诞礼物呀。你一份,欧阳珺玮一份,对了,他今天生日吧?"夏童问道。在得到秦通肯定的回答后,她又说,"那他损失可大了,别人一年收四份礼:生日、春节、元旦、圣诞节。他不就少了一份儿?"
"你真行,够能算计的呀,成,那回头我劝他改个生日。"秦通真是拿夏童无可奈何了,这位处处用钱作衡量标准的大小姐一向奉行天大地大钱最大的真理。
"这就对了。"夏童点了点头,把纸袋交给秦通,"你一会儿就别下来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复习呢,礼物明天再给吧。那就这样,你赶紧上楼吧,我走了。"
看着夏童离去,秦通也转身上楼,他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觉得颇有种开学初办手续那天的架势,两手全占满。
他走到屋门口,放轻了脚步,隔着门,他听见里边似乎有人。他断定珺玮已经回来了,于是,他决定给珺玮一个惊喜。"先推开门,同时喊一声‘生日快乐'吧。"他在心里默念着,同时摸了摸虚掩的屋门。
下一秒钟,他一下子用脚蹬开门,但在那句生日快乐喊出来之前,他已经先呆住了,脸上的笑先是凝固,然后立刻转变成了惊讶,甚至还带有一丝惶恐。一刹那间,他真的有种静脉倒流的晕眩,他觉得若不是闭着嘴,心脏一定已经跳出来了。现在秦通只觉得一阵阵的耳鸣,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那是两个拥吻的男子!一个是珺玮,另一个,正是染了一头黄发的沈放。
听到门被突然打开,屋里的二人一下子分开了,珺玮条件反射般地推开沈放,单手捂住了嘴,他和秦通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知所措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沈放也吓了一跳,他的惊慌并不亚于珺玮,但这惊慌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他慢慢走向门口,绕过愣在原处,几乎把饭盒掉到地上的秦通,轻轻把门关上,然后从里面锁好。接着,他走到珺玮的床边,坐在床沿上。
秦通看着沈放,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们......"
"你先把东西放下。"沈放慢慢地开口,随后掏出烟,默默地点着一根,吸了一口。他拽过珺玮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坐这儿。"
珺玮迟疑地坐下,紧紧挨着沈放,但脸仍然不敢面对秦通。他悄悄攥着沈放手腕的手明显地在发抖,耳鼓似乎都被自己的心跳声给震破了。
"你都看见了?"沈放发问。
秦通把自己手中的热水瓶放在地上,然后走过来,把饭盒和纸袋放在桌子上,他无言地坐在自己床上,眼睛却只是盯着纸袋上的细碎花纹。
"你们,是......那个......你们,不是闹着玩儿的吧?"他觉得自己的口气就像做错了什么事,明明是在问别人,却好象自己在受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是"吗?"不是"吗?若"不是",难道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毫无排斥感地拥吻?若"是",那未免太奇怪了,闹着玩儿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他大脑一片混沌,乱作一团。
"我们......"沈放又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然后随着白色烟雾吐出几个字,"不是闹着玩儿的。"
呵!果然!这个答案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正应了秦通的预料吧!但他并没有那种猜中了的优越感,反而觉得被从脑后重重地敲了一砖头。他连自己都惊讶地低笑了一声,然后垂下了眼皮:"是吗?怪不得。"
"别说半句话。"沈放的语气有些强硬。
"怪不得珺玮老去你那儿,你也老来我们屋。"秦通敷衍般地甩出这么一句。
珺玮实在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氛了,他鼓足勇气看向秦通,声音有些发颤,但态度很坚决:"秦通,只要你不告诉别人,我可以换宿舍,你要是嫌我......以后也可以永远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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