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田终

作者:  录入:01-02

「你家Fatima常常那样开溜?」阿霖随口问。
「很少,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的确那天Fatima冲出门的举动很奇怪,它向来怕生,而且胆小到走出门几擌玁会吓得逃回房间。这样的胆小猫,会在门外有生人的情况下试着逃狱实在有点怪。
「因为春天到了吧?」阿霖意有所指的笑。
「大概是因为没有MH给它开吧!」海树顺口接,这是那晚之后他想到、一直想应该回答那位不会在见面的陌生同学的笑话。
「啊哈!你果然有看,还拐我说不是因为五星?骗人。」
「好吧!算是好了。」跳到基隆河也洗不清了,海树懒得解释。
「怎么?你们认识?」另一个学长插进话来。
阿霖笑着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海树的心思却突然飘开。这实在太巧了,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住的地方,今天又出现在他的社团。虽说无巧不成书,但这人也姓赵,难道会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海树从母亲的口中知道那小孩是第三类组,海树念台北男校的第一志愿,那孩子则是念的是新竹一带高中的第一志愿,和海树同样以该类组的第一志愿为目标,所以海树的母亲才要他不可以输。不过考完大学后就没人跟海树提过那个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小孩现况,海树猜想那小孩应该没有考上第一志愿,不然母亲一定会在放榜后腥风血雨好一阵子。
海树不喜欢巧合,不期待巧合,也不相信巧合。推理小说告诉读者,过度不合理的巧合往往是人为算计的结果。海树从没有机会和父亲好好谈过父亲另一个家庭的事,可是父亲自从知道母亲告诉过海树,而海树没有激烈负面反应后,父亲有时会跟他提起「他弟弟」的趣事,而海树也只能沉默以对。虽然他总有冲动要大吼他只有妹妹没有弟弟,可是又不愿伤父亲的心,所以总是作罢。
海树记得很久前父亲曾跟他提过他弟弟的名字,应该不是单名霖,不过他忘记了。他心里有些阴影,他知道自己遇到极度不快乐时往往会刻意遗忘那件事的关键部分,而且还不是自欺欺人的忘,是很真实的从记忆库中排除。这种处理法有些缺陷--当生活中痛苦部分增加时,遗忘的片段就会多到造成困扰的地步。
阿机常常嘲笑海树这种忘性,更怀疑他这样怎么背得起那堆成山的法律条文。海树也只能让阿机笑,选择性的忘记事情对他而言已成了生存必须手段。毕竟,不记得是最不会痛苦的办法。可是今天这个情况下,这种生存手段造成了海树的困扰,他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他该恨的那个人,因为他忘记了该恨的人是谁。海树口头上应诺着学长对昨天他和阿霖相遇的评语,内心却开始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阿霖。如果他是他该恨的人该怎么对待?为什么那个人要刻意接近他?又,如果不是呢?
「唷!赵树海!想不想我?」
轻浮三八的声音打断了海树的烦恼,随即海树就察觉自己被从后面抱住。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某人从后方偷袭海树得逞,毫不避嫌的像八爪章鱼般紧紧缠住坐着的猎物,还上下用脸颊摩蹭他的短发。
4
「廖宏机,你想活命的话就给我住手!」海树头也不回的骂。
不用回头海树就知道那一定是阿机,就算他没有开口叫他赵树海也一样。全世界敢这样对待海树的人不会有第二个。海树早已习惯他这种三八的行径,就像习惯前面那群同人女一样。反正挨揍他也不会放开,外加海树不是一个习惯使用暴力的人,所以多年经验给了海树处理这情况的法定程序:就用言语攻击,然后等对方自觉无趣放弃。
「讨厌~~好过份~~大家一起来停播这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啊?」阿机不识相的揉起海树的头发,害他眼镜差点掉下来。「人家是这么的爱你~你就不能在我怀中忘记过去的伤痛吗?」
「去你的!跟那有什么关系?」
海树用接近吼叫的口气骂出这一句,全世界能逼他讲粗话的人没几个,很不幸的阿机就是其中之一,更不幸的是阿机不吃他这一套。
「当然有关系!你情绪不稳就是因为节目停播自己人气下滑嘛!」阿机放开海树,站直手叉腰理直气壮的宣布。「身为神爱世人慈悲为怀理论的拥护者,我一定得替你排解这种忧心啊!人人快乐世界才能和平!」
海树几乎要无力的趴到桌子上。算了,至少阿机放开他而且没有做出更令人想歪的事情,这就够了。他抬头迎上阿霖兴味十足的眼神,一时之间尴尬到忘了刚才自己在犹豫在怀疑这人的身分,连忙开始想解释。
「海树,这位是......?」阿霖问。
还没等海树或阿机其中任何一人开口,旁边刚被遗忘的同人女集团就涌了上来,用高八度的快乐口吻围绕起阿霖。
「不用怀疑,来,姊姊帮你介绍。」那群同人女的头头,某个外文系的学姊开口。「那边那个是本社社花及其夫婿,也是本社镇社之宝。我们一致向外,这两人谁都不可以动手喔~~」
「唉呀!讨厌!学姊这样说伦家会不好意思啦!」阿机三八的捧脸转头,故作小媳妇娇羞状。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支持你们啊!」学姊用力的说。
「你们不要乱讲!」海树哀。
「干嘛?你不承认喔?」小果指责海树。
「好过份!对我始乱终弃!」阿机假哭。
「海树,你这样不行喔!」学姊说。
「可我......」
「看!明明就是那么回事嘛!干么不承认?」小果向旁边同党求证。
看着那片同人女点头浪和学长等好戏的笑容,海树觉得自己自己脑充血快中风了。阿机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是他们学校推研社的社长,而这两校推研社有长期合作关系。本来以阿机那种个性跟所有有「长」这个字的玩意儿都该扯不上边,可是由于他和友校推研社成员的友谊关系,外加他对推理小说和法医学的兴趣,所以被逼迫成为社长。
阿机常常跑来他们社聚,有时他们也会过去阿机他们学校开社课。海树社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阿机的关系,也习惯了阿机这样闹海树,可是天啊!今天阿霖是新人,他一定会彻底误会的啦!要真是情侣被传也就罢了,可是他跟阿机真的只是朋友啊!他已经被传烦了!
海树花了很大的力气解释阿机的身分和与自己的渊源,在串通一气的阿机和同人女集团从中作梗下,他终于成功的(?)说服阿霖他和阿机不是同性恋人,然后顺利的开始放片。(不过很显然的,片头时阿机抱住海树宣告主权的行为又让海树的努力再次毁灭殆尽。)
放片完已经很晚了,社聚结束后海树心不在焉的陪女社员走回宿舍、赶阿机回家,然后自己出大门回到住处。Fatima不甘寂寞的凑上来绕主人脚,却在海树弯腰尝试想抱它时跳开。海树没力气跟猫玩追逐游戏,反正在外面流浪过、野性十足的Fatima不给人抱也不是一两天了,而且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海树拉开抽屉挖出日记本,扭开灯坐下来阅读。他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偶有情绪时疏发用,或着随手记录一些大事。这种用途的日记很容易被主人在忙碌中遗忘,大概使用频率等同月记或年记。因为不常用,之前海树把这本日记忘在家里,不过自从有一次他回家发现日记好像所处位置跟之前不一样后,他就把日记带走了。母亲会在他不在家时替他清理房间,而他不知道他的心情有没有人看。
应该没有人会想让人家看自己的日记吧?网路上那些公开专门写给别人看的网路日记不一样,那些日记公开的原因是因为作者希望那些事情有人分享。那种东西有时海树也会写,可是那些心情可以发给大家,而私密的日记就是应该属于作者一人的。海树在怀疑母亲看过日记时极度恐慌,因为他有在日记上写过自己是双性恋的事,有几段时间与前两个女友交往、分手以及海树自觉会对男人有生理反应的内容充斥着那本笔记本。
最糟糕的内容是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爱上阿机。虽然最后结论是否定答案,给当妈妈的人知道事情还是会很大条。
海树知道母亲不接受同性恋,他试着和母亲谈这类议题时,母亲很清楚的表明她不接受。海树一直以为母亲很开明,没想到对这方面还是守旧得不得了。那那场对谈中最经典的一段的对话是这样:
「那你儿子要是有天个带男人回家怎么办?」
「我会把那男人轰出去。」
「为什么不连你儿子一起轰?」
「因为那是我儿子。」
「无法沟通,我放弃。」
「喂!你不是同性恋吧?」
「......不是。」
他没办法说服母亲接受男人间的爱情,所以也不敢跟母亲表白。母亲有可能知道那些事让他着实心寒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因为后来母亲也没跟他提起,所以海树渐渐就说服自己母亲没看了。
日记上的确有记载某一天父亲跟海树提起他弟弟的名字,在一堆痛恨那女人和那小孩存在的言词中,海树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赵海群。」
几年前的赵海树用很深刻的笔迹在纸张上刻下这个名字,用力到几乎把纸划破。
海树呼了一口气,瘫在椅背上。果然是他太多心了,人自己心里有鬼就会胡思乱想。这样的话,他还真是对不起阿霖。因为刚才放片完后他还在怀疑阿霖是不是那个孩子,所以阿霖找他聊时他刻意跟阿机鬼扯起来,找藉口躲开了。海树通常不拒绝人,偶一为之让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霖。
Fatima一跳爬上纱窗,把爪子勾进网眼里像壁虎一样向上攀,最后爬上气窗的窗延。海树看着那条乱甩的花尾巴,知道自己待会铁定又得把猫救下来。为什么国外会有那么多消防员上树救猫的新闻,海树养了Fatima之后才知道。
「笨猫。」
洗个澡出来,果然猫在高高的窗槛上可怜兮兮的求救。海树叹口气踩椅子上去救猫,想起有人看过Fatima的相片后说它很像阿机。嗯,是蛮像的,就任性、不能用常理判断、讲不听和真实感情猜不透这几部分来说。还有阿机就像只猫一样警戒性高、充满野性优雅、只爱自己,可是往往又会因为好玩做出笨事。
悲哀的主人把猫安全的放回地上,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帮他逮住Fatima的阿霖。阿霖跟阿机有点像又差很多,至少感觉很直率、很阳光,跟阿机的避世反社会倾向截然不同。如果用犯罪类型来分的话,阿机会是智慧型罪犯,而阿霖比较像冲动型的,就像标准的运动员那样。他们相像的地方海树还说不出来,他有感觉但无法归纳。不过应该可以归因于海树对阿霖了解不深,而且对他有戒心。
下次见面时要对阿霖好一点,海树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就睡了。
5
和风煦煦,阳光普照。蓝天白云衬着黄橙色调的高大飞檐,和后方的壮丽蓝白建筑相辉映成一片强烈的图案。被戏称大庙的中正纪念堂今日一如往常,中央广场两群拿着各式管乐器的学生各据一方,一群向着戏剧院一群向着音乐厅,正毫不相干的奏着不同乐曲。
台北某几所高中世代持续着疯狂的乐仪旗队竞赛,外县市的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狂热,但身处其中的可是乐此不疲。这些年轻学生为了练习可以废寝忘食,不畏寒暑一遍又一遍演奏着相同的曲目、踩着相同的格子。这是他们无悔的青春,是台北生活不可缺的一环图像,这是传统。
赵海树站在戏剧院的前廊往下俯视,穿着卡其色制服的学弟正在练习。五点多的斜阳有些刺眼,炫着海树镜片上的灰尘微粒,他推了推眼镜改角度避开那个问题。下方的练习停住了,乐队有些人跑上阶梯来调整自己组上的走图位置,旗队的人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挥舞旗竿复习刚才没舞好的动作。
「太混了啦!」海树旁边不知道哪届的学长骂。
回来看练习的学长看学弟不顺眼似乎是种传统,海树想起三年前站在下面的自己,那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变成学长以后就总有毛病可以挑。回忆让这个大学生不觉怀旧的笑开来,原本阿机对学长骂人的传统非常不爽,曾跟海树开玩笑要用旗竿丢上去看会砸到几个。
可是苦练到交接,阿机反而对那些挑剔甘之如饴,因为他终于知道那只是形式,其实每个学长都以他们为傲、以他们为荣。
「在笑什么笑成那样?好恶心喔!」
背后传来女声,海树应声回头。他的妹妹赵海萌和一个同学站在他背后,夕阳把两人身上显眼的制服染上一层橘红色。
「来,妈给你的东西。」
海萌边说边靠上石栏杆从背包里挖东西,海树藉机打量了一下妹妹的朋友,那是个留着长发穿着百折裙、很女人味的女生,跟剪个男生头穿长裤的海萌站在一起看来天差地别。就哥哥的观点而言,海萌长得还算漂亮,可惜老爱打扮得跟男生一样。
「哪!拿去。」
海萌把袋子交给哥哥,把书包顺手丢给同学好甩上背包。
「你们还没换季?」海树疑惑的打量眼前两人季节性不同的制服。
「还在缓冲期,下星期才正式换季。」
海树皱皱眉,他这妹妹从小不爱穿裙子,即使是制服她也能多穿几天裤装就多穿几天。哥哥喜欢妹妹这样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爸爸觉得女儿就要有女孩样。上国中时海萌先斩后奏的剪成男生头,让两人的父亲着时气闷了一阵子,海树和母亲花了很大力气才阻止父亲向女儿数落她的发型。
「待会还有事吗?」好哥哥问。
「我同学要拿东西给你学弟。」海萌说。「不然怎么跟你约这里?」
「喔。那我等一下送你回家?」
「喂!我有脚和大众运输系统好不好?」妹妹不领情的顶回去。
「不是啦!」海树连忙辩解,他知道妹妹不喜欢受人保护。「待会社游要上阳明山,我想可以顺便送你。」
「免啦!我们还要去台北车站,」海萌对同学一歪头。「去南洋街试听免钱的,我跟妈讲过了。」
海树皱了皱眉头,他从小到大没补过习的的妹妹刚说要去补习班试听?
「下学期到一半才找补习班?」疑惑的哥哥问。
「没办法,我数学破啊!」妹妹夸张的耸肩挥拳。「该死的排列组合!」
海树尴尬的看着妹妹,海萌念自然组,数学再怎么破应该都没这法律系的哥哥破。因此很可惜,数学方面这个成就斐然的哥哥帮不了妹妹。
「要阿机教你嘛!反正他很闲。」
「医学系的会很闲喔?」
「可是他就是很闲啊!」
「才不要,他会吃了我。」海萌龇牙咧嘴的做鬼脸。
「哪那么夸张?」
「就是有那么夸张。」
阿机和海萌一直处不好,说更明白点是海萌怕阿机。海树不懂,阿机明明对女人那么有吸引力,念的科目又相近,为什么妹妹要畏之如蛇蝎?他跟阿机讨论过这个问题,也知道这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要好?
「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欺负她!」那时阿机指天顿地的这样保证。「我不像你,我对那一型的没兴趣。」
没兴趣就没兴趣吧!海树也不是想把妹妹喂给玩世不恭的死党,只是好奇他们为何处不来。明明这两人跟他都相处得很好嘛!
「而且你车不是停在学校?要给你送还得回公馆。」海萌把话题转回回家上面。
「也对。」海树想起,他刚是下课直接从法学院走过来的。顺便再一次证明了傍晚的台北市空气不适合散步。
「那就掰掰啦!」
海树对妹妹的逐客令苦笑一下,转身离开。
推研的人约在大门,海树和她们碰面后才去开车。两个学长要考试,这次夜间社游的成员只有同人女集团三人、海树和新加入的阿霖。同人女集团懒得走到停车场,不过却笑着一直暗示停车场有有趣的东西,怂恿阿霖跟海树去开车。(正确的说,是同人女集团怂恿阿霖大家一起去,她们预期阿霖会有有趣的反应给她们看,最后却因为懒得走,只执行计划的不花她们力气的部分。)
「她们干嘛非要我跟着走啊?」阿霖逃离同人女势力范围后抱怨。
推书 20234-01-02 :残葬,少年花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