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viburnum

作者:  录入:01-02

那个吻很短。
但是很有效。
穆少安不说话了,他抬起手抹掉欧阳明健那张孩子般的脸上残留的眼泪,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像是安抚哭累了的小婴儿一样轻轻拍着那家伙的后背。
"......你不生我气了?"他鼓起勇气问。
"......我、我生你气干吗?"欧阳明健没明白。
"你不是......你不是说要是没跟我见面就好了嘛......"穆少安狼狈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有点着急忙慌的补充,"就你早晨说的,你忘了?"
"......哦。"半天,欧阳明健回过神来,他打了个哭过之后气息混乱的嗝,随后红着脸别过头,"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说,要是没遇上你,我也就那么混下去了,也、也就不用,不用......反正,就那意思。"
穆少安差点乐出声来。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你越解释越乱。"无奈的笑着,他长吁了口气,然后在和欧阳明健一样通红了脸之后开口,"那个,你......就是,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吧,就那个......你可能是睡着了没听见,我说,我那什么......"
"行了你也别说了。"止住了穆少安想要说出来的那句话,欧阳明健低着头沉默了半天,终于扬起脸来,他伸手摸了摸对方比自己严重许多的那块淤青,话一出口,竟然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真舍得把自己给豁出去,跟我......吗?"
中间有三个字,含糊不清而且音量太小,不过穆少安还是听见了,他说的是"在一块"。
"......那......"原本也想严肃认真一些,却因为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显得严肃不足活泼有余,"反正,要是这人是你,还真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是那天穆少安所做的决定,然后,欧阳明健跟着做了个决定,他和上了紧急停运的电闸,等到电梯降到一层,两个人沉默着走出来,走到穆少安的警车跟前,上了车,关上门,落了锁,又顺原路开回派出所之后,欧阳明健,拽着穆少安的手,看了一眼他有点不明所以又有点恍然大悟的眼神,把他一直拽进了休息室里。
关门,上锁。
他把穆少安按坐在床上,然后尽量保持着不弄疼自己的,跨坐在他身上。
"你、你干吗?"穆少安在欧阳明健胡乱扯掉自己衣服的时候有点发毛。
"你昨天是不是错了?"居高临下的声调。
"啊......是。"
"你本来不想那样儿的是吗?"
"是......本来不想,那样儿。"
"那,你本来想哪样儿?"低下头,欧阳明健咬住穆少安红到快要透明的耳垂。
他豁出去了。
他怎么也无法忽视为了他而心神不宁、混乱不堪的穆少安,或者说,他再也无法忽视了,好吧,没错,昨天晚上那个急火攻心的家伙强奸了他,那又怎么样?谁让他自己作死愣往枪口上撞的。更何况,他作死的初衷是什么?不还是逼迫穆少安承认喜欢他嘛。
绕了个大弯儿,又回到起点。
欧阳明健觉得,要是没绕这个弯儿就好了,甚至要是当年不绕那个更大更别扭的弯儿就更好了,但凡他们早点儿放下面子立地成佛,早他妈的双宿双飞了,但凡他们俩有一个当年就心直口快抖搂出来,早他妈的恩恩爱爱了,然后,但凡他们俩要有一个是女的,现在早他妈的孩子满地跑了。
可是,谁能说不遗憾呐?他们俩都是男的,可悲的雄性动物,大老爷们儿,心口不一愣充顽强的胆小鬼。
男人本来就比女人胆儿小。
唉......算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但凡"说什么"如果",你这个有一条贱命的痞子,最终还是让这个只说你痞,不嫌你贱的小警察给缉拿归案了不是么?
你委屈的时候他给你拔冲,你憋屈的时候他给你发泄的空间,你想哭的时候他搂着你说哭吧,谁也不会说你什么。
你还有什么奢求?
尤其是你也在意他,惦记他,在意惦记到心理失衡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奢求什么呢?
欧阳明健,你要是再临阵脱逃,或者松了手让他逃了,你就不是人了。
绝对的。
"你真没事儿吗......?"粗重的呼吸钻进耳朵里,欧阳明健打了个寒战。穆少安的指尖沿着他的锁骨一路摩挲,好像很快,又好像特别缓慢的,一寸寸挪移到胸口。
他觉得很奇怪,似乎这个昨天刚尝过的身体仍旧异常新鲜,似乎他昨天根本就没碰过他,不然,怎么每一次碰触的时候,都有种格外悸动的感觉呢?
"你丫废话真他妈多......"原本是咒骂的腔调,却在穆少安低头啃咬他胸口的时候充满了撒娇的味道,欧阳明健攀着那个肩膀,有点狂乱的吻着那漆黑的硬质发丝,然后在那只火热的手滑过小腹,覆盖住他已经半勃起的分身时,再也无法控制喉咙里压抑的呻吟。
他不想像个女人似的大声叫出来,但那种压低了声音的喘息和时而因为过于舒服泄漏出来的低叫,更像是一剂强心针,针头猛地扎进穆少安心里,让他周身都快速躁热起来,让他起初的小心翼翼全都淹没在被那喘息声掀起的欲念浪潮中。
欧阳明健没有尝试过这种行为,但他是男人,于是他知道男人喜欢碰哪里以及被碰哪里,他知道穆少安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嗜好,吞了吞口水,他一边探出舌尖舔过自己的上唇,一边伸出手去,握住穆少安股间比他还要硬挺的东西。
那家伙喉结蓦然滚动了一下之后,眼睛眯起来了,微皱的眉头和半张开的嘴,连带口中吐出的滚烫气息一起,回敬了欧阳明健一剂强心针。
"你丫......经常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啊?"兴奋起来的大猫开始口无遮拦,他细心勾画掌心里灼热到烫手的东西,然后在得到答案之前就被拉过去"恶狠狠"的用力亲了一口。
穆少安一直吻到他呼吸困难才放开,随后,他惩罚般的把指头探到那只猫的嘴里。
"......不想起你来......也不至于。"他说。
那几乎比告白的作用还明显。
那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宣誓了。
欧阳明健闭上眼,在心里骂了他一句闷骚之后,加了些力道咬住了在自己口中挑逗自己舌尖的指头。
稍稍倒吸了一口凉气,穆少安轻轻抽出手指,看了看上面的牙印之后扯动嘴角笑了。
"没我咬你使劲儿......"
"死不死啊你......"他掩饰羞涩的咒骂并未造成什么威慑,反而在那刚在他口中搅闹过的指尖滑进尾椎末梢的窄缝时因为颤抖和僵硬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别害怕。"穆少安紧紧抱着他,好像这样可以驱散那家伙的恐慌和心有余悸。
"是你害怕......"欧阳明健还口,然后松开一直握着那根顶端早就已经开始湿润的人间凶器的手,朝穆少安进一步贴近了身体,"你不怕,我就不怕......"
你不怕伤了我,我就不怕被你所伤,你不过于顾忌,我就不必过于顾忌,你不排斥把我折磨到发狂,我就不会排斥被你折磨到发狂的自己。
欧阳明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掉进了自己的圈套,或者说是不是创造了一个很奇怪的逻辑,他脑子里很乱,比掉进了圈套,陷入了逻辑关系还要乱上加乱,乱到他都觉得很可笑,但是,他没来得及笑出来,自己头脑中天人交战时,穆少安不知从床头柜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然后,一阵冰凉的触感钻进他身体里。
"嗯......啊哈......"他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声音。
冰凉过后,是那根火热的指头,而奇怪的是,原本以为会尝到撕裂疼痛的内部,竟然在一阵因为他自己恐慌中的紧缩而带来的刺痛过后,就没再有什么想象中的巨大痛苦了,心里一边感叹着人类的自我治愈能力真是强到可怕,一边猜测那家伙到底给他抹了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一种摸了电门的颤栗感掠过脊背,顺着脊椎一路攀升到头脑之中。
"你......!啊啊......不成,那儿不、不成......嗯......"他再次让声音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异样的快感袭来,欧阳明健慌了,这感觉显然比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要承受的疼痛更让他慌乱,他并非不知道穆少安正在触摸的这个点就是传说中的前列腺,他也并非不知道男人可以有前列腺高潮和那个啥高潮两种攀顶形式,准确来说他这么些年的放浪不羁让他可以毫无羞耻感的说出前列腺或者文明一点叫做敏感点的那个地方。但是......
这个地方是被穆少安开发出来的。
这个事实,让他从心底荡漾出一股热潮来,他下意识的想拒绝这种快感,可紧紧抱着他的那双手臂却不允许他逃离。于是,他就那么被穆少安锁在臂弯里,半被强迫半自觉的,接受了这种最直接的原始快乐。
那惹火烧身的手指什么时候抽出来的他都不记得了,他就记得在又一阵冰凉粘稠的触感过后,是毫无预警的侵城掠地。
该怎么说?他多少是有点感谢穆少安没有事先告诉他什么"我要进去了""你要放松"之类的话的,这就好比打针,又好比枪毙,给你越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事到临头你就越死去活来。
但是,所谓做爱这件事,并非打针和枪毙那样转瞬即逝,这种活动还有个相对漫长的过程要完成,好吧,那就把它比喻成跑1500米吧,就是上学的时候那个最让人怵头的体育项目,等待"各就各位"这句话最为煎熬,前期慎得越久,跑起来越缺乏爆发力和持久力,所以反而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裁判的发令枪响才是最理想的情况吧,你只管冲出起跑线一路狂奔好了,终点早晚都要跨越的,而在越过终点之前,哪个没心肝的会去考虑过程如何?人人都只剩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奔跑奔跑,只剩了完全出自本能的双脚交替落地。
欧阳明健想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而越是笑,带动了身体振动之后某个部位就越是接连不断传来痛感,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低头堵住了穆少安想问他在笑什么或是想问他疼得厉害不厉害的那张嘴,然后在亲吻的间隙冲那个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的男人说了句:"进都......进来了......你丫还等什么?!"
穆少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天雷勾动地火,欲海之中浮沉。
欧阳明健没法清楚记得自己是不是在期间大声叫出来了,甚至在后来他都不再明晰感觉到那火热的东西进出自己身体的动作了,他脑子终于乱了个彻底,他就只记得穆少安用怎样的热度吻他,用怎样的热情抚摸他,用怎样的热流填满他身体的最深处......
然后,在那只一直不忘摩擦他分身的手松开的一刹那,眼前一道白光,之后是突然降下来的黑暗,这黑暗持续了挺长时间,直到他慢慢意识到彼此紧贴的身体之间那种灼热而且粘腻的触感来自于他射出来的东西时,欧阳明健才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恍然,原来,他们刚刚的行为就是所谓的做爱,原来,和一个是真心实意在乎着他的人做爱,是这么让人欲仙欲死的事儿......
他觉得异常的畅快淋漓。
畅快到可以忘记所有疼痛,和高潮过后那像是要死了一样的疲倦。
他觉得自己超脱了,就在刚才,就在现在。
......
被穆少安抱着,搂着,放倒在床上,让喘息逐渐平稳下去之后,欧阳明健像是慵懒的猫享受着对方仍旧不肯放松的怀抱和温存的耳鬓厮磨。
"......我说,你不要紧吧......"有点紧张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他没说话。
半天,他才皱着眉头开口。
"你刚才,给我抹的......到底是什么?"
穆少安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这家伙平静了之后居然会把这个问题摆在最前头,摸索着找到激情中被揉到床角去的圆形小盒子,塞到欧阳明健手里,他无奈又略带窘迫的解释。
"芦荟膏......是我们所长头些日子买来的,腊八节那天我让粥给烫着了,他说芦荟膏能清凉镇痛,促进细胞再生,说起来,我好像还没给人家钱呢......"
越到后头他越说不下去,因为欧阳明健用比他刚才还要哭笑不得的表情对着他。
"......算了。"叹了口气,欧阳明健扔下药盒,他枕着穆少安的胳膊,眼睛看着痕迹斑驳的天花板,然后,他沉吟了片刻,继而闭上眼,喃喃自语一般的开口,"......我睡一觉先,然后,我就走,你要是没让所长开除,也没以身殉职,一个月之后,咱俩还在这儿碰头儿......"
......



~Story 14 - 于是,后来......~

那天,穆少安并没有阻拦欧阳明健。
他只是在那家伙说完什么给他一个月时间之后愣了半晌,然后特直接的问了一句:
"你走得动吗?"
"滚!"怀里的猫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那声音明显就是害羞,"我走不动也是你丫造的孽!"
"天地良心......刚才可是你主动的吧。"穆少安试图反驳,却被在迎面骨上踢了一脚,可这一脚一点儿力道也没有,不知是撒娇,是舍不得,还是真的使不上劲儿了。
他没敢再问,他怕欧阳明健咬他。
傻乎乎的笑了,他抱紧了怀里的家伙,在他耳边低语。
"成,只要你回来,我就等。"
那之后欧阳明健没说话,穆少安只听见平静的呼吸声,他不想去猜测这不言不语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那家伙一眨眼间就睡死过去了。总之,那个晚上,他答应欧阳明健等他,那个晚上之后,他告诉自己,欧阳明健肯定会回来。
然后,大年初二,腿还有点儿软,身上满布着吻痕,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荷尔蒙味道的欧阳明健,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派出所。
穆少安花了一个上午来消灭罪证。
把浴室整个刷洗了一遍,然后是昨天被他们滚的乱七八糟的床单,他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忙活着,等到把床单搭在暖气上,把每一个可能留有让人怀疑的痕迹的角落都清理过一遍之后,他放下卷着的衬衣袖子,看着自己的战果,长长吁了口气。
屋子里很干净,也很安静。
他心里突然间空了。
那个学生时代就被他深深喜欢上了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止水般的心里扔了一块硕大无比的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差点没淹死他的回忆浪潮滚滚而来的感慨,愤然,无措,狂喜,统统交织在一起,穆少安挣扎了几下,还是沉底儿了。
然后,那家伙眼看着他沉底儿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没来由的起了一股焦躁。
虽然他并未意识到,对于那只大贱猫的超乎寻常的惦记,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欧阳明健走,不可怕,他若是走了,穆少安没有感觉,不觉得烦闷,那才可怕呢。
不到中午的时候,所长来了,大大咧咧的中年男人一推门就是一阵感慨。
"哎哟喂~!小穆可真是勤快人儿嘿~!你看看这床单儿洗得,跟刚从漂白粉里捞出来一样,嗬,浴室都给刷洗干净啦?真了不起,咱这浴室从入秋就没好好打扫过!哟?这不是我买的那盒芦荟膏嘛,怎么搁外头了......哎?不是我买的那盒?哎小穆,你又买了一盒新的是吗?你又烫着啦?"
对,穆少安是又烫着了,他脸上好像煮熟的虾米,红得都透亮儿了,尴尬的摇了摇头,他傻笑。
"没有,我本来想给您钱,可没找着外包装盒,不知道多少钱,我就刚才去了趟旁边儿那药店,重新买了个一样的,怕忘了给您,就摆表面上了。"
"嗨!你瞅你还客气上了,留这儿谁需要谁就用呗。"所长把药盒塞进抽屉里,然后拍了拍穆少安的肩膀,"行了,这两天你辛苦了啊,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吧。"
穆少安手插在大衣兜儿里,下意识摸着那昨天情事的功臣,那盒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别的同事拿在手里的芦荟膏,心话说,我倒是没怎么辛苦,有人辛苦了,而且是特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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