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下之天籁曲----行到水穷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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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凝呜咽一声,抱紧了儿子的额头,使劲地亲着。我不信,我不信明珠真的失忆了,他一定是在跟我和羽哥胡闹。他一定是在生我们没有及时救他的气,一定在使小性子。

不管风凝和金辰鹰怎么呼唤他,应宁吉就是不认同自己是什么玉明珠,不但不认同,还认了死理了。赫梦萦和蓝羽芡向他解释,他也不信。你们俩,不是说我是孤儿么?怎么又跑出来爹娘。你们俩一定是讨厌我了,想把我赶走,所以,才给我找爹娘过来。
风凝伤心,金辰鹰愤怒,儿子不见的时候,是无边的痛苦,现在见了他,却是无奈的焦虑。怎么办啊,老天爷,这孩子难道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唉,这下,可真是见面不相识了。我和凝儿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要这样拆开我们一家呢。
鹰觉得不应当排除一种极坏的情形,那就是,这个躯体是明珠的,可是脑子却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也就是明珠可能真的已经魂飞了,而另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魂魄,进入了明珠的身体里边。这话头,他不必向风凝提起,因为风凝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最可怕的,如果孩子的魂魄已经被换了,这,这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么?如果他肯认,当然好,如果他不肯呢?那我夫妻二人,岂非又白高兴一场了。
风凝一边写急件叫宝儿过来,一边却是耐心地侍候应宁吉。应宁吉虽然爱胡闹,却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这位大叔人长得漂亮绝伦,难得对自己那么好,虽然不能乱叫他娘亲,不过,拒绝他的爱护,好像也没有必要。再说,大哥二哥都有伤在身,还都看不见,你总不能老赖着他们吧,既然这位风大叔、金大叔错认儿子,那我姑且就享受一番。想明白了这一层,他倒是老实不客气,心安理得的一边接受鹰凝他们全身心的爱护,一边照叫大叔不误。
鹰几次都要大发脾气,却都叫司马、柳涔他们几个劝住了。你爱孩子的心,上天都可怜,可是这孩子是失忆了,你发脾气,只会吓到他。所以,每次这个小混帐叫他大叔,他都只能强忍住气,而且还要和颜悦色地哄他。
这天晚上,已经将他哄睡了。风凝轻轻地将被子替他盖好了,夫妻二人携着手到了外间。金辰鹰温存地伏侍着风凝躺下,刚将明霞珠替风凝往衣服里边收好,风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却使劲将珠子拉了出来,那明霞珠散发着灿灿珠光,却将一屋子都照亮了。
金辰鹰怪道:"咦,怎么倒是一屋都亮呢,这珠子,好光彩呀。"
风凝咕㖨翻身就起来了,鹰慌忙将衣服给他披上道:"天冷了,要是冻着了你,我的罪业就更大了。你,你起来做什么?要干什么去?"
风凝拉着他, 却不说话,径直就回到了应宁吉的房间里边。他到床边,轻轻地唤了几声:"宁吉,宁吉,吉儿。"
应宁吉睡梦正甜,却没有任何反应。风凝慢慢凑到他身边,将衣服里边的明霞珠就掏出来了。他使劲地推了推应宁吉,用力推了几下,应宁吉就迷迷糊糊醒了,他一睁眼,看到那亮亮灿灿的珠子,一边迅速地闭上眼睛,一边便愤怒地尖叫道:"讨厌死了的珠子,把它拿开,我要呼呼。"
风凝立即将珠子收进怀里,一直手微微发颤地拍着应宁吉的胸口,一只手却滑落在床边,软软地坐倒了,泪水直流下来,直哭得满脸儿都是泪水,却无法言语。
鹰将他扶抱住道:"这,这是怎么了,你,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风凝扶着他的手,一直走到外边,进了房,却扑进鹰的怀里,又喜欢又悲痛道:"二哥,是,是,这是咱们的珠子,一点儿都没有错,他是珠子,我肯定,珠子的魂魄在自己的身体里边。"
鹰讶异道:"你,你凭什么这般说,有,有何根据?"
风凝哭道:"你不知道,这孩子,小时候,他不跟你去北渊时,我晚上去瞧他睡得怎样,有时不小心,珠光闪着他,他就紧闭着眼睛,发出,发出刚才那声尖叫,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没有变,确实是珠子。"
鹰又惊又喜道:"如此说来,真是我们的宝贝蛋?"
"是,只是,可能他真的是失忆了,这种情况,我以前有过,那三年中,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别人跟我说什么,我都不太相信,因为脑子中白白的一片,却又生怕自己被别人骗,所以,对谁都不信任。这种情形,我看现在,咱们的珠子,就是这样的。"
鹰踌躇地问道:"怎么办,六弟,有什么好法子?"
"没有,咱们只有提他熟悉的东西,给他点刺激,说不定哪一天,他就醒了,就成了。"
鹰长叹了一声,一面,这些天一直担心的事情倒化解了,可另一方面,却又担忧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做爹娘的,还求什么呢?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了哟。

十八,往事如针
他醒了三天了,不能起床,风凝心疼地摸着脚底烫伤处,这群畜生,我的儿子碍着他们什么了,要这样折磨他,把脚都烫得,起那么大的水泡,你们自己没儿子么?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么?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心肝肉啊,一边给爱子上药,风凝又在掉眼泪。
看他哭了,应宁吉很难过,他轻轻地摸着风凝的手道:"漂猫大叔,不哭,宁吉已经没事了,不怎么疼了,真的,真的。"
听他的称呼,风凝就想笑,这个孩子,他记不住像走马灯一样出现的看望他的伯伯叔叔们,结果就给每个大伯大叔取了个动物的名字,他叫逸云"善牛大伯",叫风攸"帅马大叔",风涵"俊鹏大叔",林泠"斗鸡大叔",柳涔"俏燕大叔",燕司"良驼大伯",风凝,他觉得像只漂亮可爱的猫,就叫漂猫大叔,最可笑的是鹰,居然把鹰叫成"暴狗大叔",因为这位大叔,脾气像一只暴暴的狗。别人倒也罢了,你别看孩子脑子糊涂,可看人是准的。可是鹰和林泠不干,凭什么咱们俩就是"暴狗""斗鸡",你,你要叫也叫得好听点,像什么帅马啦,俊鹏啦,还差不多,把咱们俩叫成什么?这小东西叫也罢了,连带风凝和柳涔也来劲了,见了面,就叫"暴狗哥""斗鸡弟",把这俩气得,看到应宁吉就瞪眼睛。
蓝羽芡和赫梦萦一商量,咱们留在这里,妨碍他们一家人亲近,只要咱们在,宁吉就不肯亲着鹰泽主和凝泽主,所以才闹出什么"暴狗""斗鸡"的玩笑。他们俩商量好了,跟龙泽诸君辞别,咱们放心不下昭明,咱们还是先到网柯山去,帮助昭明一把。
风凝虽然觉得现在让他们俩离开非常不妥也不近人情,不过,确实很想自己陪孩子,所以客气了几句,也就不强留。他们俩要走,宁吉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哭得喘不过气来,他死死拉住赫梦萦的袖子,就是不肯放手,边哭边喘着气说:"大哥,我,我是傻瓜,我是不听话,可是,可是我发誓,我下次不乱跑了,我听话了,别不要我,大哥,二哥,别不要我。你们不要嫌弃我,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他哭得脸上全是血,风凝夫妻心如刀割,孩子哭得这般可怜,你可以想见孩子内心有多少恐惧和不安啊,可怜的儿啊,这两年,你面上过得很开心,心里一定过得非常不安呀。都是爹娘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呀。
他哭得没了气力,昏迷过去了,赫梦萦和蓝羽芡流着泪水,硬起心肠离开了善蓝村,三弟,你跟我们不是同一路的人,你,你别怪兄长们狠心。风凝紧紧抱住孩子,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怀里,我的宝贝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娘亲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在风凝怀里昏了半天,醒过来了,悲悲切切地叫:"大哥,二哥,我不乱跑了,你们出来好不好?"
风凝将他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道:"好孩子,他们要帮助那个叫昭明的孩子去,你不哭好不好?他们完事了,一定回来。好孩子,不怕,叔叔守着你,守着你好不好?"
应宁吉抽泣着,像小猫一样打着呜噜,好一会儿才道:"我,我很笨,有时候,连星儿也笑我笨,你们会不会笑我,说我是个小白痴?紫晶源那边,好多人家,都叫我小白痴。我,我也不想白痴的,就是,就是很多事,想不起来了。大叔,是不是我太笨,大哥二哥不要我了。"
金辰鹰在边上一听就心疼加恼怒,谁说我儿子是白痴,紫晶源那里的人家,呵呵,我非来拆你们的房子不可,敢叫我儿子白痴,你们长了几个胆子。
在风凝他们一意的亲爱保护下,应宁吉对他们的戒心消失了。好在他变成了小白痴,所以虽然遭受了污辱,但是记不太清楚了,连那个污辱他的人的脸,也记不得。
明珠重生,这份喜欢,比再生一个孩子可要让大家开心多了,每个人都想把以前疼得他不够的地方给补上,都是变着法子骗他高兴,所以应宁吉很快就对他们适应了,没两天眉开眼笑,把大哥和二哥,全给抛到脑子后头了。
他们在这里开心,远远的地方,却有一个人在生气。这个人穿着淡紫的长袍,长长的头发,像柳丝一样垂腰间,束发金环将长发规则地束起来。边上有个穿着淡绿长袍的人正在求情:"我说左使,阳海是犯了大错,但不过只是犯了错,也不至于死,你叫他自杀,也太严重了。再说,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他也并不想出这样的差错的,你说,饶了他吧,犯不上死罪。"
"哼,每个人都有理由说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这样。我问你,今天他是看丢了人,明天,他要是贻误军机,会害死成千上万人的。而且,他看丢的人,只怕比成千上万人加起来的命还要珍贵,这样子,还够不上死罪。"
"总之,我想说,你没有资格叫他死,要他死,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等见了主人再说吧。主人要他死,我没有话说,你要他死,不合规则是不是?"
"你"
"我怎么了,左使,别老拿你那张长得规则的眼睛看人,我说错了么?你没有资格,不合规则是不是?"
"好,咱们公事公办,我若不在主人面前把规则定下来,我就不当这个左使了。"
"哼,有本事,到主人面前定规矩去,在我面前呼呼拉拉的,我不理你这个茬。滚你的。"

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事情暂且不表,这边昭明和靖天带着两路大军杀回去,结果不但非常顺利来了个反包围,而且还有一路军队帮忙,这路军队人数不多,不过三千人,但是进退得度,而且士兵的战斗精神都非常激昂,简直是一以当百,别看这一路人最少,可是,却杀得最迅速,最勇猛,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朝廷大军打得晕头转向,这进入中洧山的三十多万大军,叫这突然来的袭击弄懵了,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伤亡已经近三分之一,大军开始溃不成军了。主将一看,血影元帅还没有到,仗已经没有办法打了,逃吧。
昭明和靖天得了个大胜仗,大家抢了一通子军需,收束军队,整好了军,才想到这路来帮助他们的人。昭明和靖天派人过去,请那三千多人的的领军来相见。三人就在三军相交的地方见面了。那三千多人的领军,是一位非常英俊、非常峭拔的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人。靖天屡见英杰,也不禁在心里赞叹,这人,不比我的爹和旭爹爹差多少呢,不是外表长得好,实在是这份气度,不怒自威,自有统帅风度。
那年轻人的眼睛看起来平和,实在却利锋有光,偶尔一扫,连昭明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在这年轻人面前,你最好不要说错话,不要做错事,不然,他一定不会饶了你。
昭明笑道:"这位兄台,请问尊姓大名,多谢相助,昭明不知道要如何感激。"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一笑,就将眼睛里的锋芒化成雪地中的春风了:"免尊,在下云灵舒,昭明公子不必感激在下,在下要感激昭明公子才是。"
昭明随口道:"云灵舒公子,您,您太客气了,我,我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感激我。"突然他醒悟过来,什么"云灵舒",昭明在龙腾已经住了八年了,怎么会不知道龙腾皇太子云灵舒的名字。他舌头明显不自在,好一会儿才道:"莫非,您,您是,是龙腾皇太子云灵舒殿下?"
云灵舒含笑道:"正是在下,在下非常感激昭明公子。"
靖天奇怪道:"殿下,我们与殿下非亲非故,不知道殿下远离龙腾,来此险地帮助我们,是为了什么?"
云灵舒无奈道:"我也是无奈啊,你们以为我想么?你还不出来,躲在我身后,躲到什么时候去?"说完朝身后气气地瞪了一眼,昭明和靖天都往他身后看,只见他宽大的披风后面,慢慢挪出个穿着淡蓝色绢丝长装的极其美丽的少女,那少女的脸和雪地一映,一地的雪都没有了光彩。她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但是,娟媚如青山,何必画,双睛如寒水,何必添彩,双唇如樱桃,天然趣味。昭明和靖天都一呆,这个少女,我们认识吗?
那小姑娘秀秀的眼睛调皮的眨动,呵呵一笑,露了深深地酒涡,只有右边一个。靖天失声叫道:"是,是二哥,舒二哥。"
昭明大吃一惊,什么,这,这真的是二弟,呵,这小姑娘,把咱们骗惨了,原来还以为她很难看,没有想到,是绝色啊。
小姑娘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云灵舒气道:"不好意思,这是舍妹,笑舒,在龙腾,被叫做"金福玉寿德皓长公主",如果不是两位一路上保护,都不知道她离家出走,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她是公主?公主就是这种样子,靖天真的有点担心起来,要是我的小晖妹妹也变成这样的公主,可不敢领教。
这公主可真没有公主样子,死皮赖脸,就是要留在昭明这里。云灵舒拿着妹子没有办法,而且他现在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父皇要他观察唐基,他也不能一下就回去,索性,我就单人独行,将卫队,全给你吧,你爱怎么折腾,你怎么折腾去。
云灵舒前脚离开,后脚赫梦萦他们俩就到了。昭明是大喜过望啊,听到师傅们来了,冲出寨子,冲上前,抱住两位师傅,就放声大哭起来,这十三万人的大统帅,就像个耍娇的孩子一样,在两位师傅面前,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害怕和经历的艰辛。
蓝羽芡也只收了他一个徒弟,自然喜欢,抚着他的后背道:"明儿,师傅们商量过了,你的念头很好,应当这样,为天下人谋福,这是君子所为。"
昭明从二师傅身后接过正向他淘气地吐舌头的星儿弟弟,一边亲他的脸,抱着他往里边进,一边让着两位师傅,把师傅们安顿妥当了,两位师傅一个思虑周详,一个奇计百出,由他们俩给昭明策划,确实比三弟还要高明得多。靖天也很服气,昭明哥的师傅,真行。
二位师傅来了五六天空夫,赫梦萦、蓝羽芡替昭明起草了《告天下苍生书》,这也就是东大陆后来非常有名的《释奴铭书》,全书很长,有五万多字,不仅表明昭明起事的目标、起事的筹划、还有释放奴隶的步骤、建立清平政治的计划,一步步,都非常到位。
赫梦萦起草这完了,靖天读了序言,不禁拍案叫绝:
日月无私照、山川无私覆、雨雪无私润、四季无私轮,苍生哀哀,辛辛夠劳,始有宇宙开蒙,草长虫起,鸟飞龙跃。万物皆无私,万物生而平等。天地许人为万物灵长,非为人统治万物,天地授人智慧,实为授人爱物之心、体物之意,以人之聪明,顺太虚之常规,秉天地之正气,培世上之一草一木。故先贤教曰:‘仁者爱人,即以此为基理。'
然唐基立国千年以来,为满足为上位者之私欲,广蓄奴隶,视人为猪狗,低贱买卖,任意残杀。君不见,贩卖之初,奴隶与亲人惨别,悲伤无己;贩奴船上,居于底层,人不得升,几多病死,投于沧海,魂魄无归;奴隶场中,如同贱畜,任人丈量,铁锁牵头,蓬头垢面,此状之惨,实乃人间地狱;劳作之时,枷锁缠身,动辄鞭棒相加,皮开肉绽,酷日之下,奄奄待毙,寒冰之时,死于途中,惨为野兽狗猪之食;最为不堪者,殉葬之日,哀号动天,无辜之人,死于土穴,生不得一日为人,死且作地下之奴,惨呼、惨呼!

推书 20234-12-31 :碎月余辉----蓝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