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这是你那位"亲爱的哥哥"写出来的剧本,我能不陪他演嘛!」
「演会演到满身伤血流成这样?」
「那个...这样比较逼真嘛...」
「那你干嘛不乾脆让人一刀捅死更逼真了,说不定你那位"亲爱的局长"还会在你的葬礼上颁给你公忠体国的勋章咧!」
「不行阿,这样你不就守寡了?」
秦非嘻皮笑脸的低下头想要好好吻一吻这只为自己担心不已的小狮子,嘴唇快要贴上的时候伤口骤然剧痛,猝不及防让他疼的龇牙咧嘴
「你...你谋杀老公啊!」
「这句,我可没问你喔!罚你多洗一个礼拜的碗,还有不准碰我!怎麽,不服气?那给你一句话的时间申诉。」
「不准碰那我不就要憋死了!」碗哪一次不是他洗的,洗个十年二十年也没问题;但是不准...还得了!
「我只说了你不准碰我没说我不准碰你呀!」看到秦非倒抽一口气,洛炎赶紧好心补充,「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等到你的伤都好了以後再执行的。」
秦非现在真的彻底的认为从医院溜出来的自己是个笨蛋了
莫可奈何的看著跪在身前替他上药的男人,他也无法厘清是应该要为可能被压倒的命运感到紧张,还是要为洛炎细心处理著伤口的动作而满怀幸福
尽管矛盾著,秦非还是选择温柔又幸福的笑了
洛炎想要的,他从来都不会吝啬
□□□自□由□自□在□□□
伤口其实不深,休养几天就不碍事了
就如夏宇所预料的,秦非重获重用,局里上上下下都对他又是钦佩又是信任
经历过绑架事件後,局长好像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原本灰白的头发全都白了,脸上身体上都显出疲态
有小道消息说,局长想要提前退休
秦非听了并没放在心上,他想这是必然的结果,老了就退下来,安安心心平平静静的过想要的生活,换上一个年轻一点的有胆识一点的上司,或许会比较好
虽然正式的人事命令尚未公布,但局长要退休的情势很明显,好事的人就办了个离别酒会,与会的人只有比较亲近的部属和职位较高的人,秦非自然在受邀之列
酒会其实只是大家吃吃喝喝玩闹的藉口,向局长敬过几杯客套一番之後就各自散开聊天喝酒去了
只秦非安安份份的陪著
「阿叔,您别喝这麽多,伤身!」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秦非称呼他"阿叔",就像小时候刚被他带回局里时一样,有一种久远的亲腻感
「秦非阿,阿叔老罗,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局长伸伸腿,用手轻轻槌著
「...我们还是很敬重您的。」
「哈哈,你们这些小夥子,个个心高气傲,谁是真的在心里敬重我的?」他拍拍秦非的肩,「就连你呀,恐怕也是七分真三分假哪!」
「阿叔...」
「秦非阿,你别怨阿叔,不是阿叔怕事才不让你办夏家,他们势力大,你一个人是扳不倒的,别去惹他们麻烦,
「阿叔知道你心肠好,但人生就是这麽现实,就算你是警察,也不可能扫光所有黑势力;阿叔在这行干了这麽久其实也只学会一件事,那就是明哲保身,警察说穿了也只是戴著白手套的流氓;你不够坏,很容易被野心勃勃的人取代或陷害,阿叔说的话你要记住。
「你很聪明,好好干,阿叔退下来之後这位子多半就是你的,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就不用再多说什麽了。」
眼前佝偻著背皱纹满布的老人就像年迈的父亲殷切叮咛即将出远门闯荡的孩子,慈祥且语重心长
但秦非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他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夏宇要渗透警方就更容易了,而他永远都只会是他手中的魁儡戏偶,掌著办家家酒似的魁儡政权
沉默的喝著酒,秦非踌躇著想不出该说什麽话
局长也像在犹豫著,捏著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秦非,阿叔能求你件事吗?」
「您言重了,有什麽事吩咐我去办就得了。」
「阿叔年纪大了,怕也活不长了,可有件事挂心著,总不好安心就去,」秦非想要开口安慰,被挥挥手制止,「阿叔的孙女尚晴,年纪跟你一般大,人漂亮也懂事,今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有空你们见见,年轻人容易凑在一块儿,
「这孩子挺可怜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走了,爸爸过没多久也生病去世了,是我一手拉拔她长大的,现在就担心将来阿叔走了,谁来照顾她?
「秦非阿,要是你们还合得来,阿叔就把她交给你了,阿叔知道你还没有对象,所以不要拒绝,可以吗?就当作是帮我这老人一个忙吧!」
怎麽可以?
他已经有了洛炎,再好再漂亮的人也进不了他眼里
但是如果拒绝了,是不是又对不起这对待自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的局长?
「阿叔...说不定人家女孩子不喜欢我呢!」
「哈哈哈,孙女是我看长大的,你也是我看长大的,阿叔给你打包票,一定一拍即合啦!」
秦非也不好再说什麽,想著事情也许会有自己的发展,顺著走就是了
但一切渐渐走向越来越复杂的局面,身在其中的人都只能跟著盲目的打转,盲,而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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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升官了。
局长力荐他接替他的位子,就像跟著轨道走一样,向前的那麽理所当然
一天比一天的忙碌了起来,应酬饭局不断,回到家经常是深夜了
局长的孙女尚晴也积极接近秦非,吃饭看电影看歌剧之类的邀约没有少过;尽管不愿意,秦非大多数时候还是看在局长的面子上答应了
事实上尚晴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不算顶漂亮,但是有一种清秀的乾净,和她相处自然而然就可以很放松
两个人也挺聊得来,尚晴在法国马尔梅松音乐院主修小提琴,今年毕业回国,总是安安静静的微笑著,让人也想跟著她笑;
她知道秦非喜欢古典钢琴乐,她可以陪他从萧邦聊到莫札特再聊到巴哈,他也可以和她从帕格尼尼聊到海菲兹
秦非没有告诉洛炎关於尚晴的事情,一方面是怕洛炎乱想,另一方面是真的把尚晴当成好朋友,觉得刻意说太多反而像自己心虚似的
他只说最近有一个女同事频送秋波,还半开玩笑的说要是洛炎不听话,那麽他很可能会一时把持不住移情别恋
洛炎听了只是低著头沉默,秦非以为他生气了想要抱住他安慰的时候,却反而被他压在床上吻得又热情又主动,还款款摆动著腰臀诱惑他的入侵
不会变的吧,他和洛炎。
每一次秦非忍耐不住急躁的进入他的时候,在狂野的律动中他一遍又一遍的这麽想著,但是心却也像浮著一般颤巍巍的跳动,他只能什麽也不再想的以更激烈的方式感受洛炎的热情和存在
有时候人的预感可以是很准确的,特别是对於坏事的时候
秦非已经连续几天忙得没有回家了,打电话给他也是匆匆讲不到几句就挂断,洛炎一个人在家閒著不知道该做什麽,只好出门逛逛
门一开就看到夏宇斜靠在他的黑色宝马旁,抽著菸的姿势很帅气
洛炎愣了一下假装没看到,锁好门镇定的绕过他身边
「嗨,」夏宇拉住洛炎的手臂,「不打声招呼就要走啦?」
「跟你很熟吗?」洛炎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哎呀,怎麽这麽伤人呢!你这麽说我可是会难过的唷!」
「那你难过死好了,别来烦我。」
「怎麽,心情不好呀?」夏宇用手指扫了扫下巴,眯起眼睛研究他的表情
「对,大爷我今天不爽,你快滚。」
「和秦非吵架啦?」
「不关你的事。」
「呐,你可是我的宝贝弟弟哪,怎麽不关我的事呢?」环住洛炎的肩膀,亲腻的笑了笑,「带你去兜兜风吧!」
「...............」
「不要担心,我不会吃掉你的喔!」
洛炎满头黑线的看著他,觉得无奈又滑稽
他无言的看进夏宇盈满笑意的眼睛,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大大的笑容在阳光底下耀眼的让洛炎发了愣,鼻间闻到的是淡淡的菸草香气,有别於秦非身上彷佛在太阳底下晒过的棉花般的清新
他其实一直以来对夏宇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近,尽管夏宇对他没有做过什麽好事,甚至拿他来威胁秦非,但他下意识的就认为他不会伤害他
也许是从血液里带来的与生俱来的牵连,让他可以对他感到放心
「...好吧。」
太阳快下山了,初冬的黄昏有一种萧瑟的气息,橘红的色彩染的天空彷佛唱著哀豔的悲歌
名贵的轿车平稳的驶在人车稀少的海边,洛炎趴在窗户边看著倒映著天空艳丽色彩的海,任风吹打著脸颊,想著不知道秦非现在在干嘛
夏宇瞄了他一眼,伸手揉揉他的发顶,「想什麽呢?」
「没什麽。」
「想秦非吗?」
「...............」
「啧啧,被我说中了!」
洛炎回头瞪了瞪他,却无语
也不知道要反驳什麽,只好换了话题,「你今天是来找秦非的吗?」
「我是找你的。」
「找我?干嘛?」
「没什麽,想看看你而已。」
「...............」
气氛顿时僵了,洛炎低著头看著自己的手指,有些无措
洛炎不知不觉就睡著了,蜷缩在座位上抱著膝盖,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夏宇看著他,有点心疼
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洛炎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吧,那个女人曾经抱著襁褓中的他到过家里找父亲理论,两个大人吵得不可开交,被遗忘在一旁的婴儿受到惊吓哇哇大哭也没有人理会
小夏宇偷偷溜到婴儿身边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晃著哄著,软软的小身体渐渐就安静下来了,啜著手指眼角挂著泪的睡了过去
後来听到母亲派人去清理那个女人的时候,夏宇还趁著没人注意跑去他们住著的地方,现场一片狼藉,但是没有看到洛炎的尸体,应该是逃跑了
他用手紧紧按住心脏松了口气
再打听到洛炎的消息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但夏宇并不得宠,与其说是被冷落不如说是被冷冻,父亲和大哥说穿了都很怕他,怕他的冷酷和严肃,怕如果有一天他得了势,会毫不留情的铲除他们
夏宇也的确看不惯他们的作风,挥霍无度无恶不作,简直和街边的小混混一样,根本没有道义可言
反倒是和他只有一半相同血液的洛炎让他欣赏
他偷偷的在旁边看过他,为著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脸孔震惊而欣喜,但也为著他跟了一个卑鄙程度和父亲不相上下的赵老六而心疼
他晓得他是身不由己。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秦非,他欣赏他,但秦非掀了底牌之後竟然是和自己立场完全相对的那一方,夏宇觉得怨叹又可惜
派杀手攻击他们是一次失误,原本只是引秦非上门的幌子,没想到误伤了洛炎;幸好兜了大圈子结果还是一样的,甚至意外的给了洛炎机会向秦非证明自己
他是真的希望秦非转向帮他的,现在的白道里没有人才,贪污舞弊贿赂的情况黑的比黑道还黑,他不懂为什麽秦非这麽执著
车缓缓的停下,是一间隐蔽高级的法国餐厅
摇醒洛炎,夏宇带著睡眼惺忪的他走进餐厅,暗自在心里嘲笑他脸上的睡痕,但还是好心的替他揉散了
「这里,是哪里?」尚未清醒的脑袋浑沌著,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餐厅啊!」
「来这里干嘛?」
「吃晚餐阿,不然要睡觉吗?」夏宇轻声笑了笑,替他拉了椅子让他坐下
「喔...」
「你要吃什麽?这里的红酒烩牛尾不错唷!还有黄金汤也很好。」
「你要请客啊?」
「呵呵,这种时候竟然说这麽没情调的话,还是你想请我呢?」
「想得美,我要点最贵的!」
夏宇笑著看洛炎埋头研究菜单专挑最贵的点,一边还掐著手指计算价钱
他庆幸生活和环境并没有在洛炎的性格上烙下多少阴影
「waiter~」洛炎弹弹手指叫来服务生,「我要红酒渍梨、黄金汤、焗烤蜗牛、红酒烩牛尾、冷鸭肝佐松露酱汁、油闷羔羊膝、香草蒸龙虾佐橙味酱汁...再开一瓶94年的白酒,恩...先这样吧。」
服务生目瞪口呆的在纸上写著,好一会儿才记起一旁的夏宇,「先生,您要点什麽呢?」
「一杯水就好,谢谢。」
洛炎惊讶的看著他,等服务生走了才开口说话
「你...不够钱吗?阿...我还点了那麽多,对不起阿...」
「呵呵,小笨蛋,我不饿,你吃就好。」
夏宇温和的笑笑,十指交叠著托著下巴,微微偏著头看著他
门叮铃铃的开了,洛炎听到背後接待的服务生说了欢迎光临,礼貌的问著请问几位用餐
被夏宇看的浑身不自在,洛炎凶巴巴的开口,「干嘛这样看我?」
「没有阿,你很可爱嘛!」
「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要走了!」
「什麽是乱七八糟的话呢?」
「就是...」
「我们两位。」
背後传来熟悉的嗓音让洛炎僵直了身体,拿著水杯的手一晃,当的一声清脆的摔碎了溅了满地的水
一阵骚动中洛炎很慢很慢的回头,和那个也僵住的男人四目交接
男人的眼神先是惊讶,惊慌,然後愧疚
两人都没有动作,沉默的对看著,男人身边的清秀女生摇了摇他的手臂,轻声的问怎麽了
「洛炎...」夏宇也愣了,为什麽全天下的男人在做对不起爱人的事的时候,总是会这麽不巧的被撞见?
「......对,对不起,」洛炎刷地站起身,低声对夏宇致歉,「我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吃吧...」
「...............」
洛炎匆匆忙忙的经过秦非身边,看也不看他低头冲出餐厅
「小炎!」
「秦非?」
「尚晴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了,抱歉!」
秦非抛下女伴追了出去,和夏宇同时的
「小炎!」
「洛炎!」
焦急的追著前面跑的踉跄的男人,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喊了他
洛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他们,脸色苍白著嘴唇毫无血色,秦非记得他有气喘的毛病,只是很久很久没有发作过了,所以他也没有随身带著药的习惯
「你...你们通通站住,不准追!」中气不足的声音抖颤著,他捂著胸口喘的激烈
「好,我不追,但是你要听我说!」
「有什麽好说的?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同事吧?」
「不是的...」
「那还有别人?」
「不是的...」
「我不想听,你...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小炎...」
「闭嘴!」
秦非无奈又心急的看著喘的辛苦的洛炎,心绞成一团痛得发慌
「洛炎,」夏宇慢慢走上前,双手按住他的肩,「我送你回去吧。」
「你!」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麽的,他可是我弟弟,再怎样也比情人可靠。」
夏宇揽住洛炎的肩膀带他上了车,留下秦非一个人在原地呆站著,无法思考
冬天真的是很冷的季节,冷到让心都发疼了的那种程度
洛炎没有回家,而是消失了,音讯全无的消失了。
秦非知道洛炎是在夏宇那里,但他去找了几次无论软求还是硬逼,夏宇也只是一副事不关己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样
他试了各种方法,半夜偷偷翻墙、写信向他解释、甚至傻气的往洛炎常听的广播频道点了歌,但是什麽方法也没有奏效
他养成了抽菸的习惯
在这之前他对菸也不陌生,只是不喜欢,他总觉得吸进一堆尼古丁再吐出一缕缕的烟,是一种很寂寞的动作
他现在明白抽菸真的是种寂寞的举动,可是更寂寞的是一支支的菸,细细长长的,燃亮了自己之後就化为灰烬,什麽也没有留下
将它们夹在指间,感受它们的寂寞,然後深深为它们叹息,就会忘了自己的寂寞
这和幸福是比较而来的道理一样,寂寞亦然。
秦非最近还为了另外一件事情烦恼
坐上这个位子之後看的更多更广,也才了解阿叔说的"明哲保身"是什麽意思
拥戴他的人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也就罢了,看不顺眼他的人则是处心积虑的在後面虎视眈眈要扯他後腿,还有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哈巴狗一样的涎著脸巴结他,哪天觑著他失了势跑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