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好圆。今天什麽日子?老爸老妈好吗?意大利能看到这麽圆的月亮吗?爸妈,想想我,回来吧,回来吧!回来会不会更危险?回来之後又能怎样。如果,他们和Mike在一起,那不要回来了,再怎麽样Mike也是警察。可老爸老妈又不会全天和Mike在一起。上帝啊,我该怎麽办?我真得好想再见原海一面。
酒,醉了会好过一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呸,纯粹瞎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转回身,鬼火似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在黑暗中,异样恐怖。我笑,大笑:"你干什麽?""咱喝完酒能不吟诗吗?""谁吟诗了,你当我什麽?""好,好,快去睡觉吧。""不行,你说清楚,谁吟诗了?""我,我行了吧。""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乱吟个什麽诗?吵到邻居,明天又来闹,你不烦我还烦呢!""是,是,我错了,明天决不让你喝酒了,醉了就这样,还冤枉我,还抢我台词。"我嚷嚷道:"你说什麽,明明就是你,你刚才在喊什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还有......""是,是,是,不用您重复了,天不早了,快去歇著吧。""哼,总冤枉我!"我生气地回房间睡觉。
有人推我,拽我被子,我挥手,他更张狂,我不耐烦,有完没完了,让不让人睡觉,我挺身坐起来,愤怒地吼向他:"啊!"他停止了动作,怒目瞪著我,我不甘示弱,僵持了5秒锺,我俩同时说:"你发什麽!症?"
我们俩去压马路,太阳晒著暖洋洋的,到一个公园,坐在一张石桌旁,大眼瞪小眼,他突然说:"掰腕子,看谁力气大!"看他那麽瘦,敢提这个?那我就欺负欺负他:"好,谁输了谁脱件衣服。"他一愣,又说:"谁不脱,这个月的饭就归他坐!""那脱光了也要做一个月的饭。""好!"说定了。
僵持著,还行,他还有点劲,比赛要讲究策略。我故意放松手劲,让他一下一下把我手按下,乐得不成,指著我的鼻子大喊:"脱,快脱!"引来部分围观的人,不就一件外套嘛,我脱掉外套,捋起袖子:"再来!"他一副必胜的样子,这次持续了相当久,他咬牙皱眉,我一脸轻松,还逗他:"用力,再用力!"他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我说:"不闹了,脱吧!"说著,我发力,他输了。在周围人的哄闹中,他也脱了外套。
他揉著手,我笑道:"还来吗?认输吧。到最後也得做饭,还不如就这样呢,你说待会儿脱光了,这麽多人看著呢,也怪丢人的。"他望了望周围人,说:"左手!"左手?不是吧!"谁怕谁!"他左手确实有劲,我撑著,给自己加劲,不见成效,他那里也用了全劲,这时候,要会用计谋,我嘿嘿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吗?我是左撇子!"他一愣,就是现在,他一松劲,我又赢了。他满脸写这不服。我笑道:"兵不厌诈,更何况,我就是左撇子。"
他脱掉衬衫,伸出左手:"再来!"我说:"还来,你要是输了,就要脱裤子了。"他笑:"你是怕了吗?""笑话,来!"重又较上劲,难分上下,手被他握得生痛,肘被这桌子硌得生痛,不能输,他要是输了,不脱裤子,我这个月就不用做饭了!他说:"怎麽样,不行了吧?左撇子?""我是让著你,怕你丢人,别不识好歹!""少来,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左撇子!"我心头一惊,左撇子?思维和行动有了偏差,他借机用力。我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哢"的一声,接著手腕处剧痛,周围人起哄:"脱,该你脱了。"赵铭按著我的手腕,认真地说:"别动,脱臼了,放松,放轻松。"我完全没反应,认他去处理。
我在想,想起原海对我说过,我特像他一朋友,言行、举止、思维方式,甚至是左撇子。
我看赵铭,他重给我手腕复位,又推揉著,很专业。大学一个系的,毕业後他爸爸找赵铭,让他离开他。然後原海出国了,一年後,来这过假期,再没离开。我头痛。这是怎麽了,赵铭和原海,为什麽能这样合适的联系起来。到底,这样的故事,我是什麽角色?我想不通,还连不起来,但是,我被蒙在了鼓里。他们是认识的,那麽赵铭为什麽,为什麽装作不知道,还若无其事的和我在一起,他是那麽爱原海?我极抽回手,拨开人群,跑开。"喂,你去那?屠图?"
跑了好远,他还跟著,还在叫我,跑过马路,听到身後有刺耳的声音,我继续跑,直到没有力气。
我想跑开,跑到个新的环境,然而,有个声音从那个公园一直跟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它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只是个替代品!"
不,不会的,不是!他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把我当作替代品,两年来,在他心中,无微不至所照顾得不是我,而是赵铭。两年来,他精心所做的饭菜不是为了我,而是赵铭。两年来,和他同眠共枕的不是我,而是赵铭!赵铭,赵铭,全是赵铭!!那麽我,我在他心中根本不存在。
我开始呕吐,不觉得想呕吐,不停地呕吐!
左手腕疼,我转著手腕,真的很疼很疼,要不是因为这痛,我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存在,太不可思议了。为什麽会是这样,为什麽是我?要我来当这个替代品?为什麽是赵铭,要我来替代他?就算这样又为什麽要我们见面,又在一起?头有炸裂的感觉。
赵铭爱原海,原海爱赵铭,那麽我呢?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18
回忆,从认识他那一天开始。想他拿我开的玩笑,想他威胁我的话语,後来成真,然後那样关心爱护我,紧张我,不知不觉,我也有了反应,原来,原来真的可以。原来我也可以。可是,为什麽偏偏是现在?我要见他!
我想见他,无法控制的冲动。我要他亲口说这都是怎麽回事。我要他说,这两年究竟,他究竟爱的是谁。
到他家楼下,我犹豫,我不敢去,我害怕,平生从没这样害怕过,不敢去问他了,又不想就这样离开。那麽,偷偷的,再看看他,哪怕是背影也好。
我开始爬楼梯,在楼梯口,或许能见他上下班,不被他发现。在9楼,我爬不动了,好累,真笨!可以乘电梯到18楼再向上爬一层就可以了。转过弯,见到19层的楼梯门。我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突然间,门开了,原海拎著垃圾出现。我不禁退了一步,他愣在那里,手中的垃圾掉了。我转身,向下跑。他喊:"等一等图,即使分手......"我停下来,分手!也对,赵铭已经从良了。他不得以继续道:"......也要吃顿‘散夥饭'吧!"我不知如何反应。他走过来,抓住我的左手:"跟我回去。"痛啊,他急松开:"对不起,我不知你手伤了。"他慌忙道歉,又心痛似的说:"怎麽肿成这样了,很痛吧?"
饭桌上,我狂吃著。有好久没吃到这麽好吃的饭菜了,只怕以後再也吃不到了,他坐在那里,看著我,像看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我说:"怎麽,心疼了?"他认真地点头,刚要说什麽,我抢道:"不过多吃了几碗饭,看把你心疼的,好,我不吃了,留给你。"他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看我,我怎麽不知,他心疼的怎会是那几碗饭,只是,我不明白,他心疼的是我还是赵铭。"你别这麽残忍,我心好疼。"他直白地说。我无语,难道我心不疼吗?我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离开饭桌,到客厅,他从後面抱住我,要吻我,我推开他,坐到沙发上,看著他,等他过来。他笑著说:"几天不见,你长本事了?"几天,有好几好几天了。他继而过来,吻我,我觉得全身发烫,有种不可遏止的冲动。我再一次推开他,低头说:"你不问问我一夜多少钱?"我知道,这句话一定很伤很伤他的心,可我还是要说。从何时起,骗他成为了一件我非做不可的事?他整个都僵在那里,双眸要喷出火一样,我真怕他会吃了我。他会介意吗?如果他介意,或许可以证明,他确实爱赵铭,只是不喜欢他的职业;如果他不介意,那麽,他应该可以继续爱赵铭。
他咬牙切齿地说:"多少钱我都付得起!"他粗暴地撕扯我的衣服。我阻止,可我没他力气大,他按著我的双手,贪婪的看著我的身体。我只感到左手很痛很痛。我用力的反抗,而他更加粗暴。我有些吃不消,自然的,我抱住他,紧紧抱著他,吻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我更加紧地抱住他,我不想分开,不想离开。我想和他在一起,听到他的喘息,听他在我耳边兴奋地说:"你骗我,根本没有人碰过你。"我甚至感到了快乐。不,不可以。老爸老妈还在他们手里。我得离开,马上。屠图,松开他,离开他!我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可意识却模糊起来。绝不可以,必须离开!必须!
左手腕一阵痛,我睁开眼,在卧室,原海正在给我包扎,全身酸痛。我坐起来,不自觉地,像过去那样,埋怨他道:"怎麽不叫我起床?"他淡淡地说:"不习惯了。"不习惯了,不习惯了!我紧咬牙关,缩回手,下床到衣柜里找衣服,我不能在他面前流泪。
脱去睡衣,换上衣服,忽听他说:"等一等,能,能把那件衬衣留下吗,那是你送我的。"我立即将刚穿上的衬衣脱下来,甩给他,套上件T恤就向外走。"等,等一下。"他又说。还要做什麽。我转过身,他递来一打钱:"够吗?"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这样待我?我接过钱,说:"谢了,老板!"马上转身,泪水立时涌出。
我拎著钱在大街上逛,彻底明白赵铭对钱的那种感觉了,肮脏,烫手。而我这份呢,居然是男朋友给的,可笑啊!为什麽,太多太多为什麽,我一直在问为什麽。他明知我不是,为什麽还给我钱?是了,不想和我再有关系,散夥饭都吃了。我开始数钱,看我在他心中值多少。四千,两件衬衫,看来我还升值了。泪水愈加横溢。
19
我把钱存进了银行。
我到了那个酒吧,喝酒。有同事过来打招呼:"怎麽就你一个?他呢?"我摇头。"你们吵架了?"我摇头。"分手了?"我摇头。"算了,这种人作男朋友,不值!"我笑。男朋友,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是我男朋友的男朋友,我抢了我男朋友的男朋友。听说过三角恋吗?这是纯正宗的三角,还是等边三角形。"就不能解愁,别喝了,喝了也没用。"知己。我举杯。他递来一支烟,说:"尝尝看,把烦心事都吐出去。"我接过来,他帮我点上,猛吸一口,好辣,呛著我。他笑了笑,帮我拍背。再试一下,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心中畅快多了,真的管用。我看他,怎麽,有点眼生......他大方地甩来一盒,说:"喜欢拿去抽。"我也不管什麽三七二十一,接了过来。他又递来一张名片,说:"无聊了和我联系。"我看也没看就收起来,起身走了。
家里,赵铭家,他不在。电话记录,平均每天近30个电话,同一个号码打来的,谁这麽疯狂?
不多久,电话铃响,又是这个号,我接,听到赵铭的声音:"屠图吗?是你吗?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我,回家,看了看。""噢,你的手怎麽样了?有没有去看看医生?"我忍著哭腔,装作平淡:"有,你在哪?"他支吾著,还是说了:"我在医院,你不要来看我,我过两天就回去了。"是原海那个医院吧,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的,人家才是正统的朋友。"屠图,屠图,你还在吗?""在。""你少喝点酒,知道吗?"管得还真宽。不记得又胡扯了些什麽,再醒过神,已是半夜。
周围无尽的黑暗,让我想起了意大利的监狱。我摸索著,弄亮一盏灯,昏黄的光。我翻出一支烟,慢慢地吸著,看它一闪一闪的到尽头,心中略有些舒适,真是神奇的东西。回屋睡觉去。
糜烂地过了几天,有人敲门,踢门更准确。我开门,赵铭。打著石膏,缠著绷带。我愣住了,这也太夸张了,出什麽事了。我猛地记起,那天他追我,横过马路後,他没再跟来,那时,我记得,後面有一阵躁动,不会吧!我後怕,还好他活著在我眼前,亏他还打那麽多电话问我又没有事,过得好不好。"你谋杀亲夫啊?""啊?""哎,你不接过我的行李也该让我进去吧,好歹这也是我家!"我忙接过他的包,让他进来。他用力地吸了一下,说:"你抽烟了?"我点头,他皱眉:"酒还没戒,又加一个坏毛病,到时候原海找我要人,我怎麽对得起他呦!"他像以前一样,搬出原海来压我,他这样说,心不会疼吗?
"为什麽,你不告诉我,你爱的人,是,原海?"他极度惊异,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笑了笑:"是他告诉你的?陈年往事,早就成为历史,不存在了。""可你还爱他。""那也说明不了什麽,我只是一厢情愿,他现在爱的是你,三年了,他第一次来找我只是为了你......"他的轻松消散,真的说到痛处了,伪装不下去了。我问:"你为什麽还对我这麽好?""你是好人。"他转过头,不再与我对视。才发现,他比我更加脆弱。"好人?好人多了,为什麽偏偏是我?""因为,因为......"他停了一下,调了调情绪,又道:"因为你给了我一杯水。""就,就因为一杯水?"他点头。
"三年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只是用钱在我身上换取快乐,我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只当自己是行尸走肉。"那一杯水害得我如此之痛苦。如果不给他水,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不会的,见他那样子,我怎会不给他水?对,不见到他,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在那里工作怎会见不到他?不在那里工作就不会了,不在那里工作,怎麽有钱去买衬衣?不买衬衣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怎麽不买衬衣,原海要我赔他的,不赔他就好了,那麽,"以身相许"又怎样。真不知自己当时中了什麽邪。他的衬衣要是没坏,没有湿,没有冲冷水浴,不是我的恶作剧惊喜......是我,追根求源,罪魁祸首是我!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我长叹气,赵铭落泪,他果然比我更爱原海。他红的眼圈,看得我心疼,我吵吵道:"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我是你男朋友,还总想著别人,不像话。"他被我震住了,我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轻声说:"对不起......"我放柔语气:"想吃什麽,我去做。""什麽都行。"我像原海胡乱我头发那样,胡乱他的头发,他的泪水止不了。不经意间,做了件决不该做的错事。
我们两个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过了两三天。真不知是怎麽过的了。
那一天,我拽他下楼买烟,那盒被我抽完了。他埋怨我,说我学坏了。我死死地蹬著他,紧闭了嘴巴。
回家後,感觉烟不对味,我说:"该不会买了包假烟吧!"他接过来,吸了两下,说:"没有吧,味差不多。""你?""在道上混怎会不抽烟?""可是,我觉得,不对劲。""你那盒什麽牌子?""我没注意。""盒呢?""扔了。"他四周看了一下,到烟灰缸里挑出个烟蒂,问:"这个是吗?""是。"他翻看著,又闻了闻,好像很专业似的,又点燃。他像是发现了什麽,弄灭了烟头,手遮著嘴,低著头。我过去,理他的头发,问:"怎麽了?"他声音发颤:"你是哪儿弄来的,原海给你的吗?""不是,他怎麽会给我这种东西。不是他。""那是谁?""我不记得了。""是谁?"他厉声质问。"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我在酒吧喝酒,有个人过来劝我,後来就给了我这包烟。""没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