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笑了对二人说:"我是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心有不舍呀,汉辰是舍不得把宝贝弟弟送出来,子卿是舍不得把人才放走。"
子卿哼了声说:"孝彦是舍不得,可也奈何不了他,骏马大多是劣马驯教成的。我胡孝彦就是能当伯乐,也不比汉辰兄能驯千里马的本事,所以再有所不忍,也只得还給汉辰兄自己留用吧。"
何先生见胡子卿谈到杨汉威似乎大有不满,汉辰也是一脸的愧疚,想是这个少年真有什么举措无状的事情惹怒了胡子卿这个真性情的大少爷,也就没多计较,说:"就这么暂定了,我就让翁夫子把杨汉威的名字先报上去,子卿那边也从速交接吧。"。
汉辰同子卿对视一下,也只得称是。
汉辰赶回家,见汉威已经熟睡了。
汉辰没忍心弄醒他,只帮他脱了鞋,盖上些被子。看他一切尚好,估计他今天忙碌一天又是大病初愈,肯定是累了。
本来想阅兵的正事过后,有很多话要跟汉威讲,但见他疲惫痛苦的样子,也心有不忍。
汉辰轻轻的把汉威的腿抬到床上,侧过他的身子帮他解开衣扣,皮带。估计是触痛了汉威的伤口,汉威呻吟一声醒了,眼睛微睁的看了眼大哥,呢喃说:"哥回来了,"就又闭了眼睛。
昔日在家里,汉威就是挨了打,带了伤,若没大哥发话去休息,是断然不敢肆意乱动的。更别说见了大哥回来,转眼又兀自睡了,汉辰心想,但愿他真是今天带了伤去阅兵累乏了,如若是凭了何长官几句夸赞就恃宠而骄到忘记了规矩,那就大错特错了。想到这里,就板起脸拉起汉威说:"你起来,大哥有话对你讲。"
汉威迷糊中本能的挣扎了摔脱大哥的手,迷蒙的嘟囔声:"哥~我乏~~",眼皮也不抬。
汉辰心中拱起怒火,想到小弟如今少年得志,才露头角就这么骄纵自己,又想胡子卿那爱莫能助的言语,就一把提起汉威的胳膊,翻过他的身子就狠狠打了他屁股上一掌,怒喝道:"起来说话!"
汉威仍然没动,迷糊的抱了大哥的胳膊,呻吟两声挪挪身子不说话。汉辰才忽然觉得汉威贴紧在他手臂上肌肤上的头是那么的烫。汉辰忙摸摸弟弟的头,很是烫手,看是烧得厉害,慌忙喊来副官。
汉威一觉醒来,对昨夜的事情浑然不知。逗得副官只取笑他说,他昨天累坏了,急火攻心加了旧伤就病倒了。害得昨夜杨司令搂了他一夜没睡。还说汉威说了很多梦话,梦里还哭闹。汉威一脸惭愧,也不知道胡说了些什么被大哥听了去。不由又想起他前些时做梦梦见死去的香儿,心想可别是说错什么话,若真被哥哥听了去,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桌上只有大哥临走时留的便条,大哥随了胡司令去給何总理去河南作寿了。嘱咐他好好养病,没多提旁的。汉威暗恨自己病得不是时机,把最后一晚能当面向大哥坦白小亮出走真相的机会错过了,若是大哥从胡子卿嘴里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
没两天,小魏跑来找汉威,高兴的跟他说,那天他听了胡司令他们说,何总理特别欣赏汉威的才华,要送汉威去美国学空军,汉威听了也惊喜万分。他自从跟胡子卿学会了开飞机,就对这对铁翅膀充满了景往。他喜欢在白云蓝天间遨游的感觉,更何况是指挥空军在天空作战。若将来再有个机会开了飞机在东北领空去驱逐日寇,那该是多少中华热血男儿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几天,军队里就下了命令,让杨汉威开始准备办理去美国的手续,准备下周去福建报到体检。汉威开始紧张起自己未愈的伤势,心里暗恨胡子卿,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打伤他,让他面临这么大个机会的挑战。汉威私下去找了胡子卿的私人大夫--給他看过病的米勒,彻底查了下自己的腰伤。米勒看过后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对汉威说,"你们中国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怕是伤了筋了,我这里除了些外伤,看不出什么。"。汉威立刻放了心,开心的一路开车路过春熙社,约出了二月娇吃茶,对他讲了这件令他开心的事情。
杨汉辰在何总理的会客厅已经坐等了很久了,左副官只说总座找他有要事要谈。但汉辰来的时候,据说是何先生正在书房里同胡子卿谈事,让他在外稍候,这一候就是半个多小时。屋里时时传来何先生声音高亢的斥骂声,汉辰心想,这子卿肯定又是不知深浅的去跟老头子辩驳他那套先抗日再剿共的理论去了,不然老头子不会这么没头没脸的骂他。
门开了,子卿从屋里出来,垂着头,落魄黯然的象只斗败的公鸡。汉辰犹豫一下,正犹豫是否该起身安抚这位大少爷,就听何先生喝道:"子卿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和汉辰。"
胡子卿象个做错事被家长训斥过的孩子,规矩的坐回到沙发上,半垂了头不说话。汉辰静等这何先生发问,心里也暗自思忖这位精明的总座这么晚叫他来住处倒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何先生还是冠冕堂皇的说了些套路话开场后,就切入正题,面色平静的说:"杨司令,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要事跟你商量。你知道,如今剿共迫在眉睫,胡司令心有余力不足,提出让贤。~~我和胡司令商量过了,都觉得杨司令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是人所共知的,是个最合适的人选。汉辰你怎么看?"
杨汉辰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很是吃惊,调他千里迢迢的来当刽子手来剿共,俨然是胡子卿拼命的抗争不干,老头子恼羞成怒了开始动他的主意。但调杨家军入陕来打内战,这简直~~。汉辰脑子里飞快的寻思主意,瞟了眼低头不语的胡子卿,在推测是谁的主意,但他宁可相信这是胡子卿的主意。
又听何先生和颜悦色的说:"当然,我不会让汉辰你为难,我已经调了魏无疾将军、赵飞虎将军这些中央嫡系部队归你差遣;另外,飞行大队从美国回来也归你指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不排除使用极端手段,比如,军工厂已经准备了毒气弹。我们的目标是在两个月内,速战速决解决流窜陕北的匪部。好荡平国内,集中力量日后抗日。"
杨汉辰终于明白刚才胡子卿在屋里为什么挨骂,为什么红了眼出来,肯定他是誓死不从这种极端的做法。飞机轰炸、毒气弹,这些连小日本对付中国人的做法,如今被何先生拿来对付自己人了。
汉辰还是保持着军人标准的姿态,恭敬的对何先生说:"总座,汉辰无德无能,怕难堪此重任。总座若令有人选,汉辰倒愿意助一臂之力,作个佐将。"
见杨汉辰婉言拒绝,何先生板起脸来说:"杨司令,你要知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想违抗军令吗?"
杨汉辰站起身,立正着目视前方说,"如果总座这是直接給汉辰下的军令,汉辰当然从命,总座也不需要再同汉辰商量。"
"坐~~坐~~坐下来谈~~"何先生缓和了口气,又说了说剿共的重要性。
汉辰尽管不露声色,余光中,他看到胡子卿已经是义愤填膺的强压怒火。
忽然,何先生话题一转说:"翁夫子帮我把杨汉威的名字报去了空军士官集训大队,结果调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告发,说是杨汉威同方之信在私自查抄省中央情报局的事件上属于同谋。方之信抄了黑衣社,但那晚杨汉威开了飞机去了上海,有人怀疑是送几个赤色分子逃亡。",说完观察杨汉辰和胡子卿的脸色时,杨汉辰略有异动,但还是面色沉稳;胡子卿一脸的惶然,似是有些惊慌。
何先生又说:"事情即被告发出来,很多人让我办了杨汉威,但是也有人可惜他是少年英才,建议将功折罪的留了他。所以我也很为难呀。~~~"。何先生目不转睛盯了杨汉辰看他的反应。
又接了说:"汉辰,我虽然知道你治家严谨,但你兄弟毕竟犯的是国法军规。当然,我知道这事实属你兄弟年轻糊涂,是他个人的行为,与你无关。不管别人如何猜忌,我是相信你杨汉辰对党国衷心不二的。"
让何先生吃惊的是,杨汉辰僵直了身板,等他话音一落,就不假思索、一字一顿的镇定说:"杨汉威是汉辰的幼弟,古训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家父过世的早,汉辰自应‘长兄当父'担起此驯教之责。莫说舍弟只是涉嫌,就是真要大罪,汉辰自会对舍弟家法管教,但这罪责,汉辰理应一力承担。"
"唉!汉辰,言重了,年轻人糊涂,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若一味袒护,怕也不利于他日后立身立世。黑衣社那边会传他去问话,但我嘱咐了小云,绝对不要惊扰你杨司令的日常公务。"何文厚的笑里含着阴阴的得意。
杨汉辰起身平静的说,"若是治罪,就治我杨汉辰的罪。若有人想隔过汉辰动舍弟,就请先从我杨汉辰的身体上踏过去!"
一句话说得何先生触动不已,皮笑肉不笑的尴尬说:"汉辰,坐~~坐~~,你别误会,我也难呀,这~~"
"不管是谁告发,只要让汉辰见到确凿证据,而不是捕风捉影就拿人。汉辰就随时准备提审发落。"杨汉辰原地不动,不卑不亢。
隐情
"我看~~谈不上~~什么捕风捉影吧。"。胡子卿在一旁打破僵局说:"如果就为了杨主任去上海的事,为什么不问我呢?我最知道原委。"
听胡子卿接过话题,何先生皱皱眉头,心想胡子卿莫不是又要解释说,整个事情是他主使,把责任包揽过来?脸上也生了怒意。
胡子卿并未理会何先生的反应,只是试探的先问汉辰说:"这两天,我不是跟你说~~汉威~他做了个错事,要告诉你吗?~~你没问他?"
汉辰不知道胡子卿要说什么,就凝视着胡子卿说:"胡司令有话请直讲。"
胡子卿自嘲的笑了声说,"到如今,孝彦就不再隐瞒,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本是想等贺寿过了再让你知道,我是給了汉威足够时间,让他自己向你坦白求饶的。"
杨汉辰吃惊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子卿说:"其实汉威去上海,是为了~~是为了送令郎出国。"
见杨汉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僵硬的眉头拧结在一处,不敢自信的追问胡子卿:"你是说~~亮儿~~。"
"是!"胡子卿肯定的回答。
何先生也十分意外胡子卿如何节外生枝。
"其实这事我有愧,那次你打电话到我这里,来敲山震虎的诈汉威关于令郎离家出走的事,那时令郎就在场。在我们身边。"
见汉辰目光如焚,子卿歉疚说:"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令郎离家逃来西安,可我怕告诉你。你这脾气,杨家的家法,也怪我妇人之仁,弄砸了这事。我只是警告汉威,这事我不能由他胡闹,我会对你讲。谁知道我忙了黑衣社的事,~~"
胡子卿深吸口气,依然红肿的眼睛扫视了下何先生,似乎何先生的在场令他难以启齿。
"怎么可能?"汉辰似是自言自语,目光审视着胡子卿,仿佛忘记了何先生的存在,仿佛忘记了他是在何先生的住处。
胡子卿嘲弄的笑道:"明瀚,不是我说你,你真觉得你那家法板子就真能管住子弟。那天你打电话給我,想要震慑汉威,你还让汉威跟你在电话里发誓说保证不扯谎的话,~~我当时和卢主任都在。若不是怕老卢知道你家的这~~,",胡子卿聪明的把‘丑事'两个字吞了说:"若不是想瞒住老卢,我都要失声大笑了,太滑稽了。~~所以我说你这弟弟我带不得了,他人小鬼大。不过伙计,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帮他们骗你~~我当场就命令你弟弟开飞机送令郎回家。他走了,我才只有用了小方去~~",胡子卿低头偷眼看了眼一脸怒色的大哥何先生,又说:"但后来出了黑衣社的事,你知道,我就去忙那个事,也就没注意汉威去做什么。等我忙过了黑衣社的事,从西京总座这里返回去,就听飞行教练跟我汇报说,汉威那夜开了飞机带了一男一女去了上海~~,我才知道他把令郎和令郎的女友从上海送上了船去了香港,改道出逃了。~~"。
见杨汉辰面部肌肉都开始抽搐,如炬的目光直视着他,已经气得怒不可遏,那种失望羞辱已经让他神色全乱。
胡子卿忙抱歉说:"明瀚兄,抱歉,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气坏了,讯问汉威这个事的原委,他却跟我胡扯方之信被杀的事,我一气就打了他五十军棍,你知道我的,我平日最见不得这个,可我那天真气疯了~~~,所以,我告诫他说,让他从速跟你坦诚交代,他不说,我来河南见了你肯定说。~~可没想~~他还是~~没说~~。"
杨汉辰震惊的不敢相信,仔细辨别着胡子卿话的真假,终于把头埋在手掌里,沉吟片刻抬头咽了口气坚强的说:"胡司令,我杨汉辰对不住你,把这个畜牲放在你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年給你添麻烦了。杨家家门不幸,我知道该怎么办。"
"明瀚兄,你管教他我不再拦你,可你还是有个度。汉威还是玉大于瑕,前几天的阅兵,你也看到他的能力。你别伤到他,我都罚了他一次了。"胡子卿劝慰说。
何先生想想,确实如此。胡子卿交代的原委,基本同黑衣社給的电话纪录和只言片语的风闻相附。杨汉辰給弟弟在那晚打电话,之后逼了兄弟发誓,汉威去上海,带了旁人,等等事端,都顺理成章的解释清了,而且胡子卿又不象在撒谎。
何先生这才叹口气,开口说:"这就难怪了。",又拍拍杨汉辰,"明瀚,你也别气,古话说‘瑕不掩瑜',子弟是要严加管教,但子卿的话也有道理,要适度。"然后又笑笑说,"我会同小云他们解释这个事去,但明瀚你也先以国事为重,先暂缓处理家事,不要为难汉威,让他先去飞行大队报到去美国受训,等两个月回来,再来管教他也不晚。",见杨汉辰不做声,何先生正色说,"杨司令,这是军令呦!"
汉辰艰难的点点头,同胡子卿一起告辞出来。
才出了大门没等上车,杨汉辰忽然猛咳了几声,捂了嘴闪到角落里,一口血喷了出来。
"伙计,你怎么了?"胡子卿忙上前扶住汉辰。
汉威是从胡子卿那里得知大哥病倒的消息,也知道是胡子卿开飞机从河南把大哥送回龙城的。
汉威虽然知道胡子卿跟大哥关系一直很近,但也对他这种不分时机的告状,害得大哥毫无防备的被伤害的行为十分懊恼气愤。胡子卿则怨怪汉威太胆大,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对他大哥讲坦白讲出实话。
但事已至此,汉威只有硬了头皮坐上胡子卿为他安排的飞机,迅速返回龙城,在他临走前去看望大哥的病情。
一路上汉威心神不宁,尽管那个飞行员不断同他讨好套近乎的聊扯美国空军的情况,汉威几乎是没心思细听。满心都是那种末日降至的危机感,身上的伤口也神经质的隐隐作痛。
驱逐出门
汉威在小黑子的陪同下回到家,都没顾上看眼久别的家,就直接上楼去大哥的卧室。
门口拥着许多人,除去在外面候命的老妈、仆人、副官,玉凝姐和大姐凤荣还有雷先生及另一个汉威不熟的看似秘书官的人都围了斯诺大夫在询问着什么。玉凝姐匆忙的询问着,还在做着翻译。
汉威冲上楼的时候,众人散开。汉威上前拉了一脸忧郁、眼睛红肿的玉凝姐就问,"我哥呢?"
不等玉凝开口,凤荣大姐就一把揪过他举手欲打,被玉凝眼明手快的拦下,哭了说:"小爷,我和你哥好歹没亏待过你,什么事情你不能好好讲,怎把你哥哥气成这样。"
汉威看见忧心忡忡的众人,知道大哥的病情不轻,不顾众人的阻挡,推开书房门就要去看大哥的病情。刚进书房,就被两个守在里面的副官拦他在卧室门口:"司令有令,谁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