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唯夏————向随然

夏睿婷咬着蛋塔，看着段唯夏对自己笑，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却在腹诽，一般人若是知道自己是夏逸兴的女儿，即使不会有意接近，总也不会这般冷淡吧。

"咚咚"声响起。夏睿婷明显看到段唯夏脸上浅浅的笑容洋溢起来，眼睛都亮了。
是谁？
"外卖到！"段唯夏拉开大门，就看到门外弯着嘴角，笑脸盈盈的郁辰，"鳕鱼粥。"
"你再晚一些就可以给我收尸了！"段唯夏接过郁辰手里的东西，直接往餐厅走去，郁辰跟着进来，却看到站在客厅的夏睿婷。
"你怎么在这？"郁辰一脸惊讶，夏睿婷对他这个反应十分满意，至少表明还是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么，不像某人......
"夏睿婷，你一起过来吃吧。"郁辰知道段唯夏喜欢"锦缎"的鳕鱼粥，特地提前下班排队去买。
"不必了。"夏睿婷看着郁辰变化莫测的表情，不禁好笑。
"‘锦缎'的粥你都不吃啊。"段唯夏难得露出惋惜口吻，到厨房拿了三个碗，分别倒了满满一碗，"都坐下吃吧。"
夏睿婷知道"锦缎"是一家老字号的粥店，每天只限量供应，买粥的人都能排到对面街上。闻着那香味，她也不由自主走过去坐了下去。
"好香......"夏睿婷夸张的深深吸气，"我以前都吃鸡粥，倒还真没吃过鳕鱼粥。"
"今天就尝尝吧。"段唯夏把勺子递给夏睿婷。
"谢谢。"夏睿婷接过来。"当心烫。"段唯夏说。
"嗯。"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忽然冒出来，咬了夏睿婷一口，虽然不重，力量却无法忽略。

"郁辰，你的作品带过来了吧？我已经打电话给快递公司了，他们一会就来拿。"段唯夏喝着粥，有些口齿不清。
"嗯。"郁辰从随身大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厚厚一叠。
"看起来，很有料啊！"段唯夏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
"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么！"很努力追上你的步伐。
"是啊，是啊，知道你勤快，不像我！"

"你好像挺不待见我......"回家的路上，夏睿婷跟走在自己左手边的郁辰这样说。
"呃？"郁辰心里一惊，见到夏睿婷在段唯夏家里出现，自己的确有些不悦，可是有这样明显吗？
"我不知道你的敌意是从那里来的，可是，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也许......嗯，就好像英雄惜英雄，看到段唯夏的设计，你就会忍不住想认识他，接近他。"
"是吗？"郁辰扯了下嘴角，算是笑容。
"是。"夏睿婷抬头，远处天边，浓云翻滚，夏天日头老长，已经六点还是不见天黑，"他的设计，你能看到感情，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一张设计图，是不是用心画的，我看得出。"夏睿婷转头，看着郁辰，"你相信吗？"
郁辰看着夏睿婷，却是无语。这个才见过几次的女孩，居然说他能读懂段唯夏的设计。
"至少，我被打动了。"

第 5 章

段唯夏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难熬。三个月的评审期，他几乎是扳着手指在过。上网的唯一去处，就是"馨诚"网站。
"唯夏，你在家呆着不无聊吗，要不要出去旅行？"贺仲平出差回来，有几天假期，他在家的时候，段唯夏都在家里窝着，学校不去，工作不找。
段唯夏捧着饭碗，摇头："天这么热......"
"可以去北方啊，"贺仲平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想不想去妈妈的故乡看看？"
段唯夏明显愣住了，说实话，他总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些奇怪。打从他记事，父母就是分房，父亲无止尽的出差忙碌，母亲却从来没有任何不悦......
而且，他们家似乎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亲戚，每当同学们说起父母吵架，家庭矛盾，或者有什么亲戚来往，段唯夏就小心翼翼地避而远之，这样的话题，他永远没有发言权。
"唯夏？"贺仲平看他久久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段唯夏抬眼，看了眼贺仲平，还是摇头，"我想等结果出来再说。"
"也好。"父子间，也是淡漠着礼貌。贺仲平忽然想到，段唯夏小的时候，因为他常常不在家，与他生疏得很，贺仲平甚至都能清晰的记得，段子衿怀里的孩子，瞪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望着他，流露的却是陌生与胆怯。
也许，他是错过了与唯夏最容易接近的时刻。
距离不是一天造成，却再也无法弥补。

"唯夏，你的电话。"段唯夏洗碗的时候，贺仲平拿了电话进厨房。
"唯夏，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怎样，晚上一起出来吧！"段唯夏洗手，接过电话，传来的是夏睿婷的声音。
"我不去了。"段唯夏喜静，喜欢一个人呆着，可以画画，可以读书。他从小就不是让大人操心的孩子。
"来么，郁辰说他也会来。"
"那你们玩吧，我不去了。"段唯夏说完，掐断电话。打开水龙头，洗碗。

"我就说他不会去。"夏睿婷瞪着电话，撇了撇嘴。
"谁知道他这么不好亲近。"
郁辰和她面对面在KFC里面坐着，面前都是一杯摩卡雪顶咖啡。
"郁辰，要不你打？"夏睿婷搅动面前的饮料，冰淇淋与咖啡溶在了一起，才不觉得那么苦。
郁辰摇头，"你想去的地方，他不感兴趣，他怕吵。"
夏睿婷想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个漫摇吧。新开不久，却已经声明远播。年轻人，本就对这些地方感兴趣。
段唯夏除外。e
"郁辰，要不，就我们去？"
郁辰挑挑眉，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去学校都能遇见她，是她神通广大，还是无所事事？"你就没有朋友同学陪你？"
夏睿婷咬着吸管，圆瞪着眼睛看他，摇头。
"那怎么都可以找叶云修么！"
"跟他有什么关系"夏睿婷表示明显的不悦，"你不去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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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诚工作现场。
初审，复审，终审。
每一组，每一个流程都严格细致。不会轻易淘汰某一个作品，更不会那么容易的放某一个过关，因此，严肃的气氛下，每一组都热切的讨论，甚至争议。
"夏老师，你看这个设计，挺不错的。"终审的位置上，夏逸兴坐在主位。"馨诚"的评选进行了一个月他才参与了进来。这样大的工作量，不得不让他放下手头一些重要的发布会。
夏逸兴接过身旁的人递来的图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所及之处，简单的铅笔构图，却注意到了每一处细节，产生的效果，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彩色效果图。"
"好。"夏逸兴细细看着，心里的什么地方却在慢慢疑惑，为何......
如此神似？
"夏老师？"叶云修泡茶回来，却发现夏逸兴对着一张图纸出神，凑上去一看，却也是一愣："这不是......"
"不是。"夏逸兴摸着下巴摇头，"虽然很像，可是内容完全不同，读出来的感情也不同。这是原创，阿修。"
"夏老师......"叶云修看着那张图，右下角的地方，写着"段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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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唯夏，你......"
"唉......"段唯夏吐了口气，"天气热得做什么都累。"
郁辰忽然觉得好笑，"真的是因为天气？"
段唯夏拉了张面纸往光洁的额上按去，"怎么想到请我喝茶？"
"周末，很久没有见你了，怕你一个人在家里闷死，只能牺牲一下在下的宝贵时间。"
段唯夏皱了皱眉，"你工作怎么样？"
"哼，真是废话，打你那么多次电话让你来，你都没有兴趣，现在却假惺惺！"
段唯夏气急，却也说不出什么，自己本来就是假意关心，只为了寻找话题，可是郁辰这样直接，却也让他手足无措。"郁辰......我......"
"段唯夏，你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最见不得你这样婆婆妈妈！"
"你......"
"好了，不跟你废话。你别那么担心，你如果不能进入复赛，那我们这群人就都白混了！"
段唯夏点头，可是，如果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这世上，估计也不会有"不如意"了吧。
"你是怕辜负自己，还是辜负你妈啊！"郁辰最见不得他低眉垂眼的沮丧样，180多的人，背都不能好好挺直，想来都有气！
"我也不知道。"段唯夏躲避着郁辰的目光，这些年，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这个比赛，如果......
如果真的连复赛都进不了，怎么办？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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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今天怎么回来了？"夏逸兴这天到家，却发现夏睿婷在家。
"今天是周末啊！"夏睿婷在学校有宿舍，平日里总是两边跑。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跟普通的学生有很大区别。
"嚯，周末不去约会，回家陪我这个老头子？"夏逸兴换过拖鞋，在沙发上坐下。
"爸爸......"夏睿婷跟着在旁边坐下，"你这么久不见我，难道不想我么！"
"想你？"夏逸兴笑，"想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爸爸......"夏睿婷有些心虚，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她这次回家，的确是带了些目的，"你难道也不关心我能不能进复赛么！"
"这要看你的实力啊！"
"可是，您是评审啊......"
"小睿！"夏逸兴有些不高兴，"馨诚"开始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跟女儿谈论过，虽然他知道夏睿婷对于这次的比赛有很高的期待。
"我知道，我知道！您要避嫌么！可是，我想问的不是我自己......"夏睿婷偷偷观察夏逸兴的表情，她知道她的爸爸最见不得人徇私舞弊，可是，她现在很想得到第一手资料，为了，想讨好某个人......
"哦？"夏逸兴有些奇怪，女儿不关心自己的成绩，却说想为别人打听，是什么人，有如此魅力？"是谁？"
"段唯夏。"
"段唯夏......"夏逸兴微微蹙眉，这个名字......
"爸爸，怎么样，你有印象吗？你已经去做了那么多天评审了，你见过这个名字吗？"夏睿婷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印象，不禁有些着急，虽然她对段唯夏的作品很有信心，可是，运气这回事，却也无法忽略。
"小睿......"夏逸兴转头，看着女儿，"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是我的学长。"
"学长？"
"是啊，他是我们学校最有才华的设计师，您是没有看过他的作品，不然一定会迫不及待拉拢他进您的公司！"
"是吗......"夏逸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从来没见过夸奖过谁的女儿这么说，想必，总是有些道理。
"对啊，爸爸，你想不想见见他？"夏睿婷忽然来了兴致，"你一定满意！"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见女婿啊......"
"爸爸......"夏睿婷脸"刷"的红了，"我跟你讲正经的，你却调侃我！"
"呵呵......"这么强目的性的引见，让人无法不联想。
"我上楼去了，吃饭叫我！"夏睿婷说完，"噔噔噔"上楼去了。
夏逸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夏逸兴每天晚上都是自己回家做饭。但这是他多年习惯，说他是个商人，其实不过是个设计师。
熟悉的淘米，择菜，夏逸兴一边干活，一边在想那个名字......
段唯夏。
他是有印象的，而且还不少。只是他的作品现在成了争议，很多专业组评审都认为他抄袭了"MISS"的设计主题和风格。虽然夏逸兴一再声称，这是原创。而非专业组的评审却很看好段唯夏的设计，觉得清新自然，富有亲和力。夏逸兴却认为，所谓"专业"往往像一把戒尺，隔开了很多，也蒙蔽了很多，让人忘记初衷，失去最自然的感受。服装，是让人穿着舒适，美观。如果仅仅从"专业"的角度出发，那还剩下什么？

"爸爸，你在想什么？"饭桌上，夏睿婷见夏逸兴端着饭碗却不动筷，眼睛望着桌上的菜，眼神却是空洞。
"哦，"夏逸兴回过神来，"没什么。"
墙上的门铃响了起来，"谁这个时间来啊......"夏睿婷站起来走向门边，看了眼屏幕，"爸爸，是叶云修。"
"哦......"叶云修这个时间来会做什么？
叶云修从学校毕业就跟着夏逸兴，虽然关系很近，但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或者说，叶云修公私分明，公事上勤恳敬业，可是私下里却很疏远。这说出来，大概都没有人会相信，却也是夏逸兴最欣赏他的地方，个性内敛，不动声色。

"夏老师。"夏睿婷打开门，让叶云修进来。
"小叶，吃饭没有？"
"吃过了，"叶云修换过鞋，走进餐厅。
"小睿，倒杯水。"
"不用了，我只是......"叶云修垂下视线，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夏睿婷。
"小叶，我们到书房谈。"
叶云修跟着夏逸兴进了书房，夏逸兴关上门，"坐。"
"嗯。"叶云修在一边沙发上坐下，想了想说，"夏老师，段唯夏有印象吗？"
"嗯。"夏逸兴点头，这个段唯夏是什么人物，怎么人人都提到他？
"今天老师先走了，所以不知道......"
夏逸兴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评审委员会决定取消段唯夏的参赛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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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怎么又抽烟了。"
夏逸兴回头，看到站在天台门边的夏睿婷，整个人沐裕在月白色光泽中，果然是婷婷玉立。
"小睿。"夏逸兴掐了烟，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
"爸爸，你有心事......"夏睿婷走过来，盖了一件外套在夏逸兴肩膀上。慢慢入秋的季节，即使白天炎热如夏，夜晚已经抵挡不住丝丝寒意。
"小睿，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是不是要中秋了啊......"
"你在想妈妈吗？"夏睿婷的母亲在她念小学的时候就过世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似乎比比皆是。
"你妈妈？"夏逸兴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爸爸，我......"夏睿婷想了想，说："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呃？"夏逸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什么？"
"爸爸，段唯夏补能失去比赛资格，他......"
"他什么？"夏逸兴忽然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让自己这个从小心高气傲的女儿如此上心。
"他......"夏睿婷咬了咬下唇，"爸爸，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不该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