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央的故事----小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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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下明白了。
"这个容我跟董事会讨论一下。"
我不响。
他叹一口气:"好,十五也不算多。"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争取。你不争,人家当你软脚虾、冤大头。
这种事,胜了不见得扬眉吐气,败了却是整日价的吊心火。
我回到公寓,倒在床上,重浊地吐出一口气。
同事打电话给我,语气都不一样,恭敬讨好,更无一点真心。
那又如何呢?假无妨,假的叫人舒服,好过真心诚意的鄙视、冷淡、折磨。
许多夫妇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死死纠缠在一起,宁可同归于尽,不肯各退一步。
"我昨天跟未央的刘澈吃饭,他喝酒喝猛了,胃出血,今天在医院呢。"
"是吗?"
"真可怜,又有什么办法呢?妖兽都市,逼得人人拼着老命上。"
挂断电话,我想了想,换了身衣服,带着补品开车去医院。
刘澈对我是不错的,姑且不论他真心假意,跟这个人相处异常愉快,现在人家落了难,去看看他也算是一种回报。
许多人抱怨人人给他脸色看,你不给人家方便,人家怎么给你方便?出来走这一点都不知道,活该碰壁见鬼。
病床上的他看见我,马上要坐起来。
"怎么好意思麻烦刘工大驾光临。"脸色很苍白。
我按住他:"病着就不要起来了。"把鲜花插在床头的玻璃杯里。
"叫你笑话了。"
"你没成家吧?没有女朋友来照顾你吗?"跟比自己年轻的男生说话就是好,十分放松,想什么说什么。
他似乎有点难为情:"不能告诉女朋友,她与我父母来往甚密,告诉了她,难保不被爹妈知道。"
我有点心酸:老板这种东西,无论大小,都是父母的孩子。这样能吃苦,难怪在他乡闯出一片天地。
一刹那间我对刘澈有点特别的欣赏。
"没人照顾,你在医院怎么办呢?"
"弟兄们一人过来陪我一晚。"
我不以为然:"都是没结婚的毛头小伙子,哪有会照看病人的。不如我趁中午跟下班过来看看你。"
他连忙推辞:"这样太偏累你了。"
我笑起来:"我一个寡妇,没有子孙,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你不欢迎我呢,我自然不来打扰,何况你的弟兄们也要休息对不对?叫他们画完图还要过来服侍你,于心何忍?"
"怎么会不欢迎?!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想吃什么告诉我,胃不好,给你炖点鸡粥行不行?"
他转过脸去,眼圈似有点发红。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他嗫嚅。
"不知道怎么感谢,就不要感谢了。"我怕他激动,撂下礼物:"我晚上再来。"
一回头,发现魏清站在身后,无声无息。
我真真正正吓了一大跳:这个人,走路没声音。
"你好,我来看看刘澈。"我正眼也不敢看他,逃之夭夭。
刘澈出院那一天我去帮他收拾,魏清正好在场,那大病初愈的刘老板忽然开口。
"萍杨姐,你若不嫌弃我这个人,我做你兄弟也无妨。你如不愿意,我亦不会勉强。"
这样私人的话,他当着魏清的面就提了出来,当真厉害得紧--他知道有第三人在场,我绝对没办法回绝。
我真被他难倒了:"天地良心,我从没说过一句不愿意的话。"
就这样稀里糊涂多了一个兄弟。
有兄弟不是没有好处的--刘澈与人谈业务时,懂得不露声色地将我们介绍给甲方;而我也知道投桃报李。
看得出他对我有点真心--患难见真情,我与他在业务上又无利害冲突,自然相处融洽。
只除了魏清。
这个人很少说话,每每往那里一站,就似一团安静的火焰,灼痛我眼睛。
某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有人挽着我在夜空下的沙滩上漫步,他对我微笑,眼眸明亮,照尽天上所有星。
我以为是曹授,把自己的脸贴近他,却发现赫然是魏清的眉眼。
睁开眼睛无比惆怅。
那样一个绮梦,恨不得永远不要醒来。
刘澈结婚之后,我与魏紫芙来往很多。
她性格与五官都有魏清的影子,是以这点,我不能拒绝她的约会。
某天又约我出来喝茶,她问我:"一个人这么多年,有没有考虑过再找?"
我打量着她--美丽的服饰,细致的化妆--刘澈给了她应有的东西,她像所有在家的女人一样,神态娴静温柔,不像我们这些出来做事的人,脸上有一股戾气。
"不,我已经习惯了。"我握住她的手。
"我最羡慕你们出来做事的女人,什么都自己买给自己,不必看男人脸色。"
我笑笑--做一行怨一行,我不必看男人的脸色,却要看全世界人的脸色,比起我来,她不过是伺候刘澈一人罢了,我却要伺候形形色色不相干的人等。
"一个女人到底是一个女人,不如再来一次,曹授也会安心。"
呵,曹授,似乎是前生的事了,其实他过身不过两三年的时间。
"魏清也没有结婚的意思。"
我的心轻轻一跳。
"单身男孩子,迷糊一点也是有的,可连刘澈也不愿我提到这种事。"她语气有点抱怨,"一提及我弟弟终生大事,仿佛跟他作对似,一脸不高兴。"
"有了家庭,多少会影响事业。"我很理解刘澈。
曹授刚开始病的那一年,我几乎没有作出任何成绩,天天流连与医院跟家里。终于我不再耐烦对牢一个病人,任他自生自灭。
冷血?也许是,然而为了没有希望的事放弃更多希望,大抵不是明智的行为。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见的。
"萍杨姐,有空帮我劝劝刘澈,他不肯听我,也许听你多些。"
"如果魏清想成家,刘澈拦也拦不住他。"
"这孩子天生胆小,刘澈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是吗?不如说是他不愿意跟刘澈争吧。
那样一个男人,怎么会事事听从老板,除非眼高于顶,要不,就是根本无意这种事。
魏清,这个名字让我的心温柔牵动。
我抬起头:"我会试图跟刘澈讲。"

刘澈听完我的话,含糊地笑笑。
"我知道姐姐也是看在紫芙的面子上来说我。"
我未可置否。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对象可以结婚?"
我见他说话这样武断,皱了皱眉。
"姐姐不要误会,我并非喜欢叫小舅子打一辈子光棍,除非他有合适人选。"
"合适不合适,你要叫他自己挑选,天天单位工地家里三点一线,你叫他什么地方去找好女孩?"
"现在的女孩子跟人交往,无非看人身家,一个个摆明态度要嫁过去享福,最好日上三竿起床,搓搓麻将,呼喝仆人,顺带派人盯老公的稍,看有没有与闲杂女人来往。"
我骇笑。
"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魏清身上。"
这人天生霸道,插手下属家事,真难为魏清这么多年来忍受他。
他似看透我内心:"我不光是他老板,也是他姐夫,算的上半个兄长。"
不得不承认刘澈一直是很聪明的。
"你把女人想象得凭般丑陋。以魏清的人才,怕找不到优秀女孩?"
"如果是成熟大方,优雅得体,且又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性,我自然没有话讲。"
我把这话如实转告魏紫芙--他们两口子之间的话要我这个外人传来传去,真累。
魏紫芙立刻犯愁:"成熟大方还要优雅得体,这样的女人除非是对婚姻有经验,又有自己的事业,怎么可能适合我小弟?我小弟初出茅庐,不经人事,能跟他走在一起的无非也是女学生一样的人物。"
魏家的人最大优点是谦虚。
她忽然住了口盯住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开车送她回家。
没想到刘澈第二天忽然打了个电话给我。
"姐姐,你不要挂电话,听我把话说完,我觉得与其让那些少不更事的女孩子跟魏清一起走,不如让你和他--"
我马上把电话挂了。
这刘澈得了失心疯不成,把一个寡妇拉给魏清,白白招人耻笑。
下班在大门口又看到刘澈的脸,我尖叫起来。
"姐姐你好好听我讲,魏清大抵不会反对这件事,你就不能给你跟他一个机会?试一试也好,不行的话我绝对不会强求。"
我拔高喉咙:"刘澈,你再不走我要喊人了。"口气似遭流氓骚扰。
门卫奔出来:"刘所什么事情,要不要我找110?"
他举手投降:"好好我走,姐姐,你考虑一下。"
真服了他。
魏清自己一点表示也无,他在这里做月老冰人,真正叫人讨厌。
我能想象魏清听见这事的反应:呵,这老寡妇终于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老牛吃嫩草。
我疲倦得好像被炸弹炸过,回家躺在床上立刻睡着了。
醒过来只觉得肚饿,拉开冰箱,什么也没有。
我叹一口气,准备下去买快餐面来煮。
一拉开大门,一个高大的人影赫然在目,我以为又是刘澈,歇斯底里叫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那人紧张拉住我。
魏清。
这人简直神出鬼没,真正要人老命。
更绝的是在我最尴尬、最窘迫的时候,他往往会现身。
若干年以后,我问起他对我的感觉,他微笑着告诉我:"当年人人都说刘副所长如何英明神武,雷厉风行,可每每见到你,都景况尴尬,一双大眼睛惶惑无助得似女学生,魂不守舍,我一直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刘萍杨。"
当下我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
"是刘澈让你来的吧?"
还没等他回答,我往外推他:"走走走走走,外面多少如花美眷等你垂青,来找我这老寡妇作甚?"
碰的一声关紧大门。
我打电话问刘澈:"你这样急急推销魏清给我干什么?"
"他是我小舅子,我要你照顾爱护他一辈子。"真幽默。
"他那样的人才,什么优秀女孩子找不到?"
"所以才找你呀,只有你配得上他。"
我气结。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我办公桌上多了大捧玫瑰,下属暗地里朝我挤眉弄眼。
一看卡片,魏清的大名堂而皇之盘踞正中。
偏偏女孩子们唧唧喳喳蜂拥而入。
"刘所,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
"什么时候喝喜酒?"
"告诉我刘所,魏清可是个浪漫温柔的人?"
来不及了。
这叫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臊气。
我见大势已去,干脆打电话过去找魏清。
"我收到你的花了。"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随便送的。"他很是腼腆。
浪漫温柔?见鬼去吧。
"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认为我够不上资格?"
"不不不--"我无力地申辩,"红颜白发,别人会怎么想?"
"你觉得我有那么老?"
我这才明白他怎么会跟刘澈一起工作,果然是物以类聚。
女同事在外面掩嘴偷笑,以为我跟魏清情话绵绵,地老天荒。
我只好挂断。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豁出去了。
他下班来找我,我大大方方跟他走了出去。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这一走就是一年,直到注册那一日。
注册前我问他:"你想好了没有?我比你大五岁结过一次婚,很少有空能兼顾家里,是众人口中的可怜寡妇外加工作狂人。"
他微笑:"你的印第安语言居然说得这样好,真让人刮目相看。"
注完册,刘澈追着我们要喜酒喝,我们不去理他,飞到海南玩了一个星期。
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你爱不爱我"。
我18岁以后就学会不再问类似这样的问题。
他也从来不说。
只有一次。
那天他主动说:"无论如何,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女子。"
夫复何求。
刘澈是有先见之明的,他知道我们会相敬如宾,因为我从来不问任何问题。


第 10 章
--------霍区兵------------
工地上出了点意外,魏清正好出差在外,我跟韩彦赶了过去。
那监理监督不力,人防办上工地视察,发现错误,要施工队返工,施工队死活不肯。
我一到现场就问:"到底什么问题?"
"这么粗的预埋管,平面图上为什么没有注明?现在要把整片墙卸掉重来,延误的工期和费用谁来担负?"那施工者粗声大气,看得出心情极为不佳。
我冷笑一声,三下两下把图纸翻到最后一张,指着那图块反驳:"大样图上样样都有,自己看图不仔细,怨谁?"
那家伙不出声了。
我"啪"的一声合上图纸,看着监理:"老宋,出了这么大纰漏,你怎么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
那大饼脸蛤蟆眼的宋某期期艾艾,声音尖细像公公:"这不是设备上的图纸,不归我管。"
"我不管你们谁负责这件事,总之我在图上事无巨细样样写得很清楚,要追究责任没关系,看清了图纸再来理论,真是图上的问题,这点钱我还赔得起,就算我赔不起,我们所也赔得起。切勿不分青红皂白,要紧把自己撇清。钱不是这么挣的。"
韩彦拉拉我衣袖。
"出点问题很正常,心平气和赶紧解决就是,没必要先把责任人拉出来一顿痛打你说是不是?都是为了把工程做好,讨业主欢喜。"我还不过瘾。
韩彦清清喉咙:"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拉着我不由分说往外走。
回到办公室我总算舒坦了:"真痛快。"
刘澈板着脸走出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得饶人处且饶人,魏清怎么教你的?"
韩彦已经跟他说了。
"我不是你徒弟吗?"我嬉皮笑脸。
"嘿,我就教你去跟人家打嘴仗?"
"有人欺人太甚,我不过是维护设计人员的利益。人人都唱红脸,谁来唱白脸呢?总得有人做恶人呀。"
"一言九顶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顶九句。"
我笑着耸耸肩。
"对了,上次你到底怎么知道易致协投标作鬼的?"他还念念不忘。
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在走廊里到处找评标委员会休息的房间,等找到了,却发现闲人免进的字样,一抬头,看到摄像头虎视眈眈对着那扇门的位置。
这也是对的,这些人打分影响各个投标单位的命运,不得不当非典病人一样隔离起来,以防有人乘机动他们脑筋,浑水摸鱼。
我想了想,喊住一个路过的男服务生,把他带到厕所。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他睁大眼睛,我赶忙解释:"我需要你的衣服一用,十分钟可好?"
他犹豫:"被上面发现会扣我一个月工资。"
我不耐烦,掏出一摞粉红色的钞票,拍在他手上:"这够不够你一个月的工资?"
"够了够了。"他鸡啄米般点头。
"快快快。"
我换上他的衣服走了出去。

推书 20234-12-27 :那么那么地----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