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衣,还是我下去?」
眼光始终没有看向站在身旁的人「平台只容的下一人,你又不懂〝清妖〞该如何摘取,我去吧!」
心中感到无奈仍只能说道「铠衣,小心点,像〝清妖〞这种神物,必有守护兽一定要留心。」
将绳索套在身上,卫铠衣沉默不语,走至岩边将绳索的另一头交到东方将人的手上,颔首致意,便望崖下跳去。
风从卫铠衣的耳边呼呼而过,时间回到了过去。
「铠衣你八岁了,也可以开始了解一些事情的始末。」卫铠衣眼前浮起大哥的容颜。
「在八年前,也就是你出生之前,有次机缘大哥见着了铠衣长大的模样。」轻抚着娃儿的头,大哥的笑容很温柔。
「铠衣很大了吗?」软软的童音这样问着。
「是啊!铠衣变成了一位极美的大美女。」
「比娘还美吗?」
「是啊!比娘还美。」
大哥是未来的国师,爹娘都说国师的话很准,虽然他觉得比起家里的其它人自己实在是很平凡,更何况我现在明明是男孩子,大家很失望吗?他不敢问出口。
「上次那本心经练的如何?」
「刚练的时候筋肉好疼,铠衣都没哭。」其实真的很痛,半夜常常疼的让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铠衣真勇敢。」
他只为了不让这个人失望。
伤心的泪在卫铠衣坠下的同时,不停的往上飞扬。
到了突出的岩石上,卫铠衣的泪水已干。
将卫铠衣往怀里抱,八岁的卫铠衣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小了许多,重量也轻。
为了怀中的重量卫天音蹙起双眉「铠衣,你都没吃饭吗?还是蓝风没把你照顾好?」
「大哥,铠衣都有乖乖吃药乖乖吃饭,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已经很久没瞧见大哥这么难看的脸色。
「大哥没有生气,大哥只是心疼铠衣而已。」瞧见卫铠衣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不容易卫天音敛去的脸上肃穆的神色。
「对了大哥要跟说说所有事情的始末,在大哥的预见中,在你十八岁时,现在的小太子就是未来的皇上,会与当朝重臣同时爱上你,为了你,几番争夺,祸起萧墙,致使百姓流离、生灵涂炭、外族入侵,青凌王朝从此一蹶不振。」
听到大哥的话他吓了一跳,年幼的他眼泪急的流下脸庞「大哥,如此可怕的命运,为何不让铠衣死去?」
「大哥舍不得,爹娘更舍不得。」卫天音的大手抚上卫铠衣的容颜,轻轻拭去泪水「你是我们心中的宝。」
「可是如果铠衣死,可换天下百姓的命,那有何关系?」
「那你就当咱们自私吧!」看着卫天音颓然的脸色,一股罪恶感深深攫住卫铠衣的心,这么多年来虽然无法出门,但是爹、娘及大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是有目共睹,蓝风曾对他说,三岁之前,自己的命几乎是大哥用尽心力才捡回来,想想大哥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
「大哥,对不起铠衣说错话了该打!」小手用力掴了自己一个耳光。
卫天音拉住卫铠衣自虐的小手「铠衣,你在干什么?」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明显的红色五指,映着雪白的肌肤分外刺眼,卫天音用力往红印处再捏一下。
卫铠衣吃痛啊了一声。
将随身带着的夜明珠拿出滚入洞中,微弱的亮光,清楚的照出洞内情形。
卫铠衣边往洞内瞧去,边自言自语「大哥,那时你捏的我脸好痛,可是现在我的心更痛,这代表我爱上了东方将人?」
轻叹一声『真的是爱上了吗?』
在夜明珠的照明下〝清妖〞带着微微的光晕一株四朵,含苞待放。
「铠衣,你是我们家的宝贝,刚刚说的话不要被爹娘听见知道吗?他们两位老人家会受不了。」沈下声,卫天音摆出少见的生气表情。
「铠衣不会再提,大哥别生气,那之后大哥定为铠衣做了其它事。」不用大哥说他就是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是啊!大哥强改你的命格,让你提早出世,原先该是女儿身的你,变成了男儿身,原本认为可以改变你的命运,不过八年过去,依大哥看来,改变的轨道不多,倒是让你从小受尽病魔缠身,几历生死,这都是大哥对不起你。」
将脸偎在大哥的怀里,瘦弱的双手环住少年的颈项「大哥,是铠衣连累了你,累你与天抗命,你别自责,是铠衣的命该如此。」
将身子略微往后,他紧盯着大哥的双眼「大哥那你呢?老天爷没为难你吧!」
将小头颅压回自己的怀中,卫天音避开了话题。
「铠衣,大哥在未来的日子会另寻方法,避开十年后青凌王朝的劫难,你只要努力的将身子调养好、武功练好就可以,其余交给大哥烦心,知道吗?」
偎在大哥怀中,自己瞧不到大哥当时的表情,知道大哥不愿多谈,心下更是歉疚。
「大哥,十年后,铠衣跟太子及另一人,会在何时?何地相遇?」
「你十八岁生辰,在青凌山庄。」
「另一人是谁?」
「万雷堡东方将人。」
突然有股腥膻的味道扑鼻而来,卫铠衣凝神一看,在〝清妖〞之后的暗黑山道中,闪耀着一双妖惑的红眼。
「唉!还真是被东方大哥说中,不知是什么玩意?」
突然嘶嘶的声音引起卫铠衣的注意,一抬头发现被双红眼盯上,两双眼睛隔着〝清妖〞对峙。
卫铠衣突然心中一紧,原来这妖兽的双眼有将猎物催眠的能力。
他心想,这样下去会失去〝清妖〞开花的时间,得先将这异兽引出洞再做定夺。
于是他故意伸出手,做出预备采撷〝清妖〞的动作,想将妖兽引出。
在伸手的剎那,突然一阵腥风往他扑来。
卫铠衣快速往后退,避过由妖兽口中吐出的毒雾。
拿出避邪珠放入口中虽然自己百毒不侵,还是小心一点,〝清妖〞太重要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退出洞口,卫铠衣思索着该如何将这异兽诱出。
站在突出岩壁上,环顾四周的环境,自己站立的平台不大,如果这异兽出洞口,自己可活动的范围有限。
这时月光已至中天,子时将过,山壁四周原先环绕的乌云渐渐有散去的迹象,〝清妖〞最适合的采撷时间为未时,时间紧迫。
透着月光的折射,卫铠衣发现自己站立的平台下方,乌云散去后竟然有一座天然形成的桥梁,桥面不宽约一尺左右,连结至对面的山崖突出的平台。
四周意外的安静,原本强劲的风势竟然停了,卫铠衣环顾四周,竟有一种被世人遗弃的孤独。
摇去心中突起的伤悲,他决定放手一搏,这种云散风停的时间一定不长。
转身回到洞口,伸手解下腰间的布条,布条约有六尺,伸手一抖,布条变成一条笔直的布剑。
他将布剑慢慢送入洞中,避开〝清妖〞,直直往异兽左眼刺去。
这异兽也有灵性,头一侧避开剑锋,卫铠衣反手一转,剑锋如影随形跟着异兽贴近。
异兽感到剑锋又至,低吼吠吠,张口便将布剑咬住,卫铠衣见状强催内力登时震开獠牙。
洞内异兽被卫铠衣扰的火起,双眼爆红仰头狂吼冲出洞外。
卫铠衣发觉有异,立即侧身、收功、后退避开被撞飞得危险,布剑软软的散在四周,伸手一收将布条重新绑在腰间。
就着月光,他看见冲出洞外的竟是只奇形异兽,头形像蜥蜴,头上有一个圆圆的肉冠,看起来晶莹剔透,隐隐间宛若有水光流转。
有双似蛇眼般的妖异红眼,此时正紧盯着自己,有四脚,后脚可站立,每脚四爪,爪上泛着莹莹绿光,一看便知染有剧毒。
四尺长尾,站起来比一般孩儿略高,看的见的皮肤上凹凹凸凸,还流出阵阵恶臭的脓汁,守在这是为了要食清妖解毒吧?
或许是卫铠衣探视的眼光,异兽突然从口中吐出红雾,卫铠衣随即挥掌将红雾打散。
伸手将左手的袖子拉高,白玉般的藕臂上有双黑玉刻成的翅膀,紧贴着肌肤,翅膀的中央往上形成圆柱体。
卫铠衣握住剑柄,从上臂拿下软剑,凝气抖剑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出现在眼前。
整个剑身成微透明的状态,剑身迎着月光透着晕光。
异兽突然扑进,举起前爪便往前挥下,侧身避过,卫铠衣避开往妖兽左侧,拿起长剑便往兽身招呼,一阵狂啸响彻山谷,剑身刺进异兽身体,异兽吃痛左前臂用力一挥,卫铠衣闪避不及,凌空飞出望下坠去。
卫铠衣空中借力,重新回到岩石,异兽不等卫铠衣落地,马上扑上前来,迫使卫铠衣双足一点跃到妖兽后方,反手拔起插在妖兽身上的长剑,望尾巴用力往下插,希望能将妖兽钉于地上使牠无法活动,却被一股反弹的力量逼的他手持长剑后退多步,原来尾巴上皮厚,利剑竟然无法刺穿。
他心下大惊,手中长剑是大哥特别从天山找出玄玉白铁,用冷泉铸成,锋利无比竟然无法刺穿。
略带凌乱的头发,微喘的气息,卫铠衣正缓慢的将气息调稳,一边将异兽从头至尾仔细再看一次,细细琢磨着要将牠的弱点找出来。
头上的红冠看起来最为脆弱,但是该如何下手。
心下略微衡量,伸手将周身大穴点住护住心脉,再用布条将剑柄绑起,卫铠衣正面直取异兽头冠。
身形来到异兽之前,剑尖指向双眼眉间,异兽举起前臂,卫铠衣手势略沈,剑身往上挑,内力一催,剑锋顺利刺进红冠,卫铠衣同时被异兽打中飞出,随剑拔出一片血雾喷出,往悬崖坠下。
异兽吃痛吼声响遍山谷。
一声「铠衣」传入耳中。
东方将人在崖边一直往下看,原先云雾弥漫,只听见一声声猛兽的低吼,让他心中着急不已。
而后月光渐盛,他忽然发现云雾渐散,风势转弱,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楚卫铠衣的所在。
由于距离过远,无法看得很清楚,却发现在卫铠衣站立岩石之下另有一块突出物,风已经停了,以自己的功力应该没有问题,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让卫铠衣分心。
仔细衡量后,东方将人纵身往下跳,来到原先见着的岩石,此时才注意到原来是座天然桥梁。
虽然从卫铠衣的表情看不出异样,不过微喘的胸膛,凌乱的发丝,脸上的血迹斑斑都让他心疼不已。
专注得眼神在看见纤细的人影伸手点住自身周身大穴时,已经知道这人要如何动作,在卫铠衣往前直挑异兽的同时,东方将人身形已动,飞身接下往下坠落的身影。
「铠衣」
卫铠衣一击成功,知道自己必受重击,护住心脉正面捱上异兽一掌,破了异兽的头冠,在自己失去神智前,将手中长剑望岩壁上刺去的同时,只听见一声肝胆俱裂的悲声。
『是东方将人』随即掉入一具温暖的怀抱失去了意识。
「铠衣」一声熟悉的叫唤让卫铠衣诧然回首。
这时的卫铠衣因为练功的关系,已不复见小时候的病容,虽然依然稍嫌瘦弱,不过气色好多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看铠衣。」十七岁生辰时大哥才回来瞧过自己,怎么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回来。
卫铠衣十六岁之后,皓月公主特地将内院扩建成雅舍,给卫铠衣足够的空间,书房、小厅、内院还有颇大的庭园。
时序已经入秋,微有凉意。
「来,坐下大哥有事跟你说。」
「铠衣,大哥前几日在宫内翻到一本古籍,上头有项记载让大哥非常有兴趣。」
茶壶里是大哥爱喝的祁门龙井,将茶杯注满,他等待大哥将事说完。
喝口茶,卫天音慢条斯理将这次来的目的说给卫铠衣知道。
「〝清妖〞,每百年开一次花,是一种能利用香味控制思想的植物,不过必须在开花的瞬间连根拔起,生长在其木格鲁的壑山。」
「大哥,要我去取?」
放下手中的茶杯,「是的,铠衣去吧!去将〝清妖〞取来,它是让你摆脱命运枷锁的钥匙。」
大哥拿起茶杯从杯沿看着自己,那眼神有着自己不懂的深沈与执着,「铠衣〝清妖〞非常重要。」
大哥的脸渐渐模糊....
「铠衣、铠衣你醒醒。」呼唤的声音一直干扰着卫铠衣迷蒙的神智。
倏的冰冷水滴滴在脸上,带来一股凉意,沁入朦胧的意识。
『铠衣〝清妖〞非常重要。』
卫铠衣倏然惊醒「清妖?」坐起身来,蓦然胸口传来些许的疼意。
眼前是东方将人忧心忡忡的神情「铠衣,你还好吧!我已经将你的周身穴道解开。」
卫铠衣努力的要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挣扎,东方将人见状赶忙扶他一把。
待站稳只觉有阵晕眩袭来忙摇摇头希望神智能在清醒些「东方大哥,我昏迷很久了吗?」
「没有,一会儿,时间来得及。」东方将人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让他宛如从地狱走过一遍。
「那异兽呢?」他努力想将脑中的混沌摇醒。
「已经死了!」他担心的看着卫铠衣,刚刚昏迷的时候,他帮卫铠衣把脉,仔细检查一遍,还好没有大碍,只是异兽那一掌将他的气血阻在胸口,幸好卫铠衣先前护住心脉,虽然没对身体造成大损伤,还是有些影响。
卫铠衣待神智清醒,来到异兽的尸身前,叹了口气,头上的冠真是牠的弱点,那一剑将肉冠刺破,精血流尽,只剩层薄皮包着拳头大小的圆球。
转过身,他突然觉得东方将人的身子跟自己贴的好近,手还轻轻的扶住自己的腰身,胸口的心跳声大的让他心慌。
不着痕迹的往异兽位置走前一步,离开了充满阳刚味男人的身边「东方大哥,要麻烦你将异兽的头冠取出,尾部的皮剥下。」
东方将人有些空虚的望着手中失去的温度,不懂为什么卫铠衣的态度变的有些疏离。
「我去将清妖取出,拜托你了。」弯身将随身长剑缠回手臂,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洞内走去。
他将手轻轻按住胸口,深吸口气,想要压下胸口突生的脑怒,只不知这脑的是外头那人还是自己。
卫铠衣从小因为身体的关系,除了努力在生与死之间不停的挣扎徘徊外,几乎没有其它的情绪,遇见东方将人之后,有喜有怒让他颇为懊恼,想要与他保持距离,成全他的爱恋,他却偏偏靠近自己,难道他不知如果自己非要他不可,大哥会不择手段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
「真不该如此。」轻叹一声,呼出郁结在胸口的烦闷,让自己将精神放在眼前的清妖身上。
〝清妖〞彷佛在吸取着洞外折射入内月光的精华,正缓缓绽放,点点的微晕,恍若星砂洒在花瓣上,那样得出尘无瑕,遗世而孤独,生命只为剎那间的风华。
卫铠衣用手一把一把的将土移开,露出〝清妖〞的根部,他从脚跟拿出一把小刀,将〝清妖〞的根部一分为二,再从怀中取出一方薄长玉盒,将含有整株花朵的部分,放进玉盒之中,再重新绑回腿上,将遗留下来的根部,重新用土埋好,这才举步出了山洞。
洞外东方将人已将异兽处理完毕,看见卫铠衣出来,立即迎向前来「铠衣,还好吗?」
东方将人欲言又止,原本想把话问清楚,不过现下的情况实在不是说明白的时机。
「铠衣,我瞧这风应该停不了多久,趁着风势稍停,咱们先下山去吧!」
两人沿着卫铠衣之前发现的桥梁,过了山口,跟着蜿蜒的山路,竟然从壑山的另一端出口下了山。
这出口在层层岩壁之后不是从山上下来是看不到的。
一路上东方将人总觉得跟在身后的人不太对劲。
刚刚因为急着下山没暇往后细看,转身后他才发觉卫铠衣不但呼吸有些急促,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染上不正常的红绯。
伸手抓住不知停下的人,却被手中滚烫的温度吓到了「卫铠衣你在发烧。」
卫铠衣完全凭着股执着往前进,被东方将人这样拉扯,宛若泄了气的球,往前一个踉跄倒进东方将人的怀里。
「我中毒了!」
横的将卫铠衣抱起,东方将人又急又气「你怎么不早说,逞什么强?」嘴上说着脚下不停的往前赶去。
听着东方将人的怒骂,卫铠衣好不委屈,眼泪竟不能自己的流了下来。
东方将人一边急行,一面庆幸没有碰到麻烦,这都托了他们是从另一条山路下山,才没遇到棘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