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南歌化春泥----楼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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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慢悠悠地抬起双手,掌心的青光互相融合交错,牵连出一道细薄的网。虎妖见状,略是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楼兰忽而一笑,挥手甩袖,朝着虎妖撒去。在这一瞬之间,虎妖惊觉不妙。挥爪而去,试图割破这道屏障。正当他与之纠缠时,楼兰直飞向他,五指张开,呼得击出。虎妖未来得及闪躲,青色的光团在他面前化作千丝万缕,刚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就已消失无踪。
虎妖一愣,刚一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体如火烧般的疼,他低头一看,自己的长袍上隐约可见淡淡的光芒,原来是隔着衣服已刻入他的肉骨之内。喉咙口涌上一阵腥甜,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淌而下。虎妖用手背擦拭一记,待到他看清了是自己的血后,一甩衣袖,阴冷怒视道,
"今日之仇,我定会加倍奉还。"
说罢,他纵身跃起,朝着远处飞去。
"哟,丹药不要了?"
楼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笑道。
亲眼所见刚才的一切,苏颜之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强烈震惊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楼兰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令他不得不心中暗道,此人不得不除。
楼兰身姿轻盈地安稳落地,他转身朝着苏颜之走来,目光凝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说道,
"怎么,颜之是在担心我?"
楼兰声音轻柔,如呢喃般在苏颜之的耳畔响起。苏颜之冷冷一笑,讥讽道,
"楼兰公子非常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张扬不羁的笑声,在树林中划破原本的寂静,苏颜之不用回头便知那人自是楼兰。
一路走回到屋子,苏颜之仍是无法平静。想起自己此次所行的目的,他心中自是止不住的烦躁。当今圣上虽还算不上昏庸,但心头所好无非一个色字。如苏颜之这样的王孙公子,要想掌权握势,哪一个不是互相较劲,到处寻法子来讨得皇帝的欢心。正因为如此,当初皇帝露口风说对这瑶仙一族颇感兴趣时,苏颜之便一口揽下此事。更派属下密将前往,欲在事成之后把他调进户部。没想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不说,还被楼兰这般折辱。
苏颜之心里头虽是又气又恼,但仍是不得不冷静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即使他现下不求有功,可也得但求无过。既然已皇命在身,若办不妥,虽是不过只是罚些俸禄而已,但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可就不同于往日了。
苏颜之此时心中虽无头绪,但他暗自打定注意,此事非成不可。

11
宁王府邸,庄子谦正坐在池塘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里的鸳鸯嬉戏。侍卫秦越匆忙而来,禀报道,
"王爷,长信侯府的华瑾求见。"
庄子谦挑眉一笑,目光并不离开池中鱼水,他懒洋洋道,
"叫他过来吧。"
话音刚落,不出一会儿秦越便带来了人。只见来着一身青色长袍,手臂和肩膀处明显还带着伤。
华瑾正欲下跪,却听见庄子谦道,
"免了吧。"
庄子谦虽这么说,华瑾依旧是弓着身体,弯下腰。他神色自是焦急,但语气仍是恭敬。
"王爷,当日我们在青云山下遭到暗算,侯爷他......"
"这个我已知道。"
庄子谦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华瑾闻言,顿时跪倒在地,恳求道,
"求王爷您带人马去救侯爷,侯爷身受重伤,若无您坐镇,小人怕在回程途中再遇凶险。"
庄子谦听完这话,眉头皱得更深。华瑾见状,心中一急,忙道,
"小人恳求王爷救侯爷。"
说罢,他正欲磕头,却听见庄子谦扑哧地笑出声。
"急什么,我说了不救吗?"
华瑾茫然地抬起头,只见庄子谦嘴角含笑,意态从容道,
"颜之与我自小结识,他出了事,我怎会不救。"
未等华瑾反应过来,庄子谦忽然起身,对着秦越吩咐道,
"还不赶快去安排人马。"
离苏颜之来到青云山已过了十天,每日饭菜里加了特殊的药膳,又有小夏悉心伺候,苏颜之的伤已好了一大半。夜里闲来无事,苏颜之便披了外衣出门走走。刚出了院子,他便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乐声。曲调悠扬,很是熟悉,苏颜之心头一颤,还未反应过来,已朝着那儿走去。
还未走近,苏颜之便看见树林里摆了两个小桌。其中一人是扶疏,而另一人自然是楼兰。只见楼兰手里端了个小酒杯,神色惬意,姿态慵懒,正听着那女子弹琴。
苏颜之刚是向前一步,忽然又缩回了脚,转过身去。
"颜之既然来了,怎么不坐一会儿。"
苏颜之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已听到楼兰笑吟吟的声音。
此时,曲声忽然停住了,整个树林里一片寂静。
苏颜之转过身来,冷眼看向楼兰。楼兰丝毫不介意,他低声对着扶疏吩咐了几句,只见那女子嫣然一笑,起身离开。
楼兰站起身,含笑着渐渐走向苏颜之,他低声浅语道,
"扶疏的琴,弹得可好?"
未等苏颜之回答,楼兰忽而一笑,又道,
"要说真正弹琴弹得好的人,天下间,我只服颜之你一人。"
苏颜之心头一震,双手不禁颤抖了起来,他用力握紧手心,勉强控制着自己。楼兰的目光仿佛是朦着一层雾气,令他看不清,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恍惚之间,苏颜之就这么被楼兰握着手臂走到了琴边。待到苏颜之回过神来时,他猛得甩开了楼兰的手。楼兰并不气恼,扬唇一笑,低吟道,
"好歹我也照顾了侯爷这么些天,侯爷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可好?"
苏颜之刚想出言反驳,一对上楼兰的目光,却始终未能开口。他轻哼一声,坐到了桌边。楼兰微微一笑,仍是站在他身旁。也许是不经意,苏颜之下意识地便弹出当年楼兰曾说最喜欢的那首曲子,曲调悠扬绵长,律动着脉脉温情。
曲刚作罢,苏颜之便站起身,直视着楼兰道,
"如今天色已晚,你不用回房歇息吗?"
楼兰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深蓝一片的天际近乎于黑墨,万里无云。
"的确不早了,是该回去休息。"
说罢,楼兰反倒比苏颜之先一步往前走。苏颜之一愣,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楼兰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仍放在那里的琴,目光中微微带着那么几分黯然。他忽而一笑,说道,
"明日再让小夏来收拾吧。"
两人一路无言,并肩走到了分岔口。楼兰也未再多说,道了声别便转身而去。苏颜之看着他走了两步,然后也朝着自个儿院子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十多步后,苏颜之忽然停下了步子。不知怎么的,他只是想要回头看一看楼兰。只是挣扎片刻之后,他咬咬牙,仍是启步而去,再未回头。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弥漫在风中,慢慢地吹散开来。苏颜之虽有一愣,却未多想。
回到屋子之后,苏颜之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浮现出的便是楼兰的神色目光,怎也挥之不去。他心中一时焦躁,便披了衣服坐在窗边想好吹吹风。忽然看见与山相对的宝塔上闪着微弱的亮光,他心中大惊,不禁扬唇一笑。
翌日傍晚,小夏仍是这个时候送来了饭菜。这一天,苏颜之吃得尤其得多,放下筷子后便直说撑。小夏想了半天,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提议道,
"那侯爷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步?"
"也好。对了,你们公子呢?"
小夏想了想,回答道,
"公子刚睡下。"
苏颜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小夏说道,
"你陪我去走走吧。"
小夏闻言,自然顺从地跟着他去了。
刚走出院子不多久,苏颜之便说想要回小夏住的那屋子坐坐。小夏连声说好,便带着他一路走到山腰。苏颜之只进去转了一圈,又嫌在山头逛得腻。这么多日子以来,小夏早习惯了苏颜之的脾气,再加之楼兰曾嘱咐他要悉心伺候,顺着他的意。他想了会儿,便说带苏颜之到山脚下抓鱼玩。
下山的路小夏自然走得熟悉,苏颜之跟着他一路而去,东绕西绕的,的确是分不清方向。还未到山脚,苏颜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小夏一惊,慌张地问苏颜之道,
"是不是又有人闯来了?怎么这么多人?"
苏颜之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好生安抚道,
"别急,看看情形再说。"
"不行,我要去找公子。"
小夏刚要转身往回走,苏颜之突然猛得点了他几处穴道,小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苏颜之凝神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容,十多天他几乎与自己日日相伴。而当初若非小夏把自己救回去,兴许他早已没了命。想到这里,苏颜之不禁心生愧疚。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离开也并不会害他什么,更何况若非是他,自己也不会再遇见楼兰。
一想起楼兰,苏颜之心头一揪,泛起隐隐的疼。只是他越是细想先前几次的折辱,心里更生恼意。眼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苏颜之也起身往前而去。不出几步,就遇到了大队人马。领头那人一身红衣华服,俊美风流。黑风宝马停在苏颜之面前,那人朝他扬唇一笑,然后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还不快给侯爷牵马来。"
苏颜之会意一笑,骑上了马,与他并肩平行。
"我就知道颜之你一定会看懂那暗号。"
庄子谦笑吟吟地说道。
"那是我们八九岁就开始玩的把戏,怎会不记得。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人逮住了?"
庄子谦仰头吟笑,仿佛是思考了片刻,他忽而回答道,
"因为我信你有份好运气,何况,若你真被逮住了,我就是硬闯也得把我们堂堂的长信侯救出来。"
苏颜之刚想与他调侃,忽然想到难道再遇上楼兰也是好运气?一想起自己能离开青云山,他不由地心头大悦,明晓得楼兰还在歇息,仍是忍不住放声喊道,
"楼兰,你听着,我苏颜之可不是你放下山的。我身上的伤也没有痊愈,当日的协议,就此作罢。"
说罢,他与庄子谦默契一笑,带着大队人马扬鞭而去。
苏颜之说这话时,用了八成内力,清亮的回声在山间响起。不远处的山林里,楼兰站在大石之上,不禁轻笑出声。只是笑到后头,嘴角的弧度却是渐渐收敛起。他眉头微皱,眼眸神凝,神色黯然。
那夜他先一步转过身,然后看见苏颜之走了几步后,也停下了脚步。原本盼着那人也会转过身来,不料,他顿了一小会儿后,仍是启步而去,再不回头。悬了半天的一颗心就这么沉沉地落到了谷地,除了轻声叹息外,他又能说什么。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楼兰仍是能想象到苏颜之离开时会是怎样的表情,那人必定是昂首傲视,欣喜得意,一如他自持的显赫身份。
楼兰忽而一笑,仿佛是如自嘲一般。他纵身跃起,刚飞出不远,只见那巨石猛得炸开,化作粉碎。

12
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五日,苏颜之就回到了自家府邸。庄子谦也不急着回王府,毫不避嫌地跟着他一同进去。院内正堂,苏颜之吩咐侍女准备了美酒小菜,摆了一盘棋。两人隔桌相座,执子切磋。
碧衣侍女端着酒壶和杯子摆放在桌上,白玉巧手小心地为两人倒酒。庄子谦眯眼轻笑,瞥向那女子。二八少女娇媚可人,被他这么一瞧,顿时双颊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苏颜之挥手让她下去,对庄子谦打趣道,
"看来我真欠你一份大人情,这次出行害得你十多天无人相伴床边。"
庄子谦嬉笑道,
"那你包下砚云楼十日,算给我赔偿,如何?"
苏颜之轻挑秀眉,啧啧道,
"王爷真是精力旺盛啊,胃口可不小。"
说到这里,苏颜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华瑾带回来的那两个半妖少年是怎么回事?"
庄子谦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懒洋洋地回忆道,
"在镇里的客栈遇上了,那两孩子自己撞上来的,看样子是刚离开青云山准备四处游览历练。说起来,从接了皇命时起,到现在也有个把月了,总得有些结果交差。"
苏颜之闻言轻笑道,
"事是华瑾办妥的,但他既然是跟在你身边,这功劳我可不敢抢。"
庄子谦扑哧一笑,回答说,
"我瞧着这俩少年容貌秀丽逼人,要是人到了我手里,我可不会交给皇兄。"
苏颜之笑道,
"皇上不喜男色,到最后还不是赐给王孙大臣。子谦,皇上就你这么一个亲弟弟,你要是向讨人,他还会不给?"
庄子谦扬唇一笑,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回答说,
"容貌虽好,可我向来对这种清秀少年不感兴趣。"
说罢,庄子谦仿佛是凝神深思般,又道,
"我倒听说这半妖一族里有个叫楼兰的,那才是真正的绝世风华,俊美无双......"
话未说完,只见苏颜之脸色微变,目光一颤,他道,
"楼兰狡猾多端,妖力深厚,怎会像这么容易被禁锢。"
庄子谦饶有兴致地凑近打量他一番,直到苏颜之白了他一眼,他才赔笑道,
"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倒没看出你这么替我着想。"
苏颜之晓得他话里有话,便转移开了话题,
"你离京之前,楚卿其有何动作?"
"还不就是那样,每日下朝之后回府处理公事,偶尔和几个下属同僚小聚一番。"
苏颜之冷笑道,
"这几年他势力也渗透了不少地方,不过是出身于寻常的书香门第之家,竟也想与吾等分一杯羹。"
庄子谦摇摇头,笑吟吟地说道,
"就是因为他并非出身贵族,才急着掌权握势。楚卿其既然能官拜少相,也的确有他的本事,不过论起讨好皇兄来,他也是有一套。"
苏颜之目光锐利,语带嘲讽道,
"半妖一族的事,不就是他先提起的。皇上深居宫廷,半妖又几乎不曾离开过青云山,他又怎知他们一族容貌出众。"
庄子谦听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所以等他晓得这差使落到你手里的时候,可真气煞了。"
"不止如此。如今,他急着把势力深入六部,筹划安排了大半天。就像是布了一盘精妙的棋局,而我恰恰是忽然入局的那一字。"
说罢,只听见"砰"的一声,苏颜之手里的黑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上。
庄子谦细细打量棋盘,眯缝着眼眸轻笑道,
"不把这颗子拿掉,这句棋局就不会完整。"
苏颜之受伤的消息传到皇宫后,皇帝特许他痊愈后再进宫面圣。三日之后,苏颜之带着那两个半妖少年进宫复命,他半句未句遇刺之事,只说是在山里被半妖所伤。众人一见到那俩少年,眼中不乏惊艳之色,皇帝更是连连称赞,对苏颜之大为褒奖。只可惜皇帝不好男风,最后便定下在夜宴时,以辞赋为题,谁赢了便作为奖赏。
一时间,半妖一族容貌出众的事在王孙大臣之间传遍了,更是成了贵族中盛行的玩乐趣事。皇帝看在眼里,也是心痒痒的,特地召来苏颜之,吩咐他再多抓些此族女子,以供玩乐。苏颜之自然连声说好,只是想起楼兰,不禁心头一揪,闷慌憋气。自从那日离开青云山之后,起初他确实是欣喜得意,但待到越行越远之后,昔日种种皆是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仔细回想,在那十多天里,楼兰虽三番五次有心作弄,但治好了他的内伤,碧水寒潭更令他的内力又上一层楼。难道在楼兰的戏谑玩笑之下,真是脉脉温情。
苏颜之每每想到这里,便迫使自己就此打住,不敢深纠。

13
即使是入了夏,青云山仍是冰雪环绕,寒气逼人。一阵冷风刮过,吹得树叶瑟瑟,凝霜摇坠,晶莹的雪水从树枝上滴下来,融于泥土。树林里坐了一个人,锦衣长袍,玉冠束发,低眉垂目,抚手弄琴。琴边放了几碟小菜,一碟蒸藕酿肉,一碟炒山药,再加上一碟红豆糕和一壶酒。虽然是从前早就吃惯了的东西,但却怎也不觉得腻。

推书 20234-12-26 :光影分隔线----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