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南歌化春泥----楼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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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到高处时,忽然走来一人,杨柳腰枝,美艳妩媚,停在了男子身旁。一直等到琴音作罢,她嫣然一笑道,
"公子近月来特别喜欢弹琴呢。"
楼兰闻言,只是信手弄弦,笑而不答。
扶疏见状,也不再提。目光悠远地望向那万里无云的天际,笑语嫣然道,
"不知道侯爷身上的外伤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的一声,琴音也断了,四周顿时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再说半句。
直到片刻之后,楼兰扬唇一笑,抬眼看向她,漫不经心道,
"都已经十多天了,怎么会没好?"
扶疏掩嘴轻笑,眼波流转,恰是柔媚。
"旧伤是能好,可说不定现在又添了新伤。"
楼兰眼眸微颤,抿唇而不发一言。
"我们先回去吧,小夏该泡好茶了。"
静默许久,楼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平淡道。
正如楼兰所说,当他们回到屋里的时候,小夏正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他小心地安放在桌上后,便低着头站在一边。自从那一次带苏颜之下山之后,小夏心里头又是懊恼又是内疚。那天他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而楼兰则是坐在一旁,心中就已感觉到隐隐的不安。待到楼兰把苏颜之点了他穴道借机离开的事告之后,小夏立马爬下床跪在地上认错。但楼兰却一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脸上不见丝毫笑容,令得小夏越发不安和难受。这十几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心里本就不塌实,越想更是越自责。这一切自然被楼兰看在眼里,只是他始终是不动声色,也未再提及此事。
扶疏看见小夏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便笑着把他拉过来,柔声细语道,
"还想着那事呢?公子又没说生你气。"
小夏始终是低着头,怎也不敢看楼兰,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可是,我,我看公子自从侯爷走后,就,很不开心的样子。"
话音刚落,只听见扶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楼兰瞥了他俩一眼,并不答话。
扶疏一边把小夏推到楼兰面前,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你这傻孩子,随便听人说几句就被利用了。现在知道了吧,山外的坏人们可多得是呢。"
小夏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扶疏,愣愣地说道,
"可是,侯爷也不是坏人。他会给我盖毯子,还说分半个床给我睡。啊,对了,还有,他请我坐下一起吃饭呢。"
"怎么,我饿着你,冻着你了?"
楼兰眯缝着眼眸,挑眉问道。
小夏一惊,赶紧直摇头。
"我,我只是觉得侯爷是好人......"
"过来。"
未等他说完,楼兰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夏听着他冷冷的声音,心里头自然是紧张万分,但仍是走到了楼兰面前。
楼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举起手掌挥向他,小夏一惊,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却没有闪躲。楼兰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拍打在他的头上,小夏睁开眼,茫然地看向楼兰。楼兰见状,忍不住大笑道,
"扶疏说得不错,你真是又呆又笨。以后可得好好地待在山里,免得再被人骗。"
小夏仍是傻呼呼地愣在哪里,一脸迷茫地问道,
"公子......我......对不起......"
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楼兰又拍了一下他的头,揉了揉头发,笑吟吟地说道,
"扶疏说得不错,你自小在我们身边长大,的确是知道得太少,看得太少,偶尔被人骗骗倒也算长见识。"
小夏听出楼兰的话里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这才真正安下了心。
三人正说笑着,扶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夏道,
"要是过些日子又撞上侯爷受伤闯进山里,你救还是不救?"
小夏忍不住看了楼兰一眼,支吾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侯爷还会受伤吗?他的伤不是好了?"
扶疏闻言,轻笑道,
"这可说不准,侯爷既然是突然遇刺,只要事情一天没完,难保不会又遭暗算。兴许下一次,对方手段更为毒辣。"
话刚说完,扶疏转眼看向楼兰,只见他正端茶细饮,隔杯子而不能看清他神色。
楼兰把杯子放在了一边,浅浅一笑,看着扶疏问道,
"扶疏,你近日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扶疏宛然一笑,辩解道,
"我什么时候不会说话了?平日里不是一直把公子你哄得高高兴兴的吗?可偏偏公子就是不喜欢听好话,爱听那带毒带刺的。"
楼兰也不反驳,只是扬唇一笑,不再多说。正当他余光瞟向一旁的香炉时,不禁一怔。熟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清幽淡雅,和那人身上的熏香一模一样。楼兰一时心神恍惚,忽然听见扶疏轻笑道,
"我听说京城的胭脂水粉可比山下小镇里的好得多,只可惜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大老远跑这儿跑那儿的,到底还是让人不安心。"
楼兰闻言,忍不住调侃道,
"能把身怀武功的严琛三两下就杀死,扶疏还真是娇弱女子啊。"
扶疏也不反驳,笑盈盈地看着楼兰。只见楼兰目光移向其他地方,神情里渐渐没了笑意。
当初,他在小夏的屋子看见苏颜之时,那人确实是受伤颇重,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着实另他一惊。正因为如此,他趁着苏颜之睡熟之后,用自己的法力替他平复了五成内伤,这才有了好转。碧水寒潭虽令苏颜之内力增长,但一人始终难敌多手,一旦再遇凶险,未必能全身而退。
记得当年两人结伴而行时,苏颜之以为楼兰不会武功,一路上悉心维护,不让他有半分伤损。那时候他们还是年少气盛,难免与人有冲突。苏颜之自小养尊处优,像他这样的王孙公子要论起真功夫来,并不见得精湛。每次遇人对敌,楼兰虽明里站在一旁看着,暗里却没少出手相助,只是他妖力深厚,寻常人并不能察觉。若非那夜虎妖突袭,逼得他不得不全力与之抗衡,也不会惹出那么大动静让苏颜之发现。
小夏见楼兰半天都不吭声,刚要开头却被扶疏捏了一把。小夏忍不住"哎哟"地叫出声,正巧被楼兰听见。他忽而一笑,佯作无奈道,
"罢了,我就替你跑一趟。自古都说女子爱美,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14
每年夏末,苏颜之必定是奉皇命代表圣上前往江南巡视。此等殊荣,并非常人能有。苏颜之向来行事稳妥,又懂得讨皇帝欢心,在年轻一批的王孙公子中的确是佼佼者。离开京城后行的是陆路,苏颜之是代帝巡视,所乘的是圣上专赐的皇碾,一路上羡煞了不少人。他本也是喜好玩乐的人,加之时限宽裕,走走停停也颇为悠哉。
苏颜之他们离开了赵临后,便准备启程回龙城。赵临与龙城之间隔着茫茫大海,临行前一天就得定下航船。苏颜之不擅水性,一上了船后便在船舱里,倚窗而坐,休养歇息。大船要在海面上整整行驶一天半才能靠岸,晚膳时,苏颜之只喝了一杯酒,略尝了几口小菜便作罢。这一日来路途顺利,万里无风,若无意外的话,清晨便能到达。
苏颜之躺在床塌上翻了大半天都没能睡着,他索性坐起身,披了件外衣点上了蜡烛。窗外夜色浓重,乌云遮月,抬眼望去皆是暗沉沉的一片。忽然,苏颜之听见外头有动静,他下意识地吹灭了灯。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男子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苏颜之见他手握兵刃就知不妙,反手摸到桌边的长剑,猛然朝那人攻去。
那人侧身一躲,也拔出了佩剑,才刚过了两招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黑衣人武功全然不在苏颜之之下,更加上晃动的船只令苏颜之使不出全力。他一边闪躲着那人的攻击,一边往屋外退去。舱外甲板上早已撕打成了一片,苏颜之心中略一计算,来人大约有近十人,个个身手不凡,与他身边的侍从护卫打得不可开交。
大船突然快速航行起来,苏颜之本就不善水性,如此一来更是头晕目眩。漆黑一片的夜里,刀剑利刃闪着明晃晃的光芒,折射在眼前闪得他眼前一阵晕眩。黑衣人见状更是连连逼进,苏颜之回头一看,离船边不过几步的距离,再往后退就得摔到海里。华瑾他们虽急着赶来相助,但实在是分身乏术,连自己也未能摆脱对手的纠缠。
黑衣人利剑直逼向苏颜之,苏颜之侧身闪躲,顺手抓起两颗石弹破空飞出,黑衣人心中一急,纵身跃起而直冲向他。刀剑相撞,砰的一声,在空中闪得火星四溅。那人借着苏颜之长剑刺来的机会,一边侧身闪过,一边抬起左手猛得一掌劈去。苏颜之一时未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跌下大海。
如今已是入秋,海水冰凉渗进肌肤。苏颜之刚一落进水里,就被灌了几口海水。他并非不善水性,只是刚一冒头只见甲板上那黑衣人掏出几枚暗器就猛然飞来,苏颜之只得藏身于水中。海水咸湿涩口,苏颜之被呛得难受,却又得憋着气无法呼吸。时间一久,他渐渐开始支撑不住,胸口闷得难受,鼻息里全被灌满了水,窒息的痛苦令他眼前一黑。忽然,只听见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人跳入了水中。苏颜之一惊,不知是敌是友。他强忍着身体的痛苦,勉强自己睁眼去看,却忽然被那人揽腰入怀,薄而柔软的唇吻在了他的嘴角,像是故意一样,在那附近漫移了半天,这才亲吻上他的唇。苏颜之刚要出手反抗,却发现那人竟是在渡气给他。苏颜之早就憋得难受,一有着机会,他赶紧从那人嘴里吸起气来。苏颜之心中急切,更是伸手把那人搂近,丝毫不含情欲的吻,两个人粘牢的唇久久无法分离。
待到苏颜之呼吸渐渐顺畅,他这才回过神来,只见眼前那人浅笑不语,眼眸飞扬,不是楼兰还能是谁呢。苏颜之心头一震,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楼兰为何会在这里?苏颜之心中疑惑万分,怎也想不出头绪。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浮浮沉沉,悬在那里,总也着不了地。比起先前来说,此时心里头更是憋得难受,挣扎半天,苏颜之刚想要问,竟忘记自己还在水里,一张嘴就被呛了一大口海水。楼兰见状,脸上笑意更浓。他一把握紧苏颜之的手,拉着他直往上浮。
当他们露出水面时,已离大船很远。正巧海面上浮了一块木板,楼兰搂着苏颜之的后背一跃而上,轻巧地站在了木板。
"楼兰,你要......"
苏颜之心中诧异,惊问出口。楼兰微微一笑,轻声道,
"回到大船上再说。"
说罢,楼兰抬起右掌,冥神凝力,只见他掌心中渐渐出现一团青光,在黑夜中越发显得耀眼。他突然把那光团击向海里,浮木竟就这么径直向前划去,苏颜之一时没能站稳,好在楼兰紧紧地搂住了他。浮木本就狭小,两个男人要站在一起难免有些拥挤。彼此的身体互相紧贴着,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温度。苏颜之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先前是一时手足无措,待他沉静下来难道还会想不到楼兰是为何而来的吗?虽说楼兰总是会逮着机会就作弄他一番,但若不是想要救他,又怎么会就这么跳下水来。一想到这里,苏颜之心头一颤,隐隐生出几分欢喜。即使是当初,他一个劲得对楼兰好的时候,那人也不过是笑着接受罢了,哪会有这样的关切和温情。只是一想到楼兰的身份,苏颜之不禁心头一凉,泛起阵阵的揪疼。如果楼兰只是个寻常人,哪怕出身贫寒,他也能一步步带着他走到并肩的位置,只可惜,他是妖。
浮木渐渐靠近了大船,楼兰搂着苏颜之纵身一跃,步履缥缈地飞身登上甲板。船上已没了打斗的声音,甲板上躺了几具尸体,蒙面的黑布被扯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以华瑾为首的一众侍卫赶忙跪在地上,拱手肃然道,
"回禀侯爷,这批刺客乃是冒充船夫和护卫蒙混进来。属下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苏颜之冷眼瞥过地上的尸体,漠然问道,
"其余的人呢?"
华瑾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回答说,
"被他们逃了。"
苏颜之冷哼一声,一甩手便往船舱而去。众人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只得跪在原地,直到苏颜之进了船舱这才起身收拾残局。
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已近拂晓。天边亮起朦朦的光,海面上闪烁着淡淡的鳞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甲板上,触目猩红沾染了一地,留下擦拭不去的血色班驳。

15
苏颜之一走进房里就猛得把门关上,他心中正气恼万分,转头便见楼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诧异道,
"你笑什么?"
楼兰闻言,更是大笑出声,他负手而立,悠哉调侃道,
"我只是想到,若非侯爷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如此招摇,又怎会被人摸准行程?"
"你......"
苏颜之刚瞪向他,楼兰又道,
"差点忘了,要不是侯爷身娇肉贵,非要在赵临休息上一日才肯出发,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容易就逮到机会混上船来。"
苏颜之听到这话怎能不气,他下意识地出手击向楼兰,手臂上伸出才想起自己先前受了黑衣人一掌,右边胸口一被牵动,如撕裂般的疼。
楼兰大笑着握住他的手臂,反手将他搂进怀里,扬唇一笑道,
"怎么,吃够苦头了吧?"
苏颜之闻言一愣,随即立马脱口而出道,
"你从什么时候起跟着我的?"
楼兰佯作回忆般想了半天,回答道,
"下了山刚到云安时,就撞上侯爷你的出巡队伍了。"
苏颜之心头一震,心想,那不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你......一直在我附近?"
苏颜之低着头,挣扎着问道。
楼兰笑而不答,慢慢松开了手。苏颜之并不是没有猜到楼兰是跟着他上了船的,只是未曾料到他竟然在一路跟了他那么久。而这其中的原因,苏颜之怎会想不透。一想到这一层,苏颜之的心便是狂跳不止。他知道,要是再往下深究必能弄个明白,只是不晓得楼兰会如何回答。若他来一句,只不过是想看他出丑而已,那还不气煞了自己。更何况,即便不把话说明白,那份欣喜和感动仍是会深藏于心底。如若真得到了个气死人的答案,反倒会被打破。
苏颜之正皱眉深思,却未发现自己的脸上平白染了几分红晕,令楼兰站在一旁看得心头大悦。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那人的脸颊,果然引得他冷眼怒视,实在是有趣得很。苏颜之被他一闹,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你既然早就船上,为何等到我掉下海,支撑不住了才出手?"
楼兰扑哧一笑,理所当然道,
"我不早说了吗,吃过苦头了才能记得牢。"
楼兰的语气虽是如说笑一般,但这话却是一点儿都不假。他一路跟在苏颜之附近,也晓得他于政绩上丝毫没有半点怠慢。但那些养尊处优的习性也是显然易见的,再加之他向来自傲身份,免不了过于招摇,这才容易被人逮到机会下手。
苏颜之瞧见楼兰一副教训人的模样,心中就有气。一感觉到楼兰的手还搭在他腰上,便是想要挣脱。楼兰见状,自然是故意搂得更紧。苏颜之刚使足了力道,就被自己身上的伤弄得疼痛万分,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楼兰笑吟吟地掏出了小瓶子,倒了一粒丹药递给他。苏颜之横眉冷目,并不伸手去接。楼兰见状,忽然凑近他耳边,"扑"地吹了口气,果然令得苏颜之双颊一阵绯红。
"你非要我喂你?"
苏颜之闻言,强压着心中的气愤,猛得接过丹药一口吞下。再次运功提气时,已觉得内伤好了几分。
"我不会让你平白施恩于我,欠你的我会还。"
苏颜之目光锐利,语气冷淡道。
楼兰不禁扬唇一笑,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拇指揉搓着他的下唇,指尖刻下一道浅浅的凹陷。
"你知道我要什么?"
楼兰的声音轻柔,如呢喃般拂面而过,带着隐隐的情欲之色,如魔咒般让人不禁沉醉于此。

推书 20234-12-26 :光影分隔线----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