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青年换上自己的外套,把制服扔在了一贯的位置上淡淡地说。
"今天比平常早了哦,阿言。"一旁的工作人员朝他挥手,口中说道。
"今天是有城回家的日子嘛,阿言急着回去见他啊。"劭凯懒洋洋站在吧台前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直接绕过吧台朝后门出去。
"阿言,不要走啊!"
"阿言!留下来嘛!"
随着他的离开吧台前拥挤着的小姐们一个个不死心地对青年的身影叫着,声音此起彼落,直到确定这个青年不会回头才逐渐放弃叫唤。
"阿言的魅力真大,有城一定很后悔答应他来这里工作。"劭凯一旁嘿嘿直笑,说道。
"看来我们大医生是嫉妒人家的魅力了。"欧阳凑过头来取笑着劭凯。
"我会嫉妒阿言?阿言受欢迎我高兴还来不及。"劭凯笑着说。
"对哦,都忘了我们医生最喜欢招惹阿言了。"欧阳吐他的槽,"小心有城跟你算帐。"
"有城知道我一向最心疼阿言,才不会跟我算帐哩。"劭凯抬了抬眉,无不得意的说。
"原来你心疼的表现就是不断骚扰我们阿言啊。"欧阳算是了解地点头。
劭凯听得直皱眉,"什么骚扰,说得真难听,还有,‘我们阿言',什么时候你也加入了我们这个行列了?"他故意加重了那四个字。
欧阳嘿嘿一笑,说道,"阿言的魅力大嘛。"
两人一如既往喜爱胡闹闲聊,不过他们口中的阿言的魅力只有相处过的人才可能知道,虽然是个看似很安静的青年,可是他就是让人感觉到很真,很直率,也很乖。
从有城捡到青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
今天是有城回家的日子,最近一段时间有城都很忙,总是要去国外,这次更是去了美国芝加哥和纽约等地表演,他的演出场场爆满,俨然是一个国际非常知名的大名人,只不过有城行事总是很低调,通常记者要找他也很难,而且有城公寓的地址更是完全没有透露出去过,所以一旦回国基本上还是很安全自在的。
青年离开酒吧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
是还没回家,还是飞机晚点?
青年看着手机半响,重新放了回去。
他刚想往车站走去,却在瞬间瞥见了自己右手手腕上那九道金色缠绕的丝线正闪着微微的红光,就在这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小狐狸,好久不见了。"
青年猛地抬起头,细长的眼睛里面清楚地倒映出眼前那个男人呲牙咧嘴的笑。
是、第几次了?
有城到家的时候很奇怪,因为房间里面一片黑暗,也没有一点声音,可这个时间应该早过了青年下班的时间。
他才放下旅行箱就给青年拨去了电话,嘟嘟几声响了之后,对方接了起来,"有城。"是有城熟悉的清爽简洁的声音。
"是我,我已经到家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有城问着。
"给小安代了班,今天他生病。"青年说。
"那什么时候能回家?"
"快了,有城你累的话先睡,我很快就下班了。"
"嗯,你早点回来。"有城说。
"我会的。"那边是青年的回答。
通过电话让有城稍稍放心了一些,随后他开始整理衣服跟礼物,冲了澡之后躺到了床上看了会儿电视。
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在有城等人等的快睡着的时候。
"阿言?你回来了?"他被开锁的声音惊醒,虽然那个声音已经尽量控制小了。
"嗯。"阿言的声音回答,然后有城听见他进到了浴室里,并关上了门,开了水。
浴缸里面的水不断冒着充满雾气的烟,青年脱了身上的衣服长裤蜷成一团找了袋子装好,然后塞进了垃圾箱,赤脚进了浴缸,却见本来透明的热水里缓缓渗出了血丝,一点一点晕了开来。
青年也不在乎水温是不是超出了自己皮肤所能承受的程度,只把全身都浸在了水里,然后头靠着浴缸的一端闭上了眼睛休息。
然后,便发现整个浴缸的水越来越浑浊,血的味道弥漫了整间浴室。
这次,已经是他的第八条命了。
下一次,若下一次他还是不能胜过那个总是缚妖道具百出的道士,那么他就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回到这里来了。
青年苍白的脸此时被热气熏得逐渐红了起来,身上的血污也被水渐渐洗涤干净,直到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点点痕迹之后青年才起身离开浴缸。
裹着大浴巾出了浴室,青年走进房间。
那是他跟有城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走了进去,虽然电视还开着,可有城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脸看上去有点疲惫,似乎是很累的样子。
从抽屉里找出衣服裤子套上,青年走到床的另一边,只是在他轻轻躺上去的时候,有城却醒了。
"你头发又没吹?"有城转过身,感觉到了微微的湿意。
"会吵到你。"青年说。
"去把吹风机拿来,不吹干睡觉会感冒的。"
"哦。"青年应着,下床去拿吹风机。
"来,我帮你吹干。"有城从床上坐了起来,取过青年手中的吹风机。
有城的动作很仔细也很轻柔,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轻轻搓揉,青年的头发很柔软,摸起来总是感觉非常舒服,只不过有城帮青年吹头发的理由却是另外一个,因为他最清楚这个青年的脾气,对于自身的事情总是很敷衍,所以最后肯定是随随便便一吹也不管干没干就睡下了。
"明天之后我都是休息,有足够的时间睡觉,所以没关系。"有城这时笑着说。
"嗯。"青年点头。
"这几天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
"真的?"
"嗯。"青年又点头,然后老实地说,"今天是在雪吧里面吃的,昨天医生来找我,前天我叫了外卖,再前一天我自己做了炒饭......"青年一天一天数着,几乎把每一顿饭菜是怎么吃吃什么的都说得一清二楚。
有城听了他的回答不由笑了起来,微微点头说道,"自己做了三次?都没有粘锅?"
"还好。"
"家里的锅子和碗碟还有很多,等哪天你学会了做菜记得做给我吃,嗯?"有城笑着说。
"好。"青年回答,他背对着有城,所以此时有城看不见他眼底的犹豫,因为他不喜欢对有城说谎,但是他同样不喜欢让有城失望。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还能留多久。
"有城。"
"嗯?"
"下次,再带我去一次还愿寺,可以吗?"青年问。
有城怔了一怔,然后点头,"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
"再......过一段时间。"他还不想这么早跟有城分开,所以还不行,不能是现在。
"好,随你。"有城答应他。
"有城。"青年又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有城好笑地看着青年的侧脸。
过了半响,青年微微回头,"好了吗?"
"很快就好,你困了吗?"有城问他。
"嗯。"青年细长的眼确实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再忍一会儿。"
"哦。"
还愿寺,他一定要去,因为一切......都源自于那里。
有城在家的日子,只要青年上班,他都会去雪吧为他捧场。
只是他虽然早已料到青年凭着手中的技巧会受到人们欢迎的程度,可他还是没有料到在他只离开了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雪吧会突然涌出来那么多疯狂的女人。
"阿言!"
"好厉害啊,阿言。"
"再来一次。"
青年双手熟练的互换,酒瓶酒杯在他如魔术一般的双手之中很听话的上下甩动,其间还窜起了将近一米高的火焰,卷起的火舌像一条龙在天空中翻腾,并围绕着他旋转飞跃。
这是青年多种花式调酒手法中的一种,有很多慕名前来点这种B52的鸡尾酒就是为了看他这拿手的绝技,而每每青年送到客人手中的酒,都是没有用柠檬头把火盖灭的,只是任它们在那里燃烧,火苗在酒水中显得五光十色,非常惊人也非常漂亮。
"真没想到我偶尔玩的一手竟然会挖掘到这么一个宝。"欧阳的表情是赞叹不已的,他感叹着说道。
"阿言玩调酒就像有城玩吉他,天生要受大家的瞩目。"劭凯晃着酒杯在一旁笑着说。
有城也笑,看着吧台后面那个一脸平淡的青年,"阿言可以用一只手同时调六杯BAS-KETBALL,而且就算他不品酒,也能调出恰到好处的味道来。"
"真神奇。"欧阳啧啧摇头。
正说话间,一只手拿着酒杯递了过来,"有城。"
有城看着手的主人笑,抬眉问他,"给我的?"
"嗯。"青年点头,随后便走了开去。
"哦,是‘传奇'。"劭凯眼睛亮了起来。
‘传奇'在这里就是一个传奇,品过传奇的人都会对它念念不忘,但是就要看调酒师调出来的‘传奇'是不是能创造出另一个传奇,因为这款酒的味道在每个调酒师手里都绝无一样,从来就没有味道一模一样的‘传奇'。
"阿言在这里从没有调过这种酒呢。"欧阳说。
"是吗?"有城看着杯子里面泛着淡淡青色还在升着小气泡的液体,却觉得这杯酒也跟青年的存在一样,那么清清淡淡,真切中带着几分虚无。
"是啊,肯定是专门要给你调的。"劭凯看着有城说。
"也许吧......"有城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喜欢传奇,却很少点它,因为没有适合他口味的传奇,而青年调的这杯,不知为什么,最是合他的心意。
青年一般只在雪吧里面呆三个小时,有城等他下班,两个人一起离开酒吧。
"今天也玩得开心吗?"
青年点头。
只要有有城在身边,他怎么都开心。
"真没想到我们阿言这么受欢迎,当初真不该答应让你来这里调酒的。"有城笑着瞅他说。
"有城说不来那就不来。"青年说。
"真的?"
青年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当真了吗?"有城无奈地笑,这个青年从不会怀疑他的任何话,从来都不会。
拉起他的手,有城笑着,"我们回去吧。"
青年点头,跟着有城走向停车场。
二
只是青年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他以为还有时间,至少是有城休息的这半个月,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有城在厨房忙着做菜,青年正在房间里面看碟,听到门铃的声音便起身去开门。
"快递。"门外那个叫着。
青年用的是左手,没有注意到右腕上的金丝正泛着的红光。
所以当他把门打开的时候,完全怔住了。
那个男人,两只小小的眼睛闪着恶意的光芒,嘴角似乎还留着血丝,他抬手一把抹去。
"不是我想这么早来找你,只是被人破了功,借你体内还愿石一用。"男人说。
青年忍不住转头看向厨房。
有城。m
"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你的事就跟我来。"
青年眼里,是男人恶毒的笑。
"阿言?是什么快递?"有城在厨房里面问他,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回音。
一个不好的预感让有城忽然僵在了原地。
阿言!?
他走出厨房来到玄关,门没有关,就那么敞开着,然而,却独独不见了那青年的身影。
一样的幻境,这些都是用术法布下的结界,因城市里,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青年看着那个道士,一直都没有说话。
"看来你真是舍不得那个人类了,不然一次又一次,你怎么都不逃跑呢?"道士啧啧地笑,面对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
变成狐狸确实能逃开,只要让这个道士再也找不到它就可以,这点它能够做到。
只是--
他就是不想舍弃那个人类。
那个叫有城的人。
那个人曾被舍弃过一次,难道还要再有一次?
心里隐隐作痛,看着道士,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么憎恶过。
双手并举在胸前,微微白芒乍现。
"哦?没想到你还有灵力,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本以为你的第八条命只够你维持人形了,毕竟,只剩下最后一条命的话,你就会被打回原形了--"道士的话才刚刚说完,一道极其刺眼的白色光芒已向道士袭了过去。
崇灵子赶紧抽出一道符咒甩出去,口中不断念咒,然后便见在离他身体一米的范围忽然出现了一道屏障,让青年的白光无法穿透。
两人僵持不下,却见青年周身散发的白芒越来越盛,崇灵子额头的汗水滴滴落下,逐渐有了难以抵挡的趋势。
"你......想同归于尽......么?"崇灵子艰难地开了口,"你死了......可是连魂魄都不会存在了,不然顶多变回狐狸,下辈子还能见到那个人......不是吗......"
青年眉目微动,嘴唇紧抿。
下辈子......难道要等到下辈子?
可是,他要的是有城。
有城。
如果它变回了原形,一样不能见有城。
青年脸色惨白,却咬牙始终不松手。
崇灵子汗如雨下,他忽然有点后悔来招惹这只小小的狐狸。
刹那间一声闷响,因白芒这时忽地穿透了崇灵子的屏障,两个人顿时被一道闪电一样的力量劈开,身体被帛裂的空气分别撞向两边,倒在地上,无力再起身。
过了很久,一边有一个人稍稍动了一下,却是崇灵子。
"呵呵......"他摇摇晃晃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另一边的人,确切的说,那个人已经化为一只小小的白狐,静静地蜷缩在地一动不动。
"小狐狸,你想不到吧......呵呵......"崇灵子的脸色竟然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你体内还愿石的灵力都被我吸收了呢......刚才我差点都忘了用吸元归一大法了......"
"不过这次我可留不得你,看你这次动气的样子万一下辈子你修行之后再来找我报仇那岂不是不妙......"他慢慢地说着,举起手咬破了中指,然后在一张纸上画起了鬼符。
白色的小狐狸还是没有动静,仿佛死去了一样安静。
崇灵子画完符咒邪恶地笑,然后伸出手就要把符咒贴到小狐狸的身上。
可是就在这时,本来一直没有声息的小狐狸却在这一瞬间猛然跃上了崇灵子的脸,同一时刻,它人形乍现,而周身白芒又起,向刀一样旋成一阵利风狠狠劈向了崇灵子的身体。
崇灵子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变化,他完全没能躲开如刀锋般锐利的白光。
"你--"崇灵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在破裂,身上的力气缓缓流失,他皱起眉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说道,"狐狸......果然是狡猾的动物......只是、没想到......我崇灵子也有这么一天,竟然会死在你一只小小狐狸的手里......难怪......那日爻卦时......"
青年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自己的眉头也死死地纠结了起来,一手抓紧了胸口,另一只手撑着眼看就快要消失的结界之壁,然后便看见他的身体逐渐逐渐地消失,再看,便只见那一只小小白狐在全身皮毛的包裹下蜷着身体,细长的眼睛紧闭在那里,不再有一丝动静。
过了不知有多久,那个结界竟然没有随着崇灵子的断气而消失,反而变成一片红色,把周围的世界都映照得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