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绯（修改版）————苏零

"焚天教？"我喃喃自语，难道这和风隐华的出现有什么关联？

马车在下一个城镇停下，我一直坐在车厢外，车辆内没有传出过任何声响。
"公子，今天就在那住下吧。"小秋指着对面的客栈。
我点头。转身，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呆住。
我确定，我看到，风隐华躺在林天翼怀里。风隐华躺在林天翼怀里......妈呀，谁来和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他突然就倒下来了，然后马车就停下来了。"还是林天翼先反应过来，听他的口气，也是同样的莫名其妙。
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坐在马车的另外一边的。

"他怎么了？"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风隐华，暗自皱眉。纱帽已经取下，露出了他的脸。惨白憔悴的容颜，不见一丝血色的唇。
"劳累过度，体力不支。而且身上原本就带着内伤，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然后就这样了。"小秋替他把过脉，不仅微微皱眉，"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没日没夜的赶了多少路。又妄动真气，雪上加霜。"
"现在怎么办？"我明白小秋的医术得自墨蝶真传，交给她我可以省不少心。
"我现在就去抓药，好好补一补，不会有大碍的，"说完转身出门。
"你怎么看？"我看向天翼。自进门来，他就一直倚着床柱站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我认为之前的那些刺杀我的人不是他派来的。而且他确实是有急事想借血魄。"
我抬头，正对上他那双空灵的眸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没有杀气？"
"那群黑衣人明显是早就埋伏在那里的，而他显然不是。而且他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然后停顿了一下，加了一句，"你要相信瞎子的直觉。"
其实我一直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瞎子。
"而且，他若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他也不会被纪如风逼到这步田地。"
"对了，你知不知道，叶绯是被焚天教的人抓走的？"我看着床上昏睡的风隐华，不免有点担忧。
"你担心风隐华的出现和叶绯的失踪有关？"

三十 徘徊
热闹的大街，热闹得让我头疼。
虽然离开那片人烟稀少的土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热闹到这种程度的城镇还是第一次遇到，明显的不习惯。外加过两天就是这里的一个节日，叫什么来着的，很复杂，记不住，于是吵上加吵，好像亿万只蜜蜂在头顶盘旋。（零：我承认是我懒，可是再次卡文也是事实~~）
本来我是死也不肯在这种时候来到这种热闹中心，可偏偏这时候，小秋替风隐华配的药用完了，她本人一句话也没丢下就突然找不到影，于是这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我这个主子做得真是太失败，无论谁都可以骑到我头上去。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我觉得我都快虚脱了。
"喂，我回来了......"一把推开门，就看到里面的两只大眼瞪小眼。
风隐华的伤本身就不是什么很凶险的伤，只是拖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休养了一个礼拜，也可以勉强下床走走了。
"前辈，麻烦你了。"风隐华靠在床头，语气还是一贯的柔和，没有了纱帽的遮掩，和煦的笑容一目了然。
"没事，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笑得开心。
林天翼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出去。
"怎么了？"自从遇上风隐华，我就觉得天翼的情绪不太对。原来的他一直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然，以及一股凌厉的锐气。可是最近，他却常常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连吃饭的时候都会莫名走神，尤其是在风隐华恢复知觉以后，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你打算什么时候问他？"天翼微微蹙起眉头。
我知道，他问的是风隐华。之前我自告奋勇提出让我来和风隐华谈谈，因为我觉得天翼说话语气太冷，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而风隐华的伤还没好，这样太难为他了。
"不急吧，反正我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其实真正没开口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把握拒绝得了他。
我一直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双眼睛时的惊艳。如湖水一般的眼眸，忽而波光潋滟，忽而如镜般平静。在那一瞬间，我又想逃的冲动，因为有一种近乎直觉的声音告诉我，如果我陷下去了，我就惨了。
"如果你说不出口，还是我来吧。"天翼突如其来的话语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可是......"我觉得有哪里不对，非常的不对，可是说不出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们。"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风隐华将全身的重量倚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不用太为难。真的。"
他语气中的悲伤让我止不住地心疼，刚想去扶他，一道人影已抢在我之前。
"你......"我有些奇怪天翼的反应，但当他抬头的时候，我忍不住惊呼，原本淡色的唇竟已被他咬得鲜血淋漓。

我看着天翼小心翼翼的抱起风隐华，很轻很慢得把他放到床上，甚至替他盖好被子。然后风隐华伸出手，轻轻替他拭去唇上的血迹。
我只是看着，呆呆得看着。他们的动作是如此和谐，和谐的就像一幅画卷，唯美却不真实。
随后我在心底叹息，轻轻走出房间，替他们掩上门。d
不管风隐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那都是明天的事了，而今天，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忽然觉得后悔，也许不该回到这一片凡尘俗事中的。
如果我现在依然带在那片雪地，依然过着和小畜生相依为命的日子，叶绯不曾出现，小畜生未曾显出它的真身，我现在一定不会有那么多挣扎。
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在爱上一个人后把曾经刻骨铭心的人完全抹去。是曾经的爱不够深刻，还是现在遇到并爱上的人才是命中注定。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零焰，我累了，想回去了，你，还在等我吗？

三十一 命定
"我想借血魄救一个人。在我逃亡的路上，他就过我的命，而且他会被纪如风抓去，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我不可能坐视不理。"风隐华半靠在林天翼怀里，低着头，用很轻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隐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我见到他第一眼起就已明白。他虽然外表清清秀秀，身体瘦瘦弱弱，可他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再改变。
我看向林天翼，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他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他有他的挣扎。
"你要用血魄去交换人质？"半晌，林天翼才说了这句话。如果对方不是风隐华，他一定会用最冷漠的语气去回绝，因为这样的要求实在没有接受的可能。
不过这算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无论如何我也难以相信，冷漠如林天翼，居然会如此简单的就爱上了一个人，而且爱得那么死心塌地。
那么，叶绯怎么办？对了，叶绯，焚天教的人质......
"不是，是纪如风提出要对决，我的武功本不如他，所以......"风隐华抬头，原本就绝艳的眸子一瞬间更是迸发流光溢彩，我别过头。可惜，林天翼看不见。
"就你这种身体要和他对决？"林天翼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但是却又非常强的压迫感。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林天翼用这样的语气对风隐华说话，应该是生气了吧。
"可是......"风隐华还想辩解，被林天翼赌住，用嘴......
"咳嗯......"我不反对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我当隐形人，可也不要故意把我叫来，然后又把我晾在一边，"你们俩故意欺负我这孤家寡人对不？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嗯，我是纯洁的小孩。
不意外的看到两张迅速变红的脸。
不就两小屁孩嘛。

"我只问一个问题，这件事情和叶绯有没有关系？"我很直截了当，因为实在不能控制那两只什么时候又要开始的打情骂俏。
"叶绯？前辈认得他？"风隐华的眼睛忽然亮了。
"嗯，他是我徒弟。据说是被焚天教的人抓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抬头看天翼，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都是我害的，当初他救我的时候，我把母亲给我的一块祖传的玉佩送给他当谢礼，谁晓得里面居然藏了什么不外泄的秘籍。纪如风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他叹了口气，原本温和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伤感，"如风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谁晓得竟然......"
"叶绯身上没有什么玉佩的。"既然纪如风不能从叶绯身上得到什么，那为什么还要扣留他？
"应该是的，否则如风也不会提出什么对决。那秘籍上的武功是每一任焚天教教主都必须修炼的，所以我也会。但是我的内力比起他差太远了，所以加上血魄我才有胜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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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
推开窗子，任月光肆无忌惮的洒满整个屋子。没有点灯，我喜欢享受黑暗，而他则不需要光明。
我转过身子，背靠着窗框，看着桌前的他，一贯的淡漠中带着浓重的绝望，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他曾经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在我询问他和叶绯关系的时候。
终于，我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上了他的肩："趁着年轻，去干一些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吧。"这是我离开雪地之前，那位卖衣服的大婶留给我的话。
"其实，我和风很早就有交集......那个时候，他还是焚天教的教主，那个时候，我和叶绯还没有任何误会......"天翼抬起头，他的声音很轻。
我的手加重的力道......现在的他，是最需要鼓励的时候......
"但是那个时候，他说他只是焚天教一个小跑腿，因为搞砸了任务，被纪如风放弃......那个时候的他也是遍体鳞伤......只不过，是故意弄的......"他咬着自己的唇，原本就布满伤口的薄唇，再次渗出血珠。
"你恨他，因为他骗了你？"我伸手，替他擦去血珠，"要不要我借你个指头咬......"
"这是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我还有个师弟......他是死在我手上的......为了帮我，为了救我......他很早以前就说过他爱我......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完全暴露自己的感情，那样的沉重......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也许在这个时候，安静时最好的解药......
"安言，你有爱过吗？"天翼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我，不知道。"周围很静，静得甚至听得见心跳的声音，"我不是个主动的人，所以只有等着爱情来找上我。"
"那它找上你了吗？"也许只是太静了，静得让我们不习惯，所以只有不停的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并不重要。
"嗯，只是，我逃开了。"
"那你后悔吗？"
"没有，给彼此机会，好好想清楚。"
"也对。"
也许，我们只是在不断寻找，不断等待，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三十二 暗算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救叶绯，那就一起去吧。"最后作决定的人是我，不意外的看到风隐华瞬间发亮的眼神。而天翼只是沉默，显然他还在挣扎。而我却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昨晚到最后我是一个人离开房间的，因为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说得了，只是沉默。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回到房间，刚推开门，眼角一条人影从窗口一闪而过。
我没有追，桌上的一张纸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刚刚是谁？"天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不知道，留了张纸条，说小秋在他们手上，我去看看。"说完，抓起剑我就往外走。
"等一下，万一是陷阱......"他拉住我，但话只说了一半，就放开了我，"我知道和你说了也是白搭，你除了讲义气之外没啥有点了，做事冲动不计较后果更是最大的缺点。要不我们一起去？"
我郁闷，怎么把我贬得那么一文不值。
"那小风怎么办，他伤还没好透，还不能动武，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下。"我只捡事实说，"我会小心的。"

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又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山，小山的顶峰修着一座废弃的庙宇。
跟着那个神秘的送信人，我来到了这里。
奇怪的是，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作为一个杀手，如果没有绝对准确地对危险的判断力以及一定意义上的预知力，那还不如早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虽然离开那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生活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我的感觉依然敏锐，所以我可以肯定，这里没有普通意义上的埋伏但他们花尽心思总不会事情我来参观风景的吧......
而且，那个送信人明显是故意让我发现踪迹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谁？"很轻微的响声，我一瞬间拔剑，直指对方咽喉。
"公......"小秋只唤了一个字，另一个子被生生吓了回去。
我自己也是一身冷汗，若是换了当年的我，现在在我面前的必然只是一具尸体。
"就你一个人吗？"我平复了一下情绪。
"嗯。在我赶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小姑娘拖住，她说她娘病重，她没钱给娘治病，就求我施舍。我就告诉她我是大夫，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说是她和母亲一直住在这。然后又说要出去找水，就没了踪影，我在这转悠，就遇到公子了。"小秋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
"糟了。"

回到客栈，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天翼坐在唯一完好的桌子旁，原本雪白的衣衫印染了一片又一片的血红。风隐华正在替他的手臂抱扎。
"你们没事吧，天翼你受伤了？"能让天翼负伤，看来对方本事不小。
"没事，伤口不深，问题是血魄被夺走了。"天翼依然是一付淡定的样子，可我相信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平静。
"是那些对血魄意图不轨的人？"小秋上前接替了风隐华的工作，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明显美观多了。
"不，是焚天教的人。"风隐华脸色苍白，"他们的服饰是很有特色的。纪如风压根不怕我知道。"
也许他就是想让你知道。
"他为什么要血魄？"那天风隐华坦白要救叶绯的时候小秋不在，所以她难免疑惑。
"这个很复杂，我呆会和你说。"现在显然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
"他是在逼你现身，你跑到他跟前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吗？"天翼双眉紧皱，显然他已经火到一定境界了。
不错，没有了血魄的风隐华根本没有获胜的渺茫希望。
"那怎么办？把叶绯扔那不管？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往日的温文在此刻的风隐华身上已荡然无存，他显然也已对一切感到绝望，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我赶紧把风隐华拉到一边，塞给小秋，一边拖过天翼："小秋，这里交给你了。"

三十三 出路
"轰......"原本挺拔高大的树木被天翼一掌轰倒。
这小子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我乍舌："小翼翼，小树树是无辜的，你不要迁怒它好不好？"
他一言不发，其实要是他回答了才是奇了怪了的，只是在那里不断的发泄。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每一掌所用的内力逐渐减少，但依旧不停，一次又一次击打在树的同一个位置，我明白，他听进了我的话。之前的打斗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如果他再不住手，他会撑不下去的。但我也明白，他心中的情感，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极限，如果不爆发一下，他会倒下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