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绿旖

雷铮跟寒光边说边并排的往山上走，两个人的步伐很契合，走在一起很舒服，丝毫没有或等或赶的感觉。因为过节，晨练的人特别少，两个年轻的男人一起来晨练比较引人注意，更何况是两个俊帅出众的年轻男人，对于偶尔投来的或诧异或赞赏的眼光，两人都视而不见，不紧不慢的边走边聊，享受这一刻的闲适。天微微亮，几粒星子依然执着的不肯隐去，相互做作伴的点缀着天幕，手，不知何时落入对方的掌中，掌心的温度，格外的温暖......
寒光任他牵着手，静静的听着，也不搭话。
雷铮有些满足，昨夜积下的怨气早已不知去向，安心的相牵，坦然的走在一起，丝毫不用象平时一样克制，随意聊着以前的事......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转过弯了，大概是让人打明白了，那回特别悬，赵辉出手了，身手那叫一利落，然后我才知道，丫从六岁就学各种搏击了！一直瞒着我......"
寒光投来一道很同情的眼光。
雷铮倒是挺得意的，"打那以后，我走路都横着，惹完事就往丫身后一站，坏事全推他身上，我是好学生，老师自然信，他也无所谓，那会儿还不知道他家势力有多大，就是感觉没他摆不平的事。哎呀，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舒畅啊！"
寒光的眼光由同情变成了鄙夷。
雷铮很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你小时候是好学生么？"
"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雷铮把"吧"字咬的挺重。
"成绩还行，但没得过你那么多奖状，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谓的好学生。"
"打架么？"
"打！不过没人撑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那要也跑不过呢？"
"打之前不先做个评估么？我没你那么勇往直前。"
"我呸！我那不是让人利用了么。"
"被人利用不生气？"
"不生气......"雷铮想也不想的答，看寒光又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又接着道，"得看是被谁利用，赵辉是我从小到大的哥们儿！往侠义了说，那叫肝胆相照，懂么？"想了想又很郑重的补充，"赵辉从来没让我做过真正危险的事，就算有我也无所谓。"
"就因为他是赵辉？"寒光的脚步略缓。
"因为我们是朋友。"
寒光又恢复了原来的步子，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走了好一会儿，淡淡的语气带着探询，"要是我呢？"
雷铮随意的看着四周，也淡淡的答，"你利用我还少么？"透着几分无奈，"我生气了么？"
寒光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仍是沉默，继续向前走。
一阵冷风掠过，穿过指间风很冷，仿佛在提醒着他的手已不在自己掌中。雷铮不自觉的握紧了空空的手，忽然有点后悔，其实一直这样稀哩糊涂的也挺好，何必要把这事说明白？想打破这沉默，却又找到合适的话题，仔细斟酌着该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索性说清楚也不错，但是......就这么犹豫着，沉默着，两个人已走到了山顶。
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脸，正慢慢的从高高矮矮的楼间呈现出全貌，虽然仍未驱走寒意，却将一片金色的晨光洒遍了光秃秃的山顶，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山顶上的风大些，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立在风里看日出，城市里的日出没有海边或山里的日出那样美的令人震撼，可是能亲眼看着一天的开始，任谁都会多多少少有点这样那样的感慨。
"你想知道什么？"
雷铮有点意外寒光主动说话，不想再陷入刚才的僵局，于是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把我弄这么一地方来，是为了防人偷听啊？整的跟特工一样。"
寒光似乎领会了他的意图，向他笑，"哪儿啊！我是为了灭口方便。"
"大过年的吓唬人！"
"我不是顺着你说嘛。"
"哎，你到底叫什么啊？一会儿寒光，一会儿陈光。"
"我说我叫寒晨光你信么？"
"信！"雷铮嘴里这么说，口气却是相反的，忽而又转成特别一本正经的口气，"你说你叫激光我都信！只是拜托你别叫庞光。"然后大笑起来。
寒光脸上的微笑一闪而逝，继而又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雷铮笑够了，"你多大了？"
"二十四。"
"黑道白道？"
"白道吧。"寒光仍然苦笑。
"就是警察喽？"
"是。"
"打小就这么漂亮？"雷铮笑嘻嘻的没个正形儿。
"......"寒光继续苦笑，"我看你没象我想象中那么想知道我的事。"
雷铮敛了笑，认真的看着寒光，"不是，我只是怀疑真实性，这么说吧，要是你突然得到一个你以为不可能得到却又是很想得到的东西，除了不可思议之外，会不会有点怀疑？"
寒光轻轻的点点头，也不待雷铮继续问，径自说了下去，"所谓心照不宣吧，有的事也没必要再说，你做的我都明白，我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有个定论，我说什么也没用。今天也确实是想告诉你一些东西，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随你问，可不能说的我仍然不会说。"
"从于建说起吧。"
"于建带着那玉潜逃，很多人要找他，就算追杀吧。于建迫不得己，到警方投案自首，但是关键的东西一句也没说，可能还没拿定主意，一直僵持着。也不知道于建怎么外界取得联系，逃跑了，进了那大厦再也没见出来......工程部，是最有理由也是最方便找遍大厦每个角落的部门......"
"白痴啊，藏汽车后备箱里不就出去了。"
"内线消息证实他没有被任何一个组织找到，我进去也只是找找，没抱什么希望。"
"警方的内线布的够广的啊！那玉到底是什么？"
"这个......不能说。"寒光的语气很无奈。
"哈！"雷铮发出很短促的一声笑，"超出你上司给你划的圈了吧？"
寒光沉默着转身走开，才走了两步，被雷铮拉住，"说清楚再走。"
"还想知道什么？"寒光不看他，将眼光落在未明的方向。
"小光，我想知道，你再回到我身边，为了什么？"
"......"
"目的。"
"......"寒光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一直不肯说的事，今天突然都说了，有所求吧？"
寒光仍是无语的看着他，雷铮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里的犹豫，于是也不追问，沉默的与他对视，等他的决定。终于，寒光还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确实有所求。"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样东西，在雷铮面前摊开。
淡淡的扫了眼他掌心的玉，依然莹润如初，雷铮突然感到心里钝钝的痛，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下去，"经过我们检查，这块玉本身没有任何秘密，或许有，但只有于建知道。于建原先隶属的组织，与赵辉是对头，你把这玉给赵辉......赵辉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肯定会找到于建......从而有下一步的动作......然后......然后......"寒光说到后来，也是越来越艰涩。
雷铮接了那玉，声音格外阴沉，"然后你们坐收渔利？"
寒光抿唇不语，又一次调开眼光。雷铮已不在乎他是默认还是否认，只觉得一片晨光都变得冰冷刺眼，映进寒光漆黑的眼眸，转头的一瞬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清清楚楚的落在雷铮眼里，而雷铮也已无力去探其究竟。忽然想到那个温暖的夜晚，那时候，他眼里的那一点点迷茫，一点点迟疑，于此刻带给雷铮一点点希望，"小光，你被胁迫了么？"
寒光仍旧无语，雷铮还来不及猜测，却见他摇了摇头，动作不大，却是显而易见。
抬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再问你一句，希望你说实话--再回来我身边，是为了我？还是因为于建联系过我？"
寒光默然半晌，抬手推开雷铮的手，却未曾移开对视的眼光。两人就这么无语的立着，雷铮似乎感觉有一丝的悲伤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点蔓延开来，漫漫的缠绕在自己心里，或许错怪了他吧？
"说啊！"强硬的口气却掩不住那一丝希冀。
"因为于建。"
短短四个字，彻彻底底的浇灭雷铮心里仅有的盼望。
转身举步离开，不再做半分留连。

第 13 章
雷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随手接了，传出赵辉带着些慵懒的声音，"在哪儿呢？"
"家。"
"一个人？"
"嗯。"
"干嘛呢？"
"睡觉。"抬手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甩了老头老太太，一个人在家睡觉啊？我还以为有人陪你呢!"
"你以为？不是你以为的每件事都是对的。"雷铮说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来我这儿玩吧。"
"不去了，接着睡。"雷铮闷闷的答，昨夜几乎未眠，早上一个人折腾回来，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累到无力，进了门倒头就睡，却又感觉恍恍惚惚的睡不沉，还没睡多久，又被赵辉吵醒。
赵辉也没说什么，直接收了线。
雷铮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强迫自己不去想它，接着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半个小时左右，门被拍的山响，雷铮苦笑了一下去开门，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来他这从不用门铃的只有赵辉一个，雷铮苦笑着开门，"你这门敲的，越来越有黑社会的风范了。"
赵辉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对着在厨房沏茶的雷铮喊，"哎，我说，想个什么节目吧，晚上跟你混。"
"怎么跟我混了，你那些手下呢？"
"过年去了呗。"
"一个都没留啊？万一有事怎么办？"
"你以为就我手下的人过年啊？"
"那别人要趁这时候怎么着你，可真是好机会了。"
赵辉随意的抽出根烟敲着烟盒，"你那脑子里装的都什么啊？看电影看多了吧？我又没招谁惹谁，人家为什么要怎么着我？即便有看我不顺眼的，总得找个茬吧，我是那么容易给人机会的人么？有火么？"
雷铮扔个打火机给他，"连黑社会都年啊，可......"硬生生的咽了一半。
赵辉举着打火机看着他，"可什么？"
"可以让广大人民群众安心过个好年了。"雷铮硬生生的转了话题。
"现如今有军队保证国家安全，有警察保证社会治安......"说着点了烟，向雷铮笑，"真要是过不好年，都是人民群众自己折腾的，比如放爆竹崩着自己，出门撞个车什么的，嘿嘿！广大群众要都跟你似的，一个人在家睡觉，一准儿全社会都喜庆安乐！"
"贫吧你就。"
"哟，看来今儿您没啥兴致啊！"说完吐了个漂亮的烟圈，"你那小情儿呢？叫出来一起玩玩。"
"散了。"雷铮说着，手不自觉的隔着衣袋摸了摸那玉。
"散了？"
"不行？"
"那到不是。什么时候散的？我以为你不去陪老头老太太就是为了陪小情呢，结果你一人儿在家睡觉，那你为什么不去你爸妈那儿？"
"......"雷铮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赵辉忽然看见了餐厅里一桌子菜，"你别告诉我刚散。"
"答对了，有奖。"雷铮说着也点了烟，"晚上想吃什么啊？我请。"
"说说，为什么啊？"
"没意思就散了呗。"雷铮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淡。
"腻了？"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包打听......"雷铮应着，脑子里飞快的编着理由。
"得，甭说了。"赵辉到是没深究，"也不是什么开心事儿，嘿嘿！"
雷铮配合的点头应承着，暗自呼了口气，却听赵辉又说，"雷子，你想过长久么？"
"我看，有事的是你吧？"
"嗯。"赵辉很大方的承认了，看着眼前的烟雾若有所思，"突然就觉得老了，好象玩腻了，想长久了。可是，在这圈里混了这么久，不敢轻易的相信一个人......也不想自己多个弱点......"
雷铮有点同情赵辉，不过他的困扰自己帮不了，若是今天以前，他还可以跟赵辉说应该相信爱情，可现在自己刚刚碰的头破血流，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怎么说服别人相信？
"就是那回在绯夜见着的那个？"雷铮忽然想起那天赵辉眼里的温柔。
"嗯。"
"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嘛，查查呗。"
"查了，我查到的跟他说的一样。"
"那你还怕什么？"
"这样才可怕。"
雷铮当然明白赵辉的意思--要么是百分之百的事实，要么是极完美的谎言。
"你那个呢？是上回弹琴那小孩么？"赵辉似乎不愿意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又扯回来了。
"我以为你知道呢。"雷铮打马虎眼，说的模棱两可。
"你又不是我对头，目前又没什么危险，你以为我手底下人都没事干，天天派几个人盯着你？"
雷铮放在衣袋里的手又摸了摸那玉，还是决定不说，"不是那个，跟那个没两天就散了。"
"好，那个不简单，他要在你身边我还真不放心。"
雷铮勉强的笑了一下，觉得特别对不起赵辉。
陪着赵辉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天，雷铮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听，"哎，那玉的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还没找着呢，你说让人偷了，那边谁都不承认，也没准办事的人当时还不知道要找的是玉，私自揣了，等知道也没胆子说出来，然后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然后就让你们一帮老大可劲儿的猜......在哪儿呢？"后半句雷铮模仿某小品里的口气和神态，惟妙惟肖。
赵辉见了大笑，"说不定还在你这，其实根本没被拿走，你没找仔细，也可能是你随手送了哪个小情儿，自己都忘了。"
雷铮心里紧了一下，几乎怀疑赵辉在试探自己，可是看到赵辉笑的如此坦荡，倒觉得自己小人了一把，"现在知道那玉倒底是什么了么？"
"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单纯只为了引开别人的注意力的可能性大。"
"为什么？"
"你也看过那玉了，那么大点的东西，表面什么都没有，用你的话说--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如果有秘密能放在哪儿？难道还真有什么极高科技的芯片嵌里面？"
雷铮暗自摸了摸手里的玉，表面光滑之及，绝对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而且寒光也说过，没有检查出有任何东西来，警方应该是有高科技手段的吧？于是沉吟道，"按说不太可能，玉本天成，质地极硬，做这种手脚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但要很高的成本，那就要看它背后的东西值不值得这个花费。"
"绝对值得！但是我仍然认为没必要。"看见雷铮很认真的听着，于是又笑道，"当然，如果是我做的话......"
"哎，如果你现在找着这玉了，你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