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果的春天
http://209.133.27.102/GB/literature/li_homo/100116211/index.asp
1
期末考的最後一天,校园冷清得很。
早早考完的学生,不愿在校内停留。连续几日熬夜苦读的,莫不在第一时间窝进被窝里,狠狠地补眠,发誓非得睡个三天三夜才起床;而尚有精神的,则成群结夥地聚集在校外的吃茶店、咖啡馆,讨论接下来的假期该怎麽玩。
有人早早解脱,却有人在此刻进行最後一科的考试。
晚上九点多,沈瑞平交出了商事法的答案卷後,提早离开了教室。
一跨出教室大门,一阵冰冷的寒风直向他扑来,他猛地打个哆嗦,缩紧脖子,重重地在手心呼了口气。
什麽鬼学校嘛!沈瑞平在心中咒骂。
在这儿待了两年,他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天气。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要死。每回一有冷气流下来,这地方的气温就降到十度以下,冷也就罢了,湿度也高,又冷又湿的天气,有时让他难过地直想撞墙!
行经教室後门时,视线不经意地往里一瞥,看到一个坐在最後一排的同学正拿著商事法的课本在桌底下「翻阅」。
......
他妈的!
没天理!
沈瑞平有种冲动想进去狠狠地踹那人一脚。
为什麽就有人可以坐在最後一排轻轻松松的考试,而他就得辛苦背下那些考完就忘得一乾二净的东西?
越想越气人,每回只要考试前看到学校发下来的考试座位表,他的脸就一阵惨绿。
他的考试座位,永远都是邻近「天国」──在一般教室里,第一排第一个位置几乎非他莫属,这对他来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少监考的人不会靠在门边罚站,对他的压力也少了些;怪的是在阶梯教室中,他的一号宝座总是惨遭篡位,让他退居到三号或四号,这在横向排位的阶梯教室里,无疑地是一脚踩进天国大门,一抬头,就可以和监考人员来个面对面的接触。
所以,每回只要坐阶梯教室,他的脖子就酸得要命,因为实在不想抬头面对监考人员,尤其当那人还是本科的授课教授。
察觉到沈瑞平的瞪视,查阅课本的人不慌不忙地转头看他,然後右眼一眨,向他抛了个媚眼。
死家伙!
沈瑞平咬牙切齿。
『等我。』作弊的人用唇形对他说著。
沈瑞平一脸不爽地双手打了个大叉。
那人俊挺的眉一皱,继续以唇形道:『我待会儿去找你。』
沈瑞平想了下,表情奸诈地手指了指他,接著比了个吃饭的模样,最後再以大拇指比著自己。
那人笑了,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赚到一顿宵夜後,沈瑞平满足地离开。
高兴的心情只持续到出大楼前,一踏出大楼,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冻得他表情瞬间僵硬。
冷......冷死了!
啊,不对,不能说那个字,应该这样──
热!
好热!
好热啊──!
沈瑞平企图催眠自己。
这种天才的作法对他到底有用无用,只需瞧他缩头缩尾地走在校园里就可得到印证。
「嗯......」
咦?
沈瑞平停下脚步,静心倾听。
没有声音,果然是错觉。
他继续迈开步伐。
「啊......嗯......」
幸好周遭没人,不然看到沈瑞平瞬间僵固的奇怪姿势,肯定投以最诡异的注目礼。
不是错觉,真的有声音。真不负他听觉高达百分之两百的敏锐度。
沈瑞平的视线慢慢地转向声音的出处,是身旁不远处的树丛里。
「唔......」声音极为轻细,像是特地压抑著。
他一向不是什麽好奇宝宝,可这会儿却莫名地想上前去探究。
蹑手蹑脚地靠近,和他一般高、植成长排的树丛正好掩去他的身形,他从枝叶交错而成的漏洞中往里看去──
「嗯......」
两具正面交缠的身影依靠著树干,身衫不整地垂挂在身上,一条白皙、形状优美的脚扣在背对沈瑞那人的腰际,那人衣衫摆动,不时地向前挺进,令拥在身前的人难以抑制地发出呻吟。
......
不......
不......会......吧......
沈瑞平看呆了。
这......这麽冷的天,竟然有人会在户外「嘿咻」,不怕冻死吗?
「嗯......轻......轻一点......」
咦──?!
那声音......
沈瑞平不由得将视线投注在背靠著树干面向他的那人,只是光线昏暗,无法完全看清他的长相,但却看得出那人是短发。
短发不能代表什麽,可是那人的声音......他敢发誓,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老天,他不会第一次「偷窥」,就正好「窥」到一对男同志在做爱吧?
「槿......」
和先前不同的嗓音,是背对著他的那人所发出的。
沈瑞平发现那人移动头部,见那模样,似要吻怀中的人。
他不知道两人到底有没有接吻,不过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看傻了眼──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背对他的那人猛地被推开,一时站不稳身,跌坐在草地上。
「槿?」
被唤做槿的男子瞬间由激情退出,面无表情地开始穿起了衣服。
男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急切地上前:「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槿依旧静静地穿戴衣物,急得那男子原地打转。
将一条白色围巾围上後,槿平静地说:「把你的衣服穿上,生了病我可不管。」
说完,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往沈瑞平的方向看了一眼。
2
啊?!被......被发现了?
被那对在昏暗处依旧闪动幽光的眼眸一瞪视,沈瑞平吓得差点跳起来。
怎麽会咧?他又没发出声音,怎会被那叫做槿的人发现?
视线一转,额头顿时冒出几条黑线──原来他就站在路灯旁,不但所在位置明亮,连影子都被照进树丛里形成一块不自然的黑影。
......
沈瑞平,你这个白痴!
懊恼地伸手想抓头发,却发现手指头已被冻得僵硬。
哇咧......我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啊?沈瑞平讶然的表情混合著尴尬。
担心被还留在里头的人发现,他微蹲著身体,悄悄地离开树丛边来到了路中间,深深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精神瞬间抖擞。
「冷死了!还是赶紧滚回我的窝去。」沈瑞平缩著身体低声嘟嚷,不敢再继续逗留地快步离开校园。
叮咚!
清脆简短的门铃声响起,沈瑞平知道他的宵夜来找他了。高兴地冲上前去开门,笑脸迎人地面对著来人。
「喏,卤味和热珍奶。」王清宇晃了晃手中的宵夜。
沈瑞平的笑容顿时垮下。
「就这样?」
「不够吗?」王清宇眨了眨眼。
沈瑞平狠狠地瞪视他,接著闻到了一种味道,他像小狗嗅物般直吸鼻,明确地知道那是种异於卤味和珍奶的香味,而那种特殊味道,只有一种食物有──
「王──清──宇──」竟敢耍他。
「哎呀!」王清宇恍然大悟,将一开始就藏在身後的手举向前,「差点忘了我还有买这个。」
沈瑞平将他手上的东西一把抢过,「看在炸鸡排的面子上,饶你一回!」说完转身往内走。
「你房间怎麽又乱得像狗窝,期末考前不是才帮你整理过?」王清宇微皱著眉,看著犹如小偷闯过空门後的惨景。
「还说咧,谁教你整理得太乾净了,害我熬夜K书时差点冷死。」沈瑞平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热呼呼、香喷喷的炸鸡排,「呼,好烫好烫......冬天哪,房间还是弄乱一点感觉比较温暖。」
「你真是歪理一堆。」
王清宇将袋子里的热珍奶拿出,放在和室桌上,另外从一旁的抽屉取出一个圆盘,将卤味全数倒在盘里。
「啊!」沈瑞平一脸的满足,「咬一口我最爱的炸鸡排,喝著香甜的热奶茶,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王清宇看著电视,手握电视摇控器选台,不慌不忙地说:「是啊,你这人只要一块鸡排就可以把你骗去卖了,的确也没什麽好求的。」
「喂──」
王清宇将电视定在新闻台,边吃著卤味边看著最近发生的新闻。
沈瑞平本没什麽意见,反正有鸡排可以啃就好,但在新闻播到了一宗杀人分尸案时,他立刻抢过摇控器,随意按了个数字转台。
「吃饭看那种新闻,会反胃。」
「哦?」王清宇耸了耸肩,夹了块豆干进嘴里,「我倒是无所谓,但有必要看东X幼幼台吗?」
「呃......手误、手误!」沈瑞平又随意转了节目。
这次转到的电影台正播放一部爱情片,女主角在男主角的家里,两人一起吃完晚餐後,女主角在厨房洗碗,洗完後转身要出厨房时,脚却不小心踢到东西,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向前,膝盖重重地落地。
「真厉害,地上这麽大的一个水壶她也踢得到。」沈瑞平边批评边拿起奶茶来喝。
男主角见女主角跌破膝盖,赶紧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拿来药箱准备为她治疗伤口。『小慧,会有点痛,你忍耐一下。』
『嗯。』她点点头。
男主角用沾了药水的棉花棒往她伤口抹去,伤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刺痛,女主角痛叫一声,『啊!轻......轻一点......』
「噗──!」沈瑞平猛地喷出嘴里一大口珍奶──
3
「噗──!」沈瑞平猛地喷出嘴里一大口珍奶──
珍珠粉圆被当成子弹射向电视萤幕,可惜威力不够,萤幕表面并没出现任何裂痕。
「喂,脏死了你!」
王清宇立刻抽了几张面纸擦拭惨遭珍奶攻击的地方,另外也抽了几张递给沈瑞宇,让他擦自己的嘴和下巴。
见他没有动作,王清宇催促道:「你发什麽愣,还不快擦?」
「喔......」
沈瑞平擦拭的同时,脑袋里不知在想什麽,只见他越擦脸越红。
王清宇瞧著他的异状,有些担心地问:「瑞平,怎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呆呆地摇头。
「真的?」
没反应。
王清宇微蹙著眉想了会儿,接著抢过他手中的炸鸡排。
「那是我的......」
「说。不说你就别想吃。」
沈瑞平微垂著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哈!果然有问题。王清宇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证据就是他安稳地拿在手上的炸鸡排,因为平常若抢他的爱食,早被他踹到天涯海角去了,哪还能拿来威胁他。
「快说。」
沈瑞平迟疑了会儿,才慢慢开口道:「这......就刚刚要回来的时候,在一个树丛里,我看到......」脸上才刚退了的红晕又冒了上来,都是刚才那几句台词,害他又想到那时的情景。
「嗯?」
「看到......」又更红了。
「什麽?」王清宇嘴里吃著食物,声音有些模糊。
「看到......」咦?
「你讲三次了。」
奇怪?这有什麽不好讲的?做的人又不是我,我在脸红个什麽屁?想通了这点後,沈瑞平便直接道:「我看到两个男的在树丛里做爱。」
王清宇微瞪了下眼,接著双眉一眯,「你偷窥?」
「什麽偷窥啊,是他们自己发出声音,把......把我引过去的......」
「好看吗?看了很久?」
「嘿......还好啦......」沈瑞平尴尬一笑,接著惊叫一声,「啊?!我的鸡排?!」
沈瑞平抢回被王清宇拿走的鸡排,眼尖地发现少了一块肉,他立刻凑到王清宇面前,以著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嗅著他嘴唇上的味道,专注於这个举动的他,没发现王清宇眼眸快速闪逝过异样的情绪。
这家伙真是糟糕呀......蓦地嘴角一扯,王清宇凑向前在他唇上轻点了下。
「王──清──宇──」沈瑞平咬牙切齿念著他的名字。
「什麽事?」王清宇慵懒地笑著。他敢打赌,沈瑞平绝对没发现他刚才的动作。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啃我的鸡排!」
看吧。「我可是在你面前吃给你看的,哪知道你会视而不见,我就只好将它解释成你同意我吃。」
「我听你在放屁!今天你要不还我那口肉,我就和你誓不两立!」沈瑞平愤慨激昂地手指著王清宇。
「那要我吐出来还你吗?如果你要,我也是很愿意的。」
「你你你......」沈瑞宇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苹果乖乖,别气气喔。」王清宇唤著他小时候的绰号。
「去你的!不准叫那三个字!」刺耳极了。
「哪三个字?」
「小苹果!」
「小苹果很可爱呀。」王清宇抑不住轻笑。
「可爱个屁!」
「小苹果的屁屁也很可爱,左边还有个红红的胎记。」
「你脑袋里装大便啊!」沈瑞平大吼。
「小苹果的嘴怎麽越来越脏了,来,哥哥我用嘴给你洗洗。」说完便双手抓著他的肩头,嘟著嘴凑向前。
「你少恶心了!」沈瑞平吓得赶紧将他的脸推开。
「哈哈哈......」王清宇笑著放开手,「好了,不气了吧?」
被他一提醒,沈瑞平又皱眉,不待他说话,王清宇又道:「明天我再赔你一块,一口换一整块,很划算吧?」
听他这麽说,沈瑞平顿时笑开了脸,「耍赖的是乌龟。」
「是是是。」看著他开怀的笑容,王清宇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神情间带著一抹淡淡的宠溺。
4
吃完宵夜,整理好桌面後,王清宇掀开窗帘,从透明的玻璃窗看著昏黑的窗外,「下雨了。」
「不会吧?!」沈瑞平闻言立刻冲到他身边,整张脸几乎贴平在窗上,确定了真的在下雨时,忍不住咒道:「要死了!还嫌不够冷啊,下什麽鸟雨!」
王清宇沉吟了会儿,「呃......趁现在雨势还不大,我先回去。」
「喔。」沈瑞平很自然地点点头,然後才想起什麽地皱眉眯眼,「喂!听说你跟我住同一栋大楼嘛,我三楼你七楼,电梯一按马上到,雨势大不大干你屁事啊?」
王清宇搔了搔鼻梁,这会儿骗不过去,他已经可以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只见沈瑞平搓揉著冰冷的双手,嘴角拉开完美的弧度,像个可爱的小孩般露出了百分之百甜美的笑容。
「宇──」故意拉了个甜腻长音,「今晚会很冷耶......」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呼唤声,立刻让王清宇弃械投降。
他抚著额,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往旁一倒,趴在房内的双人床上,「好好好,我知道了,反正我只是你『暖床』的工具。」由於他的体温向来高,每回到了冬天,尤其是下雨天的夜晚,沈瑞平一逮著机会便会抱著他要他一起陪睡。
沈瑞平立刻往他身上扑去,将他压在身下,一颗头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别这麽说啦,我们可是从幼稚园就认识,有十几年交情的好朋友耶。」
「真是冤孽。啊,对了,请你减掉小学六年好吗?」王清宇持著单调的语气,「那时我们不同学校,我也没和你见过面。」
「虽然没见面,但友谊长存啊,不然国一我怎能马上在班上就认出你来咧。」
「这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不也一样认出你这颗小苹果。」才一说完,他就忍不住轻笑一声。
沈瑞平闻言立刻往他的背搥一下,「你还敢说,竟然在开学第一天当著全班同学面前大喊那三个字,毁了我应该光明灿烂的国中生涯!」
他还记得那时班上同学惊奇讶异的表情,以及转瞬间直轰耳膜的爆笑声。也因为这件事,他成了第一个全班都认识的人,然後,理所当然地被人推为班长,最可怕的是一做竟然做了三年。
「你的国中生涯还是很光明灿烂啊,小苹果可是风靡全校的大人物,女同学送来的情书也不少,这样你还不满足啊?」
「满足个屁!那根本全部都跟我闹著玩的,哪有人在情书信封上写『小苹果收』的啊!」沈瑞平忿忿不平地挪了挪身体,头靠在王清宇的後颈上,上半身完全平贴著他的背,两手抓著他的肩膀,两条腿微开,将他身下人的双腿夹住,然後赞叹道:「嗯......真舒服......」
「喂──小苹果,你以为你只有十公斤啊?」
「别再叫我小苹果!」沈瑞平气得在他耳边吼道,双手还故意用力将他往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