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所带五百弓箭手在藤甲兵的护持下,羽箭纷飞往城头射去。李棠对回来的陈查说:"秦祚守得严密,咱们俩讨不著便宜,不可贪功恋战,找回小江回去复命要紧。"说著看著阵前惨状微微摇头。
韩重站在帐外了望,眼见人马过来,当先是陈查。马到近前,小江沾满血迹的脸从他背後露出来,将手中的首级举起笑说:"给你。"
韩重脸上并无欣喜,命校尉接过首级,张开双臂将小江抱下马:"传军医来,陈查你与李棠清点伤亡数目安顿兵士。"说著抱著小江径直进了帅帐。
"刺啦"一声撕开裤子,牛油灯光亮之下,硫磺将周遭肌肤烧灼,臀股之上深扎著两支折断箭杆的羽箭, 肩头还有一个血窟窿,幸好小江自己封住穴道,失血不是很多。
"那个是李穆的脑袋,还有秦祚的,只差一点点。"小江趴在榻上扭头对身後的韩重说。正此时,军医背著药箱在校尉的带领下进来。
"别说话,先治伤。"韩重低声说,让了位置给军医,转身对校尉道:"传李将、陈将稍後到帐中来。"校尉答应著去了。
"哎呀,好疼好疼,别碰别碰!"军医正要把臀股上的两支箭簇剔出来,一碰之下小江痛呼连连。
韩重闻声忙过来,军医歉意道:"元帅,麻沸散用完了,只能如此。"
韩重点点头,坐在榻上让小江趴在自己腿上抱著自己,将手臂送到他嘴边说:"且忍忍,疼,你就咬我,拔出来才能敷药治伤。"小江眼泪汪汪地点点头,把眼睛闭上,抿住嘴抱紧韩重。韩重冲军医点头示意,军医执刀伸手而去。
"啊!......呜~"小江惨呼一声一口咬在韩重手臂上,紧紧地咬住。军医剜肉剔箭是做惯的营生,不慌不忙。
陈查和李棠一进帐子,就看到韩重抱著小江坐在榻上,脸庞涨红,牙关紧咬,脖子上、脑门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
"爷!"陈查和李棠急步上前。
"稍候,等我!"韩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剔完了两支箭,把身上的伤口都清理了敷上药包扎完毕,军医擦擦汗直起身,舒口气说:"元帅,江校尉的......"说话间才发现,寒冬里,韩重的鼻尖脸庞沁出了密密一层汗珠。
"小江,小江!别怕,已经好了!"韩重推推小江,小江这才松开口,筋疲力尽软绵绵趴在韩重腿上。
拉开被子替他盖好,韩重起身,陈查眼瞅著他袖间一缕血迹流出,顺著指尖滴落,忙道:"爷,您的手......"
"无妨。"韩重摇摇头说,回身冲军医挽起衣袖,小臂上一块儿肉外翻几乎要咬掉了,模糊不堪。军医连忙止血敷药,韩重沈声问:"今晚如何,仔细说。"
陈查支吾著推给李棠,李棠一五一十地把看到的都告诉了韩重,说到阵前惨状,李棠犹豫了一下道:"......之前他救了陈查,陈查说他出手狠辣,末将还没放在心上,今晚阵前所见,这孩子......恐怕心中没有什麽善恶之分,还望元帅......"李棠知道小江出手原是好意,只怕韩重责罚他。
韩重点点头说:"今夜你二人辛苦了,早早歇息去吧。"陈李二人退下,韩重拧湿手巾走到小江榻前。看他紧锁著眉头手攥成拳,想来迷蒙中也是疼得厉害。叹口气坐在身边,韩重轻轻擦著他脸上手上的血迹轻声说:"你那个狗屁师傅当真该打。"
单麓城太守秦祚夜不能眠。与李穆相交数年镇守单麓城,惺惺相惜,志同道合,皇帝虽然年迈却仁德治国,国虽不强却百姓安乐,怎知南越皇帝荒淫无道,暴虐好战,竟派大军直取东扈。本来与李穆早已抱著誓死之心与单麓城共存亡,却不料李穆竟一战未酬身先死。
姜祚久闻韩重大名,赫赫南越平王,乃是当今南越皇帝的亲侄儿,素来德威并重深得百姓爱戴,麾下铁羽从不扰民作乱,当得起仁义之师。今夜之事令秦祚咬牙切齿,韩重竟然派人夜袭盗取首级,辱没李穆,看来他不过是浪得虚名,也是个宵小卑劣之辈。
秦祚跪在李穆灵前,灵堂上缟素一片,棺盖未合。将手中纸钱一张张点燃,姜祚垂首低语:"你放心,拼死我也会将你头颅取回,还你真身。"
小江武功高强,身体强韧,将养了两日便能吃能睡,只是行动略有些不便,韩重见天气晴朗,太阳底下倒也温暖,命人将小江抬到帅帐门口,自己坐在一旁。
小江趴在榻上,看著远处座座营帐,将士们各在其位,虽有走动也井然有序。"小江。"听到韩重叫自己,小江抬头看著。"你夜闯单麓城私自取了李穆的首级,并不是大功一件,你可知道?"
小江点头:"我没有想要什麽大功啊?!"
韩重问:"那你为什麽要去?"
"他们说杀了李穆和秦祚,你就可以进单麓城了。"小江有些奇怪韩重为什麽要这麽问,这麽多人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能进城嘛。
韩重见他并不解,说:"小江,我身为征东元帅,自会排兵布阵,筹谋划策,破城是早晚的事情。"
"那我去和你去有什麽不一样。"小江委屈地嘟囔。
"你可知我为什麽迟迟不攻城?"韩重问到,小江摇摇头,韩重轻舒口气说:"东扈和南越相隔两地互不侵犯,东扈地少人稀,礼仪之邦,历朝历代多出博学大儒,也有不少商贾转道南越。此次东征......无缘无故毁人家园,致生灵涂炭,非我本意......"
"你不愿意为什麽还要来?"小江疑惑道。
韩重眼望天边浮云苦笑:"你不会明白的。我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我不能违抗皇命,不得已带兵出征,一路上只能尽力减少伤亡,能智取就不硬攻。"
小江强嘴:"我也是智取。"
"小江,自古杀场征战伤亡难免,保家卫国甘洒热血,被人欺凌也需奋力反抗,保护家小也当拼死而战,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人人都是父母所生,有亲有好。"韩重伸手一指远处:"陈查你会杀吗?李棠你会杀吗?老钱你会杀吗?小蓝你会杀吗?......"连指十数人,俱是小江相熟。小江看看他们再看看韩重,摇摇头。"如果他们死了,你心里会不会有些许难过?"小江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韩重紧紧握住小江的手说:"小江!不要把人当作你山谷中的野兽任意杀戮。人之所以不同於野兽,只因脑海清明,心中能分辨善恶是非。如果要冲锋陷阵,杀人嗜血那也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出手杀人,你能不能答应我?"
小江正在费力消化韩重所说的话,觉得虽然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说的又好像很有道理,点点头问:"都是你做,那我要做什麽?"
韩重轻笑,从怀里掏出肉干来递过来说:"你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开开心心得就好。"
十、计定谋丹心 生别死同穴
韩重紧紧握住小江的手说:"小江!不要把人当作你山谷中的野兽任意杀戮。人之所以不同於野兽,只因脑海清明,心中能分辨善恶是非。冲锋陷阵,杀人嗜血那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出手杀人,你能不能答应我?"
小江正在费力消化韩重所说的话,觉得虽然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说的又好像很有道理,点点头问:"都是你做,那我要做什麽?"
韩重轻笑,从怀里掏出肉干来递过来说:"你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开开心心得就好。"
"哈啊?"小江吃惊地睁大眼睛道:"吃得好睡得香......岂不是要养肥了等死吗?我不要!"
韩重皱眉问:"这话谁说的?"
"师傅说的。"
"你那个师傅正经事情从不见教你,进来吧,换药!"韩重招手让校尉把他抬进帅帐中。
接连几日,韩重派人马试探,秦祚滴水不漏,死守不出。
正午时分,韩重亲带陈查、李棠点三百精骑兵前往单麓城。人到城下,早有人报与秦祚知晓。秦祚登上城头,弓箭手箭搭弦上但闻号令。秦祚放眼看去,城下三百骑兵旗号鲜明,斗大的"韩"字旗迎风招展。两员大将分列东西,一人白马银盔手持亮银枪,一人墨驹铁甲手握青龙刀。两人身前,名驹赤骥上威风凛凛端坐一人,身穿镔铁锁子甲,头戴镔铁雁翅盔,系著墨绿色勒甲丝绦,斜披墨绿色帅氅,怀中捧著一物手勒缰绳。
秦祚明知故问大喝一声:"城下何人?"
"我乃南越平王威武大将军韩重是也!"
秦祚冷哼:"见面不如闻名,韩元帅可是要取秦某项上人头?"
韩重郎声大笑:"非也,本帅久闻秦太守计谋果断有安邦之才,李将军武可定国英雄盖世。"
秦祚在城楼上怒火中烧,厉声说:"韩重你取我李将军首级,竟然还敢阵前讥讽?!"招手下,弓箭手瞄准韩重。
"且慢!"韩重捧出怀中木盒道:"韩某此次前来是归还李将军首级,韩某御下无方自会责罚,请秦太守放心来取。"秦祚看著他手中木盒,不肯相信他竟如此轻易归还,环视四下,城下空旷无边,并无埋伏,心内迟疑。
韩重轻笑说:"秦太守果然小心,韩某将李将军首级放置城外十里‘西风亭'中,今夜午时三刻前秦太守如不亲来取回,韩某只好代为厚葬,到时李将军身首异处,秦太守午夜梦回一定要替韩某多多争辩几句,呵呵!"说完,不待秦祚回话,调转马头。秦祚手擂城垛,看他扬尘而去。
"爷,您就笃定秦祚会涉险前来吗?"陈查疑问道,换作是他,他才不会做这种冒傻泡的事。
韩重轻笑说:"秦祚和李穆多年交好,怎会忍心看他身首异处死不瞑目?其实,我是真的想还给他!"
时近午夜。这一夜冷风萧瑟,西风亭外树影婆娑,幽淡月色中亭内石桌上摆著一个木盒。马蹄声声疾驰而来,火把通明约有千人。行到近前,西风亭外喊杀震天,冒出无数埋伏,一时刀光剑影杀做一团。
"哪个是秦太守?亮相出来,本将军会一会你!"陈查手握长枪勒马喝道,只见月光下一面容儒雅之人手持长枪迎了上来,两人战做一团。马上交手数十回合,马下两方人马叮当厮杀。秦祚渐渐不敌,且战且退,拨马就逃,陈查紧跟其後追赶。
片刻间,喧嚣的西风亭前独留散落的兵器,倒卧的士兵,静悄悄鸦雀无声。
冷冷月光一缕斜照在亭中木盒上,地上树影勾画殇痕。暗影中悄然潜出一行马队,马蹄包布,笼头裹嘴,无声无息地逼近。为首马上一人翻身而下,手持宝剑踏进西风亭双手捧起木盒。
"秦太守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久闻太守与李将军情同手足,今日得见此言非虚。"树林内影影绰绰冒出无数人马,韩重勒马阔步走了出来。马上仔细打量著秦祚,看他而立之年,生得眉目清秀,顾盼间令人忘忧。
秦祚并不答话径直打开怀中木匣,匣内李穆眉目若生,虎目圆睁。秦祚牙关咬碎潸然泪下,强忍悲痛盖上木匣,腰间宝剑"仓郎"出鞘,剑指韩重,"看你留不留得下我们!"
韩重拱手说:"得罪,各为其主!"一声令下,埋伏久候的人马杀了出来。惊鸟展翅,树折枝断,一时西风亭内杀戮声声。
秦祚人马渐渐不敌,被南越将士团团围在当中。韩重马上近前道:"秦太守无需惊慌,韩某敬重你侠肝义胆文采风流,绝不会害你性命。若是秦太守肯归顺南越为我朝效力,我韩重自当一力举荐。"
秦祚文官出身,武艺略逊,此时盔歪甲斜强自支撑,勒住打转的惊马道:"素闻平王仁德之名,秦某自知此番前来平王必会埋伏。秦某不敌怨不得他人,只恨无法保全单麓城,平王可否开恩,答应放我单麓城百姓一条生路?"
韩重郎声道:"秦太守放宽心,我韩重言出必行,此番进城定当约束将士不准惊扰百姓。"
"好!"秦祚冲远处喊道:"校尉可在?"只见後方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上一口黑压压棺椁。秦祚看著棺椁莞尔一笑,清月失辉。"韩重,大丈夫一言九鼎,记住你自己说的话。"秦祚打开木匣取出李穆首级抱在怀中,韩重不解何意,只见秦祚宝剑反手,颈间一横,一道热血喷溅而出。
"秦太守!"韩重惊呼一声。单麓城士兵泣声上前扶住秦祚的身体。
韩重下马上前,眼看著秦祚命丧当场,华佗再世也无救了。走近棺椁,只见盖顶虚掩,韩重命人推开,棺中石灰垫底一具无头尸身穿得整齐躺在其中,身侧尚有一人之隙。韩重唏嘘不已,从秦祚怀中取出李穆首级安放在他颈上,又命人将秦祚尸身放置李穆身侧,这才推上棺椁盖顶。
韩重叹息道:"传令大军攻入单麓城,厚葬两位大人。"
太守、都统已死,单麓城无人统领,略作抵抗便城门大开,韩重率大军进驻。恪守承诺,大军扎寨安歇并不善闯民居。校尉在城中寻了一处富户的空闲外宅让韩重暂居。韩重忙碌张贴告示安民,一面传信回京都,然後重整大军只待直取东扈皇城。
忙碌到掌灯,韩重早就在城中最好的饭庄定了一桌酒席命他们送来。屏退了左右,只剩小江和韩重两人。
酒席设在卧房里,热热的酒烫在壶中,明亮的红烛高照。洒金的帐子挂在金钩上,双鱼的锦褥新蓄的棉花,合欢花的玉枕双双并列,洗白白的小江香喷喷可口。
头发半干带著桂花胰子香气的小江哪里还顾得上韩重。撅著半边受伤的屁股挨在凳子上,手中握著象牙箸,看得眼花缭乱。色香味俱全,菜肴精致地不知如何下口。
该从哪里下口呢?韩重笑眯眯地盯著小江,握著酒壶倾出两杯酒。
十一、红烛映锦帐 桂花启蜜窍
酒席设在寝室里,热热的酒烫在壶中,明亮的红烛高照。洒金的帐子挂在鎏金帐钩上,双鱼的被褥新蓄的棉花,合欢花的玉枕双双并列,洗白白的小江香喷喷可口。
头发半干带著桂花胰子香气的小江哪里还顾得上韩重。撅著半边受伤的屁股挨在凳子上,手中握著象牙箸,看得眼花缭乱。色香味俱全,菜肴精致地不知如何下口。
该从哪里下口呢?韩重笑眯眯地盯著小江,握著酒壶倾出的两杯酒。"热热得先来一口吧。"酒杯递给小江,他没接也没动,盯著桌面。"小江?"韩重小声叫了一句。小江抬起头来看著韩重,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波光潋滟,水汪汪一片。韩重唬了一跳,心说,这是怎麽了?"怎麽了?"摸摸他滑溜溜还有水珠的脸庞问。
"呜呜~"小江扑过来,抱住韩重脸贴脸蹭来蹭去说:"阿重,你真好!好多......呜呜~好多好吃的!"
月光清辉从什锦窗格上透进来。眼含热泪,窜著鼻涕泡儿的小江狼吞虎咽,替他分肴布菜的韩重眼瞅著他小肚皮突突突地突出来,从趴在桌上变成腆著小肚皮坐在凳上。
韩重支著额头靠在桌上盯著他,握著酒壶豪饮见底,烛光摇曳,红色的烛泪结满灯台,想起秦祚弑颈而亡,血染西风亭,韩重不由低语:"生同心死同穴,此生足矣!"看看小江,脸上是无可奈何地笑:"任重而道远!"
"呃~"小江打了个饱嗝,满足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桌上八菜一汤见了底,大多进了他的腹中。
"好吃吗?"韩重笑问。
"嗯。"小江拼命点头,虽然在他嘴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可是美味的毕竟不同。
韩重瞅见他蜜色的肉皮儿露著,圆圆一个凹陷的肚脐嵌在上面,肚皮将亵衣斜襟撑开。摇头笑说:"你若是喜欢,明日我还给你叫,天色不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