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苹果床

"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次是认真的。"
这回换高鸣远默了。
其实盛凯不知道，他们是一样的，只是认真的对象不同罢了。
"......我追向越，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吧。"
"操......向越现在是我的情人，你是我哥们儿，什麽叫跟我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我追他，你管不著吧。"
"你要是认真的我没意见，你他妈就是爱玩儿，不是我说你，你哪次认真过？"盛凯把烟捻灭，"从小到大，你就喜欢跟我争，以前什麽我都能让你，这次不行，我不是在玩儿，你明白麽？"
"谁他妈要你让！"
这时候，小崔正好推门出来，高鸣远一句吼，把他吓得不轻。
盛凯回头对小崔说，"你先进去，暂时别出来，我跟鸣远有话要说。"
"我今儿过来不是吵架的。"
"你喜欢他什麽？"高鸣远想知道。
在盛凯眼中，向越是孤独的。
但，一般来说，人越是感觉到孤独之时，越是对爱怀有强烈的渴望。
盛凯想填补这个渴望。
"说不明白。"
是的，感情这回事很难说明白。
"那你怎麽知道你喜欢他？"
"你没爱过人你不懂的......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著，即使刚刚分别，脑子里还是会出现他的影子，挥之不去。"盛凯站起来，摸摸头"妈的，我怎麽和你说这些，我走了。"
走了几步，盛凯又回头，"你仔细想想，若是认真的我奉陪，如果是玩儿还想继续别怪我翻脸。"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高鸣远还坐在原地不动，直到小崔从卧室出来。
"你过来。"高鸣远朝他招手。
小崔有点害怕，慢慢地走过去在高鸣远身边坐下。
"你爱过人麽？"
"啊？"小崔愣了一下。
"即使是MB也会有爱的人吧，跟我说说。"
被问到这问题，那些回忆像影像一样在小崔的脑中一闪而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呵呵，不愿意说？"高鸣远笑。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何必一定要有一个爱的人呢？"
......
对啊，为什麽一定要爱呢？
（二十）
高鸣远没了动作。
有点矛盾......
默默注视著盛凯这麽多年也这麽过来了，现在为什麽要去较这个劲儿呢？
他想不明白，他原以为盛凯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可是，向越的出现让高鸣远改变了想法，他能看出来盛凯是真的喜欢向越，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无不透露著关心和爱意。
高鸣远嫉妒，但不能说。
是怕盛凯的拒绝，还是怕朋友也没得做？t
都怕......高鸣远觉得自己从来也没像现在这麽烦恼过。
在miracle，大家仍旧天天见面，但，心照不宣。
其实这些公子哥在一块儿除了吃喝玩乐真没别的正经事儿，喝酒，赌博，性，还好，他们不沾毒品。
那天，盛凯赢了赌局把小崔带回家。
盛凯坐在客厅里抽烟。
失望，难过，愤怒，无奈，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全为一个向越，他甚至开始怀疑这麽付出值不值得，向越好像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小崔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朝盛凯这边走，小脸红彤彤的，很是诱人。
还没等他走近，"你去卧室睡，我在客厅。"盛凯不带感情地说。
小崔愣在原地，敢情盛凯根本不打算做，那干嘛带自己回来？
"你这是什麽意思？"
"我没那个兴致，你要是不想呆在这儿你可以走。"盛凯站起来，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完全无视小崔的存在。
小崔开始不乐意了，这叫什麽事儿，我就一点儿吸引力也没有，不敌那个向越？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换了身衣裳就开门出去了。
盛凯回到客厅，看著桌子上的手机，他想给向越去个电话，可一想到向越那句‘我不介意'盛凯就一肚子火儿。
於是，作罢。
盛凯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被子上还留著向越的味道......
这时候，在另一边。
殷翔在客厅的沙发上躺著，嘴里叼著烟，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盛著满满一缸烟头，他已不记得自己抽了多少。
刚才向越问自己想不想上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确实，他想，想很久了，做梦都想。
他觉得自己是个畜生，盛凯对自己这麽好，自己怎麽能这麽想......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有时锺滴答滴答的声音，殷翔想起高中跟盛凯刚认识那会儿，殷翔和盛凯一个班，班里全都是有钱家的小孩，除了殷翔，殷翔经常受到排挤，男孩儿不愿意跟他一块儿玩，女孩儿更是压根儿不搭理他，不过，他不介意。
殷翔还记得那个明媚的下午，他去学校边儿上的超市打工，遇到了盛凯，殷翔并不记得这是班上的同学，只是觉得眼熟，直到盛凯叫他的名字。
殷翔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儿，感觉很诧异。
盛凯说，我们一个班。
殷翔就像一块儿木头似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麽好。
他说，我们是一类人。
殷翔是喜欢男人没错，可他从来不相信性向这个东西可以看的出来。
"我在酒吧见过你。"
殷翔晚上确实在gay吧打工，可他真的没注意过这个男人。
盛凯的笑没有恶意。
殷翔向老板请了假跟著盛凯出来，那天，他们聊了好久......殷翔觉得盛凯跟班里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同，盛凯一点架子也没有。
从此，盛凯成了殷翔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他们无话不说，没有利益牵绊。
盛凯从不嫌弃殷翔的家庭背景，反而明里暗里地帮助殷翔，在这一个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能有这样一份友谊实属不易，殷翔觉得盛凯是生命赋予他的一份厚礼。
所以，当殷翔刚发现自己喜欢向越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二十一）
盛凯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和高鸣远动手。
看到高鸣远把向越压在沙发上，盛凯根本没有什麽理智可言，若不是向越拦著他，盛凯会把高鸣远打到半死。
事後，一想到那场景盛凯就怒。
盛凯生气，之前跟高鸣远已经把话说得这麽明白了，他还这麽做......是该晾他几天让他好好想想了。
高鸣远的电话盛凯一律不接。
......
冲动是魔鬼。
高鸣远这回是深刻的了解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盛凯不理他，电话不接，人也见不著，这让高鸣远无力的懊恼。
他仍旧每天准时去Miracle报到，只是看不到盛凯让他非常不自在。
殷翔坐在吧台喝酒，高鸣远走过来，在他的肩膀上一拍，"怎麽在这儿，进去啊。"
"我一个人坐会儿。"殷翔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其实他真的打心底儿觉得，向越走进了他们的生活是个错误。
"唉......"高鸣远在殷翔身边坐下，叹气。
"盛凯他......不会一直不理我吧？"
这次，盛凯做得这麽决绝让高鸣远真的有点儿担心。
殷翔手里端著酒杯，自顾自地抽烟。
"我都已经先打电话了，丫还不领情。"殷翔不搭理他，高鸣远就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真过分了？"
"喂，你到是说话啊。"高鸣远推了殷翔一把。
殷翔吐出一口烟转头看向高鸣远，"你真喜欢向越？"
"......不知道。"高鸣远低头，跟殷翔这儿，他不能说实话。
"什麽叫不知道，不知道你那麽对他？"殷翔把酒杯放下，提高了嗓门儿。
那天殷翔在一边都看到了，当时就特别想冲上去抽高鸣远几巴掌。
"喂喂，你干嘛这麽激动！"
两个人沈默了一会儿。
殷翔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去道歉吧。"
"......没有别的余地麽？"
"那就这麽僵著吧。"
"可盛凯他不接电话，我怎麽道歉？"最让高鸣远郁闷的就是这个，以前再怎麽著也不会不接电话。
"这是你俩的事儿，我管不了。"殷翔起身，走开了。
高鸣远要了一杯酒，喝了几口。
他妈盛凯不在，酒都没了味道。
......
Miracle是会员制的酒吧，客人以年轻的上班族为主。
张煦是被一个同乡介绍来的，张煦从小就对学习没什麽兴趣，尽管他很聪明。只考上了一个专科学校的他，当初单纯地以为到了大城市可以多一点机会，却不知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让人欲罢不能。
张煦是GAY，他没觉得做MB有什麽不好，省事儿，挣钱又多，他可以拿著那些钱去买漂亮衣服，可以住好房子，可以寄回去给父母。
两全其美。
所以，当别人推荐来Miracle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
张煦的性格好，很快就跟店里的其他人打成了一片。他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暂时没有地方可以住，小崔让他搬到他那儿，张煦想想觉得没什麽不好，就去了。
小崔告诉他：能找到一个对你有兴趣的，愿意找你做长期床伴的人最好，这样不用乱接客人。但要记住不能放感情进去，跟客人只谈性不谈情，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撒撒谎。以後你听我的，吃不了亏。
张煦笑著说，我知道。
（二十二）
盛凯和向越回归miracle是在一个礼拜後。
一个礼拜，不长也不短。
对高鸣远来说，这个礼拜算是熬过来的，思想斗争不断，关於自己，关於盛凯，是高鸣远自己把事情带到了这个尴尬的境地，在找不到最适合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决定选择逃避。
但是，关系不能僵在这儿，这事儿主动权在盛凯，高鸣远不知道盛凯怎麽是突然想通了，可，给了台阶就要下，出来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过去的就算了，谁也不提，挺好，心里的话就暂时埋葬了吧。
原以为是这样没错。
可，事情往往存在意外，谁也预料不到。
那晚玩得开心，大家多喝了两杯，高鸣远也不例外，一个劲儿的喝，一是盛凯回归他高兴，还有就是想麻痹自己，看著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亲亲我我，难受......
高鸣远喝高了。
盛凯把高鸣远扶到车後座，开车送他回家。
一路上，高鸣远还不老实，一直嚷嚷著要喝酒。
到了地儿，高鸣远的身子像软了一样，盛凯把他从车子里拖了出来，扶著他上楼，真沈啊......
从高鸣远兜儿里摸出钥匙开门，盛凯给他换了鞋，让他在沙发上躺著，看著高鸣远还不太清醒，这会儿他还不能走。
盛凯转身进了厨房，开火，翻出了红糖和姜片，加了点儿醋，煮了一碗醒酒汤。
端著汤出来，盛凯没瞧见高鸣远，看见洗手间灯亮著，估计是吐了。
果然......
盛凯走进去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吐完了的高鸣远闭著眼睛抱著马桶坐在边儿上，特诡异一场景。
"这儿不能睡，你起来......"说著就去拉他。
高鸣远警惕地睁开双眼，他忘了盛凯在。
"你怎麽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疼......
高鸣远试图站起来，脚一滑，差点跌倒，幸好盛凯扶著，"我没事儿。"高鸣远推他，不就多喝了几杯麽，这不至於。
"瞎逞能，我还不了解你，就那点儿酒量，也不知道悠著点儿。"
"还行，死不了，你走吧。"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看你喝了我就走。"
盛凯知道，他要不看著，高鸣远一准儿能给忘了。
"嗯......我洗把脸，你先出去。"
"有事儿叫我。"
看著盛凯走开，高鸣远转身对著镜子，眼神涣散，头发乱蓬蓬的，酒醉後都是这麽狼狈的吧。
打开龙头，皮肤被凉水猛地刺激一下，精神了点儿。
他现在有点儿害怕跟盛凯独处。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需要催化剂，隐藏了多年的感情就在向越出现後一触即发了。
高鸣远拖著疲软的身子来到客厅，在沙发里坐下，茶几上那晚汤还在热腾腾地冒著气，"愣著干嘛，喝啊......"盛凯伸手把碗往高鸣远跟前儿一推。
高鸣远端起来，伸鼻子一闻。"操，什麽味儿？这东西管用麽？"
"废话，向越给我煮过，对身体有益的，喝过倍儿精神。"盛凯不是故意想刺激他，话一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过了。
高鸣远一口气儿喝完，然後就不出声了，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
"喝完就去睡吧，明儿早上起来可能会头疼，吃点儿清淡的。"盛凯起身，"我先走了。"
高鸣远也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盛凯。
那眼睛里的东西，盛凯不明白，故转头不与他对视，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手臂突然被拉住，接著盛凯就被高鸣远按倒在了沙发上，"盛凯......"他叫他，声音嘶哑。高鸣远从上面俯视著盛凯，做了一件他好久前就想做的事儿，低头吻住了那个唇。
刚一碰到，盛凯就像触电一样，赶忙把他推开，高鸣远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在干嘛？"
他把我当别人了吧......盛凯下意识地这麽想。
"我......"高鸣远欲言又止，"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向越。"他抬头，眼神没有躲闪。
盛凯显然被吓到，一脸诧异。
"你喝多了。"如果是假的最好，如果是真的他也会当作没听见，不是想逃避，是选择用一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的方式去处理。
"我很清醒。"确实，那一碗汤还有点儿作用，头疼减少了几分，高鸣远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麽。
"你错了，你把友情和爱情搞混了，我们这麽多年，你只是对我依赖。"
......
高鸣远用双手撑著头，"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为什麽向越比我後出现，却先我一步得到你？"
"我不甘心......"
"我爱你，不是友情......"
高鸣远说了很多，盛凯认真地在听，分明从高鸣远的眼角处看到了泪水，除了小时候打架受伤那回，这是盛凯第二次亲眼见到高鸣远哭。
盛凯伸手去把高鸣远拉到沙发上坐著。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咱俩只能是哥们儿。"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递给高鸣远一根。
高鸣远接过，对上火儿，他沈默。
"我们只能这麽并排坐著，做不了情人。"盛凯顿了一下，"但是，友情比爱情可靠，至少，不会分手......"
高鸣远早已猜到会被拒绝，但还是避免不了的伤心......
"你走吧。"再这麽下去只会更尴尬。
"你......"
"没事儿，你就当没听到吧。"高鸣远勉强挤出一丝笑，"话都说开了，以後我也不会对向越怎麽样了，舒坦。"
盛凯碾灭了烟，站起来，"那我走了。"
高鸣远送盛凯到门口，正要关门，"盛凯......"高鸣远叫他，"一点儿机会都没有麽？"
盛凯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前，看著高鸣远眼里的湿润。
"那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吧。"
盛凯点头。
高鸣远笑了，关上了门，靠著门慢慢坐下，背後的冰凉刺激著高鸣远的神经。
感情事，如果能说放就放，也就不存在烦恼了。
......
盛凯下了楼，没有回家，开了很久的车来到郊外，这里空气很好，能看到星星。
他打开车窗，点上烟，就这麽坐了一晚上。
（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