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温柔————十生

吃完药，刚想再躺下休息会，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喂......"
"韩知古，你怎麽还没有来！？现在都几点了？！"电话那头的领班刺耳的声音吼得我头发胀。
"几点......"我看看墙上挂的锺──九点半，过了这麽久了？我还以为我只是小睡了一下。
"之前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你再不来，我就没有办法再帮你挡嵇先生了......"
"......我马上来。"虽然不情愿，我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你快点哪......"
挂上电话，我只能快点从床上下来，去拿衣服换。
邱季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看著我忙进忙出。
等我收拾好一切，邱季才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想也不想，我便拒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危险？"邱季的脸上没了笑容。
"危险？"我奇怪地问。
"你不自然的走姿，你颈边的吻痕，你伤痕累累的唇......"
"你......"
"你觉得别人不知道你刚刚经历一场欢爱吗？"邱季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你......都知道......"是啊，他怎麽会不知道，我和夏越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怎麽会不知道......就算我极力掩饰，也毫无用处......
勉强支住摇晃的身体，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开口："走开。"
邱季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这样的你很危险，让我陪著你。"
"走开。"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丝毫不见效果。
"我叫你走开！"
为什麽不放开我，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也是，他们也是，一个个的，都是这样......走开啊，从我的生活里走开啊......
"走开！我让你走开！不要碰我！！你走啊！！！"我突然开始焦躁地胡乱挣扎，毫无理智地拼命踢打著面前纹丝不动的人。
"小古......你冷静点。"邱季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试图让我停止。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走开啊！！全给我滚啊！！"
走开......统统给我消失，消失！
"停下来，小古！"邱季钳制住我的双手将我压在墙壁上。
"对不起......小古，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冷静下来......对不起......"邱季的身体紧紧地压著我，让我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想怎麽样......要怎麽样你们才满意啊......我已经很脏了......很脏了......"我看著眼前的人，又好像没有看见他，忽远忽近的影像让我已经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谁。
"不！你不脏，一点都不脏......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刺激你的......冷静点，小古，你不脏......一点也不......"
温柔的话语就在耳边，可是我却觉得好冷，冷得快要让心脏停止跳动。
"我......想死去......"

 

34

"不要这样说，小古，求你不要这样说......"邱季紧紧地抱著我，似是痛心万分。
"不然，你要我怎样......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你们！"
眼前的影像破碎而凌乱，心底的冰冷让我想起了四年前离开夏家时下的那场雪，好冷，冷到我以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你看著我，小古！"面前的人使劲将我的脸面对他，迫使我看著他，"告诉我，为什麽一定要摆脱我，为什麽不试著接受我？我可以将你从过去拉出来，我可以让你忘记曾经的伤痛，我可以给你你要的幸福──只要你，试著接受我。小古，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放过自己的机会，好不好？"
"给我自己......机会？"我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邱季......"
"是，是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满满的温柔从那双深邃而美丽的眼眸中溢出──哀伤的温柔。
"我......"我该拒绝吗......脑中一片混乱，破碎的画面控制不住地从我眼前掠过──我该拒绝吗？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头，先前疯狂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但是心底的迷茫却愈来愈甚。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但是请你试著让我在你身边。"邱季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角，怜惜而心痛。
"你......一直都在......不是吗？"同样的要求，那晚他也提过，我却只能依然给他这样的答案。
"不，我希望这里也可以有我的位置。"邱季的手轻轻地覆在我的左胸，略有哀伤地说。
我......不知道......
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开了他的手，不去看他眼中瞬间黯然的神采，我迫使自己淡然地开口："该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的陪伴。

车窗外的风景一寸一寸地後退，道路的阻塞让我们只能如龟速般前进。
开车的两个保镖似乎有些不耐，时不时地按著喇叭，身边的邱季一路上都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头依旧又疼又胀，那退烧药除了让我感觉疲累得想睡之外，似乎并没有什麽用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疼痛和嗜睡可以让我暂时不能去想别的事情。
窗外的阳光晃得我难受，闭起眼，我准备小憩一下，毕竟刚才的一番疯狂让我消耗了不少体力。
"小古......到了，醒醒。"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宽阔的胸膛──我在邱季怀里睡著了？
"谢谢......"我用手拍拍睡了一觉後反而觉得更难受的头，勉强还记得要谢谢一下他。
"你刚刚睡得很不安稳，不要紧吧？"邱季说著便要来摸我的额头。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我躲过了他的手，挣扎著下了车。
突然的站立让我晕眩了好一会，一阵阵的恶心感也在胃里翻腾──大概真的有些晕车。
"进去吧。"邱季也下了车，走到我身边。
"......嗯。"
还没进大堂，领班竟急急地迎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甚是担忧。
"韩知古，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害得我以为自己这会要完蛋了......"领班舒了口气，却不放松，"快进去吧，他们都等了好久了！"
我停下脚步："他们？"
"是啊......噢，我忘了告诉你，我打电话给你後不久，林小姐也来了。"
"她！？"我周五才送她进的医院，她竟然周日就给我出来了，她到底想怎麽样啊！
"嗯......还有......"领班奇怪地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邱季，大概以为是客人却又奇怪为什麽不进去。
"他......是陪我来的。"
"是吗？"领班看看一身名贵的邱季似乎不太相信，不过她也没多说什麽，"总之，还有一些人，可能也是等你的，你进去就知道了。"
还有人......在等我？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惴惴不安地，我走了进去，当看到那些人时，我忍不住用手揉揉头，叹息了一声。
"知古！"
如天使般的少年高兴地冲我挥著手，美丽的笑颜依旧让人们不禁赞叹。
"霍而森兄弟。"身边的邱季轻声念了一句，"还有......"
"夏越。"
"我应该坚持不让你来的。"我苦笑。
"我倒觉得幸好我来了。"邱季笑得温柔。
大厅里，夏越和霍而森兄弟坐一桌，林素尤自己坐一桌，还有就是嵇夏生一人一桌──排场依然很大，身後站满了他的黑衣手下──几桌离的都不远，可以说根本就是比邻著的。我无奈地看了一下林素尤，冲霍而森地兄弟礼貌地笑了笑，忽视另一股紧盯著的视线，抬腿向嵇夏生走去。
今天的正题还是早解决为妙──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嵇先生。"
"你可总算来了。"嵇夏生看著我说得切齿。
"抱歉，因为有些事。"
"有事？是因为他吗？"嵇夏生很没礼貌地一指我身边的邱季，恨恨地说。
"我的私事好像不用向嵇先生你报备吧。"我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正事还是快点解决比较好，"嵇先生，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前天晚上的事是我太激动，希望你能原谅──对不起。"
说著，我欠了欠身，表示道歉。
"我让你来可不是要听你的道歉的。"嵇夏生冷笑一声。
不让我来道歉？那他想怎麽样？我直起身，等待他的下文。
"其实，被小古你打一下也没什麽，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嘛。"嵇夏生语气一转，竟然肉麻兮兮地如是说。
闻言，我差点没干呕出来，本来身体就不舒服，现在我更觉得吃不消了。
"嵇先生，你还是说正题吧，你到底想怎麽样？"压抑住身体的不舒服，我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点比较好。
"其实也没什麽......"嵇夏生突然变得......怎麽说呢......害羞起来。
他这表情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我和我父母说了"扭捏了一会，他忽然抬头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样，眼光炯炯地盯著我，高声宣布，"我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人──就是你！"
踉跄了一下，我还没稳住身子，只见嵇夏生站了起来，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说──
"我要娶你！"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35

"......嵇......先生，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勉强稳住身子，我扯扯僵硬的嘴角，干涩地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嵇夏生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急切地绕过桌子向我走来。
"你......"我真的有些被他吓到了，看着他走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嵇夏生并没有靠近我，因为在他靠近我之前，已经有人挡在了我身前。
"你算什么东西？让开！"嵇夏生鄙夷地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人，毫不掩饰语中的厌恶。
"哦，嵇先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才过了几个月，你已经不认得我了？看来当初我不该那么手下留情，好教你终生难忘。"说话的人一派悠闲，毫不为嵇夏生的恶语所伤，话中处处透着对嵇夏生的讽刺和不屑。
"你！"嵇夏生的脸扭曲了一下，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怒不可遏地喝到，"原来是你！穿的人模狗样倒让我一下没认出来，哼，当初让你跑了没能收拾你，今天你别想便宜了过去！"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邱季的声音瞬的冷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冰冷而冷酷，冷冽的气息让直面他的嵇夏生明显地愣了一下。
"你究竟是谁？"嵇夏生再不济也知道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我只是‘蓝月天'的服务生而已。"邱季风淡云清地说。
嵇夏生的脸色很难看，"哼，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我都不会放过你！"说着示意自己的手下围靠过来。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所幸的是还没到中午用餐时间，大厅里的客人并不多，否则现在这种情况一定会引发骚动。而站在不远处的经理和酒店的工作人员虽然担心状况的恶化，可是他们依然在犹豫，不敢上前阻止。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峙中的两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更糟。我看向霍尔森兄弟，希望他们可以出面阻止这一切，可是他们只是淡定地坐在那里，波澜不惊，没有惊讶没有不安，甚至没有向焦点中心的两人投去一瞥，时常挂着笑容的天使此时换上了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平静表情，没有了平时的可爱笑容，天使显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气质，而他的哥哥，依旧是那样冰冷疏离的表情，清冷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陌生，看着这样的他们，我只有这样一种感觉，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吧，毕竟我们只有数面之缘。
忽略心中莫名的冰冷感，我调转视线，不期然地对上了夏越的眼。
昨夜的颓废似乎只是我的幻觉，今天的夏越依旧那么气势逼人，邪魅万分。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一直紧紧地锁着我，虽然我极力忽视，却始终没有办法逃避那蕴含着强烈占有欲的可怕眼神。那种眼神，是接近疯狂的，刺得我生疼的，让我觉得自己会被毁灭的可怕眼神。
头疼得越发的厉害，我转过眼，不再看他，极力抑制着从心底传来的阵阵恐惧感......
可是，当我看到林素尤看着我露出的哀伤和绝望的眼神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
我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嵇先生......"打断他们的紧张对峙，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是无力感还是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刚刚的话，不管你是开玩笑也好，是出于......认真也好，我都无法接受......"
"为什么？是因为他吗？"嵇夏生指着邱季，不悦地问。
"不是。"垂下眼，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一次，却是邱季转过身问我。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接受另一个人的感情--我，很累......"
身体和心理，都很累，是那种怎么样也恢复不了的累，像是灵魂被挖去了一大块，我已经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不再理会他们还会说什么，我径自转过身，走出酒店。
"去齐湖疗养院。"
拦了计程车，我对司机说。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柳溪的病人？"我到护士站前询问。
"没有，先生。"护士职业地笑笑，礼貌地回答我。
"我是她的......儿子，请让我见她。"
"对不起，先......"这时，走过来另一个护士打断她。
"您是韩知古先生吧？"
"是。"
"请跟我来，您的母亲现在花园里休息。"
跟着她，我们来到了主楼后面一个十分精致美丽的花园。
"她就在花园里，您可以过去和她讲讲话，她最近已经没有自残的举动，情绪也很稳定，只不过，她已经谁也不认得了......"
护士还讲了些什么我没有听见，眼前只有母亲沐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瞌睡的样子，姣好的脸庞已从昨日的风华变为憔悴和衰老，宽松的病服皱皱地罩在她瘦弱的身子上......
四年......那么短，又那么久。
短到四年前的一切依旧在我脑海中清晰地映现，又久到可以让你从风华无限变为虚弱衰老。
你都忘了啊，那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你可以不用再为我感到屈辱，为发生过的一切背负痛苦的惩罚......
这一切，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妈妈......
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然后......
继续我的惩罚......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吗？"护士的话忽远忽近地传来。
"没事......"
母亲的身影渐渐没入了黑暗......
"先生！先生！"
沉重的黑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幕布，拖着我跌入不见底的深潭......

 

36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茫白。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人在我床边和我说话，我有些费力地看着他，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你昏倒了，被送到了医院，我是医生。"那人见我恍惚，便对我解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