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士和小狐狸————东君主

"析木兄？"
美丽的主人吃惊地抬起头，却来不及开口问什么，因为对方已扑到他怀里，这种忘记分寸的冲激、令两人全都摔在床上。
"析、析木兄......"
东离君那狭长的眼眸中突然现出惊讶，
"别这样......放开我、你这是......放、放开我--"
"啊？"
没想到会引起他如此惨烈的叫声，析木顿时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完全覆盖在东离君身上，
"这......对不起、我......"
被刺了一下似的跳起，红了脸的析木慌乱的解释着，
"我、没想做什么......真的......"
"我知道，"缓缓坐起，招牌似的微笑又浮上东离君的脸颊，
"只是、我这么叫，他都没什么反应，看起来还真的很认真呢。"
"嗯、什么？"
析木不明白他在说的话。
东离君却微微一笑、目光掠向侧房，那里、雪淋正在做着他尚未做完的事，
"没什么......那么、析木兄发生了什么呢？"
"我......"
经过这一惊一奇，析木忽觉自己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憋闷在胸腔中的火也只剩下伤心，
"我......东离君，他、竟然将男妓带回家......"
"玄枵么？"
东离君充满笑意的眸子友善的望着他。
"不是他、还有谁......"
"是吗，正巧被你看到了？"
"是......"
"这样啊......可、你不是早知道他做这些事了么？"
"听说是听说，真正亲眼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做、这三年来才是第二次。"
"第二次？"
"嗯......"
三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析木眼前，赤裸的银发少年、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难以言表的淫乱、狂暴，令人无法摆脱......
歉疚感随之而来，却又听到东离君安慰的柔和声音，
"不要再想了，今晚就在我这住下吧。"

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坐了好一阵儿的玄枵开始觉察到不对劲儿，起身来到那面隔扇前、却停住脚步，因为、从那后面、他感觉到陌生气息。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还是现身吧。"
"哈，不愧是玄枵先生，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是女人的声音？玄枵眉头紧锁、直盯着那里，却见满目赤光，果然、一个遍体红衣的少女闪现在眼前。
"你这女人、是谁？"
"啊、不认识我么？"
少女低眉浅笑，
"我可认识你呢，非常、非常认识......"
"认识我的人多着呐，我没必要每个都知道。"
玄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讨厌女人，尤其是这种主动和男人搭讪、甚至跑到人家家里来的女人。
少女的媚笑在消失，勾魂摄魄的眼神慢慢锐利起来，
"是吗，不记得了？真是个冷淡又无情的家伙......"
"你说谁？！"
"这间房里还有谁。"
"你真让人讨厌！"
"还有更让人讨厌的呢......好了，既然现在的样子唤不起玄枵先生什么记忆来，那么、这样呢......"
长袖微拂、扫过自身，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可是、这是一只濒死的狐狸--
琵琶骨被一条铁链连接的铜环扣住，颈骨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着，鲜血汩汩而出，凄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果然是你这杀不死的妖孽！降娄、实沉就是你害的吧？！"
"我、害的？"
变回少女模样的火狐、悲忿的目光直射向他，
"害人害己，这是必然，是自己心中的鬼引他们去了黄泉。"
"少费话，杀人不需狡辩，你来的正好、省得我主动去找了！"
玄枵本能后退一步，因为他需要更多的空间。
火狐却随着他的后退跟进着，眨眼间，袖中飞出数不清的长丝、宛若万把很针刺向胸前。
道行高深、可毕竟是人类肉身，玄枵只能疾速闪身、躲过来犯，却不料长丝会随时增加、并且成倍而长。
雨丝般的密集、迎头而来，身形再快也没可能再躲，玄枵忽然张开双臂、迎着挥去--
难道、他真的要以肉身相搏？
与长丝相汇、那双手臂竟发出金属般光芒，"悚悚"一阵疾风扫过，长丝变成断断毛发落于尘埃。
望着吃惊的火狐，玄枵得意的狂笑，
"让你受惊了、很抱歉，没想到我已练成‘人剑合一'的功力了吧？！"
"是吗，那么试试这个、如何？"
冷冷一笑、火狐张开嘴巴，一颗丹霞万丈的火珠从她口中吐出，刹时、灼热的火蛇乱窜、将其全身包围。
这只火狐、竟练成丹术......
惊讶之余、玄枵明白自己噩运难逃，而此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五彩光芒令目眩。
那是、什么光......奇怪，为什么、那只火狐的红发变发了银色......
这是玄枵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疑惑......

8
那个男人不见了，他死了吧，可是、曾打断火丹的那片五彩光芒又是什么--
望着地上的一团灰烬，银发的"红衣女子"化身为少年、露出本来面目，他、竟然是雪淋。
手中托着火丹，少年沉思良久......

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析木用指头压住自己的太阳穴，打量着四周。
简约却很整洁的屋子，不知从何处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令人无论多么不安的心境都能很快平静下来。
舒适、清雅--
就象它的主人一样。
析木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忙起身收拾好床铺来到外间，发现净面水也已准备好。
柔和的清水润泽了肌肤，也润泽了神智，一身清爽、析木终于从困扰中打起精神走出房门，看到的是那个白衣胜雪的美丽男人。
"啊，你醒了，"
对身边少年摆摆手，东离君微笑着从石凳上站起，
"我这木板床睡着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没有......"
析木看着离开的少年的背影，内心稍觉触动，却很快将目光移回，
"事实上，我已很久没象昨晚睡这么久了。"
"真的？"
东离君调皮的眨眨眼睛，
"那就在我这儿吃饭吧，试试看会不会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呢。"
"这......我想快点儿回去......"
想到梦中的可怕，析木不禁牵挂起那个人。
细长的眉尖挑了起来，东离君含笑似嗔的盯住他，
"不要嘛，留下来吧，做了手好菜、却没人赞美，那可是很寂寞的哟。"
"这......好吧......"
最受不了这样的他，析木只好答应下来。

正如他所说，不过美味的不仅仅是饭菜，下厨时的东离君本身就是一道可口佳肴，让人陶醉。
从那个小院离开，析木发觉自己完全平静下来，他敢断定、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会和心中那男人起冲突，一定要把话说清楚、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世间事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当抛开一切困扰、再次来到那间豪宅时，等待他的竟然是永别的伤痛。
在街上、隐约听到人们在议论、尽管声音很低，"玄枵"两个字还是传入耳中。
带着被撞击的心冲入院子、直接来到后面，不祥的阴森无情笼罩下，昨晚曾令他伤痛的房门中、是倒塌半边的残垣。
"玄枵......"
本能的迈动双腿走过去，手扶着龟裂的门柱，满眼灰烬中、找不见半点炭黑。
那是高深法力引发出仙火的结果--
析木无力的跌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孔。
他想哭、不知为何却流不出泪来，无法喧泄、闷在体内的悲伤涨得胸口欲裂。
就这样一动不动，任阴风扯动衣袍、发丝，任四周的光线被吞噬，直到被黑暗包围......

"很伤心是吧，"
属于少年人的声音，清澈、透明，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冷漠，
"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就是这种感觉。"
"你......是......"
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东离君身边那个叫雪淋的少年，只是、满头的乌黑长发已变成银色，
"是了......你是、三年前那只雪狐......"
"还记得我？"
少年脸上的冷漠转化为悲忿，
"能让有名的‘四星士'之一析木先生记住，还真是一种荣幸。"
"杀了我吧，求求你......"
木然的脸孔望向他，毫无遮掩的将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
析木的确在求死。
看着已失去生存念头的人，雪淋反倒犹豫起来。
如果象前三人一样拼死抵抗、咒骂、挣扎，当然会毫不迟疑地夺走其生命，可现在、他的样子就象三年前孤伶伶守在姐姐尸体前的自己......

"雪淋......离开这儿......你斗不过他......"
"姐姐！姐姐--"
看着为了救自己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火狐，雪淋绝望中发出悲鸣，
"我一定、为你报仇......一定为你报仇--"
疯狂中，雪狐探出尖利的爪子、刺穿了已死去火狐的腹部......

"想死吗、可以啊，不过没那么便宜，"
长袖拂动，雪淋人不见了，析木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求知的地方--
没有树木、没有山川、更没有人家，有的只是片片令人绝望的黄沙。
苦苦一笑，析木摇了摇头，反正灵魂已随那人而去，无任何意义的生命、到哪里又能怎么样。
可是，朦胧间视野中出现的两个人、却让他愣住了。
不错，那是降娄、实沉--
他们、不是已经......是啊，原来这里是地狱，或是通往地狱的路上......
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见到他......
但、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相互残杀起来？
"快住手！我们不是伙伴吗？！"
竭力的大喊着，却没人听到他的声音，而此时、析木看到，背景中、浮现出火狐巨大的身影--
它、正在笑......
"妖孽、还敢做乱！"
身边一声断喝、回过头望见那人，析木不禁欣喜，
"玄枵！"
"看我怎么除掉你！"
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玄枵径直向前走去，手中七星剑变成数柄、放射出寒光，却刺向正在争斗的两个人。
"玄枵、不要......"
大惊中、析木扑上去试图阻止他，却从那伟岸的身体中穿过，数柄剑完全刺入降娄、实沉的身体。
血光飞溅、析木惊呼着跌倒，又见玄枵愣愣的盯住自己的双手，
"我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
"玄、玄枵......"
惊讶中，析木眼睁睁看着玄枵将剑锋对准自己胸膛、猛然刺下......
"不、不要--"
够了、已经够了，析木无力的抱住自己的双肩、拼命摇着头，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析木兄，怎么了？那可是幻觉哟，醒来就没事了。"
远处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析木猛醒的抬起头，果然、那可怕的情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来妨碍我的吗？"
被打扰到的雪淋回过身，目光紧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美丽男人，
"我决不会放过想妨碍我复仇的人......无论他、是谁！"

（9）
好冷淡的言语、好无情的声音--
只是，从这种冷酷中、东离君听到了隐藏在其背后的东西。
含而不露的笑了笑，东离君忙着摆手，
"怎么会，你复仇是你的事，我怎么会妨碍。"
"你......真的不阻拦？"
"当然是真的喽。"
东离君一脸认真。
雪淋倒不知所措起来，愣愣的望着他，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因为......"
奇怪，为什么要解释，自己不是在利用这个人吗？雪淋咬紧的嘴唇猛然开启、那颗满载复仇之火的火丹出现在掌心，
"这是火浴姐姐耗费五百年修行炼成的，你们就一个个在她的怒火中恕罪吧！"
火蛇万道、射向析木，瞬间将其包围，红光中，那个放弃反抗、一心求死的男人渐渐消失......

"你早就发现了吧、我在骗你。"
"啊。"
沉默了良久、夜风中的两个人才开了口。
"什么、时候？"
"从你求我要留在我家那一刻起。"
"他、不是你朋友么......为什么不救......"
"救？"
东离君竟然笑了，
"救得了肉体救不了灵魂，何况、你会就此罢手么？"
"我......"
雪淋忽然发现完成复仇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相反、析木濒死前的样子更引发了其心底的悲伤，终于、无法自抑的扑进东离君怀中，
"东离君、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是吗......没关系，不要伤心了......"
任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东离君轻轻抚摸着他那头漂亮的银发。
雪淋忘情的哭诉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们那样对待......火浴姐姐被折磨、我被强暴，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救我......她、她就那么死了......所以、我要报仇，可我的修行短、法力太弱......只好、并手剖开姐姐的身体取得她体内炼成的火丹......东离君、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

"可是，"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中，东离君的声音相对格外宁静，
"仇已经报了，你该开心了呀。"
"开心？"
雪淋愣住了，
"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东离君、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会听我说么？"
"嗯。"
"那么、雪淋，你真的很恨析木吗？"
"他......"
雪淋抬起泪眼、望向他，
"你知道吧，我并不是恨他，三年前那天、他还试图阻止那三人......看他伤心的样子、我......可是、他毕竟是杀害姐姐的帮凶，不是他、我不会被捉，不是他、姐姐也能够逃掉......"

"可是、雪淋，"
东离君那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年的脸颊，为其拭去泪珠，
"你要的并不是复仇，你心里真正无法割舍的、是对你姐姐的思念。"
"是吗？"
"如果析木再次出现、你会是什么心情，还想报仇么？"
"我......不知道......"
"那就试试看？"
"试、试......"
"对啊。"
东离君微微一笑，左手轻拂，离他们不远的一丛花蔓不见了，析木就站在那里，
"对、对不起......"
无力的扑跪在地上，析木痛苦的抽泣着，
"三年前、我们受镇上人之托去除掉一个媚惑世人并夺取精气的淫魔。玄枵不知是从哪里听说、做怪的是你们......我们就这样被骗、害得你们......对、不起......"
"原来如此......"
微微笑着，东离君扭头望向雪淋，
"看来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你们四人对不起他们姐弟，被报复也是应该的......好了、雪淋，如果想杀他就动手吧，我真的不会再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