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亡国王子的幸福生活【第一部 不死小强】————微白茫

0、被遗忘的十三
"蓝冉蓝冉蓝冉--"
每次小狸拿小狗的眼神瞅我碗里的牛肉面，一边跟念咒似的念着我的名字，我都不得不分她一半。
稀里哗啦，稀里哗啦，两三下把我的面条大半卷进她的肚子，犹不满足地盯着我碗里漂浮的几朵葱花。无奈地叹一口气，我用哀悼的口吻说："你都吃了吧。"
"啊，蓝冉的牛肉面最好吃了，比御膳房的都要好吃！"小丫头吃饱喝足，屁话也跟着一箩筐，"最近弘殿下跟洛殿下斗得可凶了，昨还为了微殿下打起来，被皇上罚禁闭呢。蓝冉，你没见过微殿下吧，他可是整个皇宫，不，是蓝国最好看的人儿，难怪所有殿下都喜欢跟他做朋友。"吐了吐舌头，继续聒噪，"蓝冉，你在落英宫当差，那边是哪位殿下啊？"
"岚殿下。"
"哦。没听过。"
我耸耸肩，拨了根狗尾咬着，蹲墙角继续晒我的太阳。
"他是第几皇子呀？落英宫挨着冷宫，那儿挺荒僻的，奴才们都很少过去。你家殿下多大了，好看不？宫里头狩猎、诗文赛会怎么都没见他？"
"十三。跟我差不多。"
"嘻嘻，人家是王子殿下，怎么会跟你差不多，别说笑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王总管要找不到我又得罚了。蓝冉你家殿下人真好，居然也由得你闲晃。"
是啊，我人真好，居然任由你这只小宫女抢了我的午餐拍拍屁股走人。
饿着肚子回到御膳房，重新下了碗面。终于捧着大碗幸福地打了个饱嗝。
没错，那个出生就死娘被老子丢一旁兄弟一长串排行十三的岚殿下就是我。在落英宫自生自灭挺到十三岁，没被饿死，拜我的宇宙超级无敌所向披靡决胜御膳房的笑容所赐。自打三岁那年收服了一干大叔大伯们，解决了我十年的吃饭问题。
一个月前，我在御膳房倒霉地遇上了宫女小狸，从此，该女阴魂不散纠缠不休，一有机会就跑来跟我抢午饭。我翻出了所有兵书法册，研究三夜，还是摆脱不了她。终于得出了一条真理：一个脸皮比墙厚，硬度比砖高，崇拜美少年的美少女是无敌的。也许，我该抬出十三皇子的名号来，有人买账吗？

我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掀开盖脸上的书，往树下张望，不经意对上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冷冷地对视片刻，我方注意到他嘴里含着根肉棒，努力地吞吐。
"嗯......快点......给我用力吸......嗯......好舒服......"一个穿明黄色衣服的少年在他嘴里抽插着，一脸爽歪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那个小孩依然冷静地看着我，没有表情。我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的感觉，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这么想着，我卷起手中的书册，对准少年的玉枕穴砸下去。
"啪！"某人听话的倒下了。男孩吐出肉棒，微张着嘴喘了一会气，抬头瞥我一眼，便低下身在少年身上一阵摸索，很快掏出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少年的下体。然后把匕首插回鞘里揣进自己怀里，抱着大树呕吐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好半天才回神，跳下树，捡起书本，刚想溜之大吉，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等他吐完了气息奄奄伏靠在树上休息时，挑了挑眉示意他跟上。
轻车熟路地来到御膳房，泡了杯浓茶给他漱口，起了小灶烧水煮面条。两三下搞定，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递给他，自己也捧着一碗吃了起来。
吃完了发现男孩犹盯着我看。"喂，里面没下毒呢。"他微红了一下脸，依然固执地看我。
"我叫蓝冉。"
这下，他终于动筷子了。
轮到我无聊地看他吃面了。真是个漂亮的人儿，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粉粉的朱唇。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所有殿下都喜欢跟他做朋友"，我的十四皇弟白微。至于那个丢了宝贝的倒霉蛋，是我的三皇兄洛殿下。

一、宫变

"十三！十三！"
"土豆，别吵！"我拿起书砸过去，土豆扑腾着翅膀飞起来，继续满房间的大叫："十三！十三！"
我用被子蒙住头，决定不跟只疯鸟计较。土豆以往是只沉默寡言的鹦鹉，一向倨傲自得，不屑跟人讲话。据说动物都有感知能力，它是否知道了皇宫将有事发生？
已是黎明将破晓。我索性掀开被子跳下床，观望起星空。此时的夜最黑，有星渐渐暗淡，有星渐渐明亮。忽然惊呼四起--
我的第一反应是--宫变！
回头瞥见昨晚看的书犹躺在地上，翻开的一页写着"玉碎宫倾"。很快就有人来捉我了，几个人冲进来，大声质问我是不是十三皇子，我正犹豫着，疯鸟土豆居然满屋子乱窜怪叫着"十三十三"，就这么把主子我给卖了。
被架到正殿的时候，那里已经跪满了人，哭声一片，我父皇的身体被吊在大梁上，风一吹，晃悠悠的。然后一个公鸭嗓子说人都到齐了，一个皇子都不差。被人推搡着跪倒在地上，我四处打量。大皇兄弘跪在最前面，背脊笔挺，头颅高昂，王座上那个眼神锐利的男人一脸兴味地盯着他，眼里闪烁着猎奇的光芒。三皇兄洛奄着头排在第二位，跟只被阉的公鸡，自从三年前被十四弟一刀去势以后，他就这样子了。接下去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或桀骜或乖驯的排列下来，队伍整齐仪容华贵，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他们一起参加活动，而且主题如此沉重肃穆，关乎生死关乎存亡。
上头的男人发话了，昔日蓝国最尊贵的王子公主们就这么被沦为一群男宠，用来搞酬战功赫赫的将军王爷们，就在刚才，公鸭嗓子宣布了新的王朝叫青国，取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父皇高贵的头颅套着三尺白绫，在微寒的晨风中摇摆，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耳边充斥的啼哭谩骂，悲伤的愤怒的，像戏里唱的故事。我不过赶上了出朝代更替的大戏，演了个跳梁小脚。当被人揪着头发时，也毫不犹豫地含了某人的肉棒，就着腥臭，吞吐不休，及尽卑躬。斜眼却瞥见我的十四弟一脸兴味的目光，只有我懂得里面的自嘲与嘲讽，还是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光景，不过是换了背景，转了角色。
"哥哥！哥哥！"忽然一个人冲了进来，扑上王座，一身宫女装扮，只是声音变低了些、沉了些。
"小狸，难为你了，这些年。"冷酷的声音带了把宠溺，很好听。
小狸忽然回头在人群里搜索起来，我吊着眉毛等他终于找到我，然后眉飞色舞地扑过来抱住我喊"蓝冉蓝冉蓝冉"。
"小狸--"座上的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哥，蓝冉是我最好的朋友。"
"别胡闹了，不过是个肮脏下贱的男宠--"
"蓝冉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狸握住我的手挨着我的身体，一身愤怒一脸坚决，跟个为民请愿的志士，浩气长存永垂不朽。想不到我的牛肉面招了这么个情比金坚的哥们，在此之前我一直为了摆脱无敌宫女小狸这个伟大目标而努力奋斗着，哗啦哗啦，我凝聚三年的勇气誓与恶势力小狸抗争到底的自信就这么被一句话给轻易瓦解了。我在心里一边痛骂一边流涕：好你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狐狸！
在这危急存亡一触即发的当头，某人华丽丽地跳了出来："皇上，你说过要好好奖赏白微。你说话算话，我现在就向你讨个人。"
"好兄弟，这次事成，也有你的一半功劳。都是自家兄弟，还跟大哥客气什么！你说，就是要这天下，大哥我也二话不说。"
"大哥说笑了，我要这天下作什么。白微一向懒得很。白微想要的人正好是青狸殿下的朋友，白微的十三哥。殿下放心，白微再怎么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哥哥。"言罢春风一笑，迷醉了一屋人。
"哼。才怪！"小狸显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我也不相信，不然为什么他站着，而我却跪着，连同一屋子的倒霉蛋。
最高位者终于锤定："白微，他归你了。"
"哥！"f
"好了，小狸，听话，我许你平日可以去看他。"
然后，我就这么摇摇屁股跟着我的新主子走了，走前看一眼抬头挺胸傲然跪立的倔强少年。
"蓝冉，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小狸在身后这么口无遮拦这么不负责任地慷慨发言。
我苦笑，你个没胸没脑的笨狐狸，别把我害了就好，没瞧见白微的黑脸吗，受苦受难的可是小的我。
"十三！十三！"土豆居然这个时候拍拍翅膀找我来了，5～我的爱鸟土豆，只有你跟我相依为命了。
"美人！美人！"这只色鹦鹉居然停在了白微肩上，对着白大美人献媚，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主人。好你个卖主求荣、色胆包天的臭鸟，我一定要烤了你来吃！
白微殿下就这么带着脸色不断翻新中的蓝冉跟只色鹦鹉华丽丽地退场了。

"自己把嘴洗干净。"白微叫下人递给我一杯茶，滚烫的、犹冒着热气。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一边偷偷观察他的脸色，只得硬着头皮一口喝下，舌头烫得像要烂掉。我忍着巨大的疼痛，仰起头漱口、吐掉，再灌下一大口，直到整个口腔麻木。这一过程中，他只以一种冷静的姿态注视着我，完全无动于衷。
"嘴巴张开。"他命令道。
"舌头伸出来。"
我乖乖照办。
他从怀里掏出个白玉瓶子，打开软塞，一股淡淡的清香四散开来，我忍不住吸了下鼻子。他将乳白色药膏涂在食指上，然后伸向我的舌头，缓缓地，从舌尖一点一点爬到舌根。
我僵着身体，眼珠子也不敢动一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方寸之地，他的每个小动作带来的冲击放大一百倍。烫伤的疼痛、药膏的舒缓，以及食指的触觉，形成了一个快感的漩涡，袭卷了全身每一根筋骨，我心神一荡，禁不住溢出声来，又惊慌地闭上嘴巴，却忘了他的食指还在我嘴里。
白微看我的眼神起了异样，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却没有抽出指头。我忽然觉得有趣，兴起了作恶的念头，舌头蠕动着，卷过他的指尖，偶尔轻轻地吮一下，然后白微的身体也跟着抖动了一下，直到看他氤氲着眼睛，快要漾出水泽，才觉出危险来，赶紧吐出指头，装无辜地看着他。
"我有说你可以把舌头伸回去了吗？"白微眯起眼睛，脸色不豫。
我又赶紧乖乖地伸出舌。
这次他伸了两根手指进来，惩罚似的夹着我的舌头挤压。原本烫伤的舌头疼得像要断掉。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呻吟的时候，施虐的手指安分了下来，轻柔地按摩着我的舌，轻佻的、像弹琴，带了安抚的意味，刺激着我的味蕾不断分泌出津液，直到溢出口腔，顺着他的手指流下。
这之后，白微终于暂时放过了我。刚刚发动完政变，一个皇朝更新换代，自然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撤换边防、更改吏治、建立新的权力体系，以及一系列抚民活动。而我就作为一个普通的下等奴仆留在了白府--后来改成国师府--劈柴喂马、打扫院落，三餐温饱，日子也还过得去。小狸估计被他皇帝老哥看得紧了，至今也没遛出宫来找我麻烦。偶尔会想起我那个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皇兄--当然是过去式了--弘那坚挺的跪姿深入我心，也不知青王的摧花辣手能否最终捏平他的棱角。大家其实也算一家人，青王的名讳叫青枫，是我父皇九皇弟的儿子，兄弟相残本就是皇宫最俗套的戏码。
"蓝冉，把别院的落叶扫了！"
"蓝冉，给老爷的坐骑洗个澡顺便添把饲料！"
"蓝冉，把杂院里的柴都劈了抱到柴房去！"
"蓝冉......"
我微笑着一一答应，忙开了手脚，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抒发一个亡国王子的忧愁伤怀。蓝冉蓝冉蓝冉，即使用最恶劣的语气喊出这个名字，听上去也带了那么几分亲昵。
二、出逃

十五日，青王登基。
一早，白微亲自过来叫我随他入宫。
几日不见，他清减许多，看来这阵子确实够他忙活。算起来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立场不同，身价不同，倒也不觉尴尬。
"老爷。"我哈腰弓背，一脸谄媚，仿佛这个职位胜任已久。
白微只是冷冷一瞥，掉头就走。我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一路保持一步半的距离。
进了宫门，每个人见了我们都停下来，恭敬地称呼"王爷"。来不及感叹"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就有人奉皇上之命请白王过去。白微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跟人走了。
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高高兴兴找小狸去了。
"蓝冉。"小狸涎着脸讨好地看我，"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成了。"
"是吗？"我大摇大摆地坐下，端过他手中的茶盏慢悠悠喝了起来。
"那你不再生我气了？"丫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我生什么气？"
"就是......就是我骗你是女的，还有卧底......"
"你不说倒忘了，咱还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呢。"
小子一听急了，"蓝冉，那是我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迁怒于我，最多我跟他划清界线，我最善良了，我连一只蚂蚁也没踩过......"
"小狸，你脚下刚好有一只蚂蚁。"
"哪里，在哪里？"小狸赶紧跳开，看到只蚂蚁就捏了起来，"蚂蚁宝宝你还好吧，我绝对没有踩你哦......蓝冉，它怎么了？"
"被你捏死了。"
-_-|||
"小狸，你哥很喜欢我大哥吧。"我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
"那天他可是一直看着我大哥呢，还有眼神很--有趣。"我开心地笑着，一边在心里算计着。从小我就懂得人要活得自在，不要对别人抱有期待。我从不恨任何人，但若有谁敢伤害我，要么不给我机会，否则就等着十倍奉还。
"蓝冉，带我一起走。"
"不行。"我断然拒绝。要知道，我为此可是奋斗了三年。"你就留在这里抱着我的‘尸体'尽情哭泣吧。我的生死就靠你了，兄弟。"我拍拍他的肩膀。
"蓝冉--"小子抱住我痛哭起来，比给他亲爹哭坟还卖力。喂，我还没死呢。喂，你抱我太紧了......别把鼻屎往我身上擦啊。喂喂，别太过分了你......

我的做法很简单，在众多目击者（自然由小狸安排）下走进落英宫，烧一把火，然后从暗道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遛了出去。塌陷的殿宇毁坏了暗道口，落英宫里只留一具事先安排好的男尸。
皇宫其实是秘密最多的地方，每个皇帝为了保命都会造那么几条暗道，却没有人能够知道所有暗道。
计划行事，小狸会抱着那具干尸大哭一场，为了效果逼真，届时也会大病一场，我的鹦鹉土豆则会绕着干尸怪叫"十三十三"，最后受不了打击暴走。
至于我的大皇兄弘，我已经给他安排了个刺客，在青王登基、百官朝拜的一刻，当场中镖挂掉。

暗道一直通向城外某条河。我从河里湿漉漉地钻出，掏出随身带的一瓶药水，洗去脸上的易容和头发的染料。
对着水里那个银发灰眸、容颜精致的少年得意一笑。蓝国的皇宫还有一条秘密：十三皇子岚殿下天生银发。当年父皇把我当妖魔关在落英宫，知道这事的人都死了。
从今往后，蓝国十三皇子蓝冉消失世间，即使小狸不小心漏了口风，倾一国之力也无法找还一个消失的人。

"客官要点什么？"
"一碗牛肉面。"
我无视一屋人好奇的目光，心情甚好地等着我的牛肉面一边打量这间客栈。等他们看够了收回目光，我的面条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