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我来的时候全城戒严,连禁军都出动了,皇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哟,爷是外地来的吧。"小二谄笑着接过碎银,装模作样地张望四周,伏到我耳边,"前两天新皇登基,皇宫内帷竟然出现刺客,还射杀了一个王爷,龙颜大怒呢,查出来据说是神威国派来的,现在皇城盘查可严呢,尤其是外地人,一个不小心就被拖到大牢去。爷你可要小心了,没事少出门。"
"六子,把这酒给那边客官上去!"
"来啦!--爷,掌柜的在叫我了。"
"我这儿没你事了。"我摆摆手,继续吃我的牛肉面。
下午得到消息,登基那天死了两个前朝皇子,被追封为红王和蓝王,举国哀悼、风光大葬。想不到我死了都能捞着个蓝王当当,还真是好赚。
算算日子,弘"死"了也有六天,七日醉的药性也快过了。是时候盗墓了。
"红王"的陵墓建在露山之下,青王出手何止阔错,简直就是国母级别,而且靠近帝王墓穴。
好不容易找人挖开新土,背出尸体,又填了回去,付了钱打发走他们。一直挨到凌晨天将露白,弘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神仙吗?"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这么白。
既然这样,我又怎好让你失望。我尽量笑得超凡、笑得脱俗、笑出神仙本质。
他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是啊。我是神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闷在肚子里简直笑颠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超恐怖的说。
"你的仙号是什么?"弘继续问道。
"沧岚。"我笑咪咪地答道,骗死人不偿命。
"沧岚。"
"什么?"
"我死了吗?"
"你没死。"
"是你救了我?"
"对。"
"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不可以。"
"那你会为我留下吗?"
"不会。"
弘忽然沉默了下来,一副失落的样子。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快亮了,要是被人发现大家一起完蛋。我只好再接再厉,继续笑得一神仙:"天快亮了,青王要知道你没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眼神变得飘忽,"那个时候,我感到内心很平静,很幸福,想着就这样死去也好。"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那条青狼给虐惨了。不过,本仙已经替你报仇了。你是虐身,他是虐心。你的苦难已经结束,他的痛苦才刚刚开始。只要他一天还爱你,只要他一天还不知道你活着,他就为你而心痛。就让他痛着吧,痛入心扉,痛得淋漓痛得尽致,痛得再也不敢得罪我蓝冉。
"你要是死了,我的心血岂不白费?"我拿慈悲地目光照他。
"我不会再想死了。以前的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我要活得好好的,自由自在、痛痛快快。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你。"弘深深地凝望我一眼,挥挥衣袖,不带走片云彩。
我看他步履从容,发衣飞扬,晨光笼罩下,竟生出几分超脱凡俗的感觉。
日出东方,照着"红王之陵",琉璃的砖瓦折射出万道华彩。也不知自己的坟墓宽不宽敞、漂不漂亮。这么想着,当下决定去拜访自己的穴居。
三、初出江湖
山林深处,一个土丘,一块墓碑,一碗牛肉面,一把栀子花。
跋山又涉水的,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坟地,这个......待遇也差太多了吧。好歹也是个王爷,居然让我住这种贫民窟(那个,你好象没住在里面吧。)。不是风光大葬吗?不过这里是挺凉快的,视野开阔,还能看到日出。山风加阳光算是"风光"吗?
"蓝冉之墓。白微立。"
我盯着碑文研究半天,没有生卒,没有悼词,没有封号。再次仰天长叹,然后眼睛锃亮地盯着那碗牛肉面--居然还冒着热气。摸着空空的肚子,反正本来就是给我吃的,当下也不客气,端起碗筷坐在坟头吃了起来。
(作者:汗、、)
当白微捧着一把新摘的栀子花回到墓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有一刻,自己以为死去的少年变成了山妖,那般旁若无人地坐在墓碑上,可谁来告诉他妖精吃不吃面条。
吃饱喝足,我抬头才发现有人看我到发呆了。摸摸自个儿美到无良的脸,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蓝冉。"某人忽然喊出我的名字。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不可能,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所以--
"是他吗?"我指着屁股下的墓碑,故作惊讶道:"你的妻子?"
某人居然沉默。
"他跟我长得很像?"
"很像。头部以下。"他唇角浮起一抹嘲讽。
我从碑上跳下来,若无其事地把空碗放回地上,"我要走了。还有谢谢你的牛肉面。"
"等一下。"他忽然从后面叫住我,"你叫什么?"
"沧岚。"
他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栀子花折下一朵,别在我的衣襟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轮到我傻眼了,这虾米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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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好好补了个觉,太阳下山才爬下床到一楼吃中餐兼晚餐。然后招过小二把账都结了。
"爷要走了吗?爷你看这天也快黑了,不如明天一早再走好了。"小二有些为我打算的说道。
"你们这里晚上不收钱吗?"
"啥?"
第二天一早,某家客栈内一声河西狮吼(那个,女人叫河东,那男的就是河西喽。)。
"没钱?没钱你住什么店!"
某人很没面子地被扫地出门,一边摸着被扫帚戳到的屁股,一边嘟哝着"大爷昨天就告诉你们没钱了,是你们自己不相信吗。"
忽然抬头看向高耸的大青皇宫,凝神带了些感伤,又有说不出的轻松,然后转身出了城门。
向东行是神威国,听说那边山水不错,江南富庶之地,江湖儿女个个风行洒脱,英雄美人遍地开花。这么个好地方怎能不去?
身无长物倒也走得轻松, 累了找棵树坐下休息,饿了捉几只青蛙烤熟吃,渴了找条河取水喝,晚上挂在树上睡觉。十六年第一次出远门,觉得真正逃出了那个笼子,获得了自由和新生,心里一直畅快着。到底还是少年天性,对远方、对江湖犹带着美好的怀想。书上说的那些刀酒剑花,那些爽朗笑颜,那些天下第一,曾经陪伴我在落英宫里慢慢长大,一面给了我希望,原来外面的天空可以很宽广很精彩,一面又让我更加寂寞,那些山高水长海阔天空的自由并不属于我。渐渐的,期望连同寂寞一起淡忘。而今,忽然俱都生动起来,江湖的轮廓,刀的寒、酒的香、美人的簪花、浪子的情怀。
"小兄弟,一个人啊?"某天下午,我在路边烤青蛙,香喷喷的蛙蛙招来个虎背熊腰的带刀大叔,涎着脸讨好的看我。
"大叔,要吃青蛙吗?"我一脸算计的笑容。
大叔忙不迭地点头,口水直流。
"给!"我笑眯眯地看他吃下。"好吃吗?"
"太好栖(吃)了,捂(我)米油(没有)栖(吃)过这么好栖(吃)滴(的)青瓜(蛙)。"
"还想要吗?"r
大叔嚼着嘴里的蛙肉一边头点如粟。我把剩下的一只也给了他。
"吃完了?"
"吃完了。"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到大叔系在不远处的黑马,牵过缰绳就走。
"你你......"他跑上来,一脸着急地拦住我,"你为什么要牵我的马?"
我挑了挑眉:"你刚才吃了我的晚饭?"
"哪有!"
"你刚才吃了我的青蛙?"
"吃了。"
"那只青蛙就是我的晚饭。"
"......"
"然后又吃了我明天的早饭。"说着解下他腰间的长刀挂在自己身上。
"......"
"就是第二只青蛙。"
"......"
"当一个人给了他的全部,你是不是也应该报以你的所有?"解下他的钱袋挂到自己身上。
"......"
"那两只青蛙刚好是我的全部财产,今天的晚饭明天的早饭,我却宁愿自己饿肚子也把它送给了你,只因为你想吃。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
"......"
"是不是很想为我抛头颅洒热血?"
"......"
"是不是愿意性命相托?"
"......"
"是不是愿意把你的马给我?"
"......"
"......你的刀。"
"......"
"......你的银子。"
"......"
"大叔,保重。后会有期!"我一个标准的并步抱拳礼,转身跳上马匹,扬长而去。
夕阳西下,凉风习习,某化石大叔一脸抽搐、两眼热泪,心如刀割地看着那个银发恶魔一骑如风远去。
(蓝蓝:江湖啊,我来了!敞开你那温暖的怀抱吧。)
(众虾纷纷如鸟兽散。)
(某大叔:我坚决退出江湖~我表跟他见面~我强烈要求......)
(据不完全统计,当年归隐山林的江湖好汉是往年的十三倍。)
四、赌徒叶春水
长安,招财赌坊。
"大!大!大!......"少年站在赌桌上,兴奋地跟着骰盅手舞足蹈,根本就一赌博狂热分子。
"开喽!三点、四点、一点,八点!哈哈!春水,你又输了!"做庄的汉子不无幸灾乐祸道,"来来!有钱的下注,没钱的滚蛋!"
"干!我偏不信邪!"叫春水的少年振臂一呼,"苍天啊!让我赢一把吧!老子我已经没钱吃饭了!"
"春水,有人找!"外头有人喊道。
"告诉他,除了送钱的,老子一律不见!--哎哟......疼疼疼......那只兔崽子活腻了敢砸老子......哇塞!银子哩!谁钱多了拿它砸人,管他呢......老张,我这把还是买大!......靠!你有没作弊啊......刚才哪位砸我的大叔,拜托再来一次吧!"
我捡起块石头,应某人的需求砸过去,"咚!"正中目标。
"哎哟......疼疼疼......大叔搞错了吧,这不是银子啊......"某人哀怨地按住额头,"靠!都出血了。"
"我有说用银子吗?"
"蓝冉?!"春水盯住石头呆了呆,半天反应过来,从赌桌直接飞扑到门口。
我闪身躲过,好笑的看着春水撞上我的马,再反震到地上屁股着地,抬着头一脸哀怨地看我。
小子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我的马流了口水,回头冲内堂喊道:"老张等等!这把我押了!还是大!"
"操!等你小子弄来银子再跟我叫板!"里面的吼了回来。
"干!没看到我这马吗?这可比桌上那些值钱多了!"回头抱住马腿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
我完全没话说。
当那双电眼转到我的腰上时,我十分自觉地解下长刀掷向赌桌。
里面忽然静止下来,整齐划一的抽气声,然后骰子掉地上的声音。
"怎么了,老张?"春水好奇地向里面张望。
"......血......血影刀......"连牙齿都打颤了,听上去怪里怪气的有些好笑。但却没有人笑。
非但没人笑,有人甚至想哭。
"春......春水,这刀......刀我们可不敢收......收。"
春水古怪地看我一眼,眼睛更加亮了,"老张,你这可是坏了规矩哦。老子压定了!"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时,眼睛甚至发出了绿光。"
自然,他这把赢了。而且是赢定了、非赢不可。
因为整一赌坊里的人都不敢让他输。
"赢啦!老子赢啦!老子赌了十八年终于赢啦!!"春水抱住马腿猛亲。
"春水,你不是才十七岁吗?"有人疑惑道。
"这个啊,老子呆老娘肚子里时候,老娘就赌我是一女娃,结果我蹦出来以后她就指着我骂,说我赌输了丢她脸。"
目瞪口呆。
小子傻傻地抓了把头,转头看我重新将长刀系回腰间。"蓝冉,你这把血影哪来的?"
"一个大叔送的。"
"他可是魔教长老孤竹血?"
"不认识。听上去是个人物。"
"何止是个人物......他为什么送你刀啊?"
"那个我送了他两只青蛙。对了,那袋银子跟这匹马也是他送的。"
"......"
"真是个好人啊。"
"啪嗒!"无数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蓝冉,你怎么出来了?话说回来,你头发变了,脸也变了。要不是这块石头,我还真他妈认不出你来。"
我们一人扛着一大包银子一人牵着条马,走在繁华的长安街上。
"石头怎么了?"
"不是当初我送你的那块吗?"
我一惊。我居然忘了春水从没见过我这张脸。那块石头当然不是他送给我的,他送我的早就扔了。
"这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停了下来,奇怪地看他。
春水从怀里掏出石头,给我讲解了起来:"其实呢,每一块石头都有自己的纹理...(省略八百字)...所以说,世界上的每块石头都是独特的存在。"他忽然眼睛锃亮地瞪我,"蓝冉,没想到你一直保存着我送你的石头,我太感动了,5~"
见鬼的石头理论!难不成我随手丢在青国皇宫的石头,自己长脚跑到神威国的长安城,乖乖滴躺我脚下来?想想都够让人受的。
"你不是在御膳房工作吗,怎么有空跑来看我?"
"我转行了。现在是刀客。"我按按腰间的道具。
"哦。听说青国刚换了个皇帝,我本来还打算去看看你混得怎么样,如果日子不好过就带你出来。放心,哥哥罩你!"
"切!也不知当初是谁差点挂掉被我捡回去的。"
"大哥,求求你表打击我幼小的伤痕累累的心灵了,我完美人生的唯一污点啊......"
......
赌徒叶春水是不杀门的金牌杀手(本人一再强调赌博才是正道,杀手只是副产业),十二岁出道,至今失手过一次,就是一年前跑青国皇宫刺杀我老爹。失手后跑到我面前来装晕,给我捡回落英宫试药,那时我正自学医术,刚好拿来当实验品。两个月后终于将利用完的老鼠扔暗道里解决掉。小子走之前还捡了块石头当医药费+食宿费+遣送费,当然是被我随手扔掉了。
不过自始自终,小子都以为我只是御膳房打杂的。这也是我没有灭他口的原因。
"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蓝冉你不知道我日子有多凄惨,天天馒头醮白水。"可怜的孩子。
我们在天香楼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春水招过小二要了一桌酒菜。
吃得正兴起,酒楼里忽然响起一片剑击声,夹杂着几声惊呼,十几个汉子围攻一少年,刀光剑影,铿然不绝。
我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形势,表面看来少年似乎游刃有余,偶尔还卖弄几个好看的招式,实则外围的剑网潜伏着一个杀阵,不显山不露水,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地布下罗网,待到猎物察觉时,却已逃无可逃。
要不要出手?春水用眼神问我。
我轻点了下头,春水便拔身跃出,利索出剑(也不知他这剑藏哪里的),挑了必中少年的一剑。却也无可避免地陷入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