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不蔽日————混世精灵

严颀一愣，咳嗽了两声，"你找得到是你的事。"
方巍起先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激动地跳起来似的，"我找到的，不就等于你找到的！"
"什么阿？"严颀不理他，他有自己的想法，"总之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处理，犯不着别人为我操心。"
"你！"方巍真急了，也气了，这话真让他一横心，"行！你自己找去吧！"翻个身，一掀被子，熄了灯。
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可彼此都盼望着对方能说句什么的，严颀和方巍似乎都开始后悔刚才自己说的那席话了。
"喂......"最后还是严颀开了口，"睡着了不？"
"恩......"方巍随便应了声。
"没睡哪？还生气？"严颀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方巍也是为自己好，觉得那工作实在不值得自己去干，他懂，可他就是不想接受方巍无理由的帮助，他还是个男人不是？
"没......谁会和你生气阿？"方巍故意把重音加在"你"字上，听在严颀而里特别刺耳。
"你说这话就是还在生气。"严颀忽然起身，斜靠在床沿上，"我真搞不懂，这事原本生气的不该是我嘛？"
"我就不能生气了？你老躲着我做什么？我说帮你找个工作你都不愿意！"方巍也不是省油的灯，翻了个身也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瞪得严颀直发毛。
"瞪我干吗？"严颀看了看他，连忙把目光移开，"我不是不愿意......"
"我知道......你就是自尊心强，我明白。"方巍摇了摇头，"可那么点小事，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吧？社会竞争激烈，不靠点关系你能有什么活干？先前那学校根本就是剥削劳动力，没有去法院告他们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们这回开除了你咱们也不稀罕。现在找不到工作也不表示你没有能力阿，严颀！你就是老实！"最后一句话方巍说得特别小声，像是在埋怨似的。
"......"被方巍这么一大段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严颀一时什么反应都没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啊。"严颀使劲点头，"我知道......可我不想麻烦你。"
"这怎么叫麻烦？咱俩上大学那会儿还不都是我麻烦你，每回让你干这干那的。"
"没事......我愿意，反正我有时间。"严颀呵呵一笑。
"那我......那我也愿意不成吗？"方巍的声调忽然变软了。
"......哎？"严颀挠了挠头，"这......"
"严颀......其实我挺对不住你的。"
"啥？"
"上学那会儿，我真有点恶作剧。起先我还真是因为没时间或者觉得麻烦才拜托你帮我干这干那，可到后来那都成习惯了，仗着自己得写稿子尽给你添麻烦......可看你忙进忙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高兴。"
"嘿嘿......"严颀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傻傻一笑。
"笑什么？你就没什么好说的？"方巍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挺不乐意的，毕竟我也不是老听人家命令的使唤人阿......可后来我觉着你这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懒，不爱干活。"
"这你都发现了？"方巍长大了嘴，"也不是懒，其实我压根不会干什么。"
"天啊！那你这屋子以前都谁来收拾的？"
方巍微微一笑，"你来之前我根本不收拾，整个屋子像个垃圾桶似的，还是前阵子你要来住了，我才花了整整一天弄干净的，还不小心把阳台那的玻璃给打碎了一块......不说了......现在你来了倒好，天天有人帮我收拾，像个家庭主妇。"
严颀脸一红，"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女人。"
"对不起......"方巍连忙改口，"那什么来的......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可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也不对......是男的也挺好......反正严颀就是你，你就是严颀，管你男的还是女的。"
"像绕口令似的，你就不嫌烦阿？"严颀偷偷一笑，方巍这小子有时候就是特幽默。
"没什么......"知道严颀听不懂自个儿的话，方巍一开始当然也没抱什么希望，口风一转，"今天的事，就这样了。"
"啥事啊？"
"......"

13.
"你是装傻还是天生听不懂人话？"方巍虽然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批了严颀一句。
"可我真没听明白......"严颀委屈地反驳，谁让这方巍说话思维老是带跳跃性，自己老跟不上他的节奏呢？
"不明白？还不明白？"方巍叹了口气，"你工作的问题，就交给我了。"
"啊？"严颀这才明白方巍绕了那么个圈子还是回到了这上头，迷迷糊糊"哦"了一声，方巍随即舒心了不少。
"和你说话还真累，以前让你帮个忙腿勤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倒好，我难得帮你一次，你死活不要，算什么......兄弟......"
"我我......"
"别说了，傻大哥！睡觉！"

第二天早晨，方巍按时上班，严颀第一次体会到失业在家的感受。
那天一大清早，不知道怎么搞的，天一亮他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就像往常一样套上衣服，可刚把毛衣穿上，整个人就傻了：我这是干吗呀？工作都丢了，还起那么早做什么？想着想着，便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看方巍还睡着，就推了推他，"方巍......七点了，快起来......"
平日里，这家伙也总是要人喊他才起来，这会儿正睡得迷糊，嘴角蠕动了一下。
"再不起来就得迟到了！"严颀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
"瞎说......天还没亮呢......"方巍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那是你眼睛还闭着呢！"严颀又好气又好笑，"快起来！"
"等会儿......"
严颀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有时候自己觉得方巍就是个孩子，就是长不大。可转念一想，昨晚上他确实是睡晚了......和自己唠唠叨叨说了那么久的话能不累嘛？又不忍心掀被子，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醒他了。
"方巍......"
"恩......"
"你到底帮不帮我找工作了你？"严颀一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啊？"这一喊可真把方巍给吓醒了，慢慢吞吞爬起来，看了看严颀，"干什么呀？想把我耳膜给折腾坏呀？"
"快起来，要迟到了。"
方巍愣了一下，一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急什么？"
"我不是怕你迟到嘛！"严颀哪能不知道方巍的习惯？起来磨磨蹭蹭的刷个牙洗个脸都得半个小时。
"迟到就迟到了！"方巍挠了挠头，"没睡够啊......眼皮还搭着。"
"你......"好不容易把他叫醒，谁知道说着说着这家伙又躺下去了。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起来啊？"这时候都不知道谁在着急了，要迟到的人倒是悠闲，没事干的人在一边干着急。
"恩......"其实这时候的方巍早就被吵醒了，只不过忽然想到严颀傻模傻样地在为他着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有意捉弄他一下。
"我想吃早饭......"方巍懒洋洋地说。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严颀松了口气，前些天的早饭哪一天不是他给做好的，"我给你烤面包去。"说着就要付诸行动。
"谁说......要吃那东西了？"方巍拖长了音。
严颀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那你要吃什么？"
方巍眨了眨眼睛，"小笼包。"
"吃那个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吃不惯那种点心嘛？"
"我现在想吃了。"方巍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
见他没反应，方巍叹了口气，"不愿意就算了......"
"没......"严颀急忙回神，"我去，我去！"

没过几分钟，严颀还真穿好了衣服，马马虎虎抹了一把脸，跑下楼去。
方巍乐呵呵地躲在被窝里，心里那股高兴劲啊......
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老觉得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好不容易看到满头是汗的严颀回来了，端了一个盒子站在他跟前，直喘着气。
方巍这才穿上衣服，故意说了句，"怎么那么慢？"
"那个......"严颀看了看手表，"这边的小笼卖完了，我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
方巍听了没说什么，径直跑进卫生间刷牙去了，留下满脸疑惑的严颀一个人。
待他从里头出来，严颀腾腾腾追了上去，"方巍......还热着，快吃吧！"
"不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方巍摇了摇头，"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可是......"严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点心盒。
方巍笑了笑，"我还真吃不惯那东西，可我也不是耍你。你多久不吃早饭了？这个留给你自己吧。"
严颀这回是真的傻了，端着盒子的手都开始发颤，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方巍......"
"真该走了......在家别委屈自己，也别老忙东忙西的。"方巍又嘱咐了几句便出门了。
严颀冲着大门笑了又笑，自己还真觉得肚子饿了。以前在学校上课，都没这个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觉得特别的饿。把小笼倒进碗里，热气腾腾，用筷子夹了一只放进嘴里，一时烫得严颀不知所措......眼眶里全是水气。
吃完了早饭，严颀环顾了整个家，决定来个大扫除，平时虽然也都帮忙收拾张罗，可方巍没两天就把这家又改造成狗棚了。
扫了地，把所有的文件报纸都放回原来的位置已经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了，看了看手表，决定拖完地再把午饭给打发了。
忽然一个电话打断了严颀。
"喂......在干什么？"一听这声音，严颀就笑了。
"没迟到吧？"
"哪能啊......"对面方巍也带着笑声，"没吃饭吧？"
"恩......"
"就知道......我给你叫了外卖，一会儿就送来了，你可得给人家开门。"
"啊？那么麻烦干啥啊？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早上你的面包还剩着呢......"
"中饭能吃那些？"方巍的口气一下变了，"你自己看着办！"说着就要挂电话。
"方巍......你别生气啊！"严颀急急追了一句。
"我没生气......我和你生气做什么？我还有事要忙。"
"......"严颀又没了话。
"没话说我就挂了。"方巍也没多说什么，卡擦一声断了电话。
严颀摇了摇头，没几分钟门铃还真的响了。
"先生......您叫的外卖。"那送餐的小伙子使得严颀一愣，慢吞吞接过去道了声"谢谢"。
打开来一看，还真的挺丰盛的，至少比那干瘪瘪的面包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14．
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严颀总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忙完了，累得腰酸悲痛的，可眼前还有一大袋子垃圾要带下楼去，喝了点水，便准备出门，顺便买点菜回来煮晚饭。和方巍住一块的这些天，晚上不是方便面就是快餐，严颀也不是觉得不好，就是老吃这些对身体总不大好。
这么想着，推开了门，却碰巧撞上了刚好要按门铃的陈若延。
"哟，严颀！你怎么在这阿？"倒是陈若延先问起了话。
"那个......"严颀觉着这还真不好解释，场面一下尴尬了起来，还是陈若延机灵，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了......没事，我理解你，我也理解姓方那小子，你们别有什么顾虑，好好过日子就成。"
"说什么阿？"严颀挠了挠头，知道陈若延准是误会了什么，脸一红，"我们没什么。"
这回轮到陈若延大惊失色了，嘴巴张得老大，"严颀！你说谎可别不打草稿！上回在面馆里头你还问我这事呢！别以为大半年前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我不是让你有消息给我打电话嘛？怎么那么久都不联系我？要不是我今天来找方巍有事，你准备瞒我一辈子是吧？"
严颀被这一通话说得莫名其妙，支支吾吾，"学长......"
"你什么毛病？我名字你喊不来怎么的？"
"若延！"
"哎，干吗？"
"你别挡着路，我去倒垃圾！"
陈若延低头看了看严颀打刚才一直提着一袋子不明物体，这才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捏鼻子，"怎么不早说？快去快回！"
严颀也不磨蹭，飞奔着下了楼，倒了垃圾就奔菜场，盘算着口袋里还有那么点钱，得节制点用，否则过两天自个儿就得喝西北风去了。东挑挑西捡捡，一看手表估计楼上的陈若延怕是等及了，严颀这才慢吞吞地走上楼去。
"你怎么那么慢？这茶我都喝了两杯了。"陈若延见他回来，随口说了句，看了看他手里那袋子菜，"哟，方巍那小子还让你给他烧饭呀？"
"......"严颀二话没说，把手里的东西往厨房里一扔。
"我说严颀......这大半年你都干什么了？找着工作了没？"陈若延放下杯子，走进厨房。
"找了，做物理老师。"听严颀这么说，陈若延也放下了心，刚想说什么，却被严颀接下来的话噎住了，"又丢了，被开除了。"
"啥？"陈若延认真地看着严颀，"什么时候的事情阿？方巍没给你找工作？"
"就这两天的事情。"话不多说，严颀低着头洗起菜来。
"没事，严颀你宽心，方巍那小子路多，保管你过两天又忙不过来了，我们不说这个，说说你和方巍。"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上回不是告诉我说他喜欢你嘛？后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都住他家了，你俩该好上了吧？"
"......"
"你别顾虑，今天咱俩说的话，我不会告诉那小子的。"陈若延知道严颀老实，故意这么说。
"......"
"别不说话，我看着你俩在一块都那么些年了，虽然不算长......"陈若延一时也说不清楚，"这么说吧严颀......你要是把我当你兄弟，你就说话！"
"说什么呀？"严颀抬头看了看，倒是把陈若延的话退回去半分，"说......你答复他了没？"
"没......"
"为什么呀？严颀你老实告诉我，你其实挺喜欢他的不是？"
"恩......"严颀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两只大眼睛瞪着手里的大白菜看了老半天，"大概吧......他这人挺可爱的，也挺幽默的，就是懒，不肯做事，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看你这说话的样子我就心知肚明了，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呀？他等你答复等了大半年了！"
"......"严颀又是一愣，"我没法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