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刺痛贯穿了我的左胸。我好象听到有人在尖叫,无数的脚步声在奔走着。是谁?是谁在失声大喊?算了,是谁已经不重要......
急促地喘息着,我却始终不愿闭上眼。我想见谁,心里仿佛有个模糊的身影。真正在乎的是不是非到生死关头才会看清?
没有挣扎,也没有遗恨;如果到今天为止就是我的一生,至少让我再看一眼...看一眼我心中所牵挂的那个人......
漫天的金红在飘飞着,我走在一个有色彩的梦境中。周围不再只有黑色,远方摇曳的几乎是一片血染成的色彩。
天空是虚幻的,脚下也是虚幻的,真实存在的只有彼岸,河流的对面是什么开得如此烂漫?
"桐...桐...你醒醒......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水晶般清澈的声音带着焦灼,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呼唤着。
是谁?是谁那样执着非要把我唤醒?
"桐...醒过来吧!你已经睡得太久了......"是谁的声音,明明已经染上了疲惫的阴影,却仍不放弃地在我耳边反复诉说。
前世种下的因,今生收获的果;谁欠了谁,谁又能把债还清。冥冥中,老天已经注定。
"桐......"
其实不必唤,该归尘土的已然归了尘土,该在这世上继续熬下去的终还是躲不了清净,这...就是命。
凄然一笑,我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明知道只是一个形式,明知道睁开眼也不会出现所谓的光明,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我知道这样至少会让一个人安心,让他的声音中少几分担忧的阴影......
"桐...你终于醒了......"一声仿佛叹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手上一阵发紧,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手一直被握着,片刻未离。
"这是怎么了?"悄悄反握住那人的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勇气,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受了枪伤,"罗兰的声音很轻,怕惊扰到我一般,静静地,我猜不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枪伤?"带着几分茫然,我已经完全没有这件事情的印象。说实话,直到现在我的脑中都是空白一片。
"子弹没有击到要害,但穿过肩胛的时候还是伤到了动脉。你不知道当我跑出屋外看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罗兰的声音里除了淡淡的疲倦,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可我却听不明白。
肩膀上此时应该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连略微移动一下都很困难。麻药的效果恐怕还没褪去,也觉不出疼来。
"你就这么倒在血泊中,脸上却带着微笑,就像在血色中绽开的花。我差点以为你已经..."
"以为我死了?"带着点自嘲地接了上去,也许死是一种福气,而上苍却还没打算让我动用这项权利。
"你非得这么咒自己不可吗?" 罗兰的话里带了点不可闻的怒气,此时他该是皱着眉头的吧!
"不管该死的是谁,但决轮不到你!要是你这次真出了什么事情,你看我饶不饶得了瑞贝卡!"
困惑的眨眨眼,我不太明白,这又关瑞贝卡什么事了?难道是她买的凶准备要杀我吗?也许是我把情绪写在了脸上,罗兰马上就替我解答了困惑。
"你知不知道这一枪其实你是替瑞贝卡挨的!"
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连具体怎么会中枪的我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情!
"事发后我已经调查过了,枪手针对的目标应该并不是你。当时瑞贝卡就在你身后一公尺的地方。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花园,那颗子弹穿过的就不是你的肩膀,而是瑞贝卡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轻轻磕上眼,我突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疲倦。
"你在听吗,还是不舒服?" 罗兰有点紧张地盯着我,手攥得更紧了,好象我随时会化作空气消失不见似的。
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早知道是有人想干掉瑞贝卡,我当时是不是该往旁边让开点。"
"你啊!" 罗兰好象有些拿我没辙了,清丽的嗓音中满是无奈。我有点想笑,却是连笑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那件事你已经听说了?"正尝试着想在床上坐起,却耳听得罗兰没根没由的凭空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的...是凯恩的事吧!
心口一阵刺痛,就像被锥子重挑起陈旧的伤患,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仍是固执地转开身:"我不想提这件事情......"
现在提这个还有意义吗? 是的,罗兰是早就知道的。他知道,却始终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因为凯恩于他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被蒙在鼓中的终究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桐...你别这样。" 罗兰悦耳的声音中有着某种难懂的东西,脆弱而易碎。
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辨别,事到如今我能说什么?害了凯恩的,又岂止是罗兰,莫雷,尤金......我难道就没有一份吗?
我该恨谁?该恨的人太多时,便就谁也不恨了。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造就的。
满腔的感伤该怎么回答,再多的离愁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长叹过后是什么?是悲哀,比永恒更长久的悲哀。
"你知不知道,我宁可你痛哭流涕,宁可你砸东西,都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 见我仍是一脸的茫然,罗兰的语气激动起来。
"你现在的模样就好象你什么都不在乎了,随时要回到你来的地方...让我觉得害怕......"
罗兰,是罗兰对我说他害怕...我该觉得荣幸吗?扯出一抹苦笑,我的舌尖轻轻滚出几个字来。
"我哭不出来。"
是的,我已经不明白哭泣是种怎样的感觉!就算是喉间就要咳出血,就要把一颗心给生生咳出来,却半滴泪也流不下。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就好象在站在岸边看着自己的灵魂在河中徘徊。找不到出口,游不到彼岸,除了挥之不去的无力感再没有别的,再没有别的了...
"别再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可以哭的,就在我的面前......"如梦一样温柔的声音,却仿佛揭开了埋藏已久情绪的封印。
是的,所有的认识,所有的明白都只是知道而已,解决不了心中的悲哀。嘴上说一万句宽恕也抵不上两行放纵的泪水。
我哆嗦着按着发紧的心口,有股气流在胸口激荡着,汹涌着。它需要一个出口,哪怕像痛失亲人的野狼那样在山岗上凄厉哀嚎也好!
至少泪水无法宣泄的悲痛会被这嘶嚎给吼出来,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咙口涌上一阵腥甜......
直到我被狠狠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那样用力,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去,那样滚烫,好象就要把彼此燃烧起来了。
"要我吧!就现在......"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着喊,虚弱却坚定。一切都已经乱了,几乎要崩溃的情绪要把我给逼疯了,现在的我只需要一场疯狂的纠缠。
不问过去,不管未来,惟有肉体的温度是真实的。是人都会有无法排遣的无奈,言语说不出的就用行动来告白。
被无情撕开的衣物像雪片般散开,就像被扯碎的伪装和假面,也许是因为此刻我已不在乎伤害。
不断噬咬着,吮吻着,我体内有一头饥渴了许久的兽被放出了禁闭囚笼,它在吼叫着,渴望着所有鲜血和生肉的祭奠。
肩上的伤口被撕裂了,我能感觉到血在透过层层纱布渗透出来。已经不在乎了,我现在需要的就是痛到麻木的感觉。
密集的吻组成了一张网,在做着由上而下的蔓延。赤裸的肉体就这样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之下,只是看着仿佛就可以着起火来。
烧吧!就让这把名为欲望的火焰把一切都烧个干净吧!也许只有躯壳被焚烧殆尽后,灵魂才会获得最后的自由。
紊乱的呼吸交织着战栗,在伸出手的一瞬,我把我的一切都向这个男人敞开了。隐晦的,张扬的,潜藏在记忆深处原始的渴望在召唤。
禁欲已久的身体在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渴望到浑身每一处毛孔都微微泛疼。
我想男人已经明白了,不需要更多的暗示。肉体在被贯穿的一刹那,好象其他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强烈的痛楚和无法言喻的快感。
浑身的血液已经毫无保留地由脊髓冲向了脑部,如潮水般逼迫所有的思维一齐罢了工。这刻,想是多余的,本能就是一切。
乍然绷紧又松弛下来的脚趾执拗地勾引着它不肯投降的同伴,放开又并拢的五指在如丝绒般柔软的背上划下一道又一道凌乱的红线。
发与发纠缠到了一起,呼吸与呼吸掺杂到了一块。躯体的交合,分开;交合,再分开,谱写出一段原始的韵律。
终于,无数次的缠绵终于把两个不同的人糅合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了。
好象是一片寂静又好象又千军万马在耳边作战,我已分不清天堂和地狱的交界。或者这两者本就不在乎界限,就好比爱到极点就成了恨......
可那些爱啊恨呐,毕竟是虚幻的。怎么比得上此刻这场感官的盛宴!我们就如同永远无法餍足的野兽,在彼此身上留下各样的印记。
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有可以消退的,也有终其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全不要紧,至少在一秒都是真实存在的。
当快感抵达了临界点,终于...一切都被欲望的狂潮卷进了不见天日的海底,身不由己地随着旋涡转,直到所有的知觉一点点被抽离。
被摧毁的,被伤害的,被惩罚的,所有得到的、失去的都已不再存在。我静静地躺着,躺在罗兰温暖的怀中等待着。
激情褪去的时候疲惫和疼痛一块涌了上来,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痛得那么真。我却笑了,我想这个世界疯了,我也疯了......
罗兰轻轻搂着我,他的手仍然握着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见过我手的人都说它很美,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双已消退了长年劳作痕迹的手即使在烈日下也还是冰冷的。
罗兰的手也很美,纤细而修长的指使他不像一个黑道组织的领袖,倒像个贵公子。不同于我的苍白无力那双手是温暖的,充满了力量,仿佛只手就可以撑起整片天空。
我知道罗兰并没有睡着,他应该一直看着我。蓦地,我的耳边响起了他的低语,轻轻的带着些迷惘的温柔,仿佛梦呓。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我笑了,是由心底里笑出来的那种。清醒是什么?如果清醒代表的是痛苦,那我情愿我是个疯子。
这是尤金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当时我几乎是有些吃惊的。要知道他本身一直就是再理智再清醒不过的了,除了对那个人......
肩膀微颤着,疼痛就像波浪,一阵阵袭来让人卒不及防。不知道是麻药的效果终于退去了,还是伤口再度被撕开造成的新创。
紧紧扣着牙关,我闭上了眼。痛楚仍在持续着,有些粘稠的液体透出了层层纱布的包裹在顺着胳膊一路淌下,飘散着腥甜的滋味,那是温热的血。
只听罗兰低咒了一声,身手异常敏捷地翻身跃下床。血缓慢地流着,在我的手背上,床单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艳冶丽的罂粟。
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色一定是比死人好不到哪去,罗兰看着这情景好象有些惊讶又好象是全在意料中,却只是不说话,顾着飞快地往房间外走去。
"罗兰,你怎么回事?"轻微的撞击后房外猝然响起的是斐罗德带着抱怨的声音,"走这么快做什么?"
"史派克上哪去了?" 简短话语中不带任何情绪,罗兰的态度相当冷静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斐罗德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相当爽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好象看见他回楼下的客房了。"
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廊上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渐渐远离。唇角微扯起,我把受伤的手臂轻轻扶回原位。
伤口似乎已经不痛了,或者是麻木了。但血仍在缓缓滴下,顺着手指在地上汇成了一道溪流。
门被打开了,我不禁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罗兰该没这么快去而复返,那么会是......
"那西,你还好吧?"
略带惊讶的询问中带着放荡不羁的,是斐罗德。
"你好。"
我轻轻点了点头,就像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寻常的朋友那样,随意而简单。但斐罗德却没作声,大概是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
他就这么愣着,我也懒得解释。好半晌后,"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是伤口又被撕开了!"状况真有这么惨吗?听他这口气就像我一脚已经踏进坟墓了似的,我有点满不在乎地回答。
"呵...别是运动做得过火了吧!" 我看不见斐罗德此刻的表情,但听他嘲弄地撂了这么一句,边走了过来。
听他话里的口气就知道那"运动"是什么意思了,我也不忙反驳。反正也是事实,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手臂上蓦然传来一阵如蜂蛰的刺痛,痛得我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来拦住了斐罗德试图替伤口止血的努力。
"你别忙了...没用的,这样血流的速度只会更快而已。"猛吸了口气,我的牙关不自觉地打着战。
"看来伤得真是不轻,难怪罗兰刚才那么急着去找医生呢!" 看确实是不行,斐罗德歇了手。
因为绷带强力的约束,伤口再度被牵动,我能感觉血液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急速而大量的失血开始使我的意识模糊起来。
紧紧攥起手心,尖锐的指甲无情地刺入掌心。深一点,再深一点,短暂的刺激使清醒重新掌握了我的大脑。
"怎么尤金没跟你一块过来吗?"
为了保持这份清醒,我意识到我必须开口说话,最好是不间断。就像行走在悬崖的边缘,只能向前看,否则随时就会坠入那无底深渊。
"他已经回堪那司去了。" 斐罗德不很在意地说着,"本来他也是想等你醒过来的,可你昏迷了这么久,那边的生意也不能没人照顾嘛!"
"我昏迷了多久?"带些困惑地问着。听斐罗德的意思,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似乎不是一般地长!可我怎么感觉只是睡了一觉......
"整整三天了!" 斐罗德有点没好气。
三天!我居然就这样无意识地在床上躺了三天。要不是知道斐罗德没有必要骗我,我还真不敢相信。
"不过说实话,你的命还真不错。这几天罗兰都一直陪在床边,怎么劝都不肯休息一下。我就从没见他对谁这样过,你要是真死了也算值了!"
努力摆脱脑中袭来的又一阵晕眩,斐罗德的话我也是听得迷迷糊糊。隔了好一会,我才听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罗兰,他...这些时候,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吗?
肩膀微微发着抖,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眼眶中却不觉泛出泪来了...
痴情是苦,苦就苦在不知悔悟......
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年中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也希望在未来的一年中大家能继续支持我和我的文~~~
鞠躬~~大家新年好!
顺便能多给几个回帖当红包的话更好~~嘻嘻
"砰"地一声,门与其说是被打开的,还不如说是被一股急速而强劲的力道猛地撞开了。
"桐......"
随着如旋风般被撞开的门响起的呼唤让我的心蓦然一痛,带着焦灼的惊声喊叫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这真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吗?我从未见过他亲手杀人,可成为"赤蝎"这样组织的领袖手上要沾多少血其实是不难想象的。
他的声音可以是冷漠的,嘲弄的,就算是玩笑之间也不失王者之风的,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样美丽却如匕首般锋利的声音居然失去了冷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