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过来!"最后,他选择了逃避!狼狈地向后蹭着身子,拼命把自己挤到墙壁上,想找个安全的角落,把自己塞进去,谁也无法把他取出来!但他却切实地感到那生物在靠近!以一种异常缓慢而确实的步骤,一寸寸地靠近着、威逼着,向他紧紧贴过来!
"滚开滚开!什么东西?!快滚开!"尖利的嗓音破碎地嘶鸣着,像北方荒原野外,失去了母兽照看的小兽哀鸣!蜷缩起身体,双手毫无意义地在自己安全地带的极限之范围胡乱地挥动着,仿佛这样可以确保自己的一切!但他立刻就发觉了,自己所面对的生物,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凶猛!嘶咬住他挥动的双手,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将他撕扯开来!
"不要--!"任何求饶,对这个生物都不起作用!无命突然将手一抽,用水袋向那家伙抽去--啪!地一声,响亮而坚硬的敲击声响起--无命惊喘着,茫然地瞪着一片黑暗中那抹流光闪烁,然后后怕地怔忪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在下一秒间,那生物突然拔动身形,出其不意地,猛地反噬过来,照着无命的脸上,一道狠狠的光线刺过,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头部发出昏眩的哀鸣,脑浆仿佛在脑袋里拼命摇晃,无命只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
--那是耳光!
在这里的东西--是个人!跟自己一样,是人!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突然生起勇气,无命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我还以为是什么狗东西?!是老吉祥的杂碎么?!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叫你上面的人过来!丁四海也好!还是[铜钱串]的冯百川也好!随便是谁--叫背叛[折枝堂]的混蛋给我滚过来说话!!"
然而,黑暗中的阴影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依然是静谧的、坚实而沉默的,越发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像一头根本不会说话的野兽,对方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揪住无命的胳膊!
"干什么?!你滚开--"滚落到嘴边的咒骂来不及成型,只觉得有某种异样坚硬的物体一下子掐住了他的咽喉!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像金属物一般坚实而无法撼动!
喉咙被掐住了!
这个人要杀他!
无命刚意识到这一点时,突然听到了一阵裂帛的声音,嘶哑而沉闷地,从自己身上传来!当自己的身体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暴露出来时,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惊恐像喷发的火山,畏惧的岩浆已经淹到了脖子,被突然咬住的喉头,感到了皮肤上面一阵尖锐而有力的嘶咬折磨!
"呜......"
拼去性命,得来的也不过是垂死的呜咽。无命惊惶而绝望地瞪大的眼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对方的跟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力量是绝对的!是无法动摇的!不管是咒骂还是利诱,都不能动摇对方的意志!
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即使把瞳孔扩张到极限,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失去了视觉,肢体的触觉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当自己的双手被那强横的力量反剪到背后时,他感到适才那种冰冷而坚硬的力量突然攫住了自己身体上某个万分脆弱的部位!
"不...要......"不得不,泄露出卑微的呻吟,当自己意识到这样凶残的碰触,竟会生出一股酷热,从身体下方延伸而上时,扩张的瞳孔里,终于滑下两行卑怯的泪水。
"救我......十三......救我!......救救......"破碎的呻吟呼喊,像是耐不住恐惧的小虫,在喉咙里麻痒地爬行着,冲出口腔!那卑微的声音混合着身后坚实的躯体,混合着那令人麻痹的抚弄套合一上一下,呼吸像断线的风筝,在这黑沉沉的空间里无依地飘荡。
声音越来越破碎。
也越来越可耻。
浑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没有逃脱那恶意的手指时,下肢被攫住的部分依旧燃起了高热!
一道闪电突然劈进脑海,无命张合了一下牙关,无力地扣紧下颌,又突然松开,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下去--如果怎样也无法逃脱这可耻的折磨,他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死亡!
但那个恶魔,却全然地主宰了他的一切!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扣到他的下颌上,稍稍一捏,刚刚合上的嘴唇便不由自主地扩张开来!随后被某种物体充斥,混合着一股奇异的气息与潮湿的感觉,争先恐后地堵进口腔,直接抵入薄弱的喉咙深处!
咬啊!咬啊!咬下去!
心里拼命地呐喊着,可牙关却怎么也无法合起来!那堵进嘴里的东西突然在这湿热润滑的空隙里分开,像游蛇一样变幻着形状!直到此时,无命才悲哀地发觉,那个控制住自己声音的物体,是那个人的手指!那奇异又令人作呕的气息,竟是自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么恶俗的气味!
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会分泌出如此放肆又恶心的味道?
那是自己吗?
直到此时,无命才突然想起,用往日的眼睛看着自己时,自我感觉是平和的、是温柔的、是低姿态的......
而当用现在的眼睛看着自己时,才发觉,其实自己的无比骄傲的、无比蛮横的、过高的期望、过高的自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一直认为自己很清洁的身体--竟然会散发出这般可耻的味道!
不不不......他应该是属于十三的!
他告诉过自己了,自己是十三的!
他没有错!他站在巍峨的制高点俯瞰旁人,全是为了把自己身后广阔的天地留给十三!
所以他没有错!
他的身体,就应该是清洁的!
不该这么污秽!不该这么肮脏!不该这么淫乱!不该这么令人作呕!
"呜...啊......不要!拜托你不要...求求你...不可以...十三、十三...救救我...十三......!"声音突然用无比卑怯的哭泣发泄出来,混合着泪水与无尽的惶恐委屈,当他感到自己那颤抖的欲望末梢,在男人的手掌里更加灼热、更加刺痛的时候,一切的不甘心,都变得沉默了!因为十三没有出现!幻想中的保护者,并没有出来守护自己,当落到这样一个可悲的境地时,才恍然发觉自己是无比软弱的!而身下可耻的器官却又是无比坚硬,那悲哀的恐惧与绝望,在身体内部悄悄地无限扩张,随着肢体变得更加濡湿,随着背后的呼吸突然切实地接近,喷洒在自己光裸而敏感的背部--无命突然销声匿迹了。
那个自己所认识的花无命,好像不存在了。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别人',微微垂着眼皮,颤抖着睫毛,用一张潮红而汗湿的脸,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到也不认识的男人。张开嘴巴,迎接着任何不知道的事物入侵,张开双腿,迎接着任何不明白的异物顶入!那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家伙,一定不是花无命!花无命是十三的!根本不会去理会别的男人!花无命的身体只有十三能碰!连十三都没碰过的身体,怎么可能让别人这么猥亵地把弄?!
所以,现在那个四肢伏地,被强压在黑影身下,发出淫荡呻吟的男人--一定不是花无命!一定不是!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心安了。紧绷高悬的心脏,终于沉沉地落下了静谧的深渊。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很烫、很暖、酥软而麻痒,因为有种偷窥到别人情交的犯罪意识在身体里爬升。
他甚至还有些恶意地畅快着。因为他发觉自己看着这样不堪的画面,还可以拿来参考学习!那个皮肤细白,身体纤细的男人,如何摇摆着自己的腰肢,张开自己那满是污垢的大腿,一边痛哭、一边哀鸣、一边露出似是而非的暧昧的呻吟,欢欢喜喜地迎着那认知以外的物事入侵--这样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原来是这样连接身体的?!自己居然不知道!?
那得赶紧学起来!
悄悄看着就好!不要打搅他们,悄悄地学就行了,是不是?这样下来,以后面对十三时,自己才不会显得那么无知、那么幼稚,不对吗?!
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打断他!那个瘦弱的、长得恰巧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其实没有受虐!他只被打了一巴掌就屈服了不是吗?他只是被人抚摸到性器就硬起来了不是吗?他只是嘴巴里被插进了男人的手指就放弃抵抗了不是吗?
他肯定是欢迎的!他肯定比自己淫荡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了!
自己是安全的。
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代替自己被别人奸污了!不!也许这不是奸污!这是和歼!所以自己不能打扰!
乖乖趴在一旁,像条躲避着公狼的小狗一样,用最卑微可耻的臣服姿态瑟缩在角落里,不吭声就行了!
这样,自己的身体就还是干净的!随时都可以献给十三,随时都可以让十三看到!
然后,接下来的画面变得扭曲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视野变得很迷糊,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了!因为有一种咸涩的、浓稠的、滚烫的液体溅到眼睛里,催促着泪水奋涌地弥漫出来!他看到那黑影在那个很细很白的身子上,不住地起伏、抽动,看到某种狰狞的凶器在那男子雪白而肮脏的身体里不断进入、抽出,进入、抽出......看到那私密可耻的谜一样的密所,被那巨大的凶器翻搅着撬开,流露出许多痛苦又快乐的汁液......
好痛啊......
自己的身体怎么也跟着疼痛起来了?
又痛、又热。渗出许多自己不太明白的液体,顺着大腿蜿蜒地流泻下来。
自己的身体也变了,变得跟那男子一样可耻!明明痛得要命,却偏偏觉得异常痛快!渗出污浊的泪水,在男人强劲的手指里迸射着,像另一张嘴巴在呕吐一样!
然后再次被贯穿......
然后再次喷射出来......
长长久久地哭泣着,长长久久地呻吟着,一边啜泣着疼痛,又像一边炫耀自己的快乐似的!
真可耻!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被人像对待畜生一样残酷地侵犯,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时候,身体内部突然拔出一声空虚的高喊,他定睛看着那团黑影般的凶手,猛地一提腰,把灼热潮湿的凶器猛然从那男子身体里连根抽了出来--然后再以雷霆之势迅速地刺进去--
眨眨眼睛,他昏过去了......
早该晕过去的。
看到这种东西,他该吐出来才对!
当自己的脸颊狠狠撞到冰冷的地板上时,他终于发现,自己换了个角度,看着那对紧紧相连的男人--
那个满脸泪水,满身沾着黏腻白色汁液的男人--
不是花无命。
那个男人不是花无命......
花无命不会有这种放浪的表情......
那么,他是谁?
花无命又是谁?
花无命在哪里?
为什么那么想找到花无命?
那是谁呀?
是谁呀......?
谁才是花无命......?
谁都不是?
还是......两个都是......
卑微的意识,悄悄从身体里退却,等待这疲乏的身躯的,也不知是第几个太阳。
等到[折枝堂]从总堂一水城调集了精锐人手赶到凤鸣城时,凤鸣分堂,以成了一座孤城。空旷死寂的大院,再也不会有刀子门团练时雄壮的呐喊声。花无是仆人和小妾,早已卷走细软鸟兽散去,而花无是的身体,则在抛弃在凤鸣城里唯一的一条小河沟中。
那条河没有名字,但漂浮在河里的尸体,是有名字的--叫花无是。凤鸣城里,许多人都认识他,但也大都不太认识他。
因为打捞起来的花无是,和人们印象中那个人出入太大了,像馒头般涨大的肥白身体,苍白得像鱼凸肚!而[折枝堂]的所有刀子,把砍刀磨得霍霍作响,却死活也找不到一个穿白短褂子的人!
几天前,比庙会还要热闹繁华的老吉祥,人去楼空,像是给天兵收了上去一样,销声匿迹!没有人气的老吉祥,仔细一看,其实不过是个巨大的院子,凭空占据了很大的地面,却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空手而归的[折枝堂],还得双手奉上白花花的银子,送到凤鸣城总兵大人府上,以安抚‘民心'之用。陪了夫人又折兵,[折枝堂]突然就成了江湖上人人皆传的笑话一则--
而两天之后,清理打扫凤鸣分堂的时候,一个小厮很不小心地,发现了关老爷神像后面还有暗门一道--
急急赶来的花错,使劲睁开双眼,才认出从暗格里被拖出来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那副细瘦的身体,赤裸裸地袒露着,却又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一片片白色的碎布中,像个巨大的襁褓一样,将婴儿般光裸的身体扎在破碎的衣服碎布里。
看着已经昏迷多日的人儿,花错这时才从怀里掏出那片三天前送到自己手里的雪貂领子,用力一拧,将那娇柔昂贵的东西,撕成了片片飞絮--
"走--回去!"
老人家脸皮稀薄,丢不起人。愤怒之余,只能把满腔愤气撒到身后的男人身上!看着那个始终懒洋洋的修长男子,终于暴叱了一句--
"你干什么吃的?!哪里去了?!"
"养伤呢。"微哂的语调,在这个时候听在老爷子耳里,十足有些嘲弄意味。男人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睡眠不足般的慵懒肆意,黝黑的眼瞳里不知折射出了怎样的光芒,望着老爷子怀里沉睡着的小小躯体,微微扯开嘴角,又似不感兴趣,轻轻移开。
"算了,回去再说!"
儿子死了,儿子伤了,老爷子一句‘算了',就可以打消许多事情!意思是--叫知道的人都尽快地给他算了!能忘就忘,忘得越快,老爷子就越痛快!
只有认识花错的人知道,花老爷子说‘算了',跟别人说‘算了'的意思不大一样!花老爷子说‘算了',那就是指该算一算这笔帐了!
所以,谁都可以把这件事给忘了,惟独花老爷子不会。
谁都可以把这事抛在脑后,惟独花老爷子身边那几个人得把事情挂在心上--比方说重伤初愈、姗姗来迟的十三;比如跟在花老爷子身边的那个干柴般的小老头儿;比如那个随时紧贴在花老爷子身侧,站得比十三还靠近花错的大眼睛少年......
总之......花老爷子叫花错,但他几乎从不出错!既然名字是反的,所以,他通常也说反话......
试探
很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喜欢说反话。
摸着你的头叫你乖乖,也许心里在思索着一万种把你千刀万剐的方法;踢着你的腿叫你奴才,也许心里正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长进应该多提拔提拔......许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有这习惯,当然,丁四海也知道。
所以,此时此刻的丁四海,感到自己把肥白臃肿的身体里,像被榨干了似的,挤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油脂,混合着滚滚的汗水,从他那身织锦绣缎的大袍子里浸了出来!
汗水滴到赘肉堆叠的脸上,从发根里淌到眼皮上,像一条条河流小溪,他的眼睛转也不敢转,偏偏又极度好奇四周的人的表情,若此时他没机会看一眼别人的表情,他心里就总觉得自己跟前的那几个人不太像人,而像是一群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吃掉的狼!
房间里静默。
谁都知道,[福禄寿]的大老板--丁四海,生平最最讨厌的就是清净!那个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胖子,最喜欢的就是吵闹!越吵越好![福禄寿]里越吵,他丁四海的生意就越好!但现在,这间房间--这间[福禄寿]三楼上最最顶级的包间--平时只有丁四海老大一个人有资格使用的包间里,却偏生安静得见鬼了!
上等紫檀木造就的家私,上等丝绸铺缀的桌布,上等手工编织的璎珞,上等师傅现制的全席......光樽交错,却没有一人动筷,一开始......丁四海就发现这伙人不是为了吃他一顿饭而来!
因为吃饭是不需要这么安静的!
而他该死地恨透了这安静!
人一安静下来,别人就不知道人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所以,丁四海突然生起了熊心豹子胆,他悄悄抬起眼,扭了扭自己那半躬着,已经持续同一个鞠躬姿态很久的腰身--虽然那里已经没有肌肉,只剩下肥油,但他的腰,依旧是会酸的!
目光小心翼翼地顺着圆桌上在位的众人一路浏览,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风鸡般瘦巴巴的干老头儿!
一身儒生青衫,洗到发白。微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脖子仰起,一副随时准备站起来吟诗作对的姿态,手里拎个银制的雕花小酒壶,似乎在念念有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