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mm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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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一滩水洼,我又拣起一张CD。
呵,Wounded Soldiers的Perfect Best,主打歌正是Tragedy Night。
当初准备回国时,将百样珍藏付之一炬,还是狠不下心毁掉它。
关上卧房的门,欧小乐在叫嚣,"学长,你也应该帮帮忙。"
我决定选择性耳聋。
把CD放进Discman,让那熟悉的歌曲流泻。
"无尽的雨飘落在我身上,无尽的泪滴落在我心房,尽管如此我曾对你说过,无论如何我会永远等待你,即使这个悲伤的晚上..."
Nozomi的嗓音那样高亢,魄力十足。
间中的吉他solo是全曲高潮,如要将强忍情感尽数宣泄。
Takuya,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演奏它?


难得的晴朗星期日,我回祖屋聚会。
吕氏贸易公司早已交由大哥打理,父亲近年已练就适时装糊涂,凡事不过问的金钟罩,终日品茗弄花,开心得不得了。
实在是不愿上门的。
不知从哪里雇来的厨子,一味意大利面可以做得苦辣酸甜咸涩辛冲八味俱全,只得勉强吃几口,然后在饿死前忍痛告辞。
大哥却是老好人,凭诚信在商圈立足,对我这异母弟弟也是关怀备至,每周必邀我返家,一番嘘寒问暖。若他尚未娶妻,我们当可走得更近。
去到家中,有人比我还早到。
虽然二姐酷爱穿金戴银,见面就比高矮胖瘦,认真俗伧,倒还能让人勉强接受。二姐夫王传声就职吕氏工程部,老实人一名。
"咦,熙成来了,快过来坐下。"
我坐到二姐身边。
她伸出纤纤玉手,"熙成,快看这限量发售的卡地亚钻戒,一级无瑕美钻,本城绝无仅有。"
我陪笑,"可是特邀卡尔拉杰菲德设计的十二星座系列?收藏价值极高。"
这时大嫂走出来。
一袭GUCCI的大红衣,真正不甘寂寞,先声夺人。
大嫂也是大家千金,嫁妆丰厚,门当户对,与大哥也颇有些真感情,兼一派女强人作风,夫妻二人一守业一拓疆,挣得吕氏祖产花团锦簇欣欣向荣。
"熙成,你大哥正念呢,好巧便来了。"
听这口气,我险些以为自己进得大观园遇见凤辣子。
我赶紧起身,弯腰垂手,"大嫂,熙成不长进,常需你与大哥担心,真是羞惭。"
"哪里话,熙成你是吕家奇葩,不比我们铜臭商人,谈判起来锱铢必较,左右不过蝇头小利,争到一夜老十岁。回到家来,家翁一日三餐,上下午点心,半夜消夜,分毫短少不得,......"
陈年老话,例行登场。
无非标榜劳苦功高,最有得家产资格。
"将来家翁过身,不知还要冒出几多不相干的亲戚争身家,等同拱手让出打下的江山,想来胸闷。"
我只得重复申明,"大嫂,好女尚不论嫁妆衣,熙成本无经商的长才,早已弃权。"
"哎呀哎呀,熙成,大嫂的夹枪带棍哪是指你,乃是想将我这混吃等死的闲人扫地出门。"
但见二姐脸色铁青。
大嫂立即打蛇随棍上,对她抱以冷笑,"亮丝,原来当着熙成面,你是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
二姐跳起来,"楚韶韶,你统共不过一个外人,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果然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这番陈滥戏码,每周上演。
坐在一千只鸭子里,几乎令人窒息。
"熙成,我们到花园去透透气如何?"姐夫见我面色不佳,出言邀请。
我说:"马上就要开饭,怎好走开。"
"不急,今天要等一位贵宾光临,暂时不会开饭。"
贵宾?最是讨厌这等豪门夜宴,我决定不顾礼数,起身告辞。
"熙成,你来的好早。"
大哥却在这时自玄观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大哥快速过来,给我一个大拥抱。
惟有此时,我方才感到血是暖的。
大哥身后的贵宾全套Etro休闲西服,IT新贵扮相,怀捧一大束晚香芋,遮住头脸。
呵,这家中女性均已罗敷有夫,他送花给谁。
"熙成,好高兴又与你见面。"他把花束递到我面前,示意我接过。
这时,我看清他面目。
呵,冯小开。


六人围着圆桌共进烛光晚餐。
海鲜烩饭又冷又硬,时蔬沙拉腻答答,鱼片粥腥味重到呛鼻,难以下咽。
冯小开带来的Grande Dame是唯一欣慰,不愧是黄牌香槟顶级佳作,极之丰富醇厚。
偏偏他不时用暧昧眼光投射我,芒刺在背,更是倒人胃口。
"熙成,冯先生已允诺将本市各超市冯氏食品代理权交给我们公司,皆因昨夜,你令他印象深刻之故。"大哥不疑有他,为这天降财富乐得笑呵呵。
冯小开点头,"熙成说话口角极之有趣,是个可爱人物。"
我骇笑。"冯先生自幼气宇轩昂,百毒不侵,熙成不过跳梁小丑,娱己娱人尔,怎入得先生法眼?"
"熙成,人的通病是高估自身,你没有。"他笑得夸张,"最难得快活知足人。"
"不不不,熙成也盼望名成利就,可惜又无奇迹,只好谋一份庸碌差事做至今,唯闲时享受梦境乐趣。"
"这又何妨,庸碌通常与悠闲挂钩,正所谓自古名士真风流。惟有如此,方可独揽明月清风。不似我辈俗人,终日奔波,到死也统共不过一个土馒头。这般劳心劳力所为哪桩,时常自问而无解。"
哗,这番大道理怎地似拷贝自大嫂?我是名士?有待发掘。何况名士的下场是两袖清风,身后萧条。
终于知道冯小开的阿谀功夫如此了得。不知哪里来的条件让他练就。
本国财政部长若有此特长,大概格林斯潘也会被哄得头昏脑胀,多放几笔贷款。
好容易吃完这餐饭,我倦怠至极,巴不得快些返家大睡,于是起身告辞。
不料冯小开盛意拳拳,坚持送我。当着家人面实在不好娩拒,我只好坐上他那辆骚包法拉利。
跑车穿街过巷,我一路观赏沿途初上华灯,不理会他的搭讪。
行至一个路口,红灯亮起,禁止通行。
见良久搭讪无效,他叹一口气,"熙成,我出尽百宝,只为令你开颜。"
我冷笑,你当我是什么,名花倾国两相欢?
他又自顾自说下去,"林净非为着音乐理想与家族决裂,四年前不知为何浪子回头,却清心寡欲似老僧入定,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昨日见到你,方知原因。"
万万未料到竟从他嘴里听到这番劲爆言谈,不啻青天霹雳。
我只得干笑掩饰,"冯先生真是高深莫测,说的话熙成一句也听不懂。"
原来冯林两家深交到分享私事的地步。
他还欲说什么,交通灯已切换为绿色,身后响起催促的刺耳喇叭声,只好闭嘴。
林净非爱我,勿庸质疑;而我亦爱他。
我们是同性,但在那个圈子里属司空见惯寻常事,绝无阻力。
可是最终我们仍只有分手一途。为什么?
我暗骂自己一声笨蛋,明知是想至破头也无答案的事,偏偏还在此庸人自扰。恒河沙数的天下有情人,几多终成眷属?
一块巨大灯箱广告牌从我眼前晃过,打断我的思绪。
咦,这并非回家的路。
不由得紧张,我提醒冯小开,"冯先生,我住在挽翠道,不是这个方向。"
换来他一阵轻笑,"我知道。但夜色如此缤纷,何必早早归家,难道又是营养米粉需要熬煮?"言毕一个急刹车,我控制不住,额头与玻璃一记火辣辣热吻,忍不住痛叫出声。
"怎么了?让我看看。"冯小开拿开我捂住头的手,立即惊呼,"哗,肿了一大片。"
难怪我眼冒金星。这就是顶级跑车的性能?
忽觉额头有凉凉湿湿的感觉,抬眼一看,我吓得尖叫,"冯先生,你干什么?!"
他竟以舌轻舔我的伤处。
"古今医学皆显示人体唾液疗伤效果显著,车上没有药箱,这样的急救措施聊胜于无。"
他说得冠冕堂皇,一双手却已开始在我腰际游离。
霸王硬上弓?枪已弦上不得不发?
"冯先生,不要做出伤风化碍观瞻的举动。"我试图阻止,但效果不佳。平日只知伤春悲秋,缺乏体育锻炼,到这力量定江山关头,我深深后悔。
"放心熙成,此地环境清幽,是约会的绝佳场所。"
他竟早有预谋。我看向窗外,不知身在何处,路灯人影半点也无,唯有一片空旷。当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哗啦一声,在我走神时,夹克外套拉练已被拉开。
为躲避魔爪,我手脚并用,不料失去重心,仰倒在座位,顿时暧昧至极。
逮着这样的机会,冯小开自然将之解释为投怀送抱,立马摆出老猫戏鼠姿态向我扑来,抱住我口水洗脸。
我左躲右挡。本是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不知恁地想起电视剧里女性遭歹人强暴时总会叫"不要",一声声煽情不已。如果我也用甜腻声音这样说,冯小开会不会被吓到?
当然不能付诸行动,只得继续与他在狭小空间里猫鼠大战。
直到刺耳喇叭声停止我俩的纠缠。
一辆吓死人的HOTROP佳士拿越野冲到我们车前,巨大前灯打出白光,让人无所遁形。
真是诡异情形。有点像剧集里的捉奸当场。不过无论怎样也好,我喜欢。
听到车门打开声,一人自HOTROP走向我们。
他穿着深色风衣,高挑个子融于光影里,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绝妙丰姿。


第四章
可惜冯小开慌乱似虫。否则好象上演现代版魔幻屠龙记。
林净非好整以暇地敲敲车窗,冯小开无奈地摇下玻璃。
"Bruce,你可知这样做,是在招惹我。"他声音里夹一丝火药味。
我哭笑不得,怎么仿佛是宣布所有权。
冯小开立即变成了软壳鸡蛋。"大哥,我不过是好奇心使然。切莫当真。"
是是是,你当然不会当真。无非打算冷手执个热煎堆,白拣个吃野食机会。
"无论如何,熙成也不是你逢场作戏的对象。"他对我勾勾手,眼中愠怒一闪而过。"下来。"
不知他哪来的立场命令我。但我却心绪平静,半点怒气也无。只担心会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窟?经过昨天,我不奢望林净非处更安全。
犹疑间,冯小开似表现诚意忏悔般,自动为我打开车门。
低头看看,衣装还算整齐,我认命下车走向林净非。
马上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粗鲁带向前方的庞然大车。
他发动车子,倦意顿时如潮水向我袭来,明知他也是危险人物,我居然头粘上靠背便沉沉睡去。
睡至不知今夕何夕时,仿佛有人叫醒我:"熙成,快快醒来,有大新闻要你采访。"
于是我跟着一群人向前走去。为何身后的两个青年男子是用日语交谈?
不管了不管了,无暇思考,双腿只顾前移,鬼使神差。好累好累,哪里才是目的地。
终于听到前方人声鼎沸,看到闪烁的璀璨灯光。
眨眼工夫,我已置身台前,原来我会矛山穿墙术。咦,场景好是熟悉。这里不是TOKYO巨蛋吗?
排山倒海的鼓点响起。馆内陷入一片疯狂海洋。不是要采访,对象呢?
升降台自舞台中央缓缓升起。聚光灯全部打开,投射到站在那里的几个人身上。镁光灯立即闪个不停,这些同行为什么拍照?
有女孩子尖叫:"Wounded Soldiers,I Love You Forever!"
怎么可能!我揉揉眼细看,那抛着Stand Tie的,不正是Nozomi。他在唱歌吗,为什么没有听见声音?
主音吉他手怎么不是Takuya?明明没有声音,为什么在场的歌迷还都是如痴如醉的表情?难道,难道只有我听不见?残酷的答案呼之欲出,我硬是不去理会。
身旁的女孩站起来,向台上挥舞花束。......不要一直挤我。......怎么后面也有人在推我。力道越来越大。......
"啊呀!"我被推下去了。
终于真正醒来。头竟是枕在林净非腿上的。我抬头。正对上他凝视的眸子。
他温柔地笑,"你的睡相不好,一如既往。"说着大手于我脸上轻轻拭过,"梦到了伤心事?"
不置信地看着他手背上闪光的液体,那真是我眼中的分泌物?
我撑起身体,四周依然黑压压,于是我问:"这是哪里?"话音方落,潮水涌动声和船鸣便传入耳中。
啊,原来已是在海边。
撇去被白色垃圾严重污染的沙滩和令我如坐针毡的身边人不考虑,听听涛声看看繁星,倒也不失为赏心乐事。
但这位仁兄怎的如此好兴致。昼短苦夜长,所以秉烛游?
"可还记得那年半夜三点我们瞒过众人溜至馆山海边偷情?也是这般海浪星光,美到眩目。"
我讶然。纵明白他有情有义,也万不曾料想他竟能如此细数从前。
如梦往事顿时一波波浮上来。千叶的馆山市,那是Jeff度过童年的地方。
彼时趁全国巡演之机,我们偷溜出宾馆,在美丽胜过横滨冲绳函馆的海滩,尽情享受属于情人间的浪漫。甜蜜中搀杂几分独自偷欢的刺激,是无与伦比的催情药。
我摇下车窗,任海风拂面。也努力让自己的理智不要屈从于情感。孰料一阵冷风吹过,冻得我战抖一下。
立即的,柔软的什物披到我肩上。低头一看,......安哥拉灰羊毛围巾......啊,这是Jeff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曾伴我度过在异乡的多少月夕与花朝。
轰地一声,有什么埋藏在心深处,被坚壳包缚着的东西破壳而出了。
实在无法再控制住自己。我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静静的泪已决堤。并没有想哭的感觉,但若不这样做,我会感到透不过气。
我可以把属于自己的爱恋压在心底,却不能抹去我两共有的记忆。
如此星辰如此夜,情感涌动也是寻常事。那些有的没的,一股脑窜出来。
对Takuya的歉意自责,沸沸扬扬新闻报道中承受的压力,回国后无人倾诉的郁闷,工作中的挫折打击,感受不到亲情的家人。一切一切。还有,午夜梦回时Jeff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知多久后,呜咽声方才停止。林净非轻抚着我的背,柔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我抬起头,兔子眼望向他,并不作答。我只是仰着脖子,吻上前方曾经熟悉无比的唇。然后,我解开他的衬衣纽扣。
今夜,且让我放纵一场。将久违的旖旎风光关在这小小车厢内。
明早,自然春梦了无痕。还可以找借口说:都是月亮惹的祸。


转眼又是星期一,我很闲,但装出忙碌样子掩人耳目。
上午趁在仓库整理旧年的老报纸之机,我埋首于故纸堆里补眠。下午则忍受小美口沫横飞的耳提面命,当作对冯小开采访有辱使命的检讨。
训完话,小美换上一副贼笑面孔发问,"今天隔三差五便打来电话查勤的是哪位棘手人物?竟需我这上司替你挡驾。闻声便知非池中之物,敢情你小子又在攀龙附凤?"
若有选择,我但求一身轻松,决不自找麻烦让小美帮忙。此女发掘能力强过土拨鼠,传播速度快似广播电台,加之惯会天马行空,一旦惹上,就如被无花果树紧紧缠绕的吴哥窟,后患无穷。
忍不住对她嘲讽,"小美,若将这对他人隐私的钻研精神放于日语考评,你早已前往东京与四维先生夫唱妇随,而不用在此牛郎织女,两地相思。"
但我这点道行焉是小美对手。她依然春风满面,油盐不进,对我的逼问照旧穷追不舍:"吕熙成,堂堂七尺男儿,怎可恁地不耿直。休想转移话题,那人若还打电话来,做真做假,端在我一念之间而已。"
看看看,天下为何竟有此等恶劣女子?
电话却如同小美的闺中密友般知情识趣,恰好在这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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