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哥哥肯帮忙就好了。"
"钥匙在他的手上,船主们全是他的属下,这当然是举手之劳的事。"
"就,不要讨厌哥哥,他也有难处。"羽子紧盯着纪的眼睛,哀求。
"我只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是帮不上任何忙。敏心出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我只是个没用的伪善家。"
纪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头,为何总是只有干着急的份。
羽子奋力地抓住纪的双拳,眼里汇集了泪水。"不,这不怪你,也许哥哥说的对,姐姐总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
"让我们好好想想,还有谁可以信任。可以托付。"
纪深深地叹气。
在四面楚歌的凌宅,回天乏力。
第十一章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夜之间,敏心爱上有妇之夫并酿成惨案的丑事加油添醋的传遍了樱户岛的每个角落。顿时,岛上闹的沸沸扬扬,人们的流言蜚语,直捣凌家的心窝。
一个希语足以令凌家颜面扫地,现在又多了一个敏心,岛上的渔民该如何看待这个显赫的家族?
羽纯拖着疲倦的身体从正屋退了出来,愁眉不展的倦容,力不从心的意志。一家之主的担子对于年二十岁的他来说的确过重了。面对怒不可遏的叔父,想到泪眼涟涟的信婶婶,真的进退两难。若要处罚敏心,那绝对又是另一个希语;若不加以追究,凌家又该如何向众人交代。
羽纯转过回廊,走向寝室。
淳于纪依在柱子上,似在等待什么人。
"羽纯。"
这是纪第一次如此亲昵的称呼他。
"有事吗?"羽纯被这么一叫,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纪虔诚的向羽纯一拜,"很抱歉,上次对你实在太粗鲁了。你的伤很严重吧?实在对不起,请原谅!"
"不,你太客气了,其实并无大碍。"
纪站直身,凝视着羽纯。最初见面总觉得他太冷漠,太严肃了,并不抱任何好感。而现在,再望这张脸时,它只有忧伤、只有烦忧、只有倦怠。谁说他没有感情,谁说他冷血?纪多么后悔自己伤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现在道歉的话也许太迟了,可纪还是希望对方能原谅自己。
纪温柔的拉起羽纯的手,"羽纯,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说出来的话不可能收回,除了道歉,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你可以生气,可以埋怨我,无论你怎样对我都行,但必须救敏心!"
羽纯的手猛地一颤,想抽回,纪却不肯放手。
"没有你的帮助,我什么都做不了,无可否认,我计划了一大堆逃跑方案,但钥匙、逃跑用的船,全在你的掌握中,我只有干着急。我求你,成全信婶婶吧,成全敏心吧;成全我和羽子的心愿吧。"
羽纯咬着嘴唇,猛摇头。
纪用力地握住羽纯的双臂,一阵摇撼。"羽纯!"
"你要将叔父的脸往哪里摆,你要如何维护凌家的声誉?所要决定的人不是你,你知道敏心是你曾经的恋人,你只知道她是你现任女友的堂姐,为了过去的情分,为了女友的心愿,你拼命的想维持你在她们心中的美好形象,而我呢?我面对的不只是敏心与你们,还有外面那些茶余饭后将凌家的笑话当成话题的渔民。我可以救敏心,谁来救我?"
羽纯奋力甩开纪,逃走了。
纪怔怔的住站着。
风暴的预兆在天边显现无疑。
岛上的渔夫已做好完全之策,以防御风云莫测的海上突袭。
看到忙碌奔波的智城,以为有了缓和的转机,却不料智城一句"明日定夺"的话如冰水般迎面浇来。
甚至羽纯都吓了一跳。
智城是铁了心,他有义务替兄长严守这份荣誉。
"叔父!"
"什么都不要说了。敏心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为什么父亲是这样,连叔父也是这样?"胸口的郁闷越积越多,真怕随时会爆发。"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已跨出门槛的智城,缓慢的收回脚,语重心长的叹息:"处决自己的孩子也需要勇气。"
"家族的名誉、地位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
"羽纯,你忘了你面对的是性格粗暴的渔夫了吗?如何能照顾到他们,又不至于放纵他们,这需要坚韧的毅力。若惹恼了他们,届时凌家族就孤立无援了。我怎么可能让凌家身陷危境?"
智城不容羽纯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抬脚直走出去。羽纯看着他添霜的两鬓,佝偻的身形,鼻子一阵酸楚。
一夜之间,智城竟苍老了许多!
"叔父!"
羽纯幽幽地唤。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
智城的步伐蹒跚却没有停的意识。
"敏心姐的主治医师是我在A市的朋友。我本想一直隐瞒下去,却不料会发展成这样。"智城的身影在泪光中模糊了,"我本想阻止的......却什么也......帮不了......"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羽纯跌坐在椅子上,乏力的依在茶几上。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羽纯木然地呆坐着,脑海里除了"该怎么办"之外,竟是一片空白。
门外,轻盈地步伐,小心翼翼的神情,首先跨进正屋的千寻身后紧跟着的竟是淳于纪。
羽纯惊诧的目视这奇怪的组合,站起了身。
千寻走近丈夫,温柔地握住羽纯的手,"我刚才无意听到你与叔父的对话,我猜想你一定有话对淳于先生说。"
千寻鼓励着羽纯。羽纯的确冷酷,但冷酷并不代表没有感情。
"外面就交给我吧。"
千寻与纪对望着,纪的眼底闪耀着雀跃期待与感激。羽纯几乎要在这温柔的注视下融化了,他极力掩饰自己过度兴奋而颤抖的身体。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说说你们的计划,我知道你一定有。"
纪先坐了下来,继而开口:"我已经联络A市的好友武平,他现在在附件的岛屿接应。为了引起一定的骚动,我们会先放希语出来转移众人的视线,再让信婶婶趁机放走敏心,只要敏心能顺利的搭乘事先安排好的小船逃离,与武平汇合,一切就没有问题啦。"
羽纯厥着眉,摇了摇头。
"放出哥哥也许可以模糊人们的视线,却不能估量会造成多大的危险。"
"钥匙我随身带着,羽子偷到手的机会太渺茫;小船更难了,海上的风暴即将降临,船都收进了库存仓;更糟的是变换叵测的海上,敏心逃得出凌家,大概也很难躲得过老天的手掌。"
"但你会帮我们。"
纪直直地凝望着羽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
羽纯被牵引着,心里翻腾的情愫使得深邃的双眸格外地温柔,动人,连脸庞也绯红了。纪情不自禁地看呆了,忘了自我。
"咳,咳。"
羽纯被这赤裸裸的注视弄得难为情,垂下头。
纪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移开目光。许久,才重新望向羽纯。
"钥匙我会假借沐浴时放在寝室的橱柜里,你让羽子趁机进去拿。千寻,我想她早就被你们收买了,更不必担心了,至于小船,我会事先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其它就全赖你的好友了。"
纪狂喜地几欲大叫起来。
"至于事情暴露后,身为主子的我也许还有用的地方。"
"羽纯--!"
纪好容易才控制住拥抱他的冲动。
"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个最冷血、最无情的怪物。"
"对不起。"
纪惭愧地低下头。"海上风云叵测,但愿敏心姐吉人天相。"
羽纯祈祷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已被纪紧握。
第十二章
事情的确按原计划地进行着,但出了一点意外。
安全的送走敏心之后,众人发现羽子失踪了。
尽管凌家出动全岛的渔夫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尽管纪不知疲倦地等待在栈桥上,羽子仍是行踪不明。
狂风暴雨袭击樱户岛,搜索工作不得不暂停。
目视着庭院外暴风中摇摆不定的枞树,羽纯与纪无言地对望着,惩罚吗?
羽纯别开脸,眼眶里汇集了泪水。一个哥哥已经疯了,难道连唯一的妹妹也要失去吗?
纪站起身,从背后用手圈住羽纯,意外地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搂在怀中。他竟是如此纤细,如此瘦弱,此刻的纪只想为他分担些什么。
"为什么纪要和羽子一起呢?"
羽纯的话语中透着另类的感情。黑暗中,纪看不清他的脸。
"当然是因为爱。"纪不假思索的回答。
羽纯在纪的怀中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
"打一开始,羽子就爱上了纪。而纪是因为感恩才对羽子有了好感,是这样的吗?"
羽纯抬起脸庞,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重要吗?"
羽纯苦涩的硬吞下涌上来的热泪。
冷不防的,他粗暴的想从纪臂弯中挣脱。为了不让羽纯从自己怀中逃跑,纪死命的抵抗他猛烈的挣扎。挣扎中,纪将羽纯固定在墙壁与自己之间。
"你生气了?"
"我凭什么生气?!"羽纯从喉咙低声挤出。
纪瞪视着羽纯,无法控制的将嘴唇滑到他可人的脸颊上。
"......你干什么......"羽纯惊讶的抬起头来。
纪趁机掠夺了他的唇。看起来朱砂般的唇,比想象中更香滑细致,而里面的舌更是香醇柔软。纪浑然忘我的陶醉在其中,只想尽情吸吮,捕捉住这一刻。舌头的甘甜所引起的晕眩,甚至是羽子也无法给予的。
"......啊......"
羽唇哽在喉间的呻吟声令纪猛然意识到自己楸到他后脑勺的头发,于是抽离他的唇。
"......对不起......"
纪发现到自己的失态。
"你为什么?"羽纯颤抖着身体。
总觉得羽子在某个地方注视着。
这连串的行为完全基于本能的反应。甚至连纪都分辨不出自己对羽纯的感情。不是爱情,也全然不是单纯的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想安慰他惊慌的心,但这举动似乎更严重的扰乱了他。
咆哮般的低吼突然地闯入,吓的纪与羽纯迅速的分开。
不久,千寻碎步小跑着过来:"羽纯,请开门。"
心有余悸的羽纯急忙整理凌乱的衣服。拉开房门,千寻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叔父请你与淳于先生到禁闭室去,大哥好像出了点状况。"
"好。"羽纯立即收拾起慌乱的心,朝禁闭室奔去。
纪也紧随其后。
被下人们惹恼的希语不堪地摇晃着格子门,野兽般的狂吼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令人毛骨悚然。
羽纯的到来令智城等人松了一口气,自动地给他让出一条小路。意外的,羽纯刚一走近,希语竟然停止了吼叫。他看见弟弟,显得十分兴奋,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他好像很兴奋。"
"听他说什么。"
众人不能懂,便齐望向羽纯。想从羽纯的表情读懂令希语如此欣喜的事究竟是什么。逐渐地人们发现事情似乎并不乐观。希语越是兴奋地叙述,羽纯的脸就越苍白,象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全身不停的抽搐。当希语在室内找出一样象征战利品的东西展现在羽纯面前时,羽纯突然一个踉跄,栽倒于地。
智城等人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啊--!"
信夫人一声惊叫令事情达到了诡异的程度。
众人顺着信夫人的手望过去,只见希语手中握着一只女性皮鞋。信夫人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喊着:"小......小......羽......小羽......"
在智城怀中缓过气来的羽纯,眼里簌簌的往下落:"羽子......死了!"
羽纯的这句话伴随着巨雷在人们的头顶爆炸开来。一时间,嘈杂的人们同时肃静了下来。
智城目瞪口呆的站着。
信夫人昏厥了过去。
纪象个冰雕般,没有心跳也没有生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战栗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舌头象打了结,笨拙的连话也说不清楚。
"羽纯?"
僵直的眼神好容易才找到虚脱了的他,四目相接,双方比鬼还可怖的脸映现在彼此的双眸。
惩罚吗?
第十三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说不放心敏心,要去证实一下。所以我才让她出去的。没料到......谁会知道她会被希语推下山崖......"
信夫人拍胸顿足的号哭,美雪美琴姐妹陪伴着她,相互安抚。
焦头烂额的智城在外屋不停的踱步。风暴一停,岛上的救援工作立即开展起来,但仍无任何消息。
说实话,经过一场如此强势的风暴,生还的机会太渺茫了。所有的人都披挂上阵了。甚至千寻也参加了救援的工作。本家就只剩下羽纯和一直无法开口说话的纪。
若大的房屋顿时变得空荡。孤寂。四面的木墙象要倒塌般压迫着羽纯。口舌干燥的他试图发声,声音却象全然消失般发不出来。
纪不知怎么样了?
艰难的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靠近卧室。纪在敞开门的寝室里呆坐着,两眼都发直了。他大概只剩下一副空壳了。
羽纯顺着木墙静静地滑落,蜷缩成一团......
五日后,凌家本家正式宣告羽子逝世的噩耗。
一接到守灵的通知,纪拔腿就往外冲。
羽纯担心出事,紧追上去。
当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之后,残留的火红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变了颜色。紧接着黑暗笼罩了四周,一旦没有了阳光,黑夜便立即降临,刚才还金光辉映的大海立刻一片黝黑。只有远处岛屿的轮廓与海岸线的反光一起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纪坐在岸边的岩石上,望眼欲穿的期盼着。
羽纯默默的待在远处,怕打搅了他,又怕他会有闪失,不敢贸然离开。
失去恋人的心情,羽纯能够了解。但看到纪声不如死的模样,羽纯还是忍不住心痛。
为所爱的人失魂落魄是天经地义的事。羽纯痛恨自己的忌妒心。他硬是压抑住不断剧增的失落感,静静地。目不转睛的盯着纪。
突然间,纪站起身,猛然从石上跳了下去。
"纪--!"
羽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了。他狂奔过去,不假思索的从纪刚才跳下去的地方跃下。
纪已经跨进海中,海水没到他的膝盖处......
他要自杀!
这个可怕的念头迅速的闪过羽纯的脑海。羽纯害怕的要命。以体格来说,他怎么也比不过强壮健硕的纪。该如何阻止他?眼看海水已淹到腰际了。羽纯顾不了许多,奋力的追上他。
双手紧吊着纪的手臂,"纪,不要做傻事!"
"放开我!"纪粗暴的抛开羽纯。
"不要!羽子也许还没有死,她一定在某处等着你。或者,或者她被人救了。所以你不可以死。"
羽纯再次拖住纪。
"我不是要死,只是想冷静一下。你放开我!"
"不!"羽纯提高声音强硬的回答。
"我让你放开我!"纪的眉间掠过一丝怒意。
"不!"羽纯把心一横,死也不打算放手。
纪瞪视着羽纯,从披散的刘海当中露出来的象野兽般精悍的眼神澄澈的令人发毛。
"你是因为害怕失去我,才不肯放手的吗?"
危险!
一种本能的恐惧让羽纯感到畏缩,抓紧对方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反射性动作的想逃,却被纪一把抓住,一用力,羽纯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